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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回京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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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瞧著有些看低人的樣子,叫紫藤深呼吸了一下才按捺住脾氣,這隨著自家姑娘上門來,哪裏還能什麽個破氣,只得忍了。

袁澄娘手裏緊緊拿著手爐,從嘴裏呼出的氣隱隱都變成了白色,她最怕冷。

張大姑娘冷清且目中無人,到是張二姑娘極為溫柔,同張大姑娘完全不是一個性子,長得到是略有相同,只比張大姑娘小上一歲,就頗有點端莊之態了,隨著張大太太招呼著眾女客,最後由她帶著一眾年輕女孩兒去得另外一邊,便袁澄娘這邊也是照顧得極為周到,並未到讓袁澄娘覺著跟蔣歡成上門來是件冒失的事。

年輕的女孩兒無非談談詩論論畫,個個都是張嘴就來,聽得袁澄娘快困了,她上輩子不曾歡喜這種風雅之事,這輩子也是相當的喜歡不起來,到最後這論詩談畫之事一結束,女孩兒們便投起壺來,袁澄娘到是被分到張二姑娘這一組——

這組才分完,便見著張大姑娘出來了,她依舊眉目清冷,不太好親近。

見著這邊在投壺,她便道:“二妹妹也在,不如我與二妹妹各領一隊,如何?”

張二姑娘自知自家長姐有些左性子,若是此時不應下來,這長姐還不定心裏頭要怎麽個惱人,就笑著應聲下來,“長姐有此意再好不過,我們總共有兩組人,一組共十人,年歲太小的且怕不小心傷著,就且坐著看看如何?”

相對於袁澄娘的年紀,還有比她更小年紀的人,那自然是坐著看了。

誰也沒有提出異議,到是張大姑娘往袁澄娘這邊看過來一眼,冷冷的,“這位是蔣師叔的表妹,二妹妹,你如何叫人也跟著投壺?若是有什麽個萬一,豈不是叫蔣師叔……”

她將話說到這裏,就將話止住了。這袁澄娘是蔣歡成的表妹,豈不是輩份與蔣歡成同輩?

張二姑娘萬萬沒想到長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多少知道一些長姐的心思,只是這心思哪裏能外傳半分,她看向袁澄娘之時,見著袁澄娘天真地瞧著她,不由暗暗地替自家長姐臉紅。

即使是如此,她還是應了張大姑娘的話,親自請袁澄娘別下場。

袁澄娘瞧見張二姑娘眼裏的請求,自是應承了下來,坐在一邊兒,就看著女孩兒投壺。

她坐著看,看得還津津有味,似乎還未發現自己被這張大姑娘給排擠了,也似乎更沒有發現身邊女孩兒開始對她露出些許疏遠之色。

她似乎並未發現這些,而紫藤卻看得清清楚楚,聽得更是明明白白,怒意藏在心底,卻不能立時就發作出來。這裏不是別地,而是內閣首輔大人的府邸。

張大姑娘投壺之術極好,她這一組自然也成了勝者,這成了勝者,竟然讓她素來都是冷清的面孔多了些難得的喜色,竟比冷著臉時還要美艷上幾分。

張二姑娘輸了並未有什麽,只是依舊招呼著眾位女孩兒,到是張大姑娘這邊勝了就領著丫鬟婆子走了,好像這邊的事與她無關,要走便走,根本就由著她的性子。

袁澄娘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心裏也頗為疑惑張大姑娘這般人品如何進得大皇子府裏?這個想法也是一時而起,並未成為她糾結的問題。

張大姑娘一走,這邊又熱絡起來,實在是這張二姑娘真真是長袖善舞,將每個人都顧得極好,即使是袁澄娘這邊,她瞧見袁澄娘一直捧著手爐,便親自吩咐丫鬟請袁澄娘換了個背風的位子。

袁澄娘換了個位子後,便覺著這位子的好處來,便是心裏存了埋怨的紫藤也不得不承認這位張府上的二姑娘行事到是比張大姑娘周全許多,待得在張府用過午食後,袁澄娘才跟著蔣歡成與張府的主人告辭,先頭並未見過這張府的主人,如今的內閣首輔張大人。

這會兒,她是親眼見著了才剛進內閣的張子安張大人。

張子安張大人依舊如她印象裏的那般清瘦,清瘦卻也特別的精神,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叫人不敢輕易地去看他的臉,生怕被他眼裏的嚴厲所刺傷。

他說話時輕言慢語,“是子沾呀,這是要回去了?”

