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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回侯府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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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娘讓你去書院找我弟弟康明了?”

項媽媽低頭回道:“是的,二姑娘,大奶奶是這般吩咐老奴。”

二姑娘袁明娘索性也不笑了,反正笑了也疼,“你最好派兩路人,一路去書院,一路去紅滿樓,瞧瞧我那好弟弟到底在做什麽呢!”

項媽媽一驚,連忙四下裏張望,見這會兒過了灑掃時間,那些婆子丫環們都不在這處,心裏才算是稍稍放了些心,勸起袁明娘來,“二姑娘您為大公子操心,老奴是曉得的,可二姑娘您在大奶奶面前兒一說,豈不是要把大奶奶都給驚著了?待會您去大奶奶面前服個軟,大奶奶還能生您的氣不成?好好兒地跟大奶奶說說,娘倆還能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嗎?”

二姑娘袁明娘並未將她的話放在心,她本身有些左性,表面上是個待眾姐妹們都和和樂樂,骨子裏她誰也看不起,不過是礙著面子罷了,“項媽媽不必多言,我自是曉得這些,你且叫人去註意秦侯府上的事,有什麽個動靜,特別是秦侯三公子的事,半點都不能錯漏了。”

項媽媽心裏疑惑著二姑娘怎麽就註意起秦侯府上的事了,還有秦侯三公子,那是大姑娘的未婚夫,不過月餘就要成親了,“二姑娘可要老奴先同大奶奶稟報一下?”

二姑娘袁明娘點點頭,“若秦侯府有任何事,都跟我娘說,一點都不許漏了。”

項媽媽心裏輕松了一些,下意識地用手將耳鬢間的發絲繞回耳後,“那老奴且去辦事了,二姑娘放心,老奴定會讓人將事兒辦得妥妥的。”

粉黛望著遠走的項媽媽,嘴角兒一撇,“姑娘,您真是太好性兒了。”

二姑娘袁明娘剛想笑,又思及紅腫的臉,那年輕的臉便僵著,“回去。”

她原想去三房問問五妹袁澄娘,被世子夫人劉氏這沒在她意料之內的一巴掌給打消了這主意,她在心裏遲疑著五妹是不是跟她一樣重生了,要是一樣是重生了,那麽三房這一連串的變化還說得過去,但是她心下又隱隱有些不信,五妹袁澄娘那蠢笨的樣子,要說重生還真是不太可能!

她有些半信半疑。

回得屋裏,粉黛替她將發間的梅花簪子拿了下來,見如瀑的長發飄散了下來,惹得粉黛艷羨不已,她手腳靈快地將二姑娘袁明娘的長發都往身後撥去。待得小丫環將冰塊送進來,她才去凈了手,將包著冰塊的帕子貼在二姑娘袁明娘的臉上——

這剛一貼上,袁明娘差點就把她的手給打開。

她的臉是真疼,這冰冷的東西一貼著那感覺不好說,反正不舒坦,她被嬌養在侯府裏長大,自然受不得一點兒苦,見粉黛不敢再碰她的臉,她忍不信著那面兒銅鏡,生怕這臉都毀了。“再弄吧,小心點。”

女孩兒家的臉最重要,她是滿心的怨惱,她那個不成哭的弟弟袁康明是去了紅滿樓那種臟地方,他才十二歲就曉得找女人了,真是像極了她那位二叔。

小丫環打簾進來,“姑娘,五姑娘過來,要請五姑娘進來嗎?”

她話音未落,就聽得袁澄娘嬌縱的聲音,“二姐姐,我來找你呢。”

078裝腔作勢

袁澄娘說著話,就進了二姑娘袁明娘的屋裏,見袁明娘的臉紅腫一片,便露出驚訝的表情,“二姐姐這是怎的了,怎麽臉成這樣子,是不是這些個丫鬟沒伺候好二姐姐?”

二姑娘袁明娘被親娘打了一巴掌,這心氣兒還未消,又讓袁澄娘冒失地闖進來看個正著,簡直就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恥辱,她還捺著性子,“恐是這時節花開了,有些兒受不住,便成這樣子,五妹妹過來怎的不叫丫鬟們先來通報一聲?”

袁澄娘湊近二姑娘袁明娘,見她臉上分明有指印,估摸著必定出自府中人之人,侯夫人那邊還不值得打袁明娘,許是她那位大伯娘?她猜是這麽猜,到底沒真覺著是那位大伯娘,那位大伯娘自來是府裏合格的當家主母,一向是很疼愛二姐姐袁明娘。

她瞪起眼睛來,“你們都是怎麽伺候的,還不想辦法讓二姐姐消了腫!”

