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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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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令意剛穿過來那天,正趕上周府二爺周硯接小妾進門。算不得什麽大事,一家人在一塊兒吃頓飯就算擡舉,可因著老夫人高興,府中上下還是好好的熱鬧了一番。

取個小妾有什麽值得高興的?那自然是因為正妻不得老夫人歡心,又礙於某種原因,不能讓兒子休掉她。

說來也巧,蘇令意這一穿越,就穿成了這個不受待見的周府二夫人身邊一個年方十四的小丫鬟。

若說丈夫娶妾,正妻雖算不上主角,女配還是可以勝任的,可她卻連露臉的機會也沒有。那廂鬧得正歡,觥籌交錯,歡聲笑語,她領著三四個丫鬟,在昏黃的燈光下,冷冷清清的吃著飯。

二夫人大病初愈,老夫人以此為由,勒令她不準踏出院門,就怕她鬧事,畢竟全府的人都知道,二夫人有多喜歡二爺。

此刻,蘇令意正與二夫人同坐一張餐桌前,對著一碗蘑菇煨雞流口水。雞湯裏加了一斤甜酒,四錢冰糖,香氣四溢,直叫人肚子咕咕叫。

“阿遠,可以吃了嗎?”見二夫人遲遲不動筷子,蘇令意恐雞湯涼了不好喝。

與主人同坐一張桌子吃飯已經令人生怪,蘇令意卻還直呼其名,沒有半點兒尊重。阿遠沒有生氣,從自己的世界中抽出神來,笑著說:“吃吧。”

蘇令意立馬用瓷勺舀了一碗乳白色的雞湯在碗裏,仰頭灌下去,舔舔嘴皮,心滿意足的長舒一口氣。

玳雙不滿的推了一下蘇令意的腦袋:“夫人都沒動筷!沒大沒小的野丫頭!”玳雙也是阿遠的貼身丫鬟之一,除她倆外,還有元風、念雲二人。

蘇令意穿來這天,是這具身子第一天上班,阿遠邀她上桌吃飯,她就去了;阿遠說叫夫人把人叫老了,她就直呼阿遠。

氣得玳雙牙牙癢。

同樣的話阿遠早年就與她們說過,只是她們自小生活在這個尊卑有別的社會,自然是不敢應允的,蘇令意倒沒有這樣的顧慮,心安理得的接受這一切。

好在阿遠確實也是個表裏如一的好主子,否則她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蘇令意穿越前是個網管,每日與泡面打交道,七天有三天點一份油膩的外賣就稱得上奢侈,周府的廚子算不得什麽名廚,在蘇令意眼裏,卻已經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一晃神,三碗飯下肚,眼瞅著她還想添飯,玳雙怒道:“你是餓死鬼投胎嗎?夫人還沒吃幾口,你就要把菜巴拉完了!”

阿遠放下碗筷,笑道:“你就讓她吃吧,我今兒胃口不大好。”

一碗飯只吃了兩三口,連平日最愛的羊肉羹也只夾了一筷子,玳雙有些擔憂的望著阿遠。

“也是個苦命孩子,”瞧她吃飯的勁頭,就知道沒吃過什麽好東西,一旁的元風捏了捏蘇令意的臉,又對阿遠道:“夫人不再吃幾口?難得有個飯量能與您襯的姑娘。”

“算了。”她今日屬實沒什麽胃口。

話已至此,蘇令意再怎麽沒皮沒臉,也沒有再吃一碗的意思,悻悻放下碗筷,準備收拾桌子。

元風道:“這兒不用你,去陪著夫人。”

