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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籠金乳酥，等會兒你也嘗嘗，味道很不錯。”
楚餘微微一笑，“多謝祖母。”
一位媽媽便出了門，大概是取點心去了。
老夫人開始專心看畫冊。
但楚餘很敏感地覺察到她似乎在用餘光觀察自己。
他佯裝不知，解下掛在腰間的一把小匕首，專心致志地欣賞匕首鞘上鑲嵌的帝王綠翡翠。
這是他前些日子專門給陶葉淘換來的生辰禮物——一般來說，女孩子過生日要送珠寶，可陶葉就是做珠寶的，再送就顯得沒有誠意，他便尋了這個——但願用不上吧，不然還沒送出去先見了血，不吉利。
過了不長時間，點心沒到，祖父楚征先到了。
他跟周氏有夫妻相，都長了張長褂臉，鼻子高挺，眼角皺紋極多，法令紋很深，比起同齡人，他們衰老得似乎更快些。
楚餘麻利的收起匕首，上前見了禮。
248人質
“哦，你也在這裏，聽說今兒露臉了？”楚征向來不茍言笑，一張老臉冷得嚇人。
楚餘道：“僥幸過關罷了。”
“嗯。”楚征不置可否，指著楚餘剛才坐的位置又道，“坐吧。”
楚餘遲疑了一下，沒動。
這時候，一個媽媽端著托盤進了屋子，點心的香氣撲鼻而來。
楚征捋了捋短須，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有點餓了。”
一個媽媽便擰了濕手巾，請楚征凈手。
楚征一邊擦手一邊對楚餘說道：“一起用吧。”
如果楚餘還是原主，能陪老太爺一起用點心，那簡直是一種莫大的榮幸，定會以一種感恩的心態飛奔過去，然後美滋滋地把這些甜膩點心吞到肚子裏，再喝上幾杯茶解膩。
可惜，楚餘不是原主，所以，他並沒有坐下，而是恭聲婉拒：“來的時候剛用過點心，就不打擾了老太爺了。”
楚征眼裏閃過一縷寒光，伸向點心的手，也在半空中停了下來，視線轉向周氏，飛快地與她對視一眼，然後才看向楚餘，手向下壓了壓，說道：“坐吧，坐吧。”
楚餘挑挑眉，從善如流，當真坐下了。
“說說，那詩誰做的？”楚征取了一塊水晶龍鳳糕，放到嘴裏咬了一口，一邊咀嚼一邊觀察著楚餘。
楚餘道：“當然是我自己做的。”
“哦？”楚征把點心咽下，喝了口茶水，抹了抹短須，道，“那進益很大嘛。”
楚餘勾勾唇角，“都是郁先生教得好。”
楚征的眼裏似乎有了一絲柔和，他長嘆一聲，道：“是啊，對於你，我和你父親做得不夠好。”
楚餘不置可否。
楚征沒有等到自己想聽的謙辭，表情有些尷尬。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此刻面對的楚餘不是少年，而是一個城府很深的同齡人。
因此，他之前曾有過的猶豫陡然變得堅定了。
“嘗嘗吧，你祖母特地讓人做的。”楚征從盤子裏撿起一塊水晶龍鳳糕，給楚餘遞了過來。
“謝謝老太爺。”楚餘接過來就往嘴裏放，快到嘴邊時，點心忽然從指尖掉了下去，順著高幾的邊緣落到地上。
他的這個動作做得有些刻意，楚征看得很清楚，於是笑瞇瞇地又拿起一塊，說道：“沒關系，正好試試這塊單籠金乳酥。”
楚餘沒有接，只是定定地看著楚征，“老太爺大概還不知道吧，這種一捏就掉渣兒的點心我向來不吃。”
他竟然直接拒絕了，而且完全沒有接過來的意思！
楚征的手再次停在半空中，尷尬，還是尷尬。他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被個小輩拒絕得如此直白。
“你……”
“啪嚓！”