她的話才起個頭,就讓二姑娘袁明娘打斷了。

袁明娘嘆口氣,手微微扶住頭,聲音微弱,“五妹妹,別這般兒大聲兒,我這會兒聽不得大聲,這耳裏就嗡嗡的難受,你且坐著會,輕聲兒說話,我才好受些……”

她臉色微白,當然那邊紅腫的臉還是紅腫著,明眸水意盈盈,楚楚之態竟比得過大姑娘袁瑞娘。

袁明娘一向以端莊自居,不愛做楚楚之態,但自醒來後發現端莊兒並不能讓她活得更好,她便悄悄兒地學起一絲楚楚之態,攬鏡自照,頗有些成效。此時落在袁澄娘眼裏便是她練就多時的姿態,令袁澄娘暗暗稱奇,也不知道這位二姐姐怎的就改了心性,她心裏頭也最煩袁明娘有事沒事便裝個姐姐的樣子來當和事佬。

“二姐姐既然難受,妹妹我也就不多打擾了,”袁澄娘撇撇嘴,隨口就吩咐身邊的紫藤道,“把我帶來的東西給二姐姐放下,二姐姐定會歡喜的。”

沒等二姑娘袁明娘反應過來,紫藤已經將一細長錦盒放在桌面,跟著袁澄娘就走了。

袁明娘被袁澄娘這脾氣氣得不輕,本就心裏頭有氣,這一氣見著這放著的紅色錦盒便起了火氣,將東西往地上狠狠地一砸,嘴裏恨恨道:“祖母真把人給縱壞了,這麽小年紀就曉得給我臉色看了!”

紅色錦盒被砸在地上,盒子破開了來,露出裏面純金的手鏈,由朵朵清雅的梅花接成,花芯兒還襯著璀璨的細致紅寶石,便是瞧上一眼,也能讓人立時就歡喜了起來。

粉黛驚見這手鏈,連忙上前將手鏈小心翼翼地撿起來,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只覺得這梅花圖樣真如臘月時節枝頭綻放的臘梅一模一樣,中間鑲著的細粒紅寶石,更襯著這手鏈別致之處。她不敢多看,趕緊將手鐲雙手呈到二姑娘袁明娘面前,“二姑娘,您看看這手鏈?”

“什麽破手鏈,就……”袁明娘正在氣頭上,嘴上訓斥著,話還沒講完視線就觸及粉黛雙手上的手鏈,眼裏露出驚喜之色,又迅速地若無其事狀,“不過是條手鏈,她也值當巴巴地送到我面前來,拿這個東西來討好我呢,真是隨了她外祖家的稟性!”

她收回視線,往手鏈瞥了一眼,“還不快收起來。”

粉黛不是第一次聽見自家姑娘說五姑娘的事,她也就耳朵裏聽過,並不往心裏去,“奴婢這就替姑娘收起來,姑娘覺著五姑娘送這麽貴重的手鏈過來是何事?奴婢覺著這五姑娘怪怪的。”

袁明娘看著粉黛將手鏈收起來才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聽著此話不以為然,“還能有什麽怪怪的,不過是叫祖母給寵壞了,還敢對我甩臉子,不就是讓她輕點兒嘛,就氣哼哼地走了,當我也要縱著她不成?”

粉黛連忙奉承道,“是姑娘好心性兒,惦著這些姐妹之情呢。”

袁明娘嘴角一動,又扯動面皮兒,疼得她沒敢再說話,心裏不安的就怕這臉真有什麽事兒,若這臉毀了,她還能有什麽臉面。“我睡會兒,你且看著時辰,項媽媽那邊記得過去問問,有事兒便一件都不能落下的稟我。”

粉黛心下雖疑惑,到底沒問出口。

這邊袁明娘敷了臉後才睡下,家學那廂都使人同女先生請了病假。

到是袁澄娘從袁明娘那邊出來後,心境兒就特別的好,便是擡頭瞧著與平日並沒有什麽不同的藍色天空都十分的感慨,瞧著那不遠處的小湖,湖裏的荷花冒起了尖尖角,光看著這些,她也能想象得出來荷花開滿湖面的景致來——