蘇令意心裏一喜,連忙去了。

玳雙見狀,不屑的冷哼一聲,明顯是誤會蘇令意了。她確實沒有在主子面前露臉怕馬屁的心思,只不過是想摸魚罷了。

晚風的游絲擠進窗戶,越過跳動的燈火,流連於不安分的紙頁。阿遠站於桌前,微微傾身,一手執筆,一手撫書。

蘇令意悄悄走過去,她不懂書法,毛筆都沒見過幾次,說不上好與壞,只覺得阿遠的字靈秀清麗,與之前在教科書上見過的大有不同。

“認識字嗎?”阿遠問。

蘇令意搖頭,“認不了幾個。”說的是實話,好歹也是高一才輟學,簡體字自然認識,換到繁體字,認識的就極為有限了。

聽聞阿遠是異族人,非燮朝人士,卻寫得一手好字。楞神間,阿遠把筆遞到她面前,笑盈盈的說:“吶,試試?”

蘇令意偏頭想了半響,拿不準哪個簡體字的字形與繁體字是一樣的。苦惱擡頭,剛好撞入一雙充滿期待的眼睛,迅速低下頭,若有所思,磕磕絆絆寫了一個“遠”。

她依稀記得,遠的繁體字就是把“元”變成“袁”,也就這樣寫了。落下最後一筆,松了口氣,急忙去看阿遠,只見阿遠怔怔地看著那個字,燈火印在她瞳孔中,倏的升起一股霧氣。

錯的這麽離譜?

蘇令意的心思頓時千回百轉,無數個解釋從腦海中閃過,隨便選了一個勉強合理的,鎮定心神,輕聲道:“阿遠?”

霧氣慢慢散去,阿遠笑了一下,“不是這樣寫的。”輕撫錯字,指尖勾勒出一筆一劃,又聽她喃喃道:“我第一次寫這個字,也寫錯了。”

聲音充滿了哀傷,似乎在懷念什麽。

院子裏沒有那麽多事要做,又有粗使丫鬟可以支使,蘇令意當丫鬟的日子,和在網吧當前臺的日子一樣,是很閑的。

生活在古代還是現代,對於她來說沒什麽區別,不過就是吃飯睡覺與打發時間。

午後,樹葉懶懶的耷拉在枝頭,陽光從樹葉縫隙間篩下來,落在地上,仿佛一塊破碎的琉璃。

院子中靜悄悄的,連最活潑的鳥兒都不願意動一下。

玳雙搬了個竹椅坐在房梁下,趁著好日頭為阿遠做件新衣裳。不一會兒,元風和念雲一人抱著些剛摘下來的蓮蓬走進來,和玳雙打了聲招呼,將蓮蓬放在她腳下,又說笑著離開。

再折返回來時,一人手拿竹椅,一人抱著白釉暗花大盤,依著玳雙坐下。

蘇令意就在這時溜進院中,被眼尖的玳雙逮個正著。她滿頭大汗,頭發絲擰在一起,貼在紅撲撲的臉蛋上,玳雙看著就氣不打一處來:“跑哪兒野去了?”

蘇令意訕訕一笑:“他們鬥蛐蛐,我就在旁邊看了一會兒。”

“也不知道找個陰涼地,曬得滿頭大汗。”連最好說話、最溫柔的元風也看不下去了。

念雲擡手,蘇令意自覺把頭湊過去,略帶涼意的手浦一接觸冒著熱氣的臉龐,蘇令意就不由自主地往前蹭了兩下。沒有中暑地跡象,念雲把手放下。

玳雙催促道:“趕緊去換身衣服洗把臉!桌上給你留了西瓜!”

“嘿嘿,謝謝雙兒姐。”

打理好的蘇令意還算個白凈可人的小姑娘,只肖忽略她大大咧咧的做派。

都在外面坐著閑聊,她一個人在房間無趣,拿了塊西瓜就往外人堆裏跑。連椅子也懶得搬,直接坐在臺階上,又唯恐西瓜汁水落在裙子上,遂撩起裙擺,岔開兩腿,身子前傾。

一塊西瓜三兩口吃完,隨手往花壇裏一扔,收獲玳雙一記眼神刀。

元風無奈笑道:“在這兒就算了,出去可別……”

“放心吧,元風姐。”