蔣歡成牽著袁澄娘並不樂意的手,微一躬身,“是的,先生,學生當回去。”

張子安面上微紅,因得他今日壽宴雖未得當今陛下親臨,但陛下早就賜了壽禮下來,是他莫大的榮幸。

因得此事,他還喝了點酒。

223用意

張子安平時自制力極好,便在西北苦寒之地,也向來嚴格要求自己,從未有絲毫松懈。

今天他喝了些酒,酒意便上頭了,激得因在西北吹黑了的臉也跟著黑紅起來,也幸得這臉夠黑,看不清他到底是不是臉紅了。“聽說令尊拜了傅沖為先生?又娶了傅沖的女兒為續弦?”

他問的時候聲音並不讓人討厭,顯得特別的慈愛。

這份慈愛能輕易地突破人的心防。

但袁澄娘並不為著這事而發愁,只是大膽地迎著這位內閣首輔大臣的視線,幹脆地回道,“是的,您說的都是,全如您所說的一樣。”

張子安精瘦的臉上露出笑意,“傅沖還是我師弟呢。”

這話一出,袁澄娘當真不知道這事兒,就算她有上輩子也從未聽說過這事兒,就往蔣歡成那廂裏瞧了一眼,見他微不可見地點點頭,她連忙漾開天真的笑臉,朝張子安張大人又福身行禮,“五娘見過師叔祖。”

“好好好……”張子安摸著胡子點點頭,受了她的全禮,“他們夫妻在江南可好?”

袁澄娘點頭,“外祖父說最喜歡江南,估摸著以後也不回京城了。”

張子安似乎想起些什麽,神情多了些叫人看不清的東西,“好呀,他過得樂呵。我就是沒這份雅興了。”

袁澄娘心說你哪裏是沒有這份雅興,你是顧不得這份雅興,如今都是當朝內閣首輔,忙的事多了去,哪裏還能擠得出時間雅上一番。

她也就在張子安張大人面前這麽一露臉,就讓蔣歡成帶著回去了。

回去還是坐車,袁澄娘一回到車上就沒有靠在車裏,閉著眼睛,不想理會人。

到蔣歡成見她個懶怠的模樣,就起了個話頭,“可是有人專門找你過去說過話?”

袁澄娘還是閉著個雙眼,“有呀,張大姑娘呢。”

蔣歡成眼裏一沈,“她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

袁澄娘這會才睜開美眸,笑看著這位蔣表哥,“表哥這艷福可是不淺呀?”

蔣歡成伸手就摸她的頭,“你小小年紀如何知道艷福這回事?”

袁澄娘躲開他作亂的手,不讓他的手落在頭上,到是怎麽也躲不開,不由得撇了撇嘴角,“我瞧著張大姑娘美貌也是能襯得上表哥,表哥緣何不去提親?”

蔣歡成頓時就黑了臉,“這話也是你說得的?”

袁澄娘“嘿嘿”一笑,頗有點小得意樣兒,“人家是張大人的嫡孫女,憑這點……”

蔣歡成打斷她的話,“休得胡言,這話你只在我面前說說罷了,切不可往外傳。”

袁澄娘打眼瞧他,就將話題給扯開了,“張大人與我外祖父是師兄弟?”

蔣歡成點頭,“早年是,後來兩個人似乎有點心結,便疏遠了。”

袁澄娘此時嘟了嘴兒,“要是我外祖父曉得我去張大人府上,不知會不會生氣。”感覺像是無意間被他給坑了一把,讓她還有點窩氣。

蔣歡成笑道:“傅先生豈是這種人,他最是心胸開闊之人,如何會因這點小事兒就記在心上?”

袁澄娘側眼瞪他,“表哥,你帶我上門,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蔣歡成這會兒就裝糊塗了,“有什麽意思嗎?沒有,我哪裏有。”

袁澄娘冷哼一記,側頭不理他。

蔣歡成見她氣性有些大,也知道這個年歲的小女孩兒有些陰晴不定是常事,路過賣小吃的街面後還特特地讓車子停下來,親自給袁澄娘買了些零嘴兒,權當是“賠罪”。

袁澄娘瞧著那些個零嘴兒,全讓紫藤給收起來,打算回去吃。

這回去莊子上,見得袁三爺並三奶奶傅氏也跟著回來,這對新婚夫妻瞧著臉色極好,見著袁澄娘回來,這三奶奶傅氏還親迎到外頭,瞧著袁澄娘自車上下來,她還怕袁澄娘給凍著了,親自接過狐貍毛大氅給披上。

這般窩心的舉動,讓袁澄娘身子一軟,又看看她爹袁三爺站在不遠處笑看著她們母女,她真覺著自家跟上輩子不一樣了,她笑拉著三奶奶傅氏的纖纖玉手,脆生生地叫了聲:“娘!”

