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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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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飯後,阿遠拉住嘴都沒擦幹凈就要往外跑的蘇令意,說要教她寫字。

“不要。”蘇令意想也沒想拒絕的話就脫口而出。

“為何?”

學習多累啊,她的夢想就是做一條沒有夢想的鹹魚,面上蘇令意正色道:“沒有哪家夫人教丫鬟寫字的!這不合規矩!”

阿遠轉身,抓著蘇令意往書房走,蘇令意聽見她氣定神閑的聲音:“也沒有哪家丫鬟會直呼夫人姓名。”

“……”

反對無效,從此蘇令意悠閑晃蕩的人生多了一項固定流程,練字。比現代高中生還不如,他們好歹有周末節假日,蘇令意卻要每日雷打不動準時出現在書桌前。

那日元風說倚芳園的花開得極好,提議讓阿遠多出去走走。此話一出就受到蘇令意的全力讚同,她晃著阿遠的手臂,情真意切的勸說正在猶豫的阿遠:“去嘛去嘛,今天太陽這麽好,不出去逛逛真可惜,去吧去吧?”

阿遠被她吵得煩了,點了頭,還沒等蘇令意高興,就聽阿遠道:“帶著字帖。”

風簌簌地吹著,散落一地花瓣,入目是姹紫嫣紅的綠,細聞有淡雅清新的香。耳畔的交談聲與腳步聲漸漸遠去,鳥叫聲時隱時現……

蘇令意趴在亭子內的石桌上練字,練的郁悶,心裏的氣憤像塊大石頭沈沈的墜在心裏,一不留神,寫錯一筆。

突兀的一筆在月白的宣紙上格外刺眼,寫了大半的作業又要重新開始。蘇令意心裏煩躁,將紙揉成團狠狠往石徑拋去。

這一拋就剛好砸到了兩個無辜的過路人,蘇令意膽大包天,第一反應不是道歉,反而有些幸災樂禍的朝二人看去。

其中一人著小廝裝扮,樣貌清秀,除了比一般小廝多了幾分書卷氣沒什麽特別的。

另一人頭發用玉簪束起,身著寬袖青衫。蘇令意瞧見他時,他正好撿起無辜的紙團,骨節分明的手拿著被□□過的紙團,連紙團也變得高雅了幾分。

那人看著展開的紙團微微發怔。陽光灑在他身上,仿佛落在了山間的雪上,令人覺得空氣裏無端冒出一股涼意。

小廝好奇,也往皺巴巴的宣紙上看了一眼,“奇了,這小丫頭的字倒有幾分您的影子。”

蘇令意眼神微動,什麽也沒說,低著頭等對方發落。

周硯微微一笑,“誰教你的?”

蘇令意沒什麽好隱瞞的,直言道:“阿遠。”

風停了,四周安靜下來。周硯垂下眼眸,鴉青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緒,半響,蘇令意聽見他問:“她……身子好些了嗎?”

阿遠成天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聽聞在她穿越來之前生了一場大病,但已經過了這麽久了,況且也沒看見她喝過藥問過診,除了元風等人對她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料想阿遠從前身子就不好,現在這樣應該算正常的。

蘇令意沒什麽感情的回答:“挺好的。”

她已經猜出了他的身份,若是想幫阿遠爭寵,大可說不好,哄騙周硯去看阿遠,但她沒有。她很滿意現在的狀態,不想節外生枝,至於其他人的感受,並不在她的考慮範圍。

周硯點點頭,將紙放在石桌上,帶著小廝離去。

倘若是這個人,蘇令意可算明白阿遠為何情根深種了。

她收回視線,攤開一張新的紙,平心靜氣,重新寫寫畫畫。

周硯走了沒多久,去賞花的四人就回來了。玳雙眼尖,看見桌上皺巴巴的紙,嗤笑一聲:“喲,還寫急眼了?”

蘇令意撇撇嘴沒回答。阿遠走在後面,元風與念雲攙著她,和她說笑,她卻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渙散。

突然,她像想到什麽似的,撇開二人,快步走向蘇令意,抓住蘇令意的手臂問:“剛才可有其他人從這裏經過?”

蘇令意放下筆,面不改色的說:“沒有,怎麽了,阿遠?”

手倏的一下就松開,阿遠勉強笑了一下,“沒事,可能是我看錯了……回吧。”

晚餐有蘇令意念了許久的軟香糕,這是她從隔壁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丫鬟那兒聽來了,說這軟香糕點是她吃過最好吃的點心。

蘇令意十分向往。

府中餐食皆由膳房決定,每天吃什麽怎麽吃,自有人說了算,她一個小丫鬟更沒本事命令什麽,這一盤還是玳雙聽多了,親自在小廚房為她做的。

軟香糕清甜軟糯,入口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蘇令意頭一次吃,不喜歡這味道,覺得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轉頭看見玳雙的得意洋洋的表情,深覺批評的話一出口自己可能難逃一死,可若要把這一盤全吃了,又有些為難自己的胃。

又扭頭看看身邊的阿遠,阿遠一直是個能吃的姑娘。剛穿過來那幾天,她心情不好,元風哄著她多吃一些,後來心情好轉,食量也恢覆了,無風又恐她吃多了積食。蘇令意覺得元風是個妙人,年紀輕輕竟像個老媽子似的,操不完的心。

蘇令意對阿遠多有好感倒不是因為阿遠對她好,是因為阿遠吃的多。以瘦為美的年代,說一個女孩吃的少也成了溢美之詞,阿遠毫不掩示的滿足自己的味蕾剛好戳中蘇令意的心。

此刻再看阿遠,把碗裏的飯搗爛了都不見她塞一口在嘴裏,讓她幫自己解決這些軟香糕料想是不可能了。

收回視線,無奈的放棄桌上的燒雞,拿起軟香糕往嘴裏猛塞,餘光瞟見周圍無人在看她又立馬低頭把糕點吐在手帕中,重覆幾次後,盤子中的糕點盡數消失,只餘下一些散落的殘渣。

蘇令意喝了口茶,長舒口氣,然後擡手給自己添飯。

“我才一會兒沒看著你你就亂來!”元風有些生氣的說,“那麽一大盤點心都吃完了,我看你今晚肚子疼不疼!”

