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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扇同志的心情像小麻雀一樣歡躍開心。鷹子老爹那裏傳來了抗戰勝利的好消息——羅扇編的竹制品在他們街坊間賣得很好,已經開始供不應求了。畢竟春天到了嘛,蜇伏了一冬的人們都跑出來逛街,客源就大大地增加了,羅扇小小的腰包也漸漸鼓了起來——雖然裏面裝的都是一文一文的大銅錢兒。

到了三月末的時候,羅扇點了一點自己的總財產——五百大錢咧!距贖身的目標又近了一步不是嗎?

深呼吸,握握拳,我羅小扇子穿越後的幸福人生才剛剛開始呢!

6冷酷卑微

天氣回暖對羅扇來說最為開心不過,首先她終於可以用淘米水真真正正地“洗”澡了,雖然還是很涼,但小孩子火力壯,適應了這麽久已經完全能承受這一溫度的水了。其次就是柳條新發,萬物吐綠,她的業務範圍就不必僅限於竹制品了,還可以擴展到柳編、草編、藤編,反正編法都是一樣的,而且柳條什麽的比竹片軟,更好編,也易得,所以她現在每天晚上都可以編出比以前多一倍的成品來。

春末夏初的時候,白府迎來了一樁喜事——白老爺納妾,府中排宴三天。

麻子嬸她們暗中議論:不過是納個妾,一般也就一家人晚上湊在一起吃上一頓完事兒了,這一次要排宴三天,不是這妾娘家後臺硬就是受寵受得沒了邊兒,只怕那幾房的姨娘們今後的日子要不好過嘍!

羅扇無暇理會這些八卦,此刻她胸腔中的億萬草泥馬正成群結隊地呼嘯而過——排宴三天!她得淘多少米啊?!尼瑪老婆娶太多會腎虧曉得伐?白總您老人家到底要鬧哪樣啊?!

事實上到白老爺納妾的前一天,羅扇一個人可當真是忙不過來的,麻子嬸不得不讓翠桃、小鈕子和金瓜三個人一起上陣幫著淘米,四個小丫頭一直忙到了大半夜。接連三天,羅扇她們幾個幾乎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個個兒累腫了胳膊,直到喜宴結束才一頭倒在床上睡了個昏天黑地。

夢裏羅扇正在汪洋的淘米水裏上下沈浮,突被天外飛來一只大巴掌狠狠地摑在了臉蛋子上,豁地睜開眼睛,頰上仍自火辣辣地疼,定睛看時見麻子嬸正氣急敗壞地立在床邊,大耳刮子已經去摑羅扇旁邊的金瓜了。

不是夢?麻子嬸生理期到了麽?為毛這麽暴躁?羅扇飛快地下床蹬上鞋,一聲不吭地老老實實立在那兒——這會子什麽都不要說,說什麽都是錯,態度決定一切,越恭順才能越少受罪。

金瓜、小鈕子、翠桃,幾個孩子誰也沒能逃過大巴掌摑臉的噩運,麻子嬸的金屬嗓音愈發銹了,嘶聲地道:“幾個作死的小畜牲!還在這兒造美夢呢?!知不知道你們闖下了多大的禍哇?!還不趕緊跟老娘去受死!”

闖禍?莫非是自己用淘米水洗澡的事東窗事發?羅扇左眼皮一跳,不能夠啊,淘米水本來就是要倒掉的,就算她用了也並不觸犯什麽府規啊。

四個人挨挨擠擠地跟著麻子嬸出了房間,見外頭竟已站了滿院子的人,小鈕子甚至已經嚇哭了,羅扇緊往前走了幾步,生怕這孩子把鼻涕順手抹在她的背上。

究竟出了什麽事呢?這樣的興師動眾。羅扇偷偷擡眼看去,見院子裏除了她們南三西院的人之外還有很多的陌生面孔,穿著檔次也不盡相同,似乎有上面的人下來了,其中幾個竟還穿了緞子。

麻子嬸將羅扇四個人帶到穿緞子的那幾個人面前,對為首的一個婦人恭聲道:“孟管事,這幾個小蹄子就是負責淘米的。”

咦……莫非是米出了問題?羅扇低著頭,原來不止那一世才有地溝油和瘦肉精哦?