這三奶奶傅氏也跟著笑開了臉,帶著她往屋裏走,“冷不冷?”

袁澄娘愛嬌地纏著三奶奶傅氏的手,“有娘在,五娘可不冷。”

這話逗樂了三奶奶傅氏,讓她在忠勇侯府裏的事都給拋到腦後去,“真是張甜嘴兒,明日裏帶你阿弟到侯府給老侯爺與侯夫人請個安,你阿弟那頭,你可得顧著點。”

袁澄娘自是知道這回了京城,總是少不得要去得侯夫人面前去請個安,如今她阿弟袁澄明也大了,自是也要跟著去請安,這請安自然不需日日過去,但十天半個月總要走一回,省得被外人說道。她緊緊地拉著三奶奶傅氏的手,“娘,女兒知道的,必不會叫阿弟出半點事。”

三奶奶傅氏心裏還有些隱憂,她去得侯府,那侯夫人到是擺著個架子呢,不過她到沒太放在心上,她家三爺有出息,侯夫人看不慣也是常事,只是她並不再說這事了,將話題給扯開了,“去得張師伯府上如何?”

袁澄娘嘟了嘟嘴,不過她像是來了興致,拉著三奶奶傅氏往屋裏走,見得這屋裏只有三奶奶傅氏貼身伺候的丫鬟,就悄悄地踮起腳,附在三奶奶傅氏耳邊說:“女兒瞧著這張家好像有意兒將孫女嫁給蔣表哥呢。”

三奶奶傅氏笑著她,“這都差著輩呢。”

袁澄娘聽到這裏也是回過神來,還真是差點輩呢,不由有些面紅,“只是這張大姑娘專程將女兒叫過去問話呢,女兒還以為這張大人家也是這個意思呢。”

三奶奶傅氏也就比張大姑娘大個兩三歲,聽得此話,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張大姑娘小時,我也是見過,瞧著也是懂規矩的人,如何這般行事?”她這話還是委婉許多,那話裏的意思便是張大姑娘一個姑娘家的,怎麽好意思打聽男子的事。

不過話又說回來,三奶奶傅氏也就是有些小時的印象,因得她爹傅沖先生與張子安張大人疏遠了後,兩家子也就保持著面子情,便只是維持著這人情往來,彼此卻是都不再上門的關系。“那張大姑娘是張師伯的頭一個嫡孫女,恐是家裏頭寵了些。”

可不就是寵了些嘛。

224三哥兒入侯府

袁澄娘聽這個話也就聽聽罷了。

張大姑娘的事,與她又有沒什麽幹系,到也不笑話人家,想當年,她也是這麽心心念念地奔著蔣歡成過去,只是如今想起來到是覺著自己犯了蠢,她於張大姑娘到底是多了些憐憫之情。

她這邊沒再想張府上的事,到是聽聞這張子安張大人壽宴一過,他的子女們都回了祖地,沒留一個人,便是如今正要說親年紀的張大姑娘與張二姑娘也跟著回去了,這京城的府邸,也就張子安張大人與張夫人,還幾個伺候的小妾。

這事兒,聽得袁澄娘一楞,敢情兒這張子安張大人真沒打算將孫女們的親事放在京城裏頭,只是上輩子這張大姑娘如何就成了大皇子的正妃?讓她頗有些不解。

只是這念頭一起,就讓她丟到一邊去了。

本就是離她太遠的人,她便是光在家裏絞盡腦汁的想也是想不出來是怎麽一回事,還不如不想呢。

她還得帶著阿弟袁澄明往忠勇侯府過去請安呢。

要說袁澄明還是頭一回進得侯府呢,原先是因著守孝不好沖撞了人,如今他都滿打滿算的三歲上頭,自然要去忠勇侯府給老侯爺並侯夫人請安,瞧他穿著一身紅衣裳,脖子上還掛著個鑲著紅寶石純金瓔珞,唇紅齒白,因著是個小胖墩,這走起路來都跟在滾著似的,叫袁澄娘看了就想發笑。

