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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回家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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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範三爺同路,因著範三爺身邊似乎有暗衛,婢子不敢靠得太近。”

袁澄娘握著筷子的手一頓,看向如燕,“範正陽?”

如燕點點頭,“確實是範三爺,他似乎與蔣表少爺一道來江南,好像身有重任。”

袁澄娘眼裏多了些深思,“這事兒透著蹊蹺。”

如燕也覺得,“婢子覺得那範三爺好像有意兒的讓杭公子結交一樣,可這事兒又有些怪,那杭公子是什麽個玩意,能讓範三爺放低架子與他結交?”

袁澄娘向來並未將範正陽這位上輩子的二姐夫放在眼裏,如今想來是不是太片面了些,紈絝之名的範正陽,卻在二皇子登基後得了重用,範家不倒。她深思著,低低說道:“難成不他與蔣子沾都是來查江南鹽案的?”

說及鹽案,如燕又說道:“聽聞運鹽的官船又沈了。”

袁澄娘一楞,“如何又沈了?最近無風無浪,如何又沈了?”

如燕也是覺著奇怪,“這事兒大街小巷都傳遍了,因這一傳,才讓杭知府壓下的鹽價又高了起來。”

袁澄娘用了點飯,肚子就已經飽了,菜飯頗為清淡,正是極合她的口味,“無風無浪的老是沈船,難不成有暗礁不成?那運鹽的官船難不成還次次都擠上那暗礁不成?”

如燕搖頭,“最奇怪的是那沈船之處並未有暗礁,婢子早年前曾往那水路上經過幾次,並未聽聞過有什麽暗礁,那處常年風平浪靜,也就每年春季上游水下來,有些湍急,也不至於沈船。便是那小船也不會沈,更何況是那運鹽的官船。”

袁澄娘微嘆口氣,“如燕姐姐,要真是私鹽販子幹的,那便是小事一樁,怕就怕在有官商勾結。”

紫藤一聽,到是吸口冷氣,“姑娘,這豈不是……”

袁澄娘冷哼道:“你們沒聽說過千裏為官,只為財嗎?”

如燕一想也是,“婢子覺得表少爺有些個危險。”

袁澄娘並不樂意提起“蔣子沾”,聽到此話,也不得不正色道:“如何?”

如燕分析道:“若是有官商勾結,那表少爺到了這江南,豈不是狼入虎口?”

袁澄娘到是記得蔣子沾的事,他將江南攪了個天翻地覆後回的京城,成了那位至尊之人眼前的紅人,“他哪裏會有事,我們又何苦去擔心他?表哥那樣的人才,到江南還能沒半點思量嘛?”

如燕總覺得自家姑娘對表少爺的態度非常的奇怪,有時候冷淡表少爺,有時候又對表少爺發怒,可她也沒瞧出來表少爺對姑娘如何了,表少爺回回來待姑娘都是以禮相待。

不光如燕想不明白,便是紫藤也是想不明白的。她伺候在自家姑娘身邊時間更長,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家姑娘這性子有點兒怪,好像從姑娘六歲時落水醒來後開始,姑娘在侯府依然嬌縱,可到底是有些不一樣,要說哪裏不一樣,她也說不太上來。

“甭管他。”袁澄娘吃過後,並未出門,還是又睡過去了。

只是這深夜裏,似乎有什麽聲音,讓袁澄娘一下子就醒了過來。

“姑娘?”如燕最為警醒,一下子就聽到床裏的動靜,輕聲喚道。

袁澄娘微微睜開眼,許是白天睡多了,她這會兒還挺清醒,要不然,被吵醒的她肯定是沒有什麽好臉色。

如燕練過武,這聽覺自是比旁人要好上一些,便是這警覺性也比旁人要高一點。她迅速地套上衣裙,並未驚動外間的紫藤與綠葉,輕聲道:“姑娘您且睡著,婢子這就去瞧瞧。”

袁澄娘點了點頭,“你小心些。”

未待她說完,如燕已經從窗口悄無聲息地出去,還順手將打開的窗子給關上。

袁澄娘微起身,望著那窗口,忍不住起身開了窗子,見著不遠處竟然有動靜,那邊兒極亮,瞧過去像是有一群人,動靜還不心,似乎在找尋著什麽東西。

她皺了皺眉頭,在心裏為這杭州城嘆息。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如今這蘇杭兩地都不成樣子了。別看龍舟賽辦得極為熱鬧,這熱鬧一散去,杭州府裏又是死一般的寂靜,向來繁華的街市許多店鋪都因無力維持而歇了業,想賣鋪子又賣不出去,杭州城蕭條了。