尤其這湖裏,她自己走進去過。

她確實是進過這湖,且是自己進去的。

袁澄娘站在湖邊,瞧著波光粼粼的湖面,那會兒她大概是頭腦發暈就自作主張地入了湖,還想著嚇親娘何氏一嚇的,最好嚇得何氏不要再有念頭生弟弟,她此時才覺得自己是那麽的蠢,三房沒用兒子,這意味著什麽,她上輩子到自己有了孩子才明白過來。

當然,她的生活跟何氏的不一樣,何氏的生活是別人的為難,而她自己呢,則是自己為難自己。

紫藤見自家姑娘又走近湖邊,心裏忐忑得緊,上回姑娘落水的事已經讓秦媽媽被打發去了莊子上,這輩子估計都不能侯府裏伺候。她仔細地看著她家姑娘,見她姑娘小小的臉上出現些許嫌惡的表情,讓她心裏一跳,“姑娘?”她輕輕一聲喚。

袁澄娘回頭,沖她張開雙臂,“紫藤姐姐,我要去看我娘,你抱我過去可好?”

紫藤自然就將人抱起來,快步地離開湖邊。“姑娘,還是別去那邊的好,可要嚇死奴婢的。”

袁澄娘笑瞇瞇兒的,“我又不再下去湖裏,你怕什麽呀?”

“奴婢怕姑娘再出事兒呢,”紫藤邊走邊說,“姑娘,怎的就把那手鏈送給二姑娘了,二姑娘瞧著也不是很歡喜的樣兒,姑娘您可是最歡喜這手鐲的。”

袁澄娘還是笑瞇瞇的,童稚的臉漾著從骨子裏滲出來的天真,“這手鏈,我多的是,給二姐姐一條也沒什麽,我就給二姐姐,別的人都不給,叫她們羨慕我呢!”

紫藤搖搖頭,見她一副小孩兒心性,也算是稍稍放心。

袁澄娘的話並沒有錯,像二姑娘袁明娘的手鏈,她確實有好幾條,都是江南外祖家送過來給她的東西,她以前都不知道珍惜,東西送過來也不當回事,誰想要她就給了,當然大多是孝敬了她那位祖母,為數不多的還給幾了個姐姐妹妹的——

給的姐姐最多的便是袁瑞娘了。

袁澄娘想起袁瑞娘時,臉上的笑容更真誠些。

她待人真誠,別人待她真是一點兒都不真誠呢,尤其是這位大姐姐,便是慣做端莊想當“好姐姐”的袁明娘還也比她好些,她待袁瑞娘好,這侯府裏上上下下都不知呢,她不得不佩服這位大姐姐的本事,既拿了她的好,又不會得罪了侯夫人。

如這次般,她去得清水庵,袁瑞娘這位大姐姐半面都未露,便是她回得府裏來,袁瑞娘更是半句話都沒有。

袁澄娘真切地覺得她自己不僅蠢,而且還識人不明呢。

紫藤抱著她回三房,袁澄娘並沒有前去看三奶奶何氏,而是到了袁三爺書房,見袁三爺在看書,袁澄娘連忙讓紫藤放下她,為免了她身邊的丫鬟起什麽心思,她過來只帶過紫藤一個人。

但她沒讓紫藤跟著進去伺候她,待得到書房門口,她就讓紫藤先回去,她自個兒一個人敲著書房的門,“爹爹,爹爹,女兒來了。”

她一喊,書房門就打開了,袁三爺彎身將她給抱起來,見她額頭微有汗意,親手用帕子替她額頭的汗意都給抹了,“老太太叫你過去,可有問起我拜師的事?”

袁澄娘用力地點點頭,朝袁三爺調皮地吐吐舌頭,“我想跟老太太說的,老太太沒聽呢。”

袁三爺露出疑惑之色,“怎麽老太太不聽的?”

“女兒也不知道,反正老太太不想知道呀,”袁澄娘回得理所當然,好像在她的眼裏,根本沒有婉轉回答這一說,她都是直來直往的性子,人家說不聽,她就不說了,“老太太不想聽,女兒就沒機會說了。”

她這副小無辜的樣子可瞞不了袁三爺,叫袁三爺立時就笑了起來,“你呀——”

有著無奈,又有著心疼,還有些小得意,得意自己女兒的聰明。

袁澄娘被他抱著還不老實,在他身上扭來扭去,將小嘴湊近袁三爺的耳邊,悄聲兒說道,“爹爹,我方才去了二姐姐那兒,見著二姐姐的半邊臉都紅腫了,我覺著許是大伯娘打的,也不知道二姐姐如何讓大伯娘氣成那樣子。”

袁三爺一楞,“此事當真?”

