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真爽！”姚汝卿靠在池子邊上，長出一口氣，“雖然不是在溫泉酒店，不過這樣泡澡也是不敢想象的一種體驗啊！”

一盞微弱的燭火是這個澡堂裏面的所有光線。

白霧騰騰，影影綽綽。

“這個先頂著，明天再補償你，正宗的溫泉酒店！”姚汝卿隔著霧氣向身邊的男人保證。

回應他的是季辰略帶低沈的聲音：“你，就不害怕麽……”

“誒？為什麽要怕？”姚汝卿在昏暗的屋裏根本看不清對方的神情，轉念一想也明白原因，要是擱在普通人身上，度假村那一遭的確能讓人嚇出心臟病，可架不住姚汝卿膽子夠大，而且神經夠粗，除了離魂最開始的驚訝，到後來說是樂在其中是不合適，可是也不再抗拒了。

“我怕，明天我們也走不了。”

季辰很有預言的天賦，雖然他自己沒有自覺。

姚汝卿不知道季辰的依據是什麽，但是情緒上顯然並沒有受到影響，反而蹬了一下池壁，滑到季辰身邊，擡手拍拍人肩膀：“那就後天唄，放心，出門前我檢查過車子，油箱是滿的。轉過去，哥給你搓背！”

自己擔心的當然不是油箱滿不滿的問題，這個家夥又想蒙混過去，季辰擡手就是一個彈指過去，疼得姚汝卿嗷嗷叫：“我比你大，少在我面前稱哥！”

“我說，咱都什麽交情了，這怎麽著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難過了！這麽稱呼一聲怎麽了？你都跟他們叫姚少，叫得多順口，改口叫聲哥能怎麽著了！”姚汝卿揉著自己的手背，現在看不清，沒準明兒起來就會發現一片青紫，果然是個暴力分子。

季辰很認真地回想了一遍，在過去的二十幾年裏，有且僅有姚汝卿一個能把他帶入那樣的地步，把他逼到生死抉擇的境地，可不就是被動的同生死共患難了，偏偏他還真就買賬。

“你也說了，叫順口，改起來太麻煩。不就是一個稱呼而已，何必介意，對吧，姚哥？”季辰笑盈盈看著靠近自己的人，上挑的尾音，挑釁意味十足。

“咳咳！”季辰這一聲直接讓姚汝卿嚇得夠嗆，急忙表態，“得了，你高興就好！”

季辰眉頭微蹙，上手幫忙順氣：“別說話了。”

姚汝卿只得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兒。

昏暗的澡堂突然安靜了下來。

姚汝卿正在努力給自己搓胳膊，察覺到水波的蕩漾，然後，季辰這個行動派直接上來，掰過姚汝卿的身子，背對著自己。不等姚汝卿反應過來，季辰已經扯過一邊的毛巾，打濕毛巾，往人背上狠力搓了兩下。

嗯，姚汝卿保守估計明天後背要脫層皮了。

“你有話想問我。”背後傳來的是季辰肯定的斷句。

“季辰，你擔心的不是不是明天走不了，你在擔心別的東西，對麽？”反正有人服務，姚汝卿幹脆趴在池壁邊上，放松身子認真享受。

季辰一挑眉，輕咬下唇：“有話直說。”

“雖然我們現在不清楚那個妹子是什麽情況，可對方也未必就探清楚了你的底細，所以，你也別想些有的沒的，盡管放寬心，反正我從小運氣就不錯，雖然會遇到一些麻煩事兒，可總有解決的方法不是？大不了，我把我的運氣分給你，放心哈！”姚汝卿覺得季辰擔心的問題很可能並不在這個村子，而是在他自己。

季辰狠狠家中手上的力道，語氣嚴厲斥道：“胡說，氣運之事，怎麽可以胡亂許人！”

普通人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善心或者是特意，有些時候會隨口許下諾言，轉身也就忘了。但是對於修道者而言，一言一行都在功德簿上一筆一劃記錄得清清楚楚，待到哪日得升九天或是壽終正寢，一切都會在天道面前一一清算。