只是——

她瞪大了眼睛,窗口間突然多出一雙手,她抑制住即將到嘴邊的尖叫聲,伸手急忙要關窗。

卻見那手的主人,慢慢地沖她叫道:“五、五表妹……”

聲音極為虛弱,但是隱隱有些絲笑意。

袁澄娘瞪大一雙美眸,盯著這出現在她窗前的年輕男子,他一身黑色的夜形衣,面色蒼白,沒有半點血色。

“五、表妹、表妹,我能進來嗎?”

他還笑著問她。

袁澄娘還能不讓他進來?

她還沒冷情冷心到那地步,畢竟是一條人命。

往後退了一步,她離著窗口一步遠,“你進來吧。”

蔣子沾從外頭一躍而入,落地極為輕盈,並未發出一絲聲音。

他的腳才落在地板上,人就跟著往前栽,袁澄娘連忙伸手相扶,因著男女天生力量上的差別,蔣子沾的體重竟然累得她往床裏栽倒,這一倒,蔣子沾竟然倒在她的床裏,一時間,她的臉都黑了。

當然,她也栽在床裏,這一下動靜可不小。

“姑娘,您醒了?”

紫藤這會兒才聽自家姑娘屋裏的聲音,忙問道。

她睡意還未消,聲音裏帶著濃重的睡意。

袁澄娘一時之間起不來,在夜色裏瞪著蔣子沾,嘴上卻是回了紫藤的話,“你睡吧,我白日裏睡多了,現在睡不著。”

紫藤掙紮著要起來,“姑娘,要婢子陪著您嗎?”

袁澄娘連忙回絕,“不,你睡吧,我沒事,待會兒就睡了。”

紫藤這才再睡去。

袁澄娘靜靜地沒動,身邊有著個年輕男子,又不能發出半點聲音。

蔣子沾也一動不動地躺在她的身邊,一手捂著腹部,面色慘白。

待得外邊沒有動靜之後,袁澄娘這才利落地翻身起來,剛才鼻間聞到血腥味,讓她不由得緊繃起來,“你受傷了?”她壓低了聲音問道。

蔣子沾不由苦笑,這一笑,就牽動了腹部的傷處,讓他的笑真變苦了,“我身上有藥,表妹能給我上藥嗎?”

袁澄娘真不想理會他,可這血腥味極濃,她立刻猜到這傷處必是挺嚴重,“藥呢?”

蔣子沾的手困難地指指自己身上,“我無意冒犯表妹,表妹……”

“說什麽廢話,留著力氣養傷吧!”袁澄娘可懶得聽他這些文謅謅的話,當下就打斷了他,伸手在他身上找起藥來,手就不如避免地碰到他的胸膛,她的動作下意識地就遲疑了一下,還是紅著臉在他身上找著,終於翻找出一瓶藥來,放到他眼前,繃著臉問道:“可是這個?”

蔣子沾想要點頭,但失血過多,讓他的這個動作都極為困難。

袁澄娘見狀,“是的話,就眨兩下眼睛。”

蔣子沾藉著夜色看著她嬌美的面容,盡管繃著臉,還是讓他覺得這位表妹頗為有趣,尋常女子若見得他這般樣子,恐是嚇得不輕了,她可偏不,還能淡定地替他找藥。於是,他眨了眨眼睛,眨了兩下。

他這一眨眼睛,就讓袁澄娘有些楞神。

她還記得上輩子如何看上蔣子沾的事,那年他來侯府做客,她被“慈悲”的侯夫人終於給放出來,得以見到被府裏眾姑娘們都惦記著的蔣子沾,他站在那裏,陽光下微微一笑,她就被魔怔了一般地想要嫁他。

這一想,她的臉就更紅了。

蔣子沾見她拿著藥發呆,隱隱地能瞧見她的臉色微微發紅,輕輕地喚了聲:“表妹?”

袁澄娘這才回過神來,看向蔣子沾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你傷在何處了?”

蔣子沾不明究裏,總得這表妹總是說風便是雨的性格,“腹部。”

袁澄娘一聽是那處,哪裏還敢上藥,索性揚聲喚道:“紫藤,綠葉?”