那婦人目光在羅扇四人臉上掃了一遍,白手一揚,“啪啪啪啪”——不是鼓掌,是巴掌,四記脆生生的耳光響徹了整個南三西院,嚇得旁邊眾人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說,”婦人開口,聲音陰冷如蛇,“是誰把指甲弄到米裏去的?”

指甲?原來是這麽回事。想是四個人中淘米的時候有人不小心斷了指甲而未察覺,就這麽混在米裏拿去了大廚房煮成了米飯,之後在婚宴上被人吃了出來,這才查到了南三西院。

羅扇這下松了口氣,那指甲當然不是她掉的,她向來就討厭留長指甲,藏汙納圬不說看著還很危險,萬一做夢撓個臉搔個癢給自己毀了容怎麽辦?!更何況在吃上她一向很有道德素質的,既然接了淘米的活兒,她就很註意雙手衛生,務必剪平指甲,每天洗得幹幹凈凈後才下手淘米。

那婦人見幾個丫頭誰也不吱聲,倒也不急,慢慢地道:“都把手給我伸出來。”

這當然是最簡單的識別元兇的法子,只看誰手上的指甲缺一塊就可立見結果。四個人怯怯地將手伸出去,那婦人只看了一眼,便一指翠桃:“把這一個拉出去罷。”

翠桃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著磕頭道:“奶奶,饒了我罷!饒我這一回罷!我不是故意的——當真不是故意的——”

那婦人壓根兒看也不再看她,轉身便往院外走,她身後出來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一左一右將仍自痛哭哀求著的翠桃拖出了門去。

小鈕子和金瓜嚇傻在當場,她們沒有想到與自己朝夕相處了這麽久的夥伴說拉走就被拉走了,至於會被拉到什麽地方去,她們不知道也不敢知道,她們唯一明白的是翠桃從今往後再也不會回來了,就好像一只從陽光下爬過的小螞蟻,除了在灰塵上留下淺淺的一個印子,其它的什麽也留不下。

羅扇擡起頭,淡淡地望住翠桃被拖走的方向。這是她第一次親眼見識古代下人的悲慘命運,一片小小的指甲就能斷送一個年僅十歲的女孩子一生,一句“把她拉出去”就能決定一個下人生生死死的命運。何其冷酷,何其殘忍,何其無奈。

羅扇發覺自己其實還是沒有完全適應這個時代,她像站在一個玻璃箱子之外與世隔絕般冷眼看著這個世界這些人。翠桃的下場加劇了她要自贖離開的決心,她勾起唇角冷冷哂視著這些冷酷的嘴臉們,無聲地發洩著她的怒火。她能做的也僅僅如此,否則還能怎樣?

院門外一直負手立著旁觀事件始末的男人瞇了瞇眼睛,目光鎖定在羅扇面黃肌瘦的貓兒臉上:這個孩子有意思……明明只有八、九歲的年紀,兩道清淩淩的目光裏卻仿佛蘊含了許許多多的心思——很成熟的心思,就像是一個成年人的靈魂套在了孩子的軀殼裏。

她是誰呢?年紀不大傲氣不小,個頭不高膽量不低——竟然敢嘲笑他們這些人?!嘲笑什麽呢?笑他們不明白越冷酷才越卑微、越殘忍才越可憐、越是享受傷害同類的快感就越可能在將來成為別人快感的來源麽?

男人遠遠地細細地打量著羅扇:可惜,這孩子太小,生得又不好,頭發枯幹,面黃肌瘦,全身上下除了那對有著星般神彩的眸子之外無一可取之處。可惜、可惜啊……

男人轉身隨著其他人漸行漸遠,耳中聽得麻子嬸在那裏嘶吼:“小扇兒!金瓜!小鈕子!你們三個給我聽罰——”

事件的元兇翠桃已經從南三西院除了名,可其他三名涉案人仍逃不了受罰——誰教她們都負責淘米來著?誰教她們淘米的給麻子嬸臉上抹黑來著?事情出在麻子嬸負責的院子,她也被罰了一個月的工錢呢!她們三個當事人還能落得了好麽?!