楚征的話被一聲脆響打斷，就聽周氏喝道：“反了你了，來人啊，把這孽畜家法處置！”
楚餘單手按在高幾上，緩緩站了起來，怒道：“老夫人，憑什麽！我不過是不喜歡吃這個鬼點心而已，這也要被家法？這是什麽道理！”
他話音將落，外面齊齊闖進三個人來，一個是小李子，另兩個則是楚征從不離身的長隨，聽說此二人武藝十分了得。
“主子！”小李子奔了過來，小聲道，“已經有人去報信了。”
楚餘眨了一下眼睛，心道，這小子反應很快嘛，不錯。
他低下頭，在小李子耳邊說道：“不能被抓。”束手就擒的結果百分之八十是死，百分之二十是人質。最後的最後，一定是生不如死。
“不敬長輩，三十棍！”周氏沒有回答楚餘的質問，很快恢覆常態，又是那個波瀾不驚的貴婦了。
“是！”那兩個長隨朝楚餘走了過來。
楚征手指一夾，那點心分成兩截，“啪”的一聲落在楚餘的茶杯旁，摔得粉碎。
楚餘的臉色更加難看，他梗著脖子說道：“老太爺，這家法我暫時還不能領，長公主說皇上要辦家宴，晚上我們可是要一起進宮的。”
他撒了個不太高明的謊，是為了試探楚家的底限，以及英王的計劃——如果楚征暫時放他一馬，說明楚征人性未泯，英王也不會來得太快，如果一定要他死，則一切反之。
兩個長隨看了眼楚征。
楚征淩厲的視線始終盤旋在楚餘的臉上，“家宴是假，老夫覺著……你是想逃避家法吧？”他陰森森地笑了笑，“三十棍太少，五十棍吧。”
楚餘在心裏冷哼一聲，很好，朱見曦不裝了，楚家兇相畢露，二者互相印證，這說明英王的計劃的確提前了。
他把食指和拇指放在嘴裏，吹出一個又長又尖銳的口哨聲——這是他和顧成傑等人約定好的信號，這樣不間斷的長長的一聲代表他會從東側突圍。
哨聲一響，兩名長隨也反應過來了，齊齊朝楚餘直撲過來。
楚餘比他們的動作更快，只見他腳下一點一轉，人便到了楚征身前，與此同時，一把明晃晃的小匕首壓在了楚征脖頸的大動脈上。
“在楚家，是沒有虎毒不食子這一類說法的，對吧？”楚餘哂笑著問道。
楚征面色灰敗，一雙昏花的老眼怨毒地瞪著楚餘。雖說他對楚餘早有防備，但一來他老了，二來他沒想到楚餘如此大膽，且動作如此之快，完全沒給他反應的時間和空間。
“放肆！”周氏終於把“放肆”這兩個字以一種排氣的狀態釋放出來了，“那是你祖父，你怎麽敢……還不放開！”
楚餘一改剛剛的憤怒之色，邪邪地笑了笑，“把我當成親孫子的才是祖父母，你們這樣的還是算了吧。”
“你……”周氏一把推開小幾，幾下蹭到貴妃榻邊，示意身邊的婆子給自己穿鞋。
楚餘便道：“小李子，一個分量只怕不夠。”萬一楚征這老混蛋不懼生死，來個自戕，用他一條老命換全家，他的麻煩就大了。
“啊？”小李子沒太明白楚餘的意思。
“你敢！”小李子不明白，楚征卻明白得很，他怒不可遏。
楚餘在手上加了些力氣，匕首下有鮮紅的血液流了出來，“別動，可千萬不要低估我的勇氣哦。”
他這一個“哦”字故意拉得極長，狠毒的手段，配上孩子似的撒嬌，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打了個哆嗦。
小李子明白楚餘的意思了，一個分量不夠，自然就得兩個了？
他也從懷裏摸了一把匕首，朝老夫人走了過去，幹凈單純的臉上浮起一絲猙獰的笑意，“老夫人，對不住了哈。”這老虔婆沒少讓人找他的麻煩，如今總算有報仇的機會了。
249還施彼身
兩個婆子和兩個婢女一起撲過來，攔在小李子面前。
周氏面色鐵青地看看門外，想找更多的人來，但遺憾的事，門外仍然一片死寂——為了某個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早就打發了其他人，只留下最可靠的幾個。