但是聲音還未出嘴,就讓床裏的蔣子沾使勁地捂了嘴,她大張著眼睛,便是“嗚嗚”聲都給壓制在嘴裏。

298應對

她到是想叫人,這下子也叫不了。

蔣子沾疼痛難當地略撐起身子,“表妹別叫丫鬟進來,你要同意,我便放開手?”

袁澄娘瞪著他,死死不肯松口。

蔣子沾就一直捂著她的嘴,不肯松手,身上疼得厲害,還是哄她道:“聽話,表妹。”

這叫袁澄娘更不樂意了,反正受傷的是他,他不將傷當回事,她還能受不得嗎?索性就倔著脾氣,不跟他服軟,瞪著雙美眸。

她生著氣,鼓鼓兒,還瞪著雙美麗的眼睛,真叫蔣子沾一時有些說不清的心思。“聽話?”

袁澄娘就是不聽話,態度就放在那裏了,任由他捂著嘴。

到是惹得蔣子沾鬼迷心竅了般,湊過疼得鉆心的身子,往她臉上親了一口。

他親得很快,一下子就自她的臉上抽開,連個眨神的工夫都沒有,偏他薄唇間殘留著她肌膚的觸感,嫩滑如凝脂一般。她那雙美眸瞪得更大了,裏面似乎還能噴出火來,又氣又怒的,別有一番風味,讓他不由得笑了,這一笑,身上更疼了。

他到是勸著這表妹道:“表妹,聽話些。”

袁澄娘偏不,她哪裏是個能聽話的主,索性就掙紮起來,張嘴就咬向他的手。

她這一咬嘴,蔣子沾沒放手。“混蛋蔣子沾!”

外頭的紫藤與綠葉,這會兒是真醒了,聽見屋裏的動靜,趕緊兒抓起外衫往身上一披,就往自家姑娘屋裏跑,這燈還沒未點上,就依稀瞧見自家姑娘床裏多了個人,頓時兩個人都手腳發冷,卻是連燈也不敢點了,生怕將樓下客店的掌櫃小二們驚醒了。她們腦袋裏想的自是自家姑娘的名節,姑娘正是要相看的年紀,如何能毀了名節。

紫藤的腿都快軟了,可她還是舉起條凳子,不敢高聲喝斥,只敢低聲求道:“不知哪裏來的強人,將我們姑娘放了吧,我們姑娘還小呢……”

綠葉也跟著說,“別碰我們家姑娘,你要碰,就碰我吧。”

可是她渾身發抖,身上一顫一顫的,看著挺可憐。

這兩丫鬟,讓袁澄娘都哭笑不得,她自蔣子沾手下掙脫出來後,便站在了床邊,回頭看向紫藤與綠葉,冷淡地吩咐道:“還楞著做什麽呢,快給你們表哥上藥。”

蔣子沾分明聽得出來她說到“表哥”兩字時是多麽的咬牙切齒,只是他身上疼得緊,實是沒力氣再跟這表妹說話了,也由著她,讓她兩個丫鬟替他上藥。

他被射了一箭,箭是拔了出來,幸好傷的不是要害之處,這箭一拔,到是失血極多。

紫藤還鎮定些,綠葉畢竟還小,著實有些嚇著了。

待得將他的傷口簡單的處理一下後,由紫藤給他上藥,上完後,紫藤的臉都是白的,傷口太嚇人,她幾乎是抖著手將藥上好。

她帶著發白的臉色到了外間,見自家姑娘還只披著紗衣,連忙自屋裏又拿了件自家姑娘素日穿的外衫給姑娘披上,“姑娘,表少爺如何這樣?”

袁澄娘自將上藥之事丟給兩個丫鬟之後,便一直坐在外頭,看也沒看過蔣子沾的傷處一眼。此時,她歪坐在外頭,有些困意,“誰曉得他幹什麽去了,管他呢。”

紫藤剛要說話,就聽得外頭聲響不一樣,連忙悄悄地拉開房門。只見著一夥精壯的漢子沖入客店,將客店的掌櫃與小二都揪了出來,隱隱在似乎在問掌櫃與小二些話。

那些人看著就不是什麽善茬,讓紫藤心裏頭擔心起來,不由輕輕地喚醒自家姑娘,“姑娘,外頭有人來了。'

袁澄娘這才警醒了,“快點,裝睡。”

紫藤開始有點猶豫,但很快地就明白過來,連忙拉著楞作一旁的綠葉一塊兒睡下。

可她還是有些擔心,“姑娘,那表少爺?”

