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33章

關燈
成婚好幾日,夫婦兩個沒有同房,這事兒根本就瞞不住人!

大戶人家,身邊那麽多雙眼睛看著,且不說床單上沒瞧見落紅,只說晚上屋裏沒有動靜,也不曾叫過水,早上丫鬟收拾床鋪,睡過的床不能說幹凈整齊,但也不像辦過事的,且寶釵雖然梳了婦人頭,舉止神態卻和當姑娘時差不多,沒有新婚的甜蜜柔媚之態,和寶玉更像姐姐弟弟,沒有新婚夫婦之間的粘膩暧昧……

都是大宅院裏伺候人的,尤其寶玉身邊的丫頭,好幾個都和他不清不楚,自己就是經歷過的,哪能不明白裏頭的道道?

一時之間說什麽的都有。

頭幾天寶釵推脫身上不方便,倒也能敷衍過去應付一時。但幾天過去還是這樣,議論的聲音就擋不住了。

“二奶奶可憐”;“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二爺端是好相處的人,便是對咱們下人也和和氣氣,怎麽偏生對寶二奶奶這樣,我看啊,這裏頭必定有什麽緣故,咱們不知道有什麽故事,還是不要亂說的好”;“這裏面的確有緣故,原是寶二爺不喜歡二奶奶,是被薛家逼著成婚的,只是沒想到連同房都不願意,打臉打得夠狠的”;“也難怪寶二爺不喜歡,寶二奶奶當姑娘的時候就喜歡端著架子教訓人,恨不得架勢擺得比二老爺還足,要是我,我也不想娶一個現成媽回來啊!”;“叫我說,寶二爺還是喜歡林姑娘,林姑娘長得好看,出身好,又有才華,人品秉性都是好的,以前老太太和太太不就想撮合寶二爺和林姑娘嗎,寶二爺也是樂意的”;“是啊,以前寶二爺就時常往林姑娘的院子跑,便是見不著人也要去,可不曾見他對薛姑娘那麽上心。”

賈家下人的嘴向來沒把門的,說起話來壓根沒有顧忌,探春聽到氣得不行,在賈母的授意下下狠手整治了兩回,倒是消停了不少,只是寶玉和寶釵一日不圓房,下人心裏必定犯嘀咕。

就連賈母心裏也七上八下呢,她想起寶玉大婚那天,寶玉賴著不肯起床,口口聲聲要娶黛玉。

當時賈母沒放在心上,她知道寶玉的心思,比起寶釵,他無疑更喜歡黛玉。但黛玉已經成婚了,嫁的又不是普通人,便是再惦記也無可奈何。

況且賈母一直覺得寶玉對黛玉的喜愛有限,在黛玉離開榮國回林家、指婚和成婚的時候寶玉的確頹喪了幾日,但很快就又好了,每日吃喝玩樂,日子過得快活得很,和寶釵定親也沒有反對,誰能想到他到了大婚突然發作,婚後又這般作為呢?

賈母和王夫人又勸了寶玉兩回,只是都沒什麽用。生氣的同時,賈母看著寶玉心虛又倔強的樣子,不免對黛玉也生起怨氣。

寶玉到底有什麽不好,她就那般瞧不上?要是當初黛玉應了她的撮合與寶玉成親,寶玉何至於成了今天這樣?

……

賈家這邊事鬧得大,探春盡力管束,但她到底只是個臉嫩的姑娘家,賈家一溜老油子,對她的敬畏實在有限,消息到底還是傳了出來。

胤祚聽到外頭傳來的話,只差那麽一點點就要炸了。

賈寶玉為什麽不和妻子同房?

——因為他不行啊!

攀扯我家黛玉幹什麽!

原本胤祚沒打算徹底掀了賈家的面子,但既然他們管不住自己的嘴,他也不能任由這起子人嚼咕黛玉,少不得你不仁我不義了。

他吩咐德清:“去賈家告訴賈政,要是他管不住家裏人,我就把賈寶玉不行的事登在《京城日報》上,然後捋了賈家的爵位,送他們回金陵老家去。”

賈政聽了下人轉述胤祚的話,冷汗登時就流了出來。

他還記得當初被胤祚恐嚇的恐懼,他的官職便是被胤祚搞掉的,可他不僅不敢恨,甚至每次聽到胤祚的消息都覺得害怕。這回家裏不知鬧了什麽事,竟叫胤祚親自派人上門警告,賈政哆嗦著嘴唇道:“是!是!政治家不嚴,不知何處冒犯了王爺,還請大人明示。”

來人哼了一聲:“問你兒子去吧。”

說著就甩袖離開了,獨留賈政原地楞了一會兒,想起胤祚話中說“寶玉不行之事”,登時一個機靈,叫來長隨問:“寶玉近日可有什麽不妥?”