小李子毫不憐香惜玉，左右腳交替開工，把幾個女婢踹了出去。
“老夫人，千萬別動，免得吃苦。”他用匕首尖戳了戳周氏滿是皺紋的脖子。
針紮一樣的刺痛感讓周氏既害怕又憤怒，她怒道：“混賬東西，你敢！”
“老夫人，不好意思了哈！既然二公子吩咐了，小的不敢也得敢吶。”小李子貧嘴道。
這時候，院子裏傳來“咚”的一聲，兩息之後，小瘦子從外面闖了進來，說道：“大人，楚良、楚敘已經到大門口了，咱們快走。”
楚餘點點頭，楚家暗衛大多圍在這對父子身邊，而此刻，他的人不是在監視朱見曦，就是在關照朱明炯的那些將軍們，彼此實力對比懸殊。雖有這對老夫妻作為人質，但楚征也曾經是個殺伐果斷的將軍，等楚良一到，他極可能用兩條老命換取楚家幾十口人暫時平安。
一旦那樣，他就危險了。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再說了，英王的兵權並不在楚家手裏，從大局來看，抓楚征根本無用。
“用他們的腰帶把他們捆起來。”楚餘看了看兩個不敢有任何舉動的長隨，示意小瘦子動手，然後順手扯下楚征腰上的帶子，匕首用力一壓，說道，“伸手！”
“楚餘，你這是喪心病狂，混賬東西，你娘#*＆……”楚征如同鄉野村夫一般的大罵著，但手卻乖乖地伸了出來。
楚餘把帶子往楚征的手腕上一搭，踢了一腳離他不遠，卻早已經看傻的婆子，示意她過來把帶子綁上，說道：“我的好祖母為了殺我，把這院子周圍的人都打發了，您老叫的聲音再大暫時也不會有人來。識時務者，方為俊傑，你老實點兒，也少遭些罪。”
楚征面如死灰，果然閉上嘴，眼睜睜地看著婆子把自己的手腕捆上了。
楚餘莞荋，拿起掉在茶杯旁的半塊單籠蒸乳酥，說道：“我是不是喪心病狂，這還得取決於你們。”
他左手一伸，捏上楚征的兩頰，把他的嘴打開，將那塊點心塞了進去。
“不……”小李子動作很快，一把堵住周氏絕望的尖叫聲。
“瞧瞧，瞧瞧，喪心病狂的雖然不是我，但大有人在啊，是不是？”楚餘笑著搖搖頭，捏著自己的那只茶杯到了周氏身邊。
周氏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楚餘，剛想要掙紮，小李子的手便往前推了一下，匕首的尖部已經紮進去了，她甚至能感覺到刀尖往肉裏行進的速度……
“別動就對了。”小李子松開周氏的嘴。
楚餘獰笑著捏開，手一抖，就把茶水潑了進去。
茶水被直接灌到嗓子眼，周氏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大口，然後拼命地咳嗽起來，把剩下的一小部分咳了出去。
楚餘冷冷地看著她，說道：“京城裏的人都知道，我小霸王的便宜一點都不好占，你占一分，我便還你十分，童叟無欺。”
說到這裏，他松開周氏，往門口走去，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點心和茶水都還給你們了，好好享用吧。”
“嘔……”
周氏摔在地上，拼命吐了起來。
楚征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嘴角還留有白色的點心渣，形容滑稽可笑，但看向楚餘的眼裏卻如同淬了毒一般。
幾個丫鬟婆子早被這一切嚇得目瞪口呆，從地上爬起來，一個個眼巴巴地看著老夫婦倆，不知如何是好。
小李子這才確定自家主子剛剛經歷了何等的驚心動魄，不由暴怒，一腳踹在周氏的腦袋上，然後又吐了一口吐沫。