袁澄娘示意她別說話,回身入了屋裏,看著床裏躺著的蔣子沾,不由頭皮發緊,剛才與他在同張床裏,想起來已經是她心煩之事,可——

如今她還是只能與他……

她總不能看著他去死,放他進來,自然不能看著他去死。

她一咬牙,對上蔣子沾的視線,冷道:“睡裏面去。”

蔣子沾一時有些楞神,眼睛直直地看著她,好像聽不懂她的話。

袁澄娘臉上發燙,嘴上到是不饒人,“還不快睡裏面些,不想要命了嗎?”

蔣子沾自是要命的,他還有很多抱負,自是不樂意就此白白送了性命去,往床裏縮了進去。袁澄娘這才入了床裏,一顆心跳得極快,側身背對著他躺著,一看這紗帳並不透明,她心裏也有了幾分安心。

一張床裏,蔣子沾自是聞得到她身上的味道,清雅的芳香入他的鼻間,讓他深呼吸了兩下,卻是沒敢動彈一下。袁澄娘背對著他,屏著呼吸,她與他同床共枕十餘年,卻從來沒覺得有像今天這般的尷尬。

忽然,紛亂的腳步聲響起,只聽得外頭掌櫃求饒的聲音,“季總管,季總管,老漢這是小本生意,只是糊口而已,那裏頭住的是袁縣令的千金,您行行好,別讓老漢……”

“去,都給一邊去,什麽袁縣令不袁縣令的,得罪了季家還不是……”

紫藤這是睡不住了,她聽得外頭這惡聲惡語,急忙披了衣裳出去,綠葉想拉住她都拉不住。

外頭幾個精壯漢子,正將掌櫃給推到一邊去,往二樓上來,見著二樓處站著一明麗的女子,瞧樣子是丫鬟裝扮,卻是不比任何小家碧玉差些。

只見她鳳目圓瞪,指著這幾個拉扯著掌櫃的精壯漢子就罵道:“都是哪個牌面上的人?我們老爺是袁縣令,你們不把我們老爺放在眼裏?仔細著你們的耳朵,給我聽好了!我們老爺是忠勇侯府爺三爺,我們大姑娘是容王正妃,我們二姑娘是二皇子側妃!你們要是敢上來驚了我們姑娘,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這幾個精壯漢子一聽,就放了手,回頭看向後頭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人是精瘦,卻留著八字胡。他自後頭走了出來,瞧著樓上的丫鬟,拱手道:“既是侯府姑娘,還望海涵。”

299季家

紫藤冷眼瞧著他,“還不退去,省得嚇著我們姑娘!”

那中年男子眼裏閃過一絲精光,“我們無意冒犯侯府姑娘。”

紫藤沈聲道:“既然知道是冒犯,還不快走?”

中年男子卻是道:“今夜裏來了個刺客,刺殺我們二爺,此人窮兇極惡,在下怕此人知道侯府姑娘在此會心生歹念,留下兩個人護著你們姑娘。”

紫藤點頭,“那就且留下吧,我們姑娘收了你這份好意。”

她轉身回了屋子。

中年男子盯著她的背影,一個侯府,他並未放在眼裏,只是這是容王妃的堂妹,又是二皇子側妃的堂妹,父親又是杭州府治下縣令袁三爺,實是不好下手。他回頭看著身後的人,“都瞧過了沒?可有人”

便有精壯漢子上前指著袁澄娘住的屋子,回道:“這客店也就住著這一間,別的空屋都搜過了,沒有人,總管可搜搜那處?”

他的話才說完,就讓被稱總管的中年男子打了一巴掌,“我剛才說的話你沒聽見是吧?還不挑出兩個人來守著這裏?一點小事兒都辦不好,還在這裏亂出主意?”

那漢子被打了臉,連呼痛都不敢,連忙挑出兩個人來守著這客店。

季總管乃是季二爺身邊最信任的人,能由他出面,這事自然不是小事,哪裏是季二爺被刺殺,乃是季二爺私藏在暗閣的私賬,便是這些年販賣私鹽的私賬,這私賬要是落在朝廷手裏,季家哪裏還有半點活路!