“這……”長隨欲言又止。

賈政皺眉:“有話便說,何故吞吞吐吐?”

“是!”長隨應了一聲,說,“奴才聽說,寶二爺和寶二奶奶成婚至今尚未……圓房。”

“哦,”賈政並不意外,寶玉能圓房才奇怪呢,“除此之外呢,有什麽出格之事嗎?”

長隨心說這還不算出格嗎?但賈政既然問了,他也細細回想了一番,然後搖頭道:“沒有了,寶二爺近日情緒不佳,素日除了正房和書房哪都沒去,也沒同丫鬟小廝玩笑,倒是看了半本子書。”

賈政皺眉,不可能呀!六阿哥貴人事多,若不是咬準了的事,何必白白叫人跑一趟呢?必然是有事的。

他說長隨:“你再仔細想想,果真沒有旁的事?與寶玉相關的也算。”

長隨又想了想,搖頭道:“沒有旁的,近日寶二爺就這麽一件,下人議論紛紛,所以他……”

“等等!”賈政打斷他,“你說下人議論?”

“是!”長隨心知主子不喜歡底下人嘴碎,生怕賈政生氣,連忙道,“三姑娘不允許咱們亂說,大家夥兒並不敢多說,只是偶爾有人議論,奴才恰好聽了兩耳朵罷了。”

賈政輕哼一聲,他還不知道這些人的作派麽?什麽偶爾議論,只怕恨不得全大清有耳朵的人都能聽到他們說話!

“他們議論什麽?”

長隨把那些話學了一遍,前頭也就罷了,聽到長隨說寶玉是為了黛玉才不碰寶釵,賈政臉色登時就變了,一拍桌子,大喝:“混賬!”

長隨“砰”地一聲跪下:“不是奴才說的,奴才只是覆述,老爺饒命!”

賈政臉色發青:怪不得六阿哥生氣,這事兒擱哪個男人身上能不生氣?他素來知道底下人嘴碎,也有些肆無忌憚,萬萬沒想到連六福晉也敢放在嘴裏嚼咕,他們不要命,賈家還不想給他們陪葬呢!

他在書房轉了幾圈,只覺得胸口火燒火燎地難受,指著長隨罵道:“你是瞎了還是聾了,叫你盯著府裏的事,你就是這麽辦事的?”

長隨小聲道:“您說過,寶二爺的事不用和您說。”

賈政一噎,他是說過這話,寶玉這兒子算是廢了,他根本懶得聽懶得管。

罷了罷了。賈政擺擺手,懶得再計較。

如今還是想怎麽叫六阿哥滿意要緊。絕對不能叫他在報紙上說寶玉的事,賈家丟不起這個人!況且還有爵位呢,這爵位是賈赦的,但與賈政也不是全無關系,有這個爵位在,他就是國公府二老爺,沒了這個爵位,他便是個庶民罷了,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

“告訴府裏上下,這等愛嚼主子是非的下人咱們賈家用不起,以前議論過的罰三個月月例銀子,暫且不與他們計較,日後若再有人犯,打三十板子發賣了去,倒落得個幹凈。”

這懲罰可算非常狠了,長隨不由打個激靈,頭埋得更深了。

這話一放出去,賈家果然安靜了,賈政向來極少管內宅之事,但一旦管了,必然是雷霆震怒,大家都不想這個時候觸黴頭。

但賈母卻不能不管,這天便請了賈政過來問他怎麽回事。賈政把事情說了,只隱去跟寶玉的病有關的部分,嘆氣道:“他們在家裏說說也就罷了,如今都傳到外頭去了,六王爺放了這話出來,兒子也沒有法子,只能下狠手管了。”

“原來還有這麽個緣故,你做得對,”賈母也嘆氣,“府裏下人也該管管了,但揚湯止沸,不如去薪,此事由寶玉引起,下人便是不說,心裏能不多想嗎?你是做父親的,合該管教管教寶玉,總這麽犟著成什麽樣子?”

