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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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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會蹦蹦跳跳的一直都是你!姚汝卿腹誹一句,也不客氣扭捏,爽快地伸手搭上季辰的手,撐住身子走上竹筏。

還以為需要一直站著的姚汝卿,親眼目睹季辰確定自己站穩後,無比自然地盤膝坐下後,直接傻眼了,他可是看得見竹筏間的縫隙還有漆黑的河水滲透!

季辰沖姚汝卿招招手:“坐下休息會兒,這條河需要點時間。”恢覆了能坐著絕不站著的人生追求,季辰整個人顯得閑散了許多。

秉承著季辰不會傷害自己的中心思想,姚汝卿也沒有再堅持,學著人的樣子打算坐下,發現盤膝坐是個技術活之後,果斷放棄,倒也大大方方挨著季辰坐下。

“這竹筏可真結實。”姚汝卿看著周圍水流湍湍,渡船人還能把這個竹筏撐得穩穩當當,除了技巧在裏頭,只怕著竹筏也不是什麽普通的物什。

“不結識,還不得給這裏的浪頭給掀翻了?”季辰似笑非笑地看著河面,手不知什麽時候摸上了對方的手腕,牢牢將人鉗住。

姚汝卿看見的一波波浪花,落到季辰的眼中,就是厲鬼冤魂再一次次地撞向竹筏,漆黑如墨的河水,也不過是血水重疊累聚,紅到發黑罷了,怎一個陰森可怖形容得了。

姚汝卿掃了一眼季辰的手,就把視線移開,漆黑的河面沒什麽可看的,竹筏上就三個人,姚汝卿不可避免地打量起了渡船人。

姚汝卿坐在竹筏上,仰頭看向站在竹筏尾撐著竹篙的渡船人,這樣的高度差竟然也沒能看得清對方的模樣,陰影籠罩下,這個除了剛才開口的那麽一句後再也沒出聲的渡船人,顯得越發像是一個剪影,一個會動的剪影。

竹筏的速度遠遠超過姚汝卿的想象,感覺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已經看不見原來的河岸了,周圍白茫茫的一片,只有船下水流的波動能提醒船上的人,竹筏還在前行。

姚汝卿慢慢往季辰的位置挪:“這裏有沒有什麽是不能說的?”

姚汝卿的原意是想詢問有什麽忌諱,就是話一出口只能招來季辰關愛智障孩子的眼神:“不能說的你還問我?”

姚汝卿雙手撐在竹筏上,側著頭對上男人已經收起戲謔的雙眼:“純屬口誤,謝謝!”

季辰搖搖頭,無奈笑道:“想說什麽就說吧。”然後沖著渡船人的方向微微擡起下巴,“離不開這條河,沒處可八卦的。”即便是能八卦的對象,離開了這條河也什麽都不記得了。

萬一跟下一個船客八卦呢?雖然有這種可能,但是姚汝卿自己也直接略過了,這種從上船到現在一聲不吭的人,要不是上船前的確聽到過他那頗具震撼力的嗓音,姚汝卿都要以為這人是個啞巴了。這樣的人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八卦的主!

“這裏不是忘川?”雖然自己沒有見到過鬼門關,但是姚汝卿很肯定自己還是聽季辰說了好幾遍黃泉路的,“鬼門關、黃泉路、奈何橋,這些不都是……嗯,陰間的標志性建築麽?”

“想聽故事麽?”季辰反問一句。

這個時候傻子才會拒絕。

姚汝卿自然不是傻子,相反,他是個非常懂得把握時機的聰明人。

所以,重重點了點頭表達了自己的意願之後,姚汝卿真誠地看著季辰,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就隨便說說,你也就隨便聽聽,不必放在心上。”明知道靠岸之後,對方什麽都會不記得,季辰還是忍不住叮囑一句。

季辰的聲音原本就清亮悅耳,特地放慢速度娓娓道來的時候,更人引動人心魂:“現在,華夏的信仰大方向上基本就是儒釋道三方鼎力,也有九黎神農氏族遺留下來的,但那也是很小一部分,姑且不論。真實的陰界,也和你們的認知略有出入。”

“你們現在常說的陰間有十殿閻羅,又有十八層地獄一說。但實際上,無論二者中的任何一個,均來源於佛教,非我華夏本有。最初的陰司,即為陰間,就是人死後所在,那裏是死亡的國度,世間的一切亡靈都在陰間生活,一如生前,直至陰壽盡。”

“鬼還有壽命?陰壽盡才能投胎轉世,是這個意思麽?”姚汝卿倒是聽說過“陰壽”一說,理解起來無甚困難。

季辰搖搖頭,繼續說道:“不是的。有記載,人死為鬼,鬼死為魙,魙死為希,希死為夷。解釋起來就是,所有人經歷了人、鬼、魙、希後,化作夷,即為終結,最初並沒有輪回一說。”

姚汝卿明顯跟不上對方的思路:“所以,魙、希、夷,都是些什麽?”

季辰解釋道:“魙即為鬼死後的形態,轉為希則有形無聲,等化作夷的時候,就連形態都沒了,無聲無形,說白了,就是灰飛煙滅了。”

“……”姚汝卿張了幾次口,都沒想到接茬的話,最後只能吐槽道,“從小被自家大人騙到大不說,現在發現死了還要繼續被忽悠?根本就沒有輪回,虧得還有什麽下輩子,都是套路啊!”