他先回了季家,季家此時燈火通明,季二爺正在大發脾氣,“這杭天德,真是泥鰍一般的滑,我這邊讓他查案,他倒好,給我來個應付應付,就給我幾個人找找就了事!”

季總管在外頭就聽見季二爺的聲音,深吸一口氣才往裏走,“二爺?”

見他回來,季二爺依舊沒有好臉色,“人呢?抓住沒有?”

季總管搖頭,“小的無能,並未抓住人,那人跑得極快。”

季二爺一聽,就怒罵道:“都是些廢物,一個受傷的人都抓不住,我養著你們都是吃白飯的?”

他罵著還不過癮,還伸腳踢向季總管。季總管不敢躲,硬生生地受了季二爺這一踢,踢得他臉色都變了,額角都出了冷汗,還是冷著不呼痛。

季二爺厭惡地揮揮手,“都給我下去,一幫廢物,都是廢物!”

這邊的動靜,自然驚動了季老太太,當然也驚動了長房,長房季大爺性子極好,由著季二爺當了家,此時他扶著季老太太出來,季老太太拄著紫檀木拐杖,顫顫地走到季二爺面前,用拐杖狠狠地跺著地面,手指著季二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怎麽就這麽大的動靜?”

季二爺見著老太太出來,自是收了怒氣,只是這私賬被人弄走實是了不得的大事,他的怒氣怎麽收也收不住,|不由就沖著季大爺道:“兄長你如何就將娘帶了出來,娘這麽大的年紀,這麽晚了,哪裏還能驚動她老人家?”

季大爺沈了沈眼,並未說話。

到季老太太見他如此之態,不由面有怒色,“他是你的兄長,有你這麽說話的?你眼裏還有他這個長兄?”

季二爺一坐,神情全是不耐煩之色,“娘,你別偏著兄長,這些年要不是我,季家能有得好?我將季家撐了起來,大哥呢,他做過了什麽?對,他是兄長,我得敬著,可他有什麽值得我敬的地方?”

季大爺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親弟弟,這是同母所出的弟弟,“我、我的、我元娘都……”

季二爺卻是打斷他的話,“兄長想說元娘是吧?她當了容王的外室,還不夠她能耐的?要不是有我撐著季家,他就是想給容王當個使喚丫頭都沒戲兒……”

季大爺聽到此處,難得有了脾氣,伸手就要打向季二爺。

季二爺自然躲得快些,將季大爺推到一旁,眼裏都是嘲諷的意味,“兄長,你當年也是樂見其成,何必今日裏要替我那個大侄女出頭?季家這麽些年,待她也不薄了。兄長你見著女兒本事了,就想來奪我的勢?當我看不見?我是懶得理會你們父母罷了!”

季老太太聽到二兒子這般說,這一口氣上不來,就暈了過去。

她一暈,兩個兒子連忙上前相扶,季二爺還不忘指責季大爺一番,“要不是兄長你,娘如何會氣得暈過去?”

這話更讓季大爺氣得渾身發抖,嘴唇翕翕,硬是說不出話來,這些年來,他都忙著生兒子,只是也不知道是何原因,生出來的都是女兒,沒有一個兒子。他在季家就成了個擺設,在季老太太作主下,他最近還新娶了個新婦,那新婦家裏姐妹出嫁都生了兒子。

季大爺早年也掌管過季家,只是管起來向來是有心無力,都是從侯府嫁過來的原配妻子所管,瞧著妻子眼裏都是銀子,反而叫他不喜。當年元娘帶著萬貫家財去了京城,他還與妻子大大地吵了一架,這些東西合該是他將來兒子的東西,偏讓那原配妻子給了元娘。

季大爺思起此,就恨不得立時有了兒子,有了兒子,他才能在母親季老太太面前挺起胸脯當兒子。“娘,娘,您怎麽了,您快醒呀,您要是有個萬一,兒子可怎麽辦才好呀……”

這季二爺還知道吩咐人去請大夫,可這季大爺到好,趴在季老太太面前哭了起來,哭得呼天搶地。

待得季大爺那新婦李氏一到,見著季大爺這副沒出息的模樣,不由冷笑在心底。她家原就看中了季家的錢財,將她嫁入季家,也算是高嫁了,只是她萬萬沒想以這季大爺還真不是普通的窩囊。她上前安撫著季大爺,“大爺,切莫悲傷,娘一定會好的……”