賈政心裏呵呵,寶玉不行就是不行,勸能有什麽用。

再說了,什麽就‘揚湯止沸,不如去薪’?叫他說這“薪”就是下人沒規矩!不管主子怎麽樣,下人都不該議論,更不該傳到外頭去。怎的到了賈母嘴裏,竟成了為了不叫下人議論,主子就不要做錯事了?沒這個道理!向來只有奴才討好主子,哪有主子遷就奴才的?他養的是下人,不是禦史!

但賈政還是附和賈母:“母親說的是。只是兒子是父親,也是公公,不好過問兒子房中之事,不如順其自然……”

“有什麽不好說的?你私下和寶玉說就是了!”賈母恨鐵不成鋼道,“你素日對寶玉不管不顧,怎的環兒是你兒子,蘭兒是親孫子,寶玉就不是你的種了不成?”

賈政連連磕頭,連連道:“兒子不敢!”

有賈母盯著,賈政到底把賈寶玉叫去勸了兩句,他勸得並不認真,然而寶玉向來畏懼賈政,只覺得壓力極大。不由催襲人快些找大夫,這一心急,做事未免有些疏漏,便叫人發現了他一月間見了十幾位大夫的事。

寶玉的事向來不是小事,當即就有人回稟賈母,賈母立時坐不住了,帶著人轟轟烈烈去了寶玉院子,又是請相熟的大夫,又是詢問病情。這麽一鬧二鬧的,事情終究沒瞞住,叫賈母給瞧了出來。

賈母當即眼前一黑,直挺挺就往後倒,幸虧後頭跟著好幾個丫鬟,合力把人扶住了放到床上,又叫大夫把脈。

“老太太年紀大了,刺激過度導致昏厥,沒有大礙,待老夫施針。”老大夫在賈母的虎口和手上各紮了幾針,不一會賈母就悠悠轉醒,醒來的第一眼瞧見寶玉,便拉著他聲淚俱下,“我的兒,可憐見的!你這麽小的人兒,連個兒子都沒有,怎生就得了這樣的病?”

下人們也面面相覷,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知道主子太多秘密未必就是好事,如今二老爺管的嚴,萬一牽連到她們身上可怎麽好?

便是如此擔心,也不得不在心裏驚嘆一下,往日寶二爺最愛和丫鬟們說說笑笑,又要吃人家嘴上的胭脂,又愛嘴上說些不清不楚的葷話,他院子裏的丫鬟好幾個都和他不幹凈,大家都說寶二爺是個風流種子,誰能想到他會有這樣的毛病?

寶釵靠在薛姨媽身上,幾乎要站不住。這就是她費盡心思謀來的婚事嗎?

當初看中寶玉,為的是賈家的權勢不假,但薛寶釵首先是個女人,女人這輩子謀的不外乎兩樣東西,一個是丈夫,另一個便是孩子,她已經接受了丈夫不是個好丈夫,如今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有了嗎?

那她這一輩子活得還有什麽意思?

薛姨媽攬著寶釵,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現在是真後悔,早知如此她就不該把女兒嫁給寶玉!如今竟是害了她的寶釵,年紀輕輕就要一輩子守活寡啊!

對了!

聽方才那意思,寶玉竟是已經病了好些年了,那他為什麽還要和寶釵成親?

薛姨媽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氣得嘴唇都在抖,恨不得撲到賈寶玉身上把他撕成十塊八塊,好好問問他,她們家和他有什麽深仇大恨,寶釵有什麽對不住他的地方,以至於要這麽害她們?

可她不能!

沒有訂親時她可以鬧,便是訂親了,只要沒成親,她也可以鬧,但如今木已成舟,寶釵已經是人家的人了,現在再鬧,只會讓寶釵難做,若是惹惱了賈母和寶玉,日後受苦的只會是寶釵自己。

她只能生生咽下這口氣,還要上前安慰賈母:“老太太別擔心,寶玉不過是病了,病了就看大夫吃藥,總能好的。”

寶玉低著頭輕聲道:“孫兒瞧了幾個大夫,確實覺得好些了。”

賈母這才打起精神,說鴛鴦:“一般的大夫怕是不成,你去林家告訴女婿一聲,讓他去太醫院請太醫,多請兩個,最好是院使和院判!”

鴛鴦應聲去了,賈母這才看向剩下的人:“今兒的事你們只當沒看見沒聽見,嘴都給我閉緊了,要是露出去一星半點,一家老小都賣到礦上做苦力去!”

