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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漸濃，混亂的公主府逐漸安靜下來，似乎那個病弱世子的病情再一次穩定了下來，寂靜的夜，白玉潔站在房頂深吸了一口氣，面色不善地看著背對著月光的黑衣人。

“我想閣下弄錯了兩件事。”她緩緩道，“第一，你既知道我是白家大小姐，就該知道我不會加入你們的，第二……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這麽說，但我並沒有要找誰。”

她說著，擡手毫不留情地把那玉佩又朝他丟了回去，沈著臉轉身欲走，背後那人卻是一點也不惱，玩笑似地叫住了她。

“是在下失禮了，白大小姐請留步。”他再一次將那玉佩丟了回來，“這東西我要來並無用，便贈與白小姐吧……算是我今日失言的賠禮。”

他扔得突然，白玉潔下意識地接住了東西，待回過神想要很有骨氣地再還回去的時候，那人卻已經從屋頂失去了蹤影，她不由錯愕地瞪大眼。

山外有山，她以後再也沒臉吹噓自己輕功絕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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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潔自幼就經常出入皇宮，皇後身邊並無公主，對她的禮儀教養從不假手他人，若她真是傳聞中無腦的蠻橫千金，也不會得皇後如此寵愛，那麽她的跋扈名聲就來得有些耐人尋味了。

只是世人都忽略了這點，而白玉潔本人，早已過了會在意“名聲”的時候了。

起初她也是打算在侯府做個安靜不被人註意的大小姐的，但事與願違——作為侯府眾多女兒中唯一嫡出又沒有親身母親在的那個，她的存在本身就很礙某些人的眼。

白玉潔也是在六歲那年才明白這些事的，在那之前她只是羨慕其餘妹妹們都有母親在身邊，並不能明白為什麽唯獨自己沒有娘親，也不明白為什麽爹爹唯獨不喜歡來她的院子。

直到她因中毒一腳踏進鬼門關，醒來後從皇後派來的嬤嬤們口中得知了所謂嫡女和庶女的區別，她似乎一夜之間成長了許多。她冷眼看著父親“公平”又多情地寵愛著每一個姨娘，從最初的失落難過，到後來逐漸麻木失望，最終到現在只要瞧見“父親”就止不住從心底犯起一陣惡心。

就是那個混蛋，以“家醜不外揚，為了承恩侯府和皇後的名聲”為由，硬生生壓下了大姨娘意圖毒害嫡長女的醜事，讓那對母女又蹦跶到了如今。他以為她還小什麽都不懂，卻不知道在他自以為深情寬厚替自己的小妾向親妹妹求情的時候，那個唯獨不被他寵愛的女兒正躲在皇後背後淚流滿面。

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她從來就沒有母親，也不該奢望所謂的父親。

會對那個從未謀面的母親產生怨懟也是從那時開始的。

盡管她早就過了會思戀母親的年紀，卻到底抵不過內心的驕傲，不願承認自己是母親不願要的孩子，她想要見母親一面，想要知道那人為什麽要生下自己，又為什麽不帶她離開。

她想了很多，卻從不曾對外表露過這種想法，因為她的驕傲不允許她洩露自己的軟弱，也自然不願當著陌生人承認。

坐在梳妝臺前，白玉潔低頭看了一眼掌心的玉佩，分明是極為舒適的觸感，卻讓她莫名有種被灼傷的感覺，像是在嘲諷自己的口是心非以及毫無意義的堅持。

“小姐……”

楚楚從外推門進來，見到的就是自家小姐依舊對著那玉佩發呆的模樣，她不由疑惑地走上前。

“這玉佩有什麽古怪嗎？”

“沒……”白玉潔回過神，收起玉佩揚唇笑了下，隨即轉向跟著楚楚進來的可憐，“你去把我的玉牌帶上，我進宮去見姑姑。”

“小姐，那我呢？”楚楚在一旁瞪大眼。

“你去幫我把這東西送到奚家後巷。”她將玉佩拿出來，又從袖子裏扯住一方手帕包起來遞給楚楚，“你一個人出門太危險，叫上咱院子裏的陸韋臨你知道吧？長得最好看那個。”