豈料,季大爺根本沒將她的話聽入耳裏,反而將她給推開,“娘,娘,兒子還沒有生個孫子給您看呢,您可別去了呀,娘……”

季二爺聽得滿心滿眼的煩躁,見著這李氏被推開的嬌弱樣,不由眼底一暗。

300季元娘

李氏由身邊的丫鬟扶住,瞧向季二爺的眼神就不由得多了些許不易於與人發現的嬌嗔,也就瞧了一眼,她就迅速地收回了視線,捏著絹帕,陪在季大爺身邊作抹淚狀。

季二爺耳裏聽著季大爺那嚎哭,對這個兄長著實是沒有什麽面子情,踢了一腳這屋裏的凳子,“這大夫還沒來?是不是不想來?要是不想來的話,這藥鋪子也甭想在杭州府開了!”

季大爺向來聽不得季二爺這般蠻橫的話,此時也忘記了哭,回頭到是訓起季二爺來,“二弟,你如何這般不留情面?人家也是本分人,許是正在來的路上,你又何苦要將人逼入死地?”

季二爺知道這個兄長素來是心腸軟,軟得都不像是出自商家的人,他不客氣地沖季大爺道:“兄長自哭著,我愛做什麽就做什麽,兄長不必替我擔心,這些事兒不是兄長您管得了的。”

季大爺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一把扯過李氏手裏的絹帕,將自個臉上的淚水都抹了個幹凈,直了身子起來面對著季二爺,“這些事兒我是管不了,也管不著,可我的元娘,就那麽一個元娘,你當二叔的非得不讓她進家門?她哪裏礙著你了?”

這一說,季二爺的眉頭都跟著抽了一抽,“兄長,您胡沁些什麽,誰不讓元娘入府了?”

季大爺冷哼道,“元娘自小就去了京城,如今又喪了夫,你們一個個的不叫她進家門,還嫌棄她起來!全都瞞著我,都瞞著我,你還叫娘也瞞著我。我跟元娘她娘就這麽一個女兒,你還不叫她回來見我一面?叫她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別院裏,你當二叔的可真是舍得了?”

季二爺真是對這個兄長無話可說,“兄長,娘還醒來,能是說這個的時候?”

季大爺不依不撓起來,“怎麽就不是了?你今兒個要不給我交待,我如何對得起元娘她娘?她娘好歹也是永寧伯府出身,這杭州府的杭夫人陳氏就是元娘她親姨媽呢!”

從血緣上來說,到是說的沒錯兒,算起來季大爺與杭州知府杭天德是連襟,只是這關系,並未擺到臺面上來,季大爺一貫是個糊塗且懦弱的人,何時能挺起胸膛來?也就是原配妻子還在時,他到是挺過胸膛做過人,到是還嫌棄起妻子太精打細算,叫他兄弟不合呢!

季二爺一點都沒將這個放在眼裏,“兄長,您真以為知府夫人能認元娘?”

“二叔,您如何覺得她不會認我?”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見著一個年輕的女子進來,身著一身淺素,面若膠月般,正是早年被他那長嫂送入京城的季元娘,喪夫的她如今正挺著個大肚子,由著丫鬟扶著緩緩地走過來。

這季元娘長得跟長嫂陳氏一般模樣,叫季二爺看了有些個心虛,不由得就避了季元娘的視線,“你一個外嫁的女兒如何這般大赤赤地就回……”

他這回的話還是未說完就叫人打斷了,這回不是季元娘,而是季大爺。

季大爺連忙吩咐著這屋裏的下人,“都沒長眼睛呢,沒見你們姑娘身子重,還不伺候你們坐下?”

季元娘慢條斯理地坐下,往季老太太床裏看一眼,見季老太太似乎真是暈過去了,到是說道:“聽聞二叔讓人請大夫了,侄女瞧著這大夫許是腳程有些慢了,我這隨身有著大夫,不如叫我這大夫給老太太瞧瞧?”

季老太太向來愛端架子,都不太喜愛聽孫子孫女們稱她“祖母”,就愛聽孫女孫子們稱她一聲“老太太”。

季二爺哪裏肯由了她,“你這外嫁女,你祖母之事哪裏容得你插手?”