蘇令意嘿嘿一笑,手上動作沒停,卻被啪的一下拍開了。

元風道:“你還吃?”

蘇令意不舍的縮回手,委曲巴巴的看了阿遠一眼,在反抗元風的鐵血統治中,她倆一直是同一戰線。

“元風說的對。”

“……你變了阿遠!”

孤立無援的後果就是半夜餓得胃疼,翻來覆去睡不著。

在第五十八次入睡失敗後,蘇令意想小廚房中應該會備一些吃食,猛然起身,隨意披上衣服穿上鞋往門外去了。

夜深人靜,走廊盡頭三兩燈火在夐不見人的夜裏靜靜亮著,草叢裏窸窣作響,是和她一樣沒睡的小蟲。偷吃不是什麽光彩的行為,蘇令意一步三回頭,躡手躡腳的走向小廚房。

忽然,樹上閃過一個黑影,蘇令意心中一驚,忙尋聲望去,卻是枝繁葉茂看不清什麽。她不敢輕舉妄動,摒住呼吸緊盯樹影。只聽一只鳥撲騰兩下翅膀,驚落幾片樹葉。

蘇令意松了口氣,嘲笑自己神經過敏,擡手推開小廚房的門,就在這時,房中伸出一只手,猛地抓住蘇令意的領口!在她還沒有反應時,就將她拉進門。另一只手緊隨其後,迅速捂住蘇令意的口鼻,防止她呼救。

門被關上,脖頸處傳來一陣涼意,如攀附上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裸露的皮膚不受控制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蘇令意不自覺的縮了一下脖子,聽見一陣略微急促的呼吸聲,這反而使她放松下來。緊接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竄入她的鼻腔。

“不想死就別亂叫!”聲音低沈卻有一絲虛弱。

蘇令意點點頭,對方慢慢松開手。

她全身僵硬,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有任何輕舉妄動,那柄正在遠離的匕首將會幹凈利索的結束她的生命。

眼見蘇令意沒有求救的跡向,那人放松下來,靠著墻壁緩緩坐下。

借著月光,蘇令意看見那人身著窄袖黑色長衫,腰間系一腰牌,有佩劍,臉上帶著金屬面具,看不清樣貌。

蘇令意眼神暗了暗,對男子的身份有了猜測。

“再看把你眼睛剜了!”

幾個呼吸間,蘇令意已經完全放松下來,對目前的形勢有了初步判斷。她嗤笑一聲,往後退了幾步,與男子拉開距離,“也許你還沒搞清狀況,現在似乎是你的情況比較棘手。”

男子明顯已是強弓之末,此刻蘇令意有所警覺,再不可能有讓他有掌控局面的機會。

夏夜從來不是寂靜無聲的,在長一聲、短一聲的蟬鳴裏,楚盡細細打量這個衣冠不整的小丫頭,不敢相信她竟會有如此舉動。

周府上下幾百口人都被皇城司將底細摸的一清二楚,他在皇城司任職,對周府的一草一木比對自己家還熟悉,蘇令意他自然是認識的。

自周硯從西域歸來後,皇上對他的戒心沒有一刻放下過。皇城司做為皇帝的耳目,監視的工作自然就落到他們頭上。

正是如此,在逃避賊人追殺時楚盡才會選擇藏身於此地。他深知二夫人不受周硯寵愛,又因著身份等原因,與其他人鮮少來往,藏身此處當是最佳選擇。

不曾想,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小丫頭居然給他莫大的驚喜。

“你待如何?”他並沒有因為蘇令意的挑釁發怒,她的冷靜雖出乎意料,但依舊成不了大氣候,顯得格外可笑。他是受了傷,可只要還能擡得起手,取她性命一如呼吸一樣簡單。

只不過尚不知對方目的所在,且先聽聽。

蘇令意不出聲,回望著他,兩人不甘示弱,互看了半天。蘇令意先敗下陣,移開視線在竈臺上翻翻找找,黝黑鋥亮的大鍋比她的臉還幹凈。不死心,在楚盡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對著廚櫃一陣掃蕩,楞是沒留下一些現呈的給她。

穿越前一個人生活那麽久,簡單的飯菜是會做的,但生火屬實不是現代人的必修技能。不過,這房子中又不是只有她一個人。

“餵,會做飯嗎?會做就放過你。”蘇令意隨意問道,心中沒抱希望,他一個殺手不吃生肉就不錯了,還做飯。

楚盡一時間沒理解她的腦回路,不動聲色的說:“不會。”

其實是會的,不如廚師,卻能果腹。他常年在外執行任務,有時不得不在荒郊野外過夜,也只能自己做些飯菜改善夥食。

蘇令意聳聳肩,瞥見角落的蘿筐裏還放著幾個李子,走過去拿了兩個,一個放在嘴邊咬一口,一個直接拋給楚盡。

只聽她道:“吃吧,五十兩,回頭給我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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