袁澄娘使勁地點點頭,“女兒是親眼所見呢。”

“明娘向來端莊有禮,怎會惹得你大伯娘打她?”袁三爺並不是不相信女兒的話,而是覺著這事兒有些些蹊蹺,“莫非大房有事兒?”

“肯定有大事兒。”袁澄娘恨自己上輩子被關在獨院裏對侯府裏的事知曉得的太少,也不記得這會兒能發生什麽事,但袁明娘的臉成那樣子肯定不會是小事,“爹爹,能打聽得出來嗎?”

袁三爺並不願意去打聽長房的事,更何況他一介堂堂男子,怎好時時刻刻盯著內宅婦人之事,但思及女兒做的夢,夢裏的事都讓他心驚,於是就下了決心,“你且等著,待得有消息時,爹爹再過去找你可好?”

袁澄娘搖搖頭,“不,爹爹,還是女兒過來!”

她一本正經,惹得袁三爺失笑,忍不住捏捏她的下巴,“行,都聽你的。”

079紫藤心思

長房在世子夫人劉氏多年經營之下極為嚴密,想探得消息必是難事。

袁三爺明知道這事兒,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不止他的女兒在想著到底袁明娘為何竟會惹怒了他那位身為世子夫人的長嫂劉氏,他敏銳地從中嗅到一絲不對勁的味道來,連忙叫來林福。

林福自外院進來,見袁三爺站在窗前,桌上攤開著由知畫齋送過來的紙,他微躬著身子,脖子朝前,喚了一聲,“三爺?”

袁三爺這才回轉過身來,見得林福,手指了指書房門。

林福連忙去關上門。“三爺有何吩咐?”

袁三爺略沈吟了一會兒才說道,“最近你可有聽聞長房出什麽事?”

“沒有,三爺,”林福迅速地回答,沒有半絲的猶豫,足見他的確定,但是,他說完後欲言又止般地瞧向袁三爺,“不過今日我娘到是碰見件奇事,項媽媽使人去盯著秦侯府呢,不止如此,項媽媽還讓人去書院找大公子了……”

袁三爺盯著他,“這事兒你娘是如何得知?”他剛想要知道事兒的時候便恰巧地知道了,不由讓他有些懷疑是不是有人布下的局。

林福壓低了聲音,“我娘今兒個本要出府去,到得後院剛要出去時就見著項媽媽在那裏吩咐人,我娘怕項媽媽看到她不喜,就躲遠了些,恰恰地聽了這些事。”

袁三爺這才放下心,因著他那位世子夫人的長嫂掌控著侯府中饋,三房的下人自然不好與長房之人比肩爭鋒,不想攀上長房,便是遠遠躲開,他自個也是如此,先頭還巴不得這侯府上上下下將他這三房當作隱形人一般,他是這麽想,但別人沒放過他們三房,時刻算計著他們三房,何氏才一回府就差點兒出事,這是最清楚的憑證!

“你叫人守著後院,還有門房那處,若是這些人回來,你必報與我知曉。”袁三爺當機立斷。

林福領命出去。

袁三爺見著他出去,對這侯府上上下下都已經是萬分不耐,如今侯夫人知曉他拜得名師之事,必不會讓他帶著家小去莊子上,這麽多年“母子”,惟有他最了解侯夫人的心思,提早讓侯夫人知曉他拜師的事,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他得了傅先生厚愛,必是叫侯府上上下下眼紅不止;壞處便是不止侯夫人不想讓他好了,就是他的親爹那位老忠勇侯估計也會另有所想。

袁澄娘自得袁三爺處回去,便讓如燕到面前,摒退屋裏伺候的丫鬟,就連紫藤都未留在屋裏,她親自長揖到底,“多謝如燕姐姐,若非如燕姐姐昨日在家母身邊,家母約莫是……”

她這一長揖,到讓如燕立馬將她扶起,“你小小孩兒,恁的多禮?既是當了你的丫鬟,我便聽你的話就是,你又何必這般多禮?”