於是羅扇三個人除了每天幹雜活之外還要去南二東院幫著餵上一年的驢——驢是用來拉磨的,一共好幾十頭,除了餵還要打掃驢圈,絕對不是輕松的活兒。

當天晚上吃罷晚飯,羅扇金瓜小鈕子就來到了南二東院報道,南二東院的頭頭是個不怎麽愛搭理人的半大老頭,簡單向羅扇她們講明了要幹的活兒後就躲進屋子裏搓腳氣去了。羅扇三個人操起大掃把殺進驢圈,緊接著又捂著鼻子被臭氣反殺了出來。

這驢圈也不知多久沒有打掃過了,那成山的驢糞啊……五岳全齊了。羅扇三個面面相覷了一陣,小鈕子叭嗒叭嗒掉下淚來:“我怎麽這麽命苦啊……好端端地就被罰了……”

金瓜也有些悵然:“不知道翠桃被拉去了哪裏,還能不能再回來……我們以後若是做錯了事,會不會也像她一樣?”

羅扇點了點自己額頭:“這些驢糞應該有人專管拉去田裏施了肥啊,怎麽都在這兒堆著呢?暴殄天物。”

“什麽‘抱舔甜物’?”小鈕子睜大了眼睛看她,“小扇兒,你吃過驢糞?”

“噗——”羅扇黑線上頭,“我就是吃貨中的戰鬥貨也不能去吃那個啊,你們等等,我去問問劉伯這驢糞是怎麽回事。”

劉伯就是那個半大老頭,羅扇敲門進房,問明了緣由,原來是那個每天來拉糞的人有事請了幾天的假,這驢糞就堆下來了,她們今兒個不用掃,等明天那人覆工,把驢糞拉走後那才真正到了考驗的時候。

三個人好歹掃了掃驢圈裏散落的草料和各類垃圾,帶著一身的臭味兒回南三西院兒睡下了。

第二天要比平時早起半個時辰,因為羅扇她們要先到南二東院去餵驢。南二東院的成員基本上都是幹不了重活的老爺子們,平日就餵餵驢、打掃打掃驢圈、趕著驢拉拉磨,磨出來的面粉什麽的裝到袋子裏,再由庫房裏來人把糧食扛走。

羅扇三人來到南二東院的時候,幾個老爺子正在那裏拌飼料,把些青草、幹草、麥麩、玉米面、花生餅、黑豆和鹽等等倒在槽子裏攪拌,見三個丫頭過來了,便招手叫到面前,令三人仔細看著,哪樣倒多少哪樣倒多少,都要一一記下來,到明天的時候就得她們三人自己動手拌飼料了。

羅扇一對晶亮的眼珠子死死盯在那一笸籮一笸籮的黑豆上——老天!高營養純天然的美容聖品啊!古人崇尚白色食品,只有貧者和食不裹腹的人才無奈食用黑豆,而在一般的人家,黑豆基本上都是用來餵牲口的,但在科學發達的現代,醫者和養生者早便發現並總結出了黑豆的很多醫療和養生作用,譬如抑制膽固醇的吸收、降低高血壓、預防便秘、增強腸胃功能、治療婦女閉經、解毒等等。

而對於羅扇來說,黑豆最大的優點是可美白、明目、烏發,是美容養顏的絕佳食品!羅同志的小心肝兒頓時蕩漾了,忙不疊地湊到最前面認真仔細地聽老爺子講解,但求盡快接手這餵飼料的活兒,好分這驢兒一杯羹吃。

到了次日,老爺子們果然放手將餵飼料一事交給了羅扇她們三人去幹,羅扇眼睜睜地看著驢子們將那黑豆餅子大嚼特嚼,心裏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哪……按兵不動地忍了六七天,見老爺子們已經完全放了心,幾乎都不再到圈裏來查看,羅某人就準備悄悄地下黑手了。

這一晚,夜黑風高殺人夜……去。羅扇和金瓜、小鈕子吃過晚飯,照例來到南二東院餵驢,三個人取來飼料原料圍在槽子前,開始按量調配。當取到黑豆的時候,羅扇一爪子扯住了金瓜要往槽裏傾倒的手,低聲問道:“你們餓不餓?”