這會兒,到是袁三爺去了書房溫書,眼看秋闈便在幾日後,自然是要加緊溫書。

便由著三奶奶傅氏親帶著兩個孩子上得忠勇侯府去,恐是去得早了,侯夫人並未起來,他們母子三個便在外頭候著,只是這侯夫人還未起來,這外廳裏並未放著火盆子,這要入冬的清晨裏,實是有些冷。

三奶奶傅氏抱著袁澄明,見著袁澄娘兩手捏著手爐不肯放手,心底下便有些微辭,只是身在侯府,她一個當人兒媳實是不好去戳穿侯夫人的心思。於她看來侯夫人這心思最愚蠢不過,便是庶子,也是忠勇侯府的子弟,難不成袁三爺好了,還能拖累了這忠勇侯府不成?

也惟有這侯夫人的短識,才會用這麽小家子氣的法子折騰三房的人。

三奶奶傅氏因著身子弱這會兒就穿得多,她自己到是不冷,就怕兩個孩子給凍著了,就輕聲兒吩咐起這屋裏的小丫鬟來,“這屋裏如何這般冷,老太太若是起來了,這一出來,豈不是要凍著?你們素日便是這般伺候老太太的?”

被她這麽不輕不重的一問,這屋裏的丫鬟們面露難色,有機靈的便去請了紅棋出來。

紅棋進得這廳裏,就覺得冷得很,便知道老太太的心思,只是這心思太過於明顯,讓她都不好說什麽,待得到三奶奶傅氏面前,她先告個了罪,“婢子見過三奶奶,已經吩咐人去燒火道兒,待會兒這屋子便熱了,老太太向來是入夜後就叫人熄了火的,這都是多年的習慣了,還望三奶奶……”

三奶奶傅氏眉眼間多了些笑意,並不為難於她,便道:“前日裏跟三爺一塊兒過來,並未經得此事,我恐是下人不精心伺候老太太,原是老太太的舊年習慣,都是我的不是。”

紅棋面上依舊恭恭敬敬,絲毫沒有半點不敬,也給袁澄娘與袁澄明見了禮,“婢子見過五姑娘,三少爺。”

袁澄娘未等她福完全禮便讓她起來,袁澄明跟著學樣,也是奶聲奶氣地道:“起來,不必多禮。”

他說著話時,還繃著一臉胖嘟嘟的臉,像是要裝個嚴肅樣。

到惹得袁澄娘與三奶奶傅氏喜愛不已。

紅棋還是頭一回瞧見這三少爺,瞧著便是一派兒福娃娃的模樣,要說多惹人喜愛就有多惹人喜愛,便她這般在老太太身邊待久了早就硬了心腸的人,也恨不得將這三少爺揉入懷裏好好地疼寵一番。

侯夫人還未起來,長房的世子夫人劉氏也攜著女兒二姑娘袁明娘過來,見著三奶奶傅氏坐在那裏,臉上便有了笑意,“三弟妹,來得可真早,老太太可起了?”

三奶奶傅氏站起來,“見過大嫂。”

世子夫人劉氏忙道:“不必多禮,不必多禮,你我妯娌之間無需多禮。”

她笑著道,見著三奶奶傅氏懷裏的哥兒,便不做多想了,“這可是三哥兒?”

沒等三奶奶傅氏提醒三哥兒袁澄明,他已經掙紮著小胖腿站在地上,挺像模像樣地朝世子夫人劉氏行了個禮,“侄兒澄明拜見大伯娘,大伯娘安。”

這柔軟的聲音,讓世子夫人劉氏心上瞬間一軟,忙笑著將人扶起,這一扶才驚覺三哥兒份量不輕,不由笑道:“三哥兒,從未見過我,如何知曉稱我為大伯娘?”