接茬遲疑片刻,解釋道:“這是最初的幽冥。”

姚汝卿擺擺手,表示自己理解,並且非常自然地回歸到中心主題上來:“這個跟我們現在的說法差太多了,怎麽就突變成這樣了?”這突變的例子堪稱基因圖片的代表案例了,根本就是從骨架子上已經徹底顛覆了好麽!

季辰不讚成姚汝卿的定論:“這個說不上突變,其中的演變也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季辰意義不明的一個“順勢而為”引得姚汝卿忍不住腦洞大開:“該不會是有什麽明爭暗搶的戲碼吧?”

季辰白了對方一眼,繼續講古:“最開始,說不上人人皆有異能,但是修道盛行,部落之間雖然偶有沖突,些許人員的隕落,彼時的陰司還完全有能力承受。但是後來,仙神分治,人間戰亂四起,生靈塗炭,亡靈太多不說,若悉數滯留陰司,等陰壽盡,魂飛魄散後重返天地,那麽女媧留下的人類不消幾年便會消亡殆盡,這於世間便是一大浩劫。偏巧那會兒又逢佛教東入、昆侖封山,由天帝敕令開啟輪轉臺,另設陰司諸職,司掌亡者百事。”

姚汝卿覺得自己的腦子要不夠用了:“所以只是恰好化用了十殿閻羅和十八層地獄的意思麽?”

季辰看著天真的人,搖頭道:“昆侖封山,諸事不應。天帝初掌陰司,佛教初入中土根基不穩,兩者一拍即合,設酆都地獄,五方鬼帝掌管陰司,佛門中則由地藏王菩薩下幽冥界……”

“這算是奪權麽?”姚汝卿不知道自己這樣說合不合時宜,但是,這根本就是乘著老大不管事兒,撩了旗子拉幫結派自己幹啊!

季辰輕咳一聲:“昆侖子弟本就一心修道,無意世間紛擾,也沒有奪權不奪權的說法,起初的陰司本也不是昆侖所轄。”

“這叫略有出入?”姚汝卿忽略掉了幾乎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計的辯解,他現在能聽到自己腦子裏崩塌破碎的三觀的聲音,雖然季辰好像是在胡說八道,但是就是讓人忍不住想要相信,“那個時候也算是群雄並起的烽煙三國啊!”

季辰並不讚同姚汝卿的感嘆。那個古卷都沒過多著墨的時代,世間萬物都是棋子,一副棋盤,棋子錯落,就算廝殺得再是厲害,那也是執棋之人得利,對於棋子,只有被利用這麽一個存在的意義,除此之外,等待棋子的只有消亡。

更何況,自認為是執棋的儒釋道三方同樣也是棋子,天道的棋子。

“所以,人死後去什麽地方,全看他生前信仰什麽?”姚汝卿想起什麽輕笑一聲,“我們這種生在紅旗下,長在新社會,信仰社會主義的新時代好青年,可怎麽辦?”

“既然你都是信仰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二十四好青年,你還需要考慮死後往哪兒走?”季辰默默把臉轉開到一邊,就是嘴角的彎起的幅度怎麽都壓不下去。

姚汝卿再一次搬起石頭砸到了自己的腳,他怎麽就是不長記性呢,季辰這樣的人是那麽容易調戲的麽?這被人堵回來的感覺,忍不住心疼自己!

“現在好像把這些都混在一起了,也沒關系麽?對你們是不是影響比較大啊!”姚汝卿始終記得,季辰是個修道的,某種程度上,並不待見佛教,原因不明。

季辰對此倒是沒什麽掛心的:“有什麽好影響的,我死了,什麽都不會留下,如果拼盡全力沒準還能從危月手裏奪過危月劍的控制權,不過,太麻煩了,並不打算考慮。至於其他人,我死都死了,哪還顧得上他們?”

姚汝卿:“……”這段時間的相處,又被季辰給蒙蔽了,這就是個重度的中二病患者,已經把神魂都給抵押了,就為了一把劍,雖然那把劍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但是依然沒法阻止姚汝卿把季辰劃入重度中二病患者的圈子。

“這是?”姚汝卿舉起被季辰攥緊的手,指甲修剪得圓潤好看,這在姚汝卿眼裏都不是重點,他詢問的是套在食指上的青色指環,這個東西就在不久前才入了季辰的口袋——正是剛才才鬼市入手的那枚青瑯軒環。

季辰一手撐在膝蓋上,托腮側頭身邊的姚汝卿:“不喜歡?”手繩已經沒有找回的可能了,這個青瑯軒環質地並不比手繩差多少,用作替補也不算委屈了它。

姚汝卿反將一軍:“這是指環,相當於戒指,你不會不知道送人戒指什麽意思吧?”

季辰沈默不語。

姚汝卿尷尬看著自己的手上的青碧色的指環,他有些不自在,但也僅僅是不自在。

認識季辰,最開始的確是好奇探尋居多,但是兩次三番這樣主動或被動的“患難與共”下來,就算不想了解,他還是和季辰接觸不少。季辰有顏有能力,只要不踩踏紅線,是非常好說話的一個人——雖然聊死天的技能也是一絕。而且不可否認的是,季辰是個本性溫和的人,哪怕他在暴怒邊緣,也能顧及身邊的人,加以克制——雖然效果並不太理想。

或許最初的擔心只是出於朋友道義,但是在度假村酒店的樓頂上也好,在那個奇怪的村子裏,看到季辰身處險境的時候,整顆心好像被生生剜去一大塊的感覺,那種恨不得毀了一切,以身相替的感覺,或許對於兩肋插刀的兄弟他也可以做到,但他更清晰地明白還有一種解釋就是心動。

他心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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