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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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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祚睡得正香,被旁邊的動靜驚醒,連忙道:“怎麽了?”

黛玉搖搖頭,聲音有些發啞:“沒事,你睡吧。”

胤祚哪能睡得著,幹脆叫人掌燈,這才發現黛玉面色慘白,臉上尤還帶著淚痕。

胤祚既是心疼又是驚訝,黛玉瞧著柔柔弱弱,其實性子要強,打從病好了之後便極少落淚,不知怎的竟哭成這樣,瞧著面色是受了驚訝,但方才睡得好好的,並沒有發生什麽事,只能是做噩夢了。

黛玉身子被調養得極好,並不是愛做夢的體質,胤祚還是頭一回見她這樣呢。

他拿了外衣給黛玉披上,拉著她的手慢慢摩挲:“你別怕,夢裏都是假的,我在你身邊呢。”

手上的勞宮穴有安定心神的作用,胤祚按摩了一會兒,黛玉心情稍稍平覆下來,垂下眼瞼道:“我方才做了一個夢。”

“嗯,”胤祚問,“夢見什麽了?”

黛玉卻沒說,反而說起以前的事:“我記得有一年……我剛從榮府搬回自己家住,有一天家裏闖進一個和尚和一個道士。”

“是有這麽一回事。”胤祚不明白黛玉為什麽提起這個,莫非夢到的便是他們?

那可就奇怪了,這都過去多少年了,怎的早不夢見,到這時候才夢見?再說能把黛玉嚇成這樣,必不是一般的夢,莫非那二人做了什麽手腳?

胤祚從前是不信這些的,可是他都穿越了,還有什麽不可能的?況且那一僧一道瞧著確實有些道行,由不得他不擔心。

黛玉低聲道:“當時這兩人說過幾句話,你可還記得?”

“記得,他們說咱們倆都是神仙轉世!”胤祚得意道,“我先前還說呢,世上怎麽會有咱們倆這種長得好看又聰明的人,自那之後才算解惑了。”

黛玉:“……”

原本很正經傷感的氛圍,黛玉還沈浸在噩夢中魂不守舍呢,硬是被胤祚這不要臉的話逗得笑出了聲。

她淚中帶笑地捶了胤祚一拳,嗔道:“我和你說正經的呢!”

胤祚連連點頭:“你說,你說!”

“他們說絳珠仙子的命格變了,還淚之事不成了。又說是你助我,你不是這裏的人,本不該出現在這裏。”

胤祚安慰她:“胡說八道罷了,你不必掛心。”

“可是,我方才做了個夢。”黛玉伏在胤祚懷裏,啞聲把夢裏的事一一說來,“夢裏沒有你,你沒有來我家養病,我也沒聽過你多少消息,只知道幼年便夭折了。而我母親早兩年便逝世,父親傷心過度,重病纏身,把我送來京城外祖母膝下撫養,可是他久不在京城,不知外祖母家情狀,只叫我帶了兩個丫鬟一個嬤嬤和一點子錢財就上京了。到了京城我才知道,這榮國府庭院深深,裏頭多的是機關算計。便是有外祖母護著我,也免不得被人議論瞧不起,說我小性兒、尖酸刻薄,說我不如寶姐姐……我寄人籬下,小心翼翼,只盼著父親哪日接了我回去,沒想到父親也沒了。”

說到這裏,黛玉忍不住痛哭出聲。

胤祚心裏一跳,黛玉不知道,他卻是知情的,這就是她原本的命運,只是如今劇情已經被他改的面目全非,怎的黛玉又夢到了?難道劇情的力量就這麽大麽?

不!他更傾向於是有人搗鬼,那癩頭和尚和跛足道士就頗有些道行,況且紅樓夢背後不是還有個幕後大黑手警幻仙子嗎?

胤祚連忙攬著黛玉安慰:“別害怕,那不是你,只是夢罷了。林大人好好的,前兒還和人去京郊踏雪尋梅呢!”

“夢太真了,我以為那是真的。夢裏我就是在寶玉和寶姐姐成親這天心碎咯血而亡。”黛玉擡頭看著胤祚,“你說,那會不會就是我本來的命運?”

胤祚失笑:“哪有什麽命運之說?若命運是定好的,你怎麽和夢中不同呢?可見命運一說實屬無稽之談!便是確有命運一說,如今咱們已經和從前不同了,可見人定勝天,沒什麽好怕的。你不是夢裏的裏,林大人也不是夢裏的林大人,是不是?”

“是。”黛玉扯出個笑容,“從你來了我家開始,許多事都和夢中不同了。”

胤祚恨不得叉腰了:“說不定你想的是對的,那就是你本來的命運,可是不管什麽命運,都抵不過我這個身負龍氣的下凡仙君!你放心,日後我就天天跟在你身邊,誰想欺負你,我就打得他屁滾尿流,保證不叫你受一丁點委屈!”