眾人齊齊應是。

賈母見寶釵臉色蒼白,拉著她的手拍了拍:“好孩子,委屈你了。瞧這臉白的,還得有套好首飾相配才是,我記得庫裏收著一套紅寶石鎏金頭面,是我當初的陪嫁,回頭叫人重新炸了做成時新樣子,配你倒是極合適。等到寶玉病好了,你們也好給我添幾個大胖重孫!”

寶釵抿唇一笑,低頭應了。但等回到房間,卻不由和薛姨媽抱頭哭了一場,深覺自己命不好。

本來此事就算過去了,沒想到有一回薛姨媽出門,竟聽見兩個小丫鬟說話。

如今賈政管得嚴,她們倒是不敢指名道姓地說寶釵和寶玉,但一聽就知道說的還是那回子事!寶玉和寶釵都成親半月有餘了,到如今還沒有圓房,底下人哪有不犯嘀咕的?這兩人便是議論這事呢,哪怕她們隱去了人物姓名,薛姨媽還是能聽出她們是在笑話寶釵,口口聲聲寶釵沒用,拴不住男人的心,叫男人對她生不起一點心思,還不如襲人晴雯雲雲。

薛姨媽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過去半個月這樣的話聽多了,只是從前不知怎麽回事,她們又心虛,便是生氣也無可奈何,但如今她們可算知道了,這事壓根不關寶釵的事,都是因為寶玉不行!寶玉不僅騙婚,還要讓寶釵承受罵名,被人嘲諷恥笑,憑什麽?

薛姨媽氣上心頭,也顧不得太多,當即招小丫鬟過來耳語幾句,目送小丫鬟跑去辦事了,她才深吸一口氣,扯著嘴角笑了笑。

當天那兩個背地裏議論主子的小丫鬟就被拉去打板子然後賣了,連夜都沒過。又過了兩日,寶玉不行的消息開始在賈家下人中流傳。

胤祚收到這個消息笑了笑:“賈家那邊不用盯這麽緊了,恢覆從前即可。”

如今賈家主子忙著給賈寶玉治病、忙著內鬥,賈家下人忙著吃寶玉不行的瓜,想來不會再有功夫攀扯黛玉了。

他溜溜噠噠回了正院,向黛玉告知了這個好消息,自然了,他的表情一定是正經中帶著一點哀痛的,最後還要嘆一口氣,表達一下對寶玉的同情。

黛玉:“……你想笑便笑吧。”

胤祚嘴角飛快揚了揚,又飛快恢覆原樣,一本正經道:“別胡說,寶兄弟遇到這種事,我替他難過還來不及,哪還有心思笑?唉!”

黛玉:“……”從前不見你多待見他,這會兒倒開始稱兄道弟了?

她也不揭穿,只嘆道:“不知外祖母如何了,她一向最疼寶玉,不知該如何難過呢。”

胤祚道:“你放心吧,前幾天岳父就請太醫去賈家瞧過了,老太太沒事。”

黛玉松了口氣,又問:“那寶玉如何,能治好嗎?”

“這個不好說,”胤祚咬著塊糕點道,“他這病原不是旁的緣故,而是驚嚇受驚所致,根子還在他心裏,他要是放不開,就永遠不能行,大夫能做的有限。”

至於寶玉能不能放寬心?

都已經好幾年了,能放下早該放下了,何至於拖到今日?既然拖到今日,只怕日後康覆的可能性不大。

胤祚這麽跟黛玉說,黛玉也不由嘆了口氣:“不知他日後該如此自處?還有寶姐姐,也實在太可憐了。”

胤祚沒說話,寶玉如今在賈家算是丟盡了臉面,至於消息會不會從賈府傳出去……跟他有什麽關系?自作孽不可活,賈政和賈寶玉自己都知道他有缺陷,卻還是瞞著薛家定下婚事,既然敢做,就該做好被報覆的準備。

丟人罷了,總不會比薛寶釵還慘。

薛寶釵確實悲慘了些,不過這婚事原是她自己求來的,怨不得旁人。

果然不出胤祚所料,你可以永遠相信賈家下人的嘴,不出幾日,寶玉不行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寧榮街。

寶玉走哪都覺得別人在笑話他,連門都不願意出了,倒是寶釵洗去汙點,如今大家只覺得她可憐,倒不說她拴不住男人之類的了。也算有好有壞吧。

賈家大失顏面,自是焦頭爛額,但很快他們就沒心思管這個了。

江南傳來消息,甄家被問罪抄家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