“才吃了飯你就問這個?”金瓜看了羅扇一眼。

“你吃飽了麽?”羅扇反問。

“……沒有。”金瓜低頭看了看自個兒肚子,從進了府之後她就沒有一頓吃飽過。

“那,這會子你還想不想吃東西?”羅扇諄諄善誘。

“想……可是沒有吃的,說也白說。”金瓜白了羅扇一眼,繼續想要往槽子裏倒黑豆。

“怎麽沒有,這不就是吃的?”羅扇一指她手中笸籮裏的黑豆。

“啊?你瘋了,這是給驢吃的!”金瓜瞪大眼睛盯著這只姓羅的生物。

“驢吃的人就不能吃了?驢還吃鹽呢,人不也是要吃鹽的?!”羅扇反駁道。

“那、那不一樣!這黑豆就是給牲口吃的,人怎麽能吃呢!”金瓜堅決不肯,小鈕子也在旁應和。

羅扇從笸籮裏抓了一把黑豆放到自己腰間掛著的、早就準備好的小包包裏:“咱們弄點試試看就知道了,你們不敢吃我來吃,反正我是餓了。”

金瓜和小鈕子對視了一眼,誰也沒有吱聲。她們也餓,她們也很想吃東西,可是……這驢吃的東西……

這個小扇兒怎麽還跟驢搶吃的呢?

7少年心事

從南二東院回去之後,羅扇把黑豆洗幹凈了倒進竹筒裏,然後藏進櫃子備用。金瓜和小鈕子躺在枕頭上看了她一陣,得出一個“此人已瘋”的結論後就各自轉身睡了。

次日生火燒水蒸窩頭,羅扇趁人不註意把竹筒裏的黑豆倒進屜下面的鍋裏,好在那窩頭是黃豆面的,就是有豆味兒飄出來也不會引人註意。待下面黑豆煮熟了再悄悄撈出來裝回竹筒,太陽地兒裏曬幹。又從夥房偷了個缽子出來,晚上回去坐在鋪上把曬幹了的熟黑豆搗碎成粉,仍舊存入竹筒備用。

再等到早上生火燒水的時候,羅扇便又趁四下無人舀了一瓢滾燙沸騰的開水倒進盛著黑豆粉的碗中,就像沖黑芝麻糊一般沖了碗黑豆糊,然後躲進廁所吹溫了嘗了兩口——嗯嗯!味道很不錯,和豆漿一個味兒呢!

羅扇從廁所探頭出來沖著金瓜和小鈕子招手,兩個丫頭左顧右盼了一陣,見沒人註意便飛快地跑了進來,羅扇把手中的碗舉到兩人面前,笑瞇瞇地道:“嘗嘗。”

小鈕子畏縮地搖了搖頭,金瓜倒是聞見了豆香味兒有點兒躍躍欲試,心道反正她小扇兒都喝了,萬一要鬧肚子的話大不了大家一起鬧。於是鼓起勇氣接過碗,小小地嘗了一口。

“怎麽樣?”羅扇閃著晶晶亮的眼睛看著她。

“……好喝!”金瓜用力一個點頭。

“我也要喝!”小鈕子忍不住了,把碗奪過去喝了一口,“呀……真的很好喝!”