楚楚生得太美了，早先她帶楚楚進宮的時候，有那麽幾個皇子王爺曾經拐彎抹角地找她打聽過，都被她擋回去了，如今楚楚正是該嫁的年紀，她自然不敢再冒險了。

“陸護衛好看嗎？”單純的小丫鬟似乎並不能理解主子的這番安排，自顧疑惑地開口，“奴婢還是覺得小姐最好看啊！”

“我說的是護院中最好看的！”白玉潔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楚楚一眼，後者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將玉佩收起來就急急忙忙走出去了，生怕自家主子下一刻就要趕她走，至於陸護衛到底是不是院子裏最好看的護衛……

管他呢！小姐說是就是了。

其實白玉潔自幼好顏色，她的“冰清小築”裏從上至下一應奴仆和護衛就沒有生得醜的，原本大家千金院中不該有外男在，但她背後站著皇後，沒人敢說什麽，如今她也只是“住”在承恩侯府上而已，身邊服侍的人和護衛都是皇後派來的，可見當年的事讓皇後也徹底對這個兄長不信任起來。

陸韋臨原本是皇後宮中的侍衛，也是因為生得好被白玉潔一眼相中帶回來的，值得慶幸的是陸韋臨不僅模樣生得好，更是那批護衛裏功夫最好的一個，因此白玉潔也喜歡帶他出門。

一來二去，承恩侯上下都認得這是大小姐的心腹，甚至還曾經有人偷偷詆毀過白玉潔和陸韋臨不清不白，但傳這閑話的白家四小姐被白玉潔當眾賞了一鞭子，花容月貌上留下的疤痕足足過了一年才消，府中人這才不敢再多嘴。

一般的命婦或者貴女想要進宮面見皇後都是要先遞名帖的，不過白玉潔因為深得皇後寵愛自有特權。她有可在宮中往來的玉牌，一路暢通沒什麽阻礙地來到了坤寧宮，彼時皇後正滿腹心事，聽到侄女來了，立刻讓宮女直接帶人進來。

“姑姑。”

白玉潔自是知道自己什麽模樣會讓皇後高興，因此一踏進來就收起了平日囂張跋扈的模樣，拿出了當初被皇後教出來的貴女做派，端莊優雅，一顰一笑都無可挑剔。她身後的可憐早就見慣了她這副變臉絕技，一張面癱臉上依舊毫無波動，倒是引路來的宮女內心有些驚奇。

看來這白大小姐多年來深受皇後寵愛也並非毫無緣由的。

“玉兒，你來了。”

皇後今年才三十出頭，她的容貌和白玉潔很像，只是多了一份成熟的風韻及沈穩，看著侄女時溫和淺笑的模樣不亞於任何一個母親。

她和現承恩侯雖是兄妹，但兄妹二人因為早年的一些事很早便不和，倒是她在閨閣時就一直很欣賞嫂子，也就是白玉潔的生母，因此才會在嫂子離開之後壓著不許兄長扶正任何一個妾室，更不許他再娶一個繼室進門。

雖說這也間接導致了承恩侯府上下對白玉潔的成見更深，但在皇後心中，就算那不成器的兄長配不上大嫂，卻也只有那位才配做承恩侯府的女主人。

早些年她和皇帝感情並不好，又無兒無女，在宮中寂寞度日，唯有這個侄女能給她帶來歡樂和溫暖，因此皇後對白玉潔的感情自是情如母女，眼下見到白玉潔，就算知道她這副老實模樣是裝的，她也依舊滿心歡喜。

“姑姑，玉兒剛才看您好像心情不太好，發生什麽事了嗎？”

白玉潔心中皇後自然也是如同母親的，一眼便知姑姑眼下正有心事。

“哎……”皇後忽然嘆了口氣，面上竟罕見地有些局促起來，白玉潔頓時納悶地睜大眼。

“姑姑？”