袁澄明此時就轉看向他阿姐。

三奶奶傅氏自然聽得出這話裏的機鋒,無非在意指三哥兒從未進過侯府給長輩們請過安,心裏挺不耐煩這些侯府裏的烏眼雞們,忙替三哥兒袁澄明辯解道:“我稱得您一聲大嫂,三哥兒向來伶俐如五娘一般,自是便知道您就是大伯娘,他自小待在家裏與五娘一道兒為何姐姐守孝,這如今出得孝來自然是要到老太太面前盡些孝道,大嫂,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世子夫人劉氏的話讓三奶奶傅氏不輕不重地就給堵了回來,她心裏頭就不痛快了,許是二姑娘袁明娘的親事還未定,就連大公子袁康明的親事也是個中滋味難嘗,她自是瞧不得別人一家子闔樂。“是這個理兒。”只是她並沒有扯著這個話題不放,坐在了老太太時常慣坐的下首。

二姑娘袁明娘瞧著臉色極好的袁澄娘,便上前給三奶奶傅氏請安,“明娘見過三嬸娘。”

她動作緩緩,舉手投足間如畫兒一般叫人賞心悅目,讓三奶奶傅氏不由多瞧了這位二侄女幾眼,昨日裏認親,這些小輩們是過來拜見過,不過她當時並未註意太多,如今瞧著這二姑娘袁明娘頗有些端莊之態,且眉眼間稍稍平和,並不是那種尖酸刻薄之態。

她連忙道:“明娘無須多禮,都是自家骨肉,快坐下吧。”

這不,不光三奶奶傅氏在等著侯夫人起來,就連世子夫人劉氏也跟著一塊兒等。

225二房事起

侯夫人姍姍起床,更出乎人意料之外的還未等侯夫人端著架子讓兒媳們伺候著用朝食,這二房的楊氏就哭哭啼啼地跑進來,見得侯夫人高坐椅上,她連忙就拽住侯夫人的胳膊……

“姑母……”她嚎啕哭出聲。

她不哭還好,這一哭,到叫這屋裏的人都楞住了。

侯夫人瞧著楊氏那不堪入目的臉,滿臉的鼻涕眼淚,又見著袁老三家的傅氏也在,頓時覺得這親侄女丟了她的臉面,不由得將臉使勁兒一繃,這法令紋顯得更深了些,比平時似乎都要嚴厲些。“哭什麽哭,還不起來,在這裏丟人現眼個什麽勁?”

三奶奶傅氏昨日裏還見過這位二嫂,曉得這二嫂乃是老太太娘家侄女,乃是親上加親,見得老太太如此對二嫂楊氏喝斥,心下就有些不解;她眼角的餘光掠過世子夫人劉氏,見她連半點眼風都未動,心下到是微微詫異起來這侯府的事。

二奶奶楊氏被侯夫人一喝斥,這哭得更大聲了,一點都不在乎這臉面的事了,“姑母,表哥他非得將外頭的粉頭接過來當正經的二房奶奶……”

這二房奶奶,跟楊氏的這二奶奶完全不是同一款,那是正經的姨娘,要過明路,與先頭那些姨娘通房們完全不一樣,真讓人進了門,二奶奶楊氏還能有得好?

侯夫人最寵這二兒子,雖說也氣二兒子怎麽要把粉頭扶起正經的二奶奶,可也更氣這楊氏這麽哭鬧的過來,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瞧見了,“瞧你沒出息的樣子,就知道哭,人都讓你哭喪氣了,還不起來擦擦臉?”

二奶奶楊氏哪裏肯起來,非得求著侯夫人,“姑母,表哥怎麽能這麽待我?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素日要哪個就是哪個,我哪裏有攔過半個,屋裏頭都是鶯鶯燕燕,表哥怎麽就非得找個粉頭回來?姑母,您可不能偏著表哥讓將粉頭帶進門來,不然我楊家女哪裏還能臉面擡得起頭來?”

侯夫人聽得這話,恨不得叫人將這侄女的嘴兒給堵了,沒有一次不後悔自個兒怎麽就長了這眼睛,將這個侄女給娶進門,鬧得二兒子個性子沒有一天的安寧。雖是侄女,可還是兒子最親,她冷瞪著楊氏,“你胡沁些什麽,還不給我捂住你的嘴,這邊兒你侄女與侄兒都在,說這些烏漬話作甚?”

楊氏這才見得三奶奶傅氏,還有袁五娘,還有袁三哥兒;她雖不認得這三哥兒,到也會猜得出來這是誰,指定是何氏留下的孩子。那邊是長房的世子夫人劉氏,邊上是二姑娘袁明娘。

她們都是瞧著她,二奶奶楊氏此時也顧不得這些,再沒有比丈夫要拉個粉頭進後院當正綠的二房奶奶,要與她打對臺了,要真讓粉頭當了正經的二房奶奶,她哪裏還有臉面出得這門!豈不是被人指指點點,她在娘家是嫡女,自是千寵萬寵,即使是為人婦多年,這口心氣兒還在呢!