答應的如此之快,斷然是沒有放在心上的。她不是標新立異,也沒興趣在燮朝做打破封建禮教的第一人,她只是不在乎。除了她自己,這天底下的人或事就沒有她在乎的。這和通透、淡然沒什麽關系,只是單純的自私與冷漠。

也就不再談論這個事。

相熟的女人在一起,話是聊不完的,即便是買菜遇見,也能就今天的小白菜漲了一錢二錢聊上一個早市。

元風她們的話題,從“今年的荷花開得真好”幾經發展,逐漸轉移到阿遠與周硯身上,蘇令意來了興趣,蹲在瓷碗面前抓了一把剝好去芯的蓮子,做出認真聽講的姿態。

元風說阿遠是周硯從西域帶回來的烏戎族姑娘。

周硯受皇上指派,出使西域,本意是聯系周邊各國,勸說他們形成同盟,一舉殲滅已成為邊境蛀蟲的烏戎一族。誰知才出臨月城沒多久,就被一小股游蕩在沙漠中的烏戎騎兵捕獲,成為階下之囚。

烏戎王妄圖從周硯身上獲得燮朝情報,沒有殺他,反而將他好吃好喝供養在烏戎部落中,除了沒有自由,與貴族無異,誰曾想,這一關,就是六年。

“那阿遠呢”,蘇令意問,“阿遠是如何嫁給周硯的?”

元風搖搖頭,她是阿遠初到燮朝就跟在身邊的丫鬟,連她也不知道,恐怕就只有當事人才能說出其中因果。

“娶親,恐怕也不是心甘情願的。”玳雙冷笑一聲。

阿遠喜歡周硯,這是毋庸置疑的,心不甘情不願的人定然不是她,那會是誰答案不言而喻。

雖剛來不久,但蘇令意發現,玳雙每每提起周硯,是沒有好語氣的,不是嘲諷就是憤怒。元風和念雲沒有附和她,卻也沒指責她,這在蘇令意看來是不可理喻的。

名頭上說是貼身丫鬟,其實除了陪阿遠吃飯聊天,並沒有什麽事情要她做。

周府占地面積大,景致好,老頭老太太們晨練的公園都比不上周府的一個小園子。前兩日清晨,蘇令意走在霧蒙蒙的小徑上,恍惚間,竟覺得自己應該提個鳥籠……

她將周府逛了個遍,消息也就靈通了些。新進門小妾叫喬若煙,聽說是大家族的庶女,長得美若天仙,深受全府上下的喜愛,包括周硯。

周硯十天半個月不去一趟正妻房內,去了也不過夜,可現在竟日日留宿喬若煙房中。

那些下人談起這些,總會用憐憫的眼神看著蘇令意,年紀輕輕跟了個形同透明人的主子,料想這輩子再難出頭,因此對待她也就親切了幾分,頗有幾分施舍的味道。

蘇令意本人沒什麽上進心,也不排斥眾人的憐憫,還故意裝得可憐些,以此換點兒雞毛蒜皮的好處。

自己也就算了,其她三人竟一心一意服侍阿遠,對唯一能改變她們命運的周硯橫眉冷對,這多少超出了蘇令意的認知。

在她心裏,人是靠欲望驅使的生物,所以她理解不了她們三人行為,只覺得另有所圖。

天邊染上一抹紅,燕子飛快劃過,不知飛入哪家房檐,刺喇喇的在半空中留下幾條痕跡。念雲起身去拿掃帚,將蓮心蓮皮一掃而凈;玳雙放下針線,幫著念雲移開椅子;元風顛了顛剝好的蓮子,往小廚房去了……

蘇令意看著默契般散開的眾人,自覺往旁邊移了移,仰頭望向夕陽,嘴裏哼起不知名的小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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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背景參考宋朝,有關汴京的描寫參考《東京夢華錄》,有關吃食的描寫參考《隨園食單》,此後不再贅述,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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