皇後沒再說話，只靜默地揮手示意其餘人退散，沒一會兒，殿內只剩下姑侄二人，皇後這才拉過白玉潔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我……我有身孕了。”

“真的？”白玉潔先是驚喜，隨即忽然又沈下臉，“不對……”

當然不對，皇後年輕的時候被宮裏的餘貴妃所害無法生育，雖說餘貴妃後來被賜死，涉嫌的餘家也滿門抄斬，但皇後卻也一直沒懷上孩子，因此這些年宮中一直無嫡子。雖說現在皇上還沒立太子，但宮裏的七八個皇子都已經長大成人，舉國上下都已經默認皇位將從這幾位皇子裏所出，現在皇後忽然又有孕……

“姑姑你不是……”

“周太醫說，當初我就是被診斷為子嗣艱難，但並非不孕。”說到這裏，皇後又有些嘲諷地揚起唇角，“只是你也知道當年我心灰意冷，不肯皇上近身……”

這幾年帝後關系才和緩起來，此時她有孕，於她自己固然是很開心，卻也知道眼下這個孩子將給宮裏帶來巨變。

“那皇上怎麽說？”白玉潔急忙道。

“陛下他……”

姑侄倆在坤寧宮相對發愁的時候，禦書房的皇帝卻是極為難得地喜形於色，正得意地跟自家外甥炫耀著。

“朕要做父親了！”

“宮裏的皇子都要排到第八位了吧？”言下之意您現在一副第一次當爹的模樣是給誰看？

“臭小子！”皇帝沒好氣地甩了一本奏折丟到外甥頭上，“你懂什麽，朕盼這個孩子盼了多久！”

“滿打滿算您和皇後和好也不過三年，現在就別擺出夫妻情深的樣子了。”衛簡棠雖然不是自幼跟著皇帝長大，但他經常聽母親說舅舅的事，再加上天資聰穎，要猜測皇上的心思也不難，也自然明白這個時候敢給皇帝潑冷水的也只有他了。

“而且，太醫也說了，皇後年紀不小了，這胎不可謂不兇險，再說您後宮那些不省心的……”

這麽一桶冷水澆下來，喜形於色的皇帝頓時安靜下來，頹然地坐在書案前，緊緊皺起眉頭。

他早年對皇後感情很矛盾，也曾經放任她被宮裏其他女人陷害，卻在多年被皇後冷漠以待的時候就嘗到了追悔莫及的滋味。

只是大錯已成，他心知皇後如今也只是勉強接受了他的示好，這個時候皇後有了身孕，顯然是他們感情的一個轉機，他一時難免高興過頭了，如今外甥一提醒，他哪裏還說得出只要皇後生出兒子立刻立為太子的話。

這樣的話一說出口，就會成為皇後母子的催命符。

“棠兒……”正值壯年的一國之君緩緩擡起頭，仔細看去，他的臉上竟有些不安，“朕如果說不想要這個孩子，皇後她……”

“外甥敢斷言，那樣您會徹底失去皇後。”

“那現在怎麽辦？”他這下是真的無措了，他想要那個孩子，但更不想失去皇後，要是孩子得用皇後的命來換，他要那嫡子又有何用？但要是皇後人活下來卻又繼續跟以前一樣跟他半死不活地吊著，他又實在覺得心痛。

“舅舅。”有些看不下去皇上這副垂頭喪氣的模樣，衛簡棠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您以為現在您還有選擇？孩子一定要保下去，保胎的事情自然有太醫憂心，而您要做的就是替皇後先把所有隱患排除。”

“你是說……”

“舅舅難道不覺得……宮裏的女人太多了點？”衛簡棠悠悠地開口。

真的太多了，害他本就為數不多的手下還要分去管後宮的破事，甚至被那眼光好的白玉潔直接拽走了一員大將。

早知那丫頭如此好顏色，他當初就選個醜的安排在皇後宮裏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男女主是很有緣的，在很多方面都有牽扯～只不過女主是無意識的，而男主都是獨自吐血。

以後慢慢都會寫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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