黛玉不由笑了笑。

胤祚好生安慰黛玉,又一直給她按摩勞宮穴,黛玉的情緒總算平覆,睡意漸漸湧了上來。二人相擁著躺下,胤祚突然想起什麽,問道:“按你方才的意思,岳父大人早幾年便該……了,怎的你到了幾年後才心碎而亡呢?”

黛玉:“……我忘了。”

胤祚:“真忘了?”

“真忘了!”黛玉道,“誰做夢能記得這許多事,快睡你的覺,少追問起來沒完沒了!”

胤祚:“……哦。”

胤祚不說話了,不一會兒呼吸就變得綿長。黛玉松了一口氣,她也不知夢裏的自己怎麽想的,竟會瞧上寶玉?此事絕不能叫師兄知道,否則他必得撒潑不可。

想著想著也睡了過去,胤祚摸著她的脈搏,發覺脈象越發平穩,最後那點子驚嚇不安也沒了,這才微微一笑。

心理療法說“憂勝恐”,黛玉夢到書中劇情受了驚嚇,他便故意提起賈寶玉叫她憂心,果然,這不就好了?

黛玉沈沈睡了過去,胤祚卻怕她再做噩夢,睜著眼熬了一夜,第二天起來眼睛都是紅的。

黛玉笑道:“昨夜裏沒睡麽,眼睛這麽紅,可是想和兔子做伴去了?”

胤祚哼笑道:“你還好意思說,昨兒我睡得好好的,不知是誰非要纏上來,你手就放在我胸口,我能睡著才是怪事。”

黛玉臉一下就紅了,背過身去不理胤祚,胤祚又好生哄了一會兒才罷了。

……

這廂小兩口嬉鬧,另一頭賈寶玉和薛寶釵的婚事也如期舉辦。

要辦婚事了,薛家自然不能在賈家住著,她們在京城也是置辦了宅院的,早前就收拾停妥挪過去了。薛寶釵一大早就起來梳洗上妝,添妝的人絡繹不絕,任誰瞧了寶釵都要誇一句:“新娘子端莊大方,真真是好教養!瞧這臉盤,就跟那十五的月亮似的,一瞧就知道有福氣!難怪能得這麽好一個女婿呢,以後的日子也必定和和順順。”

薛姨媽笑得合不攏嘴,寶釵抿唇一笑佯裝羞澀,心中卻並無多大歡喜。

若非不得已,她實在是不想嫁給寶玉的。

另一邊,寶玉難得和寶釵不謀而合——他也不想娶寶釵!

只是他比寶釵任性得多,寶釵不過想想罷了,面上該怎麽做還是怎麽做,寶玉卻全然不管不顧,大喜的日子,竟是賴在床上不起來了。

小廝叫了幾回不管用,到底不敢硬來,只能派人回稟賈母,還糾結了一下要不要告訴賈政,最後還是放棄了,大喜的日子叫寶玉挨打到底不好,還是先看看老太太的意思吧。

賈母不一會兒就叫鴛鴦和王熙鳳攙著過來了,今兒寶玉大喜的日子,眾人都盛裝打扮,很是富貴喜慶。但到了寶玉的院子卻不由皺眉,天色已經不早了,寶玉院裏什麽都沒準備停當,亂糟糟地不成個樣子,王熙鳳招了襲人過來:“你們這差事怎麽當的?這會子還不收拾,回頭該趕不上吉時了。”

襲人嘆氣:“我們倒想收拾,只是那位祖宗扒著床不肯起來,怎麽說都不聽,不知又犯什麽倔。”

“莫不是病了吧?”賈母一驚,吩咐鴛鴦道,“悄悄地,去請個大夫過來候著,若是寶玉病了也好立刻診治。”

又對襲人道:“我進去瞧瞧,你叫人把洗漱的東西拿來,吃食衣裳也備著,你們家二爺一起來就伺候他拾掇。”

鴛鴦和襲人各自辦事去了,賈母才帶著王熙鳳進了房間,就見賈寶玉穿著褻衣,被子也不蓋,手腳大張平躺在床上,小廝還在疊聲請他起床,寶玉卻理都不理,只眼睛直勾勾看著頭頂,不知在瞧什麽。

王熙鳳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什麽都沒有。

賈母卻想起上回寶玉被魘鎮,也是這般表現反常,不由心裏一跳,連忙上前兩步:“寶玉,寶玉,你怎麽了,可千萬別嚇祖母啊!”

賈寶玉眼珠子動了動,喊了一聲“祖母”。

賈母心一下子就松了,能叫人就好,看來是她想多了。她摸摸寶玉的頭:“你這孩子,今兒是你大喜的日子,怎麽到了現在還不起,回頭該趕不上接新娘子了!可是身子不舒坦?”