“是吧是吧?”羅扇笑得牙不見眼,為了以後能舒舒服服地喝到黑豆漿,必須得把這兩個丫頭拉成同盟軍才行,否則她還真不好瞞過去呢。

“這個真能吃?”金瓜一邊喝一邊還不大相信地問。

“能啊,你看,那些天天吃黑豆的牲口就比不吃黑豆的牲口力氣大,生得壯實,如果咱們也天天吃黑豆的話呢,也會力氣越來越大,身子越來越壯,這不好麽?”羅扇再接再厲地誘惑道。

“那我們豈不是會慢慢變成牲口?”小鈕子有點怕。

“咱們現在可是比牲口還不如呢,”羅扇哂笑,“牲口還能吃飽,咱們能吃飽麽?”

“也是。”金瓜點點頭,把碗裏最後一口豆漿喝進肚裏。

“所以……你們以後要不要每天喝這個?”羅扇問。

“要!”金瓜和小鈕子終於解開心結,狠狠地點頭。

有了金瓜和小鈕子的掩護,羅扇下起黑手來就更加的順暢了,三個人每天晚上趁著給驢餵食的機會悄悄兒把黑豆藏進懷裏、袖裏或者挎囊裏帶回南三西院,睡覺前用缽子杵子搗爛,第二天偷了開水沖成糊再輪流躲到廁所去喝個飽。金瓜甚至找自己老子娘要了壇子醋拿回來交給羅扇泡黑豆,晚上餓了就撈出來吃幾個。

黑豆好是好,吃多卻愛放屁。好在三個丫頭每天撈不著個肉吃,放個屁也是只聞其聲不聞其味,再說大家都睡一個屋,有屁同響、有臭同聞,誰也甭想逃開,惹得三個人每天都要相互取笑一番。

這麽好的東西羅扇當然沒有忘記拿去和鷹子共享,鷹子當初一聽羅扇讓他吃黑豆也是一楞,不過當看見她那對大眼睛一閃一閃地望著他,就二話沒說的吃了,味道還確實不錯。

黑豆這東西擱現代要十塊錢一斤,擱古代遍地都是,根本不值個錢,所以羅扇還特特地告訴了鷹子幾種黑豆的食療方子——對於骨灰級的吃貨來說,每天研究食譜就像吃飯一樣必不可少,羅扇在那一世時書架子上的菜譜占了整整一面墻呢。

鷹子他爹常常腰痛筋骨痛,羅扇就提供了這麽兩個方子:

調理腰痛:黑豆六錢,炒杜仲三錢,枸杞子二錢,煎水服。

調理筋骨痹痛:黑豆六錢,桑枝、枸杞子、當歸各三錢,獨活二錢,煎服。

另還有給鷹子他娘的治月經不調的方子:黑豆六錢,蘇木三錢水煎,加紅糖調服。

後來鷹子說他娘試了那方子,果真是有奇效,還特意讓他帶了些家裏做的粗點心給羅扇以表謝意。

日子就像初夏寧靜溫暖的日光般慢慢從指尖流淌過去,轉眼間我們的羅扇同志已經穿至古代兩年有餘了。除了個兒頭長高了些之外呢,羅扇本人最滿意的就是她的膚質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枯黃的頭發也在黑豆的作用下開始變得發黑發亮細密柔軟,身子骨比以前壯實了不少,臉蛋兒上也有了些肉,起碼從鏡子裏看上去不再像個營養嚴重缺失的小骷髏架子了。

在南二東院餵了一年驢之後,黑豆的來源就從東院轉移到了鷹子家,羅扇每次都會付錢給鷹子請他帶黑豆進來,反正古代的黑豆便宜得很,兩文錢能買一大口袋。

鷹子今年十五歲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了羅扇的話每天吃黑豆的緣故,個兒頭又高又壯,渾身的力氣,他就曾經一只手揪著羅扇的腰帶把她舉過了自己的頭頂,從那以後羅扇對他就更加的畢恭畢敬狗腿卑顏起來——大姑娘能屈能伸,不好惹的還是不要惹為妙……

鷹子老爹的病好了很多,由於這兩年有羅扇編的竹藝做進項,家裏也有了些錢給他治病,如今已經能下地幹些農活兒了,就把自家原來的地從他二舅家要了一部分回來,種些簡單不費勁兒的東西,當然,這其中就有黑豆。