季元娘冷冷地瞧他一眼,並未把他放在眼裏,瞧向季大爺,“爹,您聽聽,您還在呢,二叔就這麽待女兒了?女兒上門幾次,都讓二叔給堵了門,二叔非不讓女兒回這季家,好似女兒不是您的女兒似的?”

季大爺頓時就瞪圓了眼睛,沖著季二爺就劈頭罵道:“你我親兄弟,我待侄女侄子都如我親生的一般,你到好,倒將我的女兒給堵在門外?她年少守寡已經夠苦,你這當二叔的非但不憐惜就罷了,還不要她進家門?”

季二爺見這對父女都針對他一個人,就對邊上的李氏使了個眼色。

李氏覺得這事與她並無相幹,正在作壁上觀,誰曾想,這季二爺還是想要拖她下水,叫她也只得端起架子來,“這是元娘?元娘快過來叫娘瞧瞧?”

這一聲“娘”聽在季大爺耳裏都有些尷尬,更何況是落在季元娘耳裏。

季元娘冷眼瞧著她爹季大爺,見她爹稍稍側了臉,也還算是知道一點兒羞恥,娶這麽個比她還年輕的女人當她後娘,簡直叫季元娘都不知道如何說她這個爹。“侄女就問二叔一句,可否讓我帶來的大夫看看老太太?要是二叔不樂意,侄女也就做罷了。”

話說的別有深意,隱隱地有將事情都推開的感覺,叫人豁然開朗。

季二爺本想推脫,轉而一想又覺得這侄女“好本事”,逼到他面前來了。“還不快給你祖母看看,還不快?”

季元娘還真帶了個大夫在身邊,很快地就替季老太太把起脈來,沒一會兒,這大夫就說道:“老太太恐是疾怒攻心才暈了過去,休息會便好。”

一聽這個話,季大爺萬分欣喜,只是見著季老太太還未醒來,他又有點不確定起來,“娘還沒醒?怎麽還沒醒來?元娘,你這大夫醫術可是好的?”

那大夫被季大爺這麽一說,氣得臉漲得通紅,礙著季元娘的面到是沒說什麽,瞧向季大爺的眼神到是有幾分嫌棄了。季大爺到是沒看清這大夫的心思,巴巴地瞧著季元娘,好像要季元娘給他個肯定的結論。

袁澄娘真不耐煩跟她這爹說話,“爹您方才聽見沒?老太太還要休息會。”

“唔。”季大爺這會兒才相信了,坐在老太太的床沿不肯走,“娘,您得快點醒來,這元娘都回來了呢,您從前可歡喜元娘,對了,元娘還有了身子呢……您若醒來,指不定還能見著您的曾外孫子。”

301計較

季二爺聽得滿臉生厭,“兄長說的是什麽話。”

季大爺難得硬氣一回,沖著季二爺道:“我說的是什麽話?這是我嫡親的女兒,她的孩兒難道不是娘的曾外孫子?”

季二爺就不耐煩跟個季大爺這樣的糊塗人說話,就直接沖著季元娘道:“今兒個大侄女帶著大夫過來看你祖母也就罷了,你如今是喪夫新寡,不安分守己地在婆家守著夫孝,如何就來了江南?我們季家的女兒個個都是貞靜之人,你如何這般不識禮?”

季元娘被季二爺這般說話,不怒反笑,掩著唇“咯咯”笑出聲來,“二叔這話說的極是有道理,二叔說我說不識禮,可您在我爹面前又識禮了?我爹是季家長子,您不過是次子,我爹還未發話,您竟然要趕我這樣無依無靠的寡婦出門?”

這話叫季大爺聽得特別的舒坦,自從原配妻子陳氏沒了後,他在這個家的地位就直線下降,到現在都失了當家作主的位置,二弟向來不服他,讓他非常不滿。“二弟,元娘說的沒錯,你還是她親二叔,就這麽個心狠,還不是你要是在娘面前兒說嫁給那個短命鬼有多好。如今他死了,你這個親二叔還不讓孤苦無依的侄女回家一趟?”