這口氣,她就是咽不去。

“姑母,侄女今兒個就把話放在您前頭,您疼兒子,侄女知道,”二奶奶楊氏被侯夫人一訓,到是好像冷靜了下來,一把抓過丫鬟遞過來的帕子往臉上抹了抹,頗有自暴自棄的意味,“可您也是楊家的女兒,您是我的姑母,若真讓表哥將那粉頭迎進門,我也不求著表哥容我了,大不了一頭撞死算了,省得這外頭的人瞧不起楊家的女兒們!”

這是放狠話了。

袁澄娘聽得津津有味,上輩子也聽說那位二叔鬧過這事,她當時還被關著,哪裏曉得外頭的事,也不過是聽得伺候她的丫鬟提起過一兩句,當時記得特別的深。

侯夫人頓時就怒瞪著她,“好端端的人,閉口開口就是死的,有你這樣的?怪不得你都攏不住老二的心。”

二奶奶楊氏臉色慘白,還是頭次從侯夫人嘴裏聽到這話,不怒反笑起來,“姑母如何這麽刺我的心?當年要不是姑母說表哥千好萬好,我還能嫁給表哥不成?要不是姑母說……”

“楊氏!”

她的話硬生生地被侯夫人喝斷,瞧著這屋裏的眾人,她似乎才緩過神來,眼神也跟著清亮了些,不那麽直了。

侯夫人臉色發青,手指著世子夫人劉氏及三奶奶傅氏,還有幾個孫輩,“你們還不走,要在這裏看好戲不成?劉氏,老二這般行事,你心裏頭高興吧?老三家的,你心裏頭怎麽想?”

三奶奶傅氏未想過事有一天會掉到她自個頭上,原想著她不過是庶子媳婦,每月不過是初一十五去晨昏定省,哪裏會料得到被侯夫人名點問她。只是她很快地就反應過來,這事兒,他們三房到底不好插手。她眉頭微皺,“老太太,兒媳還一頭霧水呢。”

侯夫人生平最討厭這種乖覺樣,就將矛頭對向世子夫人劉氏,“還不快使人讓老二衙門裏出來,他自己幹的好事,他自個兒擔著,個個的都沒一個叫我省心。”

二奶奶楊氏卻是活了般,忿忿不平道:“姑母,您借給我幾個人,我非得去砸了那宅子不可!”

侯夫人瞪她一眼,“糊塗!”

二奶奶楊氏驚愕地看向侯夫人,不由低聲呼道:“姑母,我可咽不下這口氣,表哥非得給我個交待不可?您都不知道,表哥還揚言要休了我,要跟這粉頭好到一塊去。我看自打嫁過來之後,就沒過過安生日子!誰家像表哥一樣屋裏頭養了十幾個姨娘並通房,他才是區區的戶部主簿,便是當朝首輔張大人家裏也不過一老妻,還有三個妾室,那妾室也早就老了,哪裏像表哥這樣子?”

侯夫人差點揚手打她一巴掌,想打醒她,“沒一個省心的人!”

她這一巴掌沒打,二奶奶楊氏還是把挨了一巴掌,這打她的不是別人,正是怒氣沖沖的袁二爺。

他一巴掌打下去,將二奶奶楊氏打撲在地,打了還不算完,他還扛著脖子沖侯夫人嚷道:“娘,我要休了這毒婦!”

226休

這臉紅脖子粗的樣子,瞧著真嚇人。

三奶奶傅氏緊緊地將袁澄明攏在身前,生怕這二伯袁二爺將兒子給嚇著了,連忙起身站起來,“老太太,五娘與哥兒還小呢,不如讓兒媳將他們先帶下去?”

侯夫人才驚見二兒子過來將侄女一巴掌就打撲在地,還未回過魂來,就聽得將侄女嚎哭的聲音,一時心頭惱怒更甚,聽得老三家的傅氏這回乖覺起來,不由刮她一眼,“還不下去!”