寶玉聽到“新娘子”三個字就已經楞了,抱著賈母的手道:“祖母,新娘子是林妹妹嗎?我要林妹妹,不要寶姐姐!”

賈母臉色一變:“你這孩子糊塗了?”

寶玉全聽不進去,只知道賈母這是不同意他娶黛玉,眼淚“唰”地流了下來:“你們都哄我!所有人都哄我!明明說好叫我娶林妹妹,為什麽換成了寶姐姐?”

賈母聽得一頭霧水,王熙鳳更是一句都聽不下去,什麽就一口一個娶林妹妹?簡直莫名其妙!若是傳出去叫黛玉怎麽做人。

她連忙打斷寶玉的話:“寶兄弟睡了一覺糊塗了不成,誰說過叫你娶林妹妹這樣的混賬話,拉出來我好好問問他,做什麽要這麽害咱們?林妹妹如今是六福晉,可不能隨便掛在嘴上,叫人知道了,咱們一家子都別活了!”

賈母聽著前半段還有些生氣,覺得王熙鳳話重了,嚇到寶玉可怎生是好,但聽到後頭卻是一震,是了,寶玉說的這話是極不合適的,不能再由著他了。

她使了個眼色,便有人上前捂住寶玉的嘴,拉他起來洗漱。

寶玉不肯從,還在使勁掙紮,賈母勸了幾句不成,板下臉斥道:“別鬧了,今兒你成親的大日子,新郎官要是不出現,咱們家臉就丟大了,可不能任性!”

寶玉楞了楞,還是不甘不願,賈母氣道:“你要是再不聽話,我就叫你父親過來了。”

寶玉一聽賈政就縮了縮脖子,登時不敢再掙紮,乖乖被下人拉著洗漱去了。

賈母這才松了口氣,又盤算著回頭仔細問問,寶玉斷不可能無緣無故說出“本來要娶黛玉”這種話,必然有人暗中挑撥,此人不安好心,必得找出來才成。

有賈政震著,寶玉到底沒在婚禮上鬧幺蛾子,除了瞧著興致不高之外,大婚也算順順利利結束了。

拜完天地,喝完交杯酒,寶玉去前廳酬謝賓客,寶釵則在新房等他回來,只是左等右等,直到將近子時也沒有等到新郎回來,寶釵是新娘子,不好著人去問,那邊也渾似忘了還有個新娘在等著似的,一點子消息都沒有,賓客早就散了,整個榮國府安安靜靜,她就像被人忘了似的。

直到過了子時,襲人才匆匆過來:“該死該死!底下人辦事不仔細,凈顧著寶玉去了,倒忘了和奶奶說一聲,寶玉方才高興,多喝了兩杯,這會兒醉得不省人事,已經在前頭客房睡下了。”

寶釵溫和帶笑的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焦急:“怎的就吃醉了?可用了解酒藥?”

“用了,奶奶便放心吧,”襲人一嘆,“原便是醉了,也該把他送到新房來的,只是恐怕酒味兒重熏到奶奶,想著先去客房梳洗一二,誰知道寶玉抱著柱子就睡著了,也不知怎麽想的,死活都不肯撒手,奴婢等不敢強求,否則傷了他一絲半毫,改明兒又成了咱們的不是,不如就在那邊睡罷了,奶奶也落個清凈。”

寶釵說:“我去瞧瞧。”

“別!”襲人連忙攔住寶釵,笑道,“奶奶今兒是新娘子,按規矩不能出新房,免得壞了福氣。寶玉那兒您只管放心,這麽多人不錯眼地盯著,橫豎出不了岔子,您今兒累了一天,只管好生歇一歇罷。”

寶釵看了襲人一眼,笑道:“我一直都說你能幹,可不就叫我說著了嗎?瞧瞧你這張嘴,真真叫人愛不過來,什麽時候離了二爺到我身邊,咱們姐妹好生親近親近才是。”

襲人心裏一跳,不知道寶釵是不是瞧出了什麽。但見她言笑晏晏,也只能硬著頭皮道:“奶奶說這個就見外了,您和二爺是夫妻,奴婢是二爺的丫鬟,自然也是您的丫鬟。二爺那邊不能離人,奴婢便先回去了。”

寶釵點頭:“去吧。”

等到襲人出去了,寶釵臉上笑容褪去,露出幾分怒意。

“也太委屈姑娘了!”鶯兒氣道,“都怪那些賓客,大婚的日子把新郎灌醉,誰家有這樣的規矩?傳出去不成笑話了!真是一點分寸也沒有!寶二……爺也是,自己的酒量不知道麽,不能喝還不能躲麽……”

她小嘴叭叭叭,一句接一句,都是替寶釵不平的話。這話原也有道理,沒有任何一個女子能忍受洞房花燭夜獨守空房這種事,哪怕原因是新郎喝醉了,日後也少不得被人笑話。

但寶釵只是怒了一下,很快就收拾好情緒和表情,淡淡阻止鶯兒:“行了,你真以為寶玉不回來是因為喝醉了?”