“家母有孕在身,如燕姐姐也是知曉,”袁澄娘將如燕救回自是要讓人派上用場,不管多長時間,都得用得上,她仰著腦袋看向如燕,“我爹是庶子,這是他的命,沒得爭;他也不想爭這府裏的東西,偏這府裏的眼睛都盯著我娘的嫁妝呢……”

如燕進得這府裏來,多少也是知曉一些三房的事,她身在江湖,行的都是豪爽之事,這種後宅之內悄無聲息的陰毒手段讓她都能滲出一身冷汗,若非她當時扶住何氏,何氏若真是踩著地上的油便會滑倒,這腹中胎兒—“姑娘要我如何?”

袁澄娘一笑,“我就喜歡如燕姐姐的性子,我曉得如燕姐姐武功高強,這府裏上上下下的事,若如燕姐姐想要知曉,都是輕而易舉之事,如燕姐姐可否替我盯著這府裏的上上下下?”

如燕沒有絲毫遲疑,這府裏的守衛也有,她根本沒放在眼裏,“還請姑娘點出需重點註意之人。”

袁澄娘將長房與侯夫人的榮春堂都例了出來,她坐得直直的盯著如燕,“如燕姐姐你在侯府裏是生面孔,侯府裏上上下下必會格外註意你的一舉一動。”

“姑娘且放心。”如燕知她言下之意,心下也頗有點奇異,這位姑娘才六歲多點,便能如此聰穎!

待得如燕出去,紫藤方才打簾子進來,見屋裏的窗子開著,她走至窗前一張望,見窗外沒有任何身影就回到袁澄娘身邊,“姑娘,奴婢瞧著紅蓮從榮春堂回來了,眼睛兒還紅紅的,奴婢方才問她,她還說是眼睛進了沙了呢,這話可騙人了呢,今兒個這天好的,一絲風都沒得,哪裏有什麽沙可吹入眼裏的!”

她這麽一說,讓袁澄娘不由失笑,“紫藤姐姐何苦與她計較,她想做什麽,便由著她才是。”

紫藤聞言便說道,“姑娘你就是好性兒。”誰不知道這紅蓮就一門心思兒地盯著三爺呢,這話她可不好意思在自家姑娘面前說,省得汙了姑娘的耳朵;三爺與三奶奶好著呢,偏有那不識趣的人非得想插上一腳,三奶奶還懷著身孕,萬一有個閃失可如何是好!

她打小兒就沒有當通房當姨娘的打算,家裏讓她到侯府裏做事,也是打算著等她年歲到了就求個恩典,讓她嫁個老實不作亂的男人過日子;紅蓮那種想法,她是見不著的,充滿了嫌棄。

袁澄娘覺著這話還真是有點假,以前的袁澄娘脾氣還真是不好,如今瞧著是好了些,但骨子裏依舊沒變化,她還是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清醒著呢。

還未等如燕那邊有消息傳過來,長房那裏便出了事,也不知道是哪個碎嘴的,竟然將秦侯三公子通房有孕的事說到陳姨娘耳邊,陳姨娘聽得此事就求到世子夫人劉氏面前,劉氏為止大怒。

要說秦侯夫人的處置也算是利落,也架不住有人扯她後腿,扯她後腿的不是別人,正是秦侯三公子,秦侯三公子年少得意,在京中稍有才名,有翩翩佳公子之態,偏是他最知憐香惜玉,得知身邊人銀紅要被長嫂發賣出去,竟然是鬧到長嫂面前。

080秦侯三公子上門鬧事

他這一鬧,長嫂錢氏便順水推舟地將事兒推到秦侯夫人面前,秦侯夫人此時正使人遞了帖子給齊國公府三夫人,就為著能讓齊國公府三夫人能替她秦侯府說道說道,能讓忠勇侯府二姑娘袁明娘嫁與她嫡次子,這麽一鬧,事兒便捂不住了,一時間就便傳開來,傳得沸沸揚揚。

不止如此,秦侯三公子還親上忠勇侯府來,為得是見未婚妻子袁瑞娘一面,好讓袁瑞娘允了身邊人銀紅生下庶長子,門房不知秦侯三公子上門來為得是此事,便殷勤地迎上姑爺;豈料秦侯三公子到得府裏將話兒一說,差點沒把侯夫人氣得背過去。

還未等侯夫人緩過氣來,袁瑞娘竟然來了。

袁瑞娘一張俏臉泫然欲泣,端的是嬌弱惹人憐。

便是為著銀紅一時沖昏頭腦的秦侯三公子眼裏都露出些許悔色,他朝袁瑞娘作揖,“還望姑娘容銀紅生下孩兒,銀紅自小伴在我身邊,我實是不忍見她被發賣出去,還望姑娘……”

“放肆!”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聽得一聲喝斥。

不是袁瑞娘,她眼裏惶惶然,臉色淒白。

喝斥出聲的是世子夫人劉氏,她在一眾婆子丫鬟的簇擁之下過來榮春堂,厲聲喝斥著秦侯三公子,“當日大爺與秦家訂下婚事,無非是看中三公子才學過人,如今瑞娘還未過門,這身邊人竟然有了身孕,我敢問秦侯府家風何在?正妻未娶,通房有孕,秦侯便這樣的家風,也值得我們侯府將心愛的長女嫁過去?”