“都是畜生啊！”吳病也不客氣地狠狠給了楚征一腳。
他這一腳力氣很大，楚征連人帶椅子直直向後倒去，腦袋砸在地面上，發出“嘭”的一聲。
“吳病，小李子，我們走了。”楚餘在門外喊了一嗓子，跳上東院墻，穿過兩個小院落就出了楚家，然後直奔長公主府去了。
楚餘認為，楚征似乎對周氏中毒這事不算很擔心，那麽便可能說明，楚家沒想一下子殺死他。
然而，就算楚家不殺他，只中毒，在這個敏感時期，最多也只能瞞長公主兩三天。
照此情形分析，只怕英王謀逆的速度不會慢，如果朱明炯知道他逃離信國公府，搞不好謀逆就在明天。
現在，他要跟時間賽跑了。
……
楚餘一走，楚征便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先是吩咐一個婆子立刻去找楚良，然後才讓丫鬟解開了捆在手上的帶子。
“你怎麽樣？”他跟另一個婆子把周氏扶起來。
周氏面色慘白，有氣無力地躺倒在貴妃榻上，沒回答楚征的問題，卻問楚征感覺怎麽樣。
楚征搖搖頭，茶水和糕點裏的砒霜放得不多，他只嗆進去一點點渣子，並無大礙。
如楚餘所料，他們沒想一下子毒死楚餘，而是留了餘地，朱見曦不允許楚餘死得太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楚家也要給自己留餘地，一旦英王失敗，他們或者能用楚餘跟朱明炯換取一些利益。
楚良楚敘很快就趕了過來。
楚良的臉色跟周氏的不分伯仲，他面無表情地吩咐人去請相熟的大夫，然後顧不得安慰老母親，直接背上楚征，帶上楚敘，去了楚征的內書房。
“爹，怎麽會這樣？”他問道。
楚征擰著眉頭，與楚餘有八分相似的桃花眼裏滿是頹然，沈默片刻後，說道：“我們還是低估這小子了，他並不只是有所懷疑，而是早就有所準備，所以……”說到這裏，他頓了好一會兒才又艱難地說道，“這一次，我們的勝算依然不大，把孩子們打發出去吧，恐怕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楚敘聞言，身子猛地抖了一下，顫聲問道：“祖父，行知也走嗎？”
楚征搖搖頭，嘆息一聲，無奈地說道：“你走了，英王會馬上要了咱們楚家上百口人的性命啊。”
“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要不要把他追回來？”楚敘的臉色有些灰敗。
楚良搖搖頭，“已經晚了。”
楚征靠在椅背上，對楚良說道：“你去通知朱見曦吧。”
250不怕他不就範
朱見曦不在英王府，而是在南城一個兩進的小院子裏。
二進院，堂屋裏擺了八張太師椅，朱見曦正坐在主座上喝茶，腳下不遠處跪著一個容貌清麗的少女。
“世子爺，民女何時能離開這裏。”少女問道，她的聲音有些發顫，顯然是有些害怕。
朱見曦笑了笑，放下茶杯，說道：“小臉蛋長得不錯，來了就不要走了，你們主仆一起留下伺候我，不好嗎？”
少女頓時嚇得面無人色，“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擡頭時，白皙的額頭上紅了一大片，說道：“世子爺英明，民女只想要個自由身，並無其他不該有的念想。”
“我英明嗎？”朱見曦自語一句，他裝紈絝這麽多年，早就裝習慣了，竟然忘了民心這回事……好吧，是得英明一些了，自己還有好幾個虎視眈眈的兄弟呢。世子爺能做得穩，太子爺可未必，畢竟自己在天下人面前紈絝的時間太長。
的確到挽回形象的時候了。
“好，就依你，等把你家姑娘抓……”