由於鷹子塊頭長得大,和羅扇兩個人就再也不能鉆到那間廢棄的小庫房裏“約會”了,所以現在兩人每天唯一能說得上話的時候就是中午午休的那半個時辰,鷹子自詡已經是大人了,不能再參加小孩子的游戲,所以每每就坐在花池的石牙子上邊看著大家玩耍邊和窩在馬紮子上曬太陽的羅扇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

鷹子說他想念書,羅扇自然舉雙手支持——在古代,讀書識字也許不見得能出人頭地,但一字不識是肯定不能出人頭地的,鷹子這小子做事很有一股韌勁兒,而且頭腦冷靜,思維靈活,不讀書的話實在浪費了他這麽好的天分。

可是呢……可是沒有錢。窮人的孩子有幾個能讀得起書呢?何況這兩年攢的錢鷹子老爹治病就花去了七七八八,根本沒有什麽積蓄。

看著鷹子緊緊抿著的嘴唇,眼中滿是不甘和無奈的神情,羅扇有些不忍起來:“我這兩年也攢了近一兩銀子了,不如你先拿去教了私塾的學費?”

“不要。”鷹子偏頭過來瞪了她一眼:男人怎麽能用女人的錢?!

“嗳,我又沒有說白給你,就當先借你好了,等你將來發達了再還我。”羅扇瞇著眼笑。

“我說了,不要!”鷹子硬聲道。

“好好好,當我沒說。”羅扇連忙舉起雙手,鷹子看了那被淘米水養出的細嫩小手心兒兩眼,轉回頭去盯著自己的腳尖不言語了。

“如果你去念書,這裏的工要怎麽做呢?”羅扇想到了鷹子的身份問題,他和她以及這裏所有的奴仆一樣,簽的可都是賣身契,是一輩子的賣身契,除非有錢替自己贖身,否則沒有主子的允許,你是不可能離開這裏去做自己的事情的。

“我不知道。”鷹子皺了皺眉,看樣子這段日子他一直在為這個問題煩惱。

“嗳……若是能邊做工邊念書就好了……”羅扇想起那一世的勤工儉學,她也曾有過那麽一段日子,雖然很艱苦,但現在這樣的處境下回想起來,那時的情形簡直就有如天堂了。

卻不想鷹子聽了羅扇這無心之語反而眸子一亮,偏過頭來在羅扇懶洋洋的臉上著實盯了幾眼,羅扇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饃饃渣兒沒舔幹凈?

後來一忙羅扇也就把鷹子這事兒忘在腦後了,府裏這幾天聽說來了不少的客人,聽說都是受白老爺之邀來打獵的,聽說這個獵場就是白家自己建的,聽說獵場大得一眼都望不到獵物,聽說……

羅扇在小鈕子的八卦大放送下一張嘴越咧越大越咧越大越咧……嘶,咧疼了。——這個白府究竟有多大啊?這個白老爺究竟多有錢啊?自己家就稱個獵場,別告訴我本朝皇帝就姓白啊……羅扇站在院子當間兒仰頭看著天空,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麽樣兒的呢?

既然府中來了客人,南三院的人自然不會輕松,羅扇、小鈕子、金瓜和彩雲四個人淘米又淘腫了胳膊——那位摔折了腳腕的嬸子傷愈覆出後彩雲自然就回了原崗位,而羅扇她們三個除了成為協助淘米的人之外還是需要每天幹雜活兒的。

好容易送走了白老爺的客人,大家終於又可以歇口氣了。晚上從廁室裏洗過淘米水澡出來,羅扇的腦袋又一次被小石頭砸中,不必扭頭也知道是鷹子,這家夥難道不把她砸成個生活不能自理就不肯罷休嗎?!

鷹子站在月光下,一對黑亮的眸子不知為何顯得格外的神采奕奕,顯然他此刻的心情很是激動,但一張仍稚嫩的臉上還是硬撐著面無表情。

“怎麽了?”羅扇眼中含笑地望住他。

“我……”鷹子沈聲開口,聲音還有些顫,“我要去念書了。”

“啊?真的?”羅扇睜大眼睛,笑意飛上眉梢,“恭喜你啊!”