三奶奶傅氏也不在乎老太太對她的眼神,就帶著子女走出榮春堂,還回頭看了一眼那二奶奶楊氏,心下有些憐憫,這還是老太太的內侄女呢,嫁給自己的親表哥袁二爺。

袁澄娘自然不想看這二房的破爛子事,只是他們一家子三口剛出榮春堂的院門,她就見著四姑娘袁芯娘小跑著進來,兩臉頰都泛著紅暈色,足見跑得辛苦。

她面上有急色,見著這迎面過來的三嬸娘還有五妹妹袁澄娘還有個明顯她從未見過的哥兒,心下也懶得去細想,匆匆地朝三奶奶傅氏行了個禮,“芯娘見過三嬸娘。”

未待袁澄娘一聲“四姐姐”叫出口,四姑娘袁芯娘便直直地沖榮春堂跑過去,她身後還跟著丫鬟婆子們,也跟著跑,尤其是二奶奶楊氏身邊的陳媽媽,更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一溜兒的人讓袁澄娘不由得回了頭看那榮春堂,依著侯夫人的性子,她從沒遇見過能在侯夫人手下善了的事,至於這回受傷的是誰,她都懶得去想,什麽內侄女都好,親不過兒子去。

三奶奶傅氏眼裏有絲同情,若是二嫂真被休充,這四姑娘……

她才想到這裏,手就讓袁澄娘給握住,瞧見袁澄娘的小臉,她才慢慢地鎮定下來,也不回三房那邊休憩了,索性就回了梧桐巷子,到是不好回莊子上,省得忠勇侯府這邊又有人拿著這莊子是何氏的事說嘴。

他們一家子到是輕省,侯府的榮春堂裏卻是鬧開了,就連過來的四姑娘袁芯娘也讓袁二爺打了一巴掌,她幾乎哭都不敢哭出聲,捂著被打疼的臉,嘴角還一個小小的口子,往外滲著一絲血色,臉色極為慘白。

侯夫人冷眼瞧著這吵鬧的二房諸人,尤其是楊氏的哭嚎聲讓她頭心都有點漲痛,更是不怠見楊氏,心裏頭不止一次後悔怎麽當初就替老二娶了她,也是她被娘家的人給蒙了。她將狼狽的楊氏從頭到腳再打量一遍,眼神裏難掩厭惡之色,“都給我鬧什麽,有什麽事兒不會好好說?值得大呼小叫的將四娘都打了?四娘有什麽過錯?你就這麽打她?這傳出去還對她還有個有什麽好?楊氏做了什麽事,值得你要嚷嚷著休妻?”

袁二爺瞧著嫡女四娘那捂著臉的慘白模樣,眼神微縮了縮,到底是女兒,他還有些愧疚,只是這愧疚很快地就讓楊氏的嚎哭給弄得不耐煩了,“娘,我將玉娘養在外頭,不就是全了她的臉面嘛,她非要找不痛快,帶著人不光砸了玉娘那處,還將玉娘給打了,您說有這樣的人?這種毒婦!”

世子夫人劉氏早就知道這袁二爺不著調,他們夫妻都不著調,聽得此事,她嘴角不由得了抽了抽,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也不得不慶幸世子並未如這袁二爺一般,不然她上有不慈的婆母,下有不著調的夫君,這日子想想都是沒想過,也幸得她只沾了一頭。

身為長嫂,又是這忠勇侯府的世子夫人,劉氏自然要勸,她深知老太太的脾氣,若是不勸,就得怪她沒有長嫂慈心呢,覺得她巴不得二房要倒了。她略一沈吟,便親自去扶二奶奶楊氏,柔聲道:“二弟妹,且起來吧,這地上還有些涼,這麽跪著對身子不太好,有什麽事慢慢的說,別心急。”

她這麽一說,讓楊氏聽得極為不順耳,都因著她心裏像是繃著個什麽東西似的,巴不得別人都跟她一個樣,她一把揮開世子夫人劉氏伸過來的手,瞧著世子夫人劉氏的眼神都帶著恨惱之色,“用不得著你做好人,你是不是早就盼著我們二房成這樣子?”

世子夫人劉氏的手被揮開,還有些疼,心裏頗有些惱意,這是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她懶得再多言,甚至不對二奶奶楊氏口出惡言,只管當壁上觀,任由老太太自個處置。

四姑娘袁芯娘擔心地看向她親娘楊氏,見著她娘那樣子,忙過去要扶楊氏,“娘……”

二奶奶楊氏見著四姑娘袁芯娘,尤其是見著四姑娘袁芯娘臉上的印記,心疼得不得了,連忙這起來了,就撲向袁二爺,那素日都精心護養著的指甲都狠狠地落在袁二爺的面門上,袁二爺一時不防,就讓她抓了個正著,臉上瞬間都出了些血絲——