“世子爺，信國公來了，說是有急事。”一名暗衛大步進來，打斷了朱見曦的話。
朱見曦面色一凜，楚良父子剛剛離開，此刻再回來，只怕是楚餘逃了。
“快請。”他一擺手，示意旁邊的人將少女帶走。
不多時，楚良匆匆走了進來，一進門，就聽朱見曦問道，“跑了？”
“是的，下一步怎麽辦？”這個時候，再糾結楚餘怎麽跑的毫無意義，所以，楚良並不多做解釋。
朱見曦皺著眉頭問道：“多久了？”
楚良想了想，他進府不到一刻多鐘就出來了，從國公府到南城騎馬用了不到兩刻鐘。
朱見曦點點頭，“這個功夫，只怕他們還進不了宮。也罷，沒有了楚餘還有陶葉。”他朝剛剛進來的暗衛說道，“分別派人去長公主府和皇宮外，盡量在外面截住楚餘。如果他已經進宮，就讓宮裏的人看情況而定，告訴楚餘陶葉在我手裏。”
那暗衛應了一聲，出去了。
“陶葉？”楚良四下看了看。
朱見曦道：“她的婢女買菜時遇到了我，那賤人就住在離此不到兩裏地的地方，我已經讓人過去了。”
楚良明白了，點點頭，聽說那孽畜對那賤人情根深種，聽到消息，定會不顧一切地跑過來。
“如果楚餘已經進宮怎麽辦？”他擔心的是這個。
朱見曦哂笑，說道：“進宮就進宮了，那是你們楚家該擔心的事，不該問我。”
楚良一滯，不由苦笑，是啊，先是楚敘要殺楚餘，現在是自己老子要殺他，這是家庭矛盾，跟朱見曦有什麽關系呢？就算建新帝有所懷疑，那也是先對付楚家，而不會馬上對朱見曦展開行動——因為朱見曦有英王在外策應，建新帝不敢，也不能給英王光明正大謀逆的借口。
“王爺到了嗎？”他轉開話題。
“到了！”朱見曦說道，父王要是再不到京城主持大局，只怕黃瓜菜都涼了。
整個計劃因為突然的洩露而一變再變。
針對楚餘身上展開的籌謀無一成功，既沒有齊國公和宣平候在朝廷上掀起的風浪，也沒有因皇帝庇佑楚餘作弊而引發的輿論支援。
如今只能硬來了。
勝者王侯敗者賊，謀逆就是謀逆，朱明炯謀逆死了那麽多人，老百姓不也認了嗎？
逆來順受這種事，有多次，人們能就承受多少次。
齊國公等官員是如此，老百姓更是如此。
所以，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只能、而且必須硬搶！
“老國公爺還真是老了，這點小事都辦不明白。”朱見曦不無責怪地說到，殺楚餘是一個信號，楚餘極可能明白這一點，時間真的不多了。
楚良道：“世子見諒，並非是我家老太爺的錯，而是那小子早有準備。”
朱見曦“哦”了一聲，說道：“看來我們估計得沒有錯，破壞我們全盤計劃的的確是他。國公爺，你倒是養了個好兒子啊，可惜了。”
楚良沈默著，但眉頭卻緊緊地擰到了一起。
兩人不再說話。
小半個時辰後，門外終於有了動靜，幾個老百姓打扮的健壯男人魚貫而入，其中領頭的說道：“世子，那姑娘不在家。”
朱見曦臉色一沈，“說說具體情況。”
“我們去的時候大門已經上鎖，跳墻進去後，搜了所有地方都沒找到人，可馬車還在。所以，我們就在周圍找了找，也沒找到。沒辦法，我們就去楚餘的那個作坊查探了一下，都沒找到人。”
朱見曦一拍高幾，厲聲喝道：“把那賤婢帶來！”
小茶被推搡著進了堂屋。
“她在哪兒？”朱見曦問道。
“啊？”小茶有些發懵。
“陶葉在哪兒？”朱見曦提高了聲音。
“啊？”小茶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民女剛出來的時候，她就在家裏啊，難道……”
“她跑了。”朱見曦道，“你出來的時候有沒有說過奇怪的話，或者做過讓她懷疑的事情？”