秦侯三公子素有才名,自是知道這位是岳母,被她迎面砸過來的話砸得面紅耳赤,他也知曉這事兒是他的不對,但是銀紅有孕,他身為男子,豈能連身邊兒都保不住,無非是讓袁瑞娘同意罷了。“夫人慎言!”

他不看世子夫人劉氏,而是看向袁瑞娘,見她面色淒惶,不由生起幾分憐愛之心,“還望姑娘能容得銀紅一命,我必將銀紅送去外頭,不會叫她的事擾了我與姑娘的婚事。”

袁瑞娘剛要開口,卻被世子夫人劉氏的一記狠厲眼神給逼了回去。

她低頭站在那裏,身若拂柳般單薄,由著身邊的銀杏撐著她。

世子夫人劉氏最見不怪袁瑞娘這姿態,也讓她想起來她還未有身孕之時不得不讓貼身伺候的陳姨娘去服侍了大爺,她自己遲遲未有身孕,而陳姨娘身孕到是來得快,也就是這麽湊巧,待得陳姨娘生下袁瑞娘後,她這個當家主母跟著就有了身孕,生的便是二姑娘袁明娘;這一生,她還生了個兒子,袁康明,以至於忠勇侯府世子袁大爺都覺著是袁瑞娘的出生帶來了好運,還親自替袁瑞娘定了親事。

“正妻正過門,身邊人便有了身孕,我到要看秦侯如何與我們侯府交待!”世子夫人劉氏立時攆人,“還不快來人將秦三公子請回去,項媽媽,你親自到秦侯夫人面前將三公子今日到府裏的事說個清楚明白,我們侯府必要秦侯府一個交待。”

侯夫人還未得及全緩過氣來,秦侯三公子已經讓人請出了忠勇侯府,並附上人親自到秦侯府上去問秦侯家的意思,所謂意思無非就是兩種,一是徹底結不成親,二便是處置有孕通房,親還是照樣成。

袁瑞娘月餘後便成親,嫁衣已經繡好,此時聽聞變故,已不知如何是好,搖搖欲墜,幸得身邊銀杏死死地扶著她。

“祖母——母親——”

好半天,她啼泣出聲,卻嘴唇翕翕,說不出話來,望向侯夫人與世子夫人劉氏的眼神充滿了絕望的期盼。

她深切知道兩樣都不行,徹底不成親,她本是庶女,想要高嫁便是難事,若是婚事不成,將來更是難以再找門好親事;若是先讓秦侯府上處置了三公子身邊的人,依著三公子的性子,婚後必會記恨於她,若是不處置,她未嫁便要有庶子女等著她當嫡母,想想都覺著難受。

侯夫人迎向她的目光,頗有些為難,她再疼孫女也得想想如今忠勇侯府是不是硬得起這口氣來,她擡頭支著額頭,面露難受之色,“瑞娘,祖母老了,這事兒就由你母親處理吧,你是個好孩子,且回去吧。”

就這麽一句話,就將袁瑞娘打發了,袁瑞娘的眸光一下了黯淡了下來,而嫡母,她幾乎是不敢指望,嫡母的性子,這麽些年對她算不得刻薄,但多盡心肯定是沒有的,即使她還有些慶幸嫡母質問秦侯三公子的話,此時她也完全不報什麽嫡母能為她出頭的希望。

“祖母——”

袁瑞娘低低地叫出聲,聲音如泣如訴。

端的叫人心軟。

侯夫人也心軟,但她深知此事難為,絕不會因著一時的心軟就應了袁瑞娘,她閉上眼睛,“我累了,你們都下去吧,讓我歇一會兒。”

袁瑞娘還有些不死心,卻被世子夫人劉氏一記眼神不得不放棄,“祖母,瑞娘告退。”

世子夫人劉氏也告退,“兒媳告退。”

侯夫人這會兒仿佛是睡著一般,悄無聲息。

袁瑞娘的心一下子就涼透了,沒有了祖母,爹還在外放為官,她的一切都落在嫡母手裏,還是這種處於兩難的境地裏,她都不知道如何接受這種事,明明她絲毫沒有過錯,別人的過錯卻讓她來承擔。她藏著寬袖的裏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抵著掌心,極疼,她卻不敢流淚。

世子夫人劉氏經過她身邊時,涼涼地瞧了她一眼,見她面上惶然,“還不跟上?楞著作甚至?”