鷹子看著她,唇角忍不住向上翹了翹,頰上便現出兩枚淺淺的笑窩兒。

“學費呢?你怎麽搞定的?”羅扇關切地問。

“不用學費。”鷹子擡眼看了看夜空,明月下晴波萬裏,讓他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羅扇沒有多問,只要鷹子能實現自己的願望不就行了?她從心底裏替他感到高興,她有種預感,鷹子一定不會碌碌無為的,他總有能施展他本領和抱負的那一天。

鷹子看著羅扇的笑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垂著眼皮兒沈默了好久,直到羅扇都想一屁股坐到臺階兒上了,他才終於動了動,邁開步子一直走到羅扇的面前來,低著頭,用眼睛望住這個比他矮了一頭零一個脖子的小女孩兒。

羅扇也仰起頭來看他,他離得太近了,以至於羅扇這麽仰著實在有點兒累,正要往後退兩步,就聽鷹子有些別扭地硬著聲、低低地開了口:“小扇兒……我要離開南三東院了。”

“嗯,你不是要念書去麽,肯定得離開呀。”羅扇仰著脖兒點頭,下巴磕在了鷹子結實瘦削的胸膛上。

“我想……我可能幾年之內都不能再回來了。”鷹子的聲音越發沈下去,沈得羅扇的心都跳得重重的。

“喔,那你要多多保重。”羅扇笑了笑。

“嗯,你也是。”鷹子擡了擡手,但是很快又放了下去。

“那個……你幾時走?”羅扇退了半步。

“明天一早就走。”鷹子道。

“喔,那我送不了你了。”羅扇說著就想往回走。

“羅扇。”鷹子忽然叫她,這本名是她告訴他的,但他從來沒這麽叫過。

“嗳?”羅扇嚇了一跳,停住腳睜大眼睛看著他。

“你……”鷹子咬咬牙,似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氣般,微紅著臉盯著她道,“你會等我回來麽?”

“嗳?”羅扇幹笑,就算不等他她也只能待在這兒啊,贖身錢還遠遠不夠呢……

鷹子被羅扇的反應弄得煩躁起來,撓了撓頭又叉了叉腰,突地大步跨到面前,一把就將羅扇拉進了懷裏,緊接著低下頭來,兩片溫暖而微微顫抖的唇就壓在了羅扇的唇上。

嘩……羅扇全身上下各種細胞一下子就洶湧淩亂了,小男生的主動獻吻令怪阿姨措手不及時行樂不思蜀道難於上青天若有情天亦老而不死視為賊……

“我,我會回來找你的!”鷹子紅著臉拋下這句話,轉頭飛快地跑掉了。

羅扇內八字兒地立在原地,張著O型嘴魚似的吐了兩個泡泡,半晌喃喃地道了一句:“人家今年才十歲啊……”

8小試廚藝

事實上到了第二天羅扇就從南三西院八卦版版主麻子嬸的嘴裏得知了鷹子突然間能去念書的原因——

打獵這項消遣其實包含了很多的娛點,除了打獵本身之外,還可以騎馬、賞景、競技,以及燒烤。

燒烤是打獵這件事中很重要的一個環節,這些富人們每天生活在瓊樓玉宇中太過安逸,偶爾也會想學一學獵人的豪放不拘,因此每次打獵之後,大家都會把自己獵到的戰利品拿出來,在野外現烤了與眾人分享,大塊吃肉大碗喝酒,要的就是這種原汁原味兒的感覺。