小茶磕磕巴巴地說道：“我我我什麽都沒說，就是出來買菜的，遇到世子爺是偶然的，”她又跪了下去，“世子爺，我本沒想這麽做的，是在看到世子爺後，想起世子爺有陶姑娘的賣身契，這才……”
“你為什麽背叛陶葉？說實話！”楚良說道。
小茶道：“她跟楚二公子在一個屋子裏睡覺，太不要臉了！”
“哈！”朱見曦哂笑一聲，“陶葉才十三吧，這楚二還真不是個東西！”
楚良知道朱見曦是故意這麽說的，他聽明白小茶的話了，楚餘和陶葉在一個屋子裏睡覺，而不是睡了。
他對此不置可否，問朱見曦：“我們現在怎麽辦？”
朱見曦道：“雖不知道陶葉為何不在家，也不知道她身在何處，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跟楚餘應該還沒聯系上。既然如此，那就用這賤婢把楚餘騙來。”說到這裏，他又對暗衛說道，“帶她下去，關到柴房，外面多派幾個人，做出個樣子來。”
“另外，派人趕往郁家，把陶玄陶青兩個小崽子給我偷出來，呵呵……”朱見曦獰笑幾聲，“雙管齊下，不怕那混賬不就範！”
251離開郁家
此時的陶葉已經到了郁家。
小茶說得沒錯，她的確只是出去買菜的，遇到朱見曦純屬偶然。
可不巧的是，小茶前腳出門，陶葉後腳就追出來了。
陶葉想吃香椿炒蛋，小市場外面就有一棵大香椿樹，於是，當她叫小茶，小茶沒聽到時，就提了籃子，拎上鐮刀，鎖了門，打算親自動手，豐衣足食。
這個時空的香椿同樣是春季餐桌的佳品，低處的香椿被摘光了，陶葉只好上了樹。
在樹杈上，她眼睜睜地看見小茶主動找到朱見曦，然後，朱見曦身邊的幾個大漢如狼似虎地往自家的方向去了。
她嘆息一聲，趕緊下了樹，遠遠地跟在朱見曦後面，看見他們進了離自己家不遠的一間民宅後，便花十五個大錢雇了輛騾子車，往郁家來了。
“為什麽我家不能住？為什麽一定要出城呢？”鄭大家不太明白陶葉的邏輯，郁家就算比不上英王府，那英王世子也不敢輕易造次吧。
陶葉就坐在上午楚餘坐過的繡墩上，捧著茶杯，垂著眼簾思索這個問題應該如何回答。
她從楚餘那裏聽到的只是只言片語，並不確定現在局勢到底如何，也不知道能不能向郁家洩露英王可能謀反這個秘密，另外，她還害怕一旦洩密，還可能會給楚餘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失。
可如果不說，郁家若因此有了傷亡，她肯定會責怪自己一輩子。
“很難回答嗎，那就不用說了。我安排馬車送你們出去，你們也不用瞎跑，就住到我們郁家在京郊的別院去。”鄭大家是個大氣的女人，自動自覺地收回問題，還順便給他們姐弟做了最好的安排。
這是真心替他們姐弟考慮的。
陶葉的鼻頭一下子就酸了，她想了想措辭，說道：“鄭大家，之所以要走，是因為我那婢女把我出賣給了英王世子……”她把自己跟蹤朱見曦的經過說了一遍，末了又道，“您說，他為什麽會在南城有房子？他的身邊為什麽帶著二三十名護衛？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又為何如此戒備呢？”
“是啊，三個都是值得思考的好問題。”鄭大家站了起來，踱了兩步，鄭重問道，“陶葉，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陶葉舉起右手，“陶葉以我們姐仨的性命保證！”
“你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出去一下。”鄭大家面色一凜，快步向門外走去。
鄭大家到郁先生的書房時，郁澤青也在，爺倆正在談論楚餘的詩，見到鄭大家，齊齊站了起來。