“不、不是嗎?”鶯兒眨眨眼,然後瞪大了眼,“難道其中另有隱情?是不是爺遇到什麽事給絆住了?”

寶釵沒答這個話,只是垂下眼瞼道:“替我卸妝吧。”

鶯兒想著寶釵的話,飛快替寶玉找了好幾個不能來的理由,歡歡喜喜伺候寶釵洗漱。

寶釵看了她一眼:“……”

另一邊,襲人匆匆回了前院客房,卻見據說醉得不省人事,與柱子不離不棄的人正坐在床頭發呆,室內光線不好,他一身大紅色喜袍,猛地一瞧還怪瘆人。

襲人嘆了一聲:“二奶奶那邊我哄過去了,你以後可別叫我做這種事了,再不能幫你的!我又不會扯謊,二奶奶又聰明,方才可嚇死我了。”

“沒驚動老爺、太太和老太太吧?”寶玉問。

“沒有,老爺、太太和老太太都睡熟了,誰也不知道,”襲人道,“不過這事瞞是瞞不住的,明兒他們知道了,可不會輕饒了你!”

寶玉漫不經心道:“姐姐不是想好了說辭嗎,明兒再說一遍就是了。”

“好啊,原來你還打著這樣的主意!”襲人輕輕捶他,“我說你喝醉了,二奶奶不知前頭的事也就罷了,老爺、太太和老太太斷斷是不會信的。”

寶玉道:“才說姐姐聰明,怎麽又糊塗上了?太太和老太太信不信不要緊,只要有個說得過去的由頭就罷了,她們不會計較的。至於老爺……老爺如今只當沒我這個兒子,一門心思培養蘭兒,他不會管我的。”

這話說得襲人心酸,坐到寶玉身邊想安慰兩句,一扭臉卻發現寶玉又呆呆地不知想什麽去了。

襲人奇道:“你今兒怎麽了,總是魂不守舍的?”

寶玉張張嘴卻說不出口,最後只能一嘆:“罷了,沒事。”

襲人咬咬牙,低聲道:“若是為了那事,你也莫要多心,咱們治了這幾年,不是有些效果嗎?”

雖然說不上好,但偶爾寶玉也能有點感覺,算是有些進展,“我叫我哥哥再去南邊尋摸些好大夫,總能治好的。”

寶玉沈默一會兒,解下腰上的玉佩遞給襲人:“花大哥替我奔波,路上少不得花費,請大夫也要銀子,這個你拿給他,應該能頂一些時日。”

“不用!”襲人連忙推辭,“你前幾日剛給了他五十兩銀子,哪就使的完呢?”

寶玉把東西塞到她手裏:“你跟我客氣什麽,拿著便是了,若是用不上,便只當是我給你和花大哥的謝禮了。”

襲人看著手裏的東西,接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後還是收了。

洞房花燭夜,新郎沒進新房,新娘獨守空閨,這事果然瞞不住,第二天新人敬完茶,賈政黑著臉離開後,賈母和王夫人便留下寶玉單獨說話。

王夫人病得越發厲害了,自打年初王子騰暴病身亡,她傷心一場,更是連床都下不了了。今兒都是叫人擡著過來的,她看了寶玉一眼,想要說什麽,但一張口就咳個不停。

賈母瞥她一眼:“不舒坦就別說話了。”

然後又問寶玉:“你怎麽想的,可是對寶釵有什麽不滿?”

寶玉低聲道:“不是。”

襲人連忙上前,把昨兒和寶釵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既是如此,那也罷了,不全是你的錯。只是以後不能這般孟浪了,好在寶釵大度,不跟你一般見識,換個人有你受的!”賈母意味深長道,“成了婚便是大人了,以後有妻妾兒女,你得撐得起門楣才是,從前那些心思都收一收,不該想的不要想,正經讀幾本書,考個功名才是。”

寶玉低下頭,悶悶地應了一聲。

當天晚上寶玉便乖乖去了正房,丫鬟們識相地退出去,給夫妻二人留下獨處空間。鶯兒甚至還貼心地點了一對紅燭。

燈光照耀下,寶釵羞紅了臉,主動上前給寶玉解衣裳。寶玉卻退後兩步避開寶釵的手:“昨兒喝得太多,今兒我又看了一下午的書,這會兒頭疼得厲害,咱們這就睡吧。”

寶釵臉瞬間變得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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