疼得他奮力將楊氏的雙臂都給拽住,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摔得二奶奶楊氏頭暈眼花,劇痛不已,一時之間竟然都起不來。

這一下,她嚎哭得更大聲了,“袁老二,你沒良心,你摸著胸口自個看看,我有哪次攔過你往屋裏子拉人?不管臟的臭的你都往屋子裏拉,你還要養個粉頭在外頭,人家都叫她二夫人!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算是個什麽東西,千人騎萬人跨,也配跟我相提並論?姑母,您聽聽,都聽聽,您兒子,我的表哥是怎麽個說我們楊家的女人?死乞白臉地往他們袁家裏塞,這是您的好兒子說的話,您問問他,我有哪裏說錯了?”

侯夫人雖疼兒子,但也經不得兒子這般說話,她回頭看向二兒子,見這向來被她寵大的兒子此時微紅著臉,她就知道這話兒子肯定是說過了,此時也顧不得這兒子與兒媳之間的矛盾了,想著當年她為了嫁給忠勇侯府侯爺的事,這話簡直將她的心都給戳疼了。

“混賬東西,你這話也是你說的?”侯夫人怒罵道。

世子夫人劉氏恨不得今兒個早上沒過來,當年侯夫人嫁與老侯爺的事,她雖是聽說過一點兒,但不那麽個真切,見得侯夫人這般,約莫當時的事是真的,這侯夫人嫁與老侯爺可真是費了心思。

她深知侯夫人哪裏會在乎楊氏,不過最在乎她自己,這二爺的話可真是將侯夫人給惹惱了。

227平息

袁二爺心知這話有點過,只是當時他在氣頭上就有些不管不顧了,如今見著侯夫人這般生氣,他自是賠好來了,“娘,兒子當時在氣頭上,是說了些不著調的話,還不是因著這毒婦太狠,要不是兒子回得早,玉娘早就讓她給發賣到不知哪個山溝溝裏去!兒子再混賬,也不至於說到您身上來,楊家不止是兒子的岳家,還是您的娘家,兒子的外祖家,兒子能說這種混賬話?”

侯夫人情知這兒子不著調,也不知道他向來是都是個喜新厭舊的主,對個粉頭又能保持多長時間的新鮮,怪只怪這侄女老看不清個狀況自作聰明將這事情鬧到這地步上,平白的讓三房的傅氏看了笑話。此時,她不光對楊氏有怨言,對劉氏的壁上觀更是不喜,她到是說起這兒子來,“你也是的,這些年你在外頭到是翅膀學硬了,連你表妹都敢打了?你不光你表妹還打你女兒,都哪學的破落戶架子?”

袁二爺連忙討饒,“娘,是兒子錯了,兒子不該打人,不該打。”

他嘴上討饒,見著那邊楊氏被女兒袁芯娘扶著要起來,便狠狠地一打眼就瞪過去。

劉氏在邊上看得清清楚楚,卻是半句未揭破於她。

楊氏被他一瞪,這氣性又上來了,她自個覺著委屈極了,“姑母,表哥還在瞪我。”

侯夫人當然不欲將事兒鬧大,省得這影響二兒子的仕途,長子如今還是不錯,她自是也盼著這次子也跟長子一般,她掄圓了眼睛,“還不將人給提去賣了,你要是賣不出手,待我老婆子親自來賣。”

楊氏聽到這話這眼裏的喜色就湧上來,她恨不得將那小賤人毀了容再賣,賣到最不入流的妓所,不是粉頭嘛, 想從良,也得看她許不許!“姑母,您瞧瞧表哥,他不樂意。”

袁二爺的新鮮感還在,自然是不樂意,梗著脖子,心裏又因著楊氏一聲聲的“表哥”而肚子裏犯酸水,明明一把年紀了,還見天兒地叫“表哥”,他哪裏受得了,要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叫他“表哥”那就不一樣了。“娘,這毒婦,把玉娘都打得不成人形了,兒子心疼呢……”

侯夫人曉得這次子的壞毛病又犯了,就覺得有點兒頭疼,她一把年紀了還要被二房這種破爛子給煩著,“哪沒有女人,你屋裏頭的女人還嫌少?個個的都如花似玉,你看看這京城哪一家人有你這多女人的?你還要在外頭養個粉頭?那粉頭有什麽叫你歡喜的,無非是長得好些,能伺候你些?你就不嫌惡心,她伺候過多少人了?”

楊氏聽得分外解氣,不由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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