郁先生道：“陶姑娘走了嗎？”他想問問陶葉那首詩是從哪裏得來的。
“還沒有。”鄭大家擺擺手，示意屋子裏伺候的兩個人出去。
“怎麽，有事？”郁先生奇道，自家太太自認郁家無不可告人之事，從不避人，今兒是怎麽了？
“只怕要出大事了……”鄭大家湊到父子倆跟前，把陶葉說的話輕聲說了一遍。
郁先生搖搖頭，說道：“楚餘過了覆試這一關，英王世子挨了楚餘的打卻沒能親手打回去，現在帶著人發了瘋似的找陶葉，企圖報仇，在南城有這點舉措算不上什麽。”
“不，我覺得沒有那麽簡單。”鄭大家是個女人，還是位畫家，始終相信對人對事的第一直覺。
郁澤青沒有馬上表態，他在回憶覆試時朱見曦的所有舉動，“爹，兒子覺得我娘的擔心有些道理。現在回想起來，英王世子在楚餘通過覆試時的確太鎮定了，他竟沒表現出任何不甘，這跟他一直表現出來的性格完全相悖。”
郁先生道：“當著皇上的面，英王世子不表現出來也說明不了什麽。他是紈絝不假，但宗室的規矩向來不差，在那種時候還是知道分寸的。”
郁澤青又回憶一遍當時的情景，道：“不，他當時太平靜了，這有些反常。而且，早朝散了之後，大皇子和五皇子齊齊進宮，緊接著，皇上的幾個心腹愛將也接連進了宮，這的確有些不尋常。”
“那你覺得這表明什麽？”郁先生道。
“皇上沒登基前，一直都有英王謀逆的傳言，皇上登基後其實也有，所以，皇上才宣諸王進京，打算取消諸王的封地。”
“所以說，英王第一個響應，讓世子來京，並非為了自證清白，而是有所圖謀？”郁先生立刻反應過來了。
“極有可能是這樣！”郁澤青點點頭，“爹、娘，你們帶孩子立刻出京，不要去澤縣，就去咱家莊子。”
郁先生點點頭，“也好，家裏就交給你了，不要逞能，該是怎樣的結局，就是怎樣的結局。”
“好。”郁澤青起了身，“兒子這就去安排。”他先前輔佐先帝，現在輔佐建新帝，如果英王上位，那就輔佐英王，他們郁家從不愚忠，也沒必要愚忠。
……
陶葉覺得鄭大家回來後，心情似乎變得沈重了，就猜她可能知道了什麽，自己也算做了該做的，遂起身告辭道：“鄭大家，時間不早了，我們姐弟就不打擾了。”
“你們不如……”鄭大家欲言又止，“也好，你們一定要註意安全。”郁家接下來的行動絕對不能讓建新帝知曉，所以，她把讓陶葉跟他們一起走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好。”陶葉也不廢話，福了福，“您也好好保重，我們走了。”她邁步就要出去。
鄭大家一把扯住陶葉的手，道：“別慌，手頭有銀子嗎？”她給身邊的管事媽媽使了個眼色。
陶葉笑道：“有有，一直隨身帶著。”她身上要銀票有銀票，要碎銀有碎銀，作為獨立女性，銀錢從不離身。
“那就好，這些你也拿著，窮家富路，以備不時之需。”鄭大家接過管事媽媽拿來的五張一百兩銀票放到陶葉手裏。
陶葉推辭一下，見鄭大家態度堅決，完全推辭不掉，便也不再耽擱。
姐仨帶上豆包，迅速立刻郁家，上了雇來的騾子車，直接往距離最近的北城門去了。
“姐，我們去哪兒？”陶玄問道。
陶葉道：“隨便吧，安全就行，咱們先把風頭避過去再說。”
陶玄點點頭，他不太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車夫就在外面，眼下顯然不是說話的時候，也就不再多問。
252你失望，我不失望
出了城門，車夫把車靠路邊停了，說道：“姑娘，到地方了。”
陶葉下了車。
車夫有些奇怪地看看車門，“兩位小哥怎麽不一起下來？”
陶葉掏出一張銀票，端端正正地放在車夫眼前，說道：“大叔，車歸我，五十兩銀票歸你，如何？”