這也難怪季辰會對姚汝卿說要把運氣分給自己那麽大反應了。

“你是我的朋友，有什麽關系？”姚汝卿的想法簡單得多，“你是我朋友，我樂意給你，當然，你不願意接受，我也不會強迫你的！反正，我也強迫不來是吧！”說完，還不忘扭頭沖人討好地笑，這手上的勁兒實在太過了，他要扛不住了啊。

“蠢貨！”季辰氣得咬牙，手上卻沒敢再下狠手，不然明天姚汝卿的後背鐵定淤青一片，“氣運，不只是你所想的運氣那麽簡單，它關系深遠，除開你的身體、事業和感情，甚至跟你的祖輩、子嗣都有千絲萬縷的關系。總之，這話，不得再隨意說出口，尤其是對著修道之人。”

這才是季辰最擔心的，姚汝卿可能只是脫口而出的無心之言，就怕有心之人乘虛而入，不僅僅是單純地利用姚汝卿的承諾竊取氣運，而是嫁接祖蔭，禍延子嗣，到那個時候，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危害的了。

“放心，除了你，我也沒見識過真的修道人。”姚汝卿覺得還是季辰思慮太重，小題大做了，“雖然街邊擺攤占蔔算卦的不少，不過我基本不靠近，不會有這個問題的。”再說了，那些人也還沒到能讓他姚汝卿稱兄道弟，主動親近的地步。

季辰聽到這話並沒有心定些，姚汝卿這一行雖然算不得實打實的商人，可總歸多要與人接觸，有時候話語間難免會有沒留意的地方，而這往往是最致命的。

兩個頻率不太一致的人，沒能達成統一共識，也就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季辰這樣的心情，其實用一個詞就可以形容：關心則亂。

“你也是的，我記得最開始認識你的時候，簡直是橫著走，說一不二的主。不過就陪我玩了兩次真人冒險，就開始前怕狼後怕虎了？”兩個人都不說話，加上季辰重一下輕一下地主動幫人搓背，姚汝卿覺得自己有些昏昏欲睡，甩了甩頭擺脫睡意，開始沒話找話說。

“我怕哪天失手，把你給殺了。我可沒法賠這麽大一個人給你父母……”季辰把毛巾丟給姚汝卿，讓人自己解決前面的問題。

“哼……”姚汝卿沒好氣地冷嗤一聲，果然自己的猜測沒有錯，上次火災度假村的事兒，明面上季辰已經走出來了，暗地裏只怕是還有他自己都不願意碰觸的陰影，估計也是因為這個，之前才一直有意避開自己，“我說，季辰，你累不累啊？成天盡想這些東西？安心啦，你又不是三天兩頭失控，二十多年失控這麽一次，我完全能理解！你就惦記著上次度假村那事兒了吧？你就沒想過，要不是你，我估計早就因為沒法好好睡一覺，發瘋了住進精神病院或者是幹脆熬不過自殺了呢？對我而言，你簡直就是大型護身符，比那些保鏢還管用，畢竟人家保鏢會拳腳功夫，可不會處理你這些事兒！”

大型護身符？這倒是個新鮮的比喻。

季辰低頭擦洗著自己身子，腦子裏卻是一團亂。

姚汝卿一直想要和自己深交，這一點季辰是知道的。出於對對方並不厭煩的感覺，他已經很縱容姚汝卿了，至少在季辰看來是這樣。所以，他有些不明白，僅僅只是做朋友的話，自己已經做到了，可是目前看來姚汝卿要的不只是這些，姚汝卿到底想要自己做到什麽地步，對方似乎一直在試探著什麽。

季辰一向不喜歡跟人糾纏過深，也一直很明確地跟人劃界而交，包括謝沐林，包括姚汝卿。

季辰很肯定，姚汝卿只是在臨界處來回晃蕩，可能偶爾晃過了界，在季辰把人驅逐之前，他已經乖乖地回到了安全線之外，讓季辰想發難都沒有理由。

果然，跟人做朋友還是太麻煩了。

以上是從澡堂出來後季辰的唯一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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