季二爺還是頭次聽見兄長竟然這麽會講話,都有些懷疑今晚的事是不是與兄長父女有關,可他卻是知道季大爺還沒那個膽子敢謀算他的私賬,便是季元娘,他也沒當回事,恁她娘當年如何能幹,她這女兒也沒那手段。“兄長,您是兄長,您樂意讓元娘進府,就進吧。醜話我說在前頭,這才嫁過去沒兩月,丈夫便死了,娘如今最聽不得這種話,要是叫娘受了驚,您自個兒擔著就是了。”

喪夫新寡,最為叫老人忌諱。

這讓季大爺一怔,看看床裏的季老太太,又看看挺著肚子的女兒季元娘,這是他與原配陳氏惟一的嫡女,他也是非常疼愛,不然也不能由著陳氏將那許多錢財給了她帶去京城。他此時卻是大哭起來,“爹呀,娘呀,我這當兄長的只是想讓女兒歸次家,也由不得我,連女兒都護不住,我還有什麽臉面活在這世上?還不如死了!”

他還真是尋死覓活起來,叫季二爺嘴角抽抽,使人攔住季大爺,“好了,我應了便是。”隨即,他也沒看季老太太是不是醒了,轉身就出了去。

這邊兒季大爺經過這一鬧,身上衣袍已經淩亂,季元娘挺著肚子站起身來,要替季大爺整理一下。

季大爺瞧著她與陳氏相似的臉龐,不由悲從中來,“元娘,是爹對不住你?叫你年紀輕輕地就守了寡。”

李氏冷眼瞧著這對父女,見得季大爺將她的絹帕早就沒在意地往地上一扔,她心裏頭就跟自個被丟棄一樣,“大爺,元娘這挺著肚子,總不能在這裏待著,不如將元娘先前住的屋子收拾出來,讓元娘住在那裏可好?”

季大爺連忙點頭,“你趕緊地去叫人將屋子收拾出來,可不能委屈了我女兒。”

李氏聽得生厭,也不知有幾個庶女了,倒像只有一個女兒似的。她轉過身去,這面上神情便一變,不耐煩地李季大爺這種蠢物廢話,可她也得需要有兒子,有兒子她才在這商家裏站住腳。

這邊兒季大爺與季元娘父女相得,季元娘趁此機會回了季家。

這邊季家兩兄弟鬧得不可開交,那邊兒客店裏的袁澄娘待聽得紫藤回來,就趕緊兒地床裏下來,她本就是沒睡著,想著是要是真有人膽敢進來搜查,她也是自有辦法應付。這會兒人大抵是顧忌著她的身份,沒上來觸她的黴頭。

只是她心下也有些堵,如今她爹還只是個縣令,他們並不會放在眼裏。但紫藤提了如今的容王妃,及二皇子側妃及忠勇侯府,才叫那些人沒敢進她的屋搜。她不由得嘆口氣。

到是床裏面的蔣子沾將她的嘆息聲聽得清清楚楚,還是問道:“表妹緣何嘆氣?”

袁澄娘沒空理會他的話,“你自是好好兒地睡著,天亮前離開便是。”

蔣子沾聽得她冷冷清清的語調,有種聽不夠的感覺湧上心頭,到叫他生平第一次有了異樣之感,“表妹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待得子沾回京覆命之後便向三表叔提親,表妹覺得如何?”

“提親”兩個字一入袁澄娘的耳朵,就讓她差點震怒起來,也不往外走了,反而幾步就到得床前,一把將紗帳拉起,瞪著床裏面的蔣子沾,怒道:“你當我是挾恩以報的人?還是我袁澄娘嫁不出去非得要嫁你?”

蔣子沾一楞,不明白她為什麽為何會震怒起來,疑問道:“表妹緣何如此大怒?”

袁澄娘頓時卡殼了,她恨恨地一把放下紗帳,不再見他的臉,深呼吸一口氣,“此事你休得再提!”

蔣子沾也不知道心裏頭那感覺是失落還是什麽,一時間沒品味出來。

袁澄娘沒再理會她,到外間與紫藤並綠葉睡在一塊兒。

將近破曉時分,如燕回來了,她一夜未睡,眼底青黑一片。

她並未想到回來客店時,竟然蔣表少爺也在,這表少爺還受了傷,一時不能挪動。

袁澄娘這時已經起了,夜裏沒睡好,她自是有些精神不濟,往蔣子沾那裏瞧了一眼,見他還未起來,也狠不下心來趕他出去,就問著如燕道:“外頭可是如何了?”

如燕接過綠葉遞過來的茶水,迫不及待地喝完,嗓子才潤上,她便說道:“是季家的人,由季家管家帶人在這杭州城裏搜尋呢,許是季家丟了什麽東西,就連知府衙門也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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