沒了祖母的庇護,袁瑞娘深切地知道必不能再失了嫡母的歡心,即使她從未獲得過嫡母的歡心,也頗有點兒後悔沒有爭取過嫡母的歡心,她跟在世子夫人劉氏身後,走得小心翼翼。

待得回長房,世子夫人劉氏便處理起事來,一早上忙得幾乎都不起身。

081大姑娘袁瑞娘

袁瑞娘坐在那裏,眼看著各管事媽媽到得嫡母面前請示,看著嫡母輕松地吩咐下去,眼裏雖有羨慕之色,但更多的是驚惶,手邊的茶都涼了,她似乎也未察覺,指尖碰觸著蓮瓣白釉茶盞,就盼著嫡母將事兒處理完了。

但她坐了一上午,嫡母這邊的事就沒有個完,等得她的心越來越焦急。

“母親——”她起身輕輕喚了一聲。

世子夫人劉氏聽見了,應了一聲,“嗯,你且坐著。”

袁瑞娘畢竟是年輕女孩兒,面皮還薄著呢,被嫡母這麽一打發的話弄得面上通紅,只得坐了回去,坐得如坐針氈,每個過來向嫡母請示的管事媽媽朝她望過來的眼神,都讓她難受,如同打在她的臉上一樣;她不由得坐得更直,雙手交疊在放在腹間,半點不肯松懈自己,唯恐讓嫡母不高興。

終於,她等來了嫡母關切的目光,如果那目光裏不是帶著一絲探詢意味的話,那必然是關切,但是——袁瑞娘卻是不敢的,她甚至有些惶恐,瞧著嫡母朝她招手,她幾乎是立時就站了起來,幾步就到嫡母面前,“母親——”聲音裏的悲切都不需要渲染,直接地從身體最深處竄出來,主導了她的情緒。

世子夫人劉氏淺笑道,“怎麽的,這麽個大姑娘了,還要跟我撒嬌不成?”

袁瑞娘心裏被火燒著一樣難受,當著世子夫人的面也沒敢太放膽子,貝齒一咬嬌嫩的唇瓣,狠心跪在世子夫人劉氏面前,將頭與地面湊了個正著,“求母親幫幫女兒,求母親……”

世子夫人劉氏面露訝色,令身邊的項媽媽將袁瑞娘給扶起來,偏袁瑞娘不肯起來,還是拗不過項媽媽的力道而站了起來,這一弄,袁瑞娘身上嫩黃色襖裙微微有皺,她卻顧不得這些。

“還請母親為女兒作主,為女兒作主。”她費盡力氣地將話喊出口,聲音悲切,似是受了到無盡的委屈。

世子夫人劉氏微嘆口氣,面色已由訝色轉成難色,“你好好兒地坐著,方才那事你也聽秦三公子說了,事兒是他做的不對,我必會讓秦侯府給個交待;天底下哪裏有正妻未娶,便有庶子女之事!你且放寬心,不會叫你受了委屈,那身邊人都不過是些玩意,你不值得當回事……”

袁瑞娘聽得惶惶然,她是庶長女,而且是長房排行為長,她深切地知道這事兒多麽惹了嫡母的眼,她有姨娘,只能是姨娘,聽得這些話她心裏悲憤萬分,卻只能是半點都不能流露出來,滿眼殷切地望著嫡母,“母親,女兒都聽您的。”

世子夫人劉氏瞧著她的眼神都充滿了憐憫,當年她未有身孕之時,便將陳姨娘給袁大爺當姨娘,盡管是她自己親自安排,自此之後對陳姨娘還是百般不待見,陳姨娘這些年也識趣,並未在她面前得意。她還是顧念陳姨娘一些的,對著袁瑞娘勸解道,“不是你聽我的,是你想怎麽樣,同我說說兒,我好給你處置。既然你父親不在京城,我也必不能叫人委屈了你!”