由於獵場離府院很有一段距離,所以南三東院的人誰也不大想接送柴過去的這件苦差,但是鷹子卻主動要求去了,一趟趟地把柴送到指定的燒烤地點。

這個季節正是各種動物可勁兒折騰的時候,也不知是什麽一個原因,一頭暴躁的半大黑熊突然就從樹林子裏沖出來,直撲向白老爺而去。一眾人嚇得傻了,不是呆若木雞就是四下逃竄,眼看白老爺老命不保,正好給送柴過去的鷹子瞅見,輪著斧頭就沖了上去,別看他不過才十四五歲的年紀,天天在南三東院輪大斧劈柴可不是白輪的,一斧子過去正中那熊喉頭,那熊飈著血倒地掙紮了一陣就斷了氣。

白老爺熊口裏奪回一條命來全仗鷹子不顧自身安危舍身相救,事後自然是要大大的賞賜鷹子,因而問了他想要些什麽賞,金子銀子房屋田地,隨他開口,哪怕他想銷了自己奴籍都是一句話的事兒,然而鷹子什麽都沒要,只說了一句話:我想念書。

這樣的下人只怕白老爺活了這麽一個歲數還真沒見過,當場便答應了他的要求,安排他去做三少爺的伴讀書僮——這個伴讀可不僅僅只是給三少爺磨墨蘸筆的,三少爺讀什麽書他也要讀什麽書,否則平日先生不在的時候誰來幫三少爺聽寫課文呢?

麻子嬸她們念叨的最多的就是鷹子的膽量和力氣,然而羅扇卻從這樣一個角度了解了鷹子這小子真正的厲害之處——熊為什麽會突然受驚想要傷人,這個她不敢妄言,但鷹子去送柴為什麽會隨身帶著斧子呢?為什麽別人不願幹的活他卻主動要求去幹呢?

不管怎樣,鷹子在為著他自己的目標一步一步的前進著,羅扇竟然有些佩服起這個事實上比她小很多的男孩子了,他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房子,田,金銀珠寶,這些東西是白老爺給的,給過一次這救命之恩就算是報完了,鷹子怎麽可能會讓自己用生命換來的機會只用過這一次就失去其意義了呢?所以他放棄了自贖,他要讓白老爺一直都欠著他這個情,先給自己留好一條退路,他放棄了起碼短時間內能讓家人過得很好的財富,他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強,有了力氣他還需要知識,財富隨時都可能被奪走被花光,可力量和知識永遠都只屬於他自己,只有自己變強了,他才能讓家人過上真正意義上的好日子。

——這才是聰明人。

羅扇搖搖頭咂咂嘴,老老實實坐在太陽地兒裏編她的柳條籃。早在一年多前她就已經把幾種編竹藝的手法讓鷹子轉教給了鷹子爹,畢竟她一個人速度有限時間有限,倒不如賣個好兒給鷹子家謀一條賺錢的路子,自己也可以沾光弄些外快。

自從鷹子爹學會了編法之後,雙方的分成就重新分配了,因為羅扇提供了編法,鷹子爹又代為銷售,所以這一點就扯平了,羅扇只需把自己編的東西給了鷹子爹,賣多少掙多少,鷹子爹那邊也是賣自己的掙自己的,雙方仍舊是互惠互利。

然而鷹子這麽一走就沒有了能給羅扇往外送成品的人,原本鷹子找了與他同院的柱子幫忙,但羅扇的意思是柱子同鷹子爹和她都沒什麽牽扯,能不欠人情還是不欠的好,所以她幹脆就中止了托鷹子爹幫忙賣竹藝的事兒,她的進項也就這麽停了。

秋去冬來,天幹物燥,盡管全府小心了再小心,謹慎了再謹慎,卻還是在這天晚上走了水,起火的地方是大廚房,也就是正經兒給主子們做飯的地方,聽說是哪個姨娘半夜裏突然想吃粥,就讓廚娘現給她做。那廚娘睡得五迷三道,行事不經心,火苗子落在竈外也沒發覺,等送粥回來之後才發現廚房內濃煙滾滾,這才嚇得喊叫起來,又趕上這晚刮著大風,那火勢勢如破竹,轉瞬便將整個大廚房給吞沒了。

幾十號下人拎著桶端著盆救到次日中午才算把這場火給撲滅,再看大廚房就只剩下了斷井殘垣,有沒有下人被燒死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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