袁瑞娘嘴唇翕翕,卻拿不定主意出來,到底是退親,還是繼續結親,兩條路都不好走,都讓她心有戚戚,“母親決定的必是最好,女兒實在是心中惶恐,不知如何是好。”

世子夫人劉氏端過蓮瓣白釉茶盞,茶水剛入嘴裏,溫度適宜,她才沾了唇舌便將茶盞放回去,抿唇瞧著這位庶長女,語重心長地將話攤開來說,”到不是我不為你張目,你好歹也是我女兒,只是這過日子都是冷暖自知,你過得好是你自己的日子,你過得不好也是你自己的日子;擺在你面前只有兩條路,要不就跟秦侯三公子退了婚拿回信物跟婚書;要不就是你嫁過去,秦侯三公子身邊人自然是讓秦侯府處置,你正年少美貌,還怕攏不住秦侯三公子的心嗎?”

袁瑞娘緩緩地搖頭,急切地說道,“母親,女兒見著三公子那樣,若是真處置了他身邊人,許是他就會記恨著女兒,女兒擔不起來……”

世子夫人劉氏點點頭,“你說得也是個理兒,不過秦侯府自是有規矩之人,這事兒是他們無狀在先,與你又有何幹系?你且放寬心想想,到底選哪樣,甭管選哪樣都由得你自己選;你不是我肚子裏所出,到底是對著我隔了一層似的,我是將你當成我肚子所出的女兒般,你若沒有個決斷,我便是為你跑斷腿又能如何?”

她說的簡單,就把事兒的決定權給了袁瑞娘。

袁瑞娘實是不敢接這茬,暗惱嫡母的滴水不漏讓她進退不得,臉漲得通紅又轉白,潔白的貝齒咬著唇瓣,幾乎將唇瓣咬破了;她擡眼望過去,見世子夫人劉氏沒事人一般地坐著那裏,心中頓時一跳,覺著自己內心的想法可能全被嫡母看穿了。

她不止面紅,是面紅耳赤了。

“母親,女兒想退婚。”

她並沒有多加猶豫,直接選了第一個。

世子夫人劉氏並沒有立即就答應了下來,而是還勸她道,“這是你父親親自為你挑的親事,我當初還想著要看看秦侯三公子,偏你父親說與秦侯府多年相交,秦侯三公子又是素有才名,你素來懂事,自然與秦侯三公子是天造地設一對;退親嘛,你是出了口氣,可將來你總是嫁人的,還能嫁給誰?男子退過親還好,這女子一退親,你可知後果?”

袁瑞娘自是想得到退婚的後果,狠狠心,一咬牙,“女兒求母親為女兒退了親事,求母親憐惜女兒,勿讓女兒進了秦侯府的門。”

世子夫人劉氏這會兒才滿意,就算將來袁大爺問起些事來她也好交待過去,說話的時候底氣更足了些,將慈母的樣子扮了個十足十,“你是我的女兒,我自然憐惜你;你既然有了決斷,我便好為你出面;回去吧,等著我的消息。還不快將你們姑娘送回去,順便兒將莊子裏送上來的新鮮桃子給姑娘也送過去,都好好兒地伺候了你們姑娘!”

袁瑞娘聽到這份上只能回房去,回去之前她還對嫡母千恩萬謝,由著世子夫人劉氏身邊最看重的項媽媽親自送她回房,已經是給了她極大的臉面。

只是袁瑞娘一回房,卻是撲在床裏,哭得連聲都不敢出,生怕叫人聽見了將話傳到嫡母耳裏。

082為婚事發愁的大姑娘

袁瑞娘也就哭了一會就起來了,眼兒微紅微腫,由著銀杏將濕了溫水的帕子細細地替她擦臉,她才慢慢地緩過來,坐在床沿,瞧著屋裏一片艷紅色,就格外的刺眼,尤其是她繡好的嫁衣,恨不得就用剪子全剪掉了事,到底是謹小慎微的庶女,她還是沒敢幹這樣的事。

銀杏伺候著她喝茶。“姑娘這是上好的碧螺春,項媽媽親自送過來的呢。”

袁瑞娘抿了一小口,覺著今日裏的茶特別的香,嘗在嘴裏實是特別的苦,叫她白煞的臉色不見好色,將茶盞放在一邊,當下就便說道,“將這茶葉收起來,我不愛喝。”

銀杏露出可惜且訝異的表情,“這茶可是……”

但她的話悄悄地消了音,並迅速將茶葉收拾起來放好,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都帶著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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