“誒呦，那可敢情好！”車夫登時喜笑顏開，跳下馬車，把鞭子交到陶葉手裏，接過銀票驗了驗，又道，“到底是官家小姐，出手就是大方！”他這車是舊的，騾子也有點老，頂天值二十兩銀子。
“那行，走了啊！”陶葉一甩鞭子，把騾子車往前帶。
“這畜生又老實又能幹，姑娘輕點兒抽啊。”車夫在後面囑咐了一句。
陶葉應了一聲，腳下一踮，跳到駕駛位，沿著官路往北去了。
走了大約兩三裏地，陶葉把車停下來。
等了片刻，就見一輛拉滿人的平板騾子車溜溜達達過來了，兩車交錯時，呂陽從上面跳了下來。
“呂叔怎麽去這麽久，送到了嗎？”陶葉問道。
想起在楚家聽到見到的事，呂陽眼裏閃過一絲凝重，道：“二公子在長公主府，找人費了些功夫，他讓我們去七峰山。”
呂陽城府很深，陶葉沒發現他那個轉瞬即逝的異樣，心道，有現成的地方好啊，省得到處飄了。她心裏一松，眉眼也舒展不少，“七峰山在哪兒？”
“那地方我去過，我來趕車。”呂陽往西北指了個大概方向，從陶葉手裏接過鞭子。
……
楚餘在接到朱見曦的要挾口信之前，先接到了陶葉的信。
信是用英文寫的，上面寫道：“小茶出賣我，好在發現及時，已趕往郁家。朱見曦在城南有據點——小市場前面第三條胡同，第四家。不過，我跑了，據點也可能廢了。我可能會給郁家一些暗示，如果有什麽不好影響你自己解決。我和陶玄兄弟馬上離開京城，有呂叔保護我們，你不用惦記，自己保重。”
楚餘如釋重負，把手上的字條搓得粉碎，嘿嘿笑了兩聲，道：“這丫頭還真是精明。”
長公主挑了挑眉毛，問道：“怎麽，陶葉那丫頭寫的？”
楚餘點點頭，“小茶出賣她，所以她跑了。”
“小茶？”長公主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
楚餘心頭一沈，高高在上如長公主者，對無關人等向來無動於衷，她有如此反應，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怎麽，小茶是母親的人？”他問道。
“哼！”長公主冷哼一聲，瞪了楚餘一眼，“你倒是精明，難道不該嗎？”
楚餘怒道：“應該，當然應該！若非陶葉跑了，並送來這封信，不然……”
“不然怎樣？”長公主一拍桌子，“不過一個賤婢而已，你說你要怎樣？”
又來了！又來了！
難怪原主不喜歡她。
楚餘起了身，冷冷地說道：“不然朱見曦一定會用陶葉要挾我，他不死，我便不休！”
長公主見他如此，知道自己又惹人厭了，便緩了緩情緒，沈聲道：“如果你去，那娘可就太失望了。”
“是不是我只有做一個忘恩負義的混賬，你這個做母親的才不會失望？”楚餘譏諷道，“母親，我再說一遍，她是我這輩子唯一喜歡的女人，是謝將軍的親外甥女，葉家二老爺的嫡女，非但出身不差，而且有才有貌、有勇有謀，比這京城中的任何一個貴女都高貴百倍。”
“你……”
“母親，現在沒有時間爭辯這些，陶葉冒著風險跟蹤朱見曦，把他在南城的據點告訴我，我現在要帶人出去一趟。”
“你糊塗！陶葉跑了，朱見曦怎麽可能還在原地？”
“他不知道陶葉身邊始終有人保護，而且我這邊剛出事，先到您這兒，之後肯定會馬上進宮，顧不上陶葉是情理之中。另外，即便陶葉來了長公主府，消息也遞不進來吧。”
長公主點點頭，楚餘分析得很有道理，如果不是陶葉的信，他們娘倆已經在進宮的路上了，不過，“朱見曦不知道你在陶葉身邊安排了人，小茶也不知道？”
楚餘頓了一下，這是個好問題——據他所知，呂陽與小茶在金枝玉葉開業那天有過一次交集。
他不確定朱見曦知不知道陶葉身邊有呂陽這麽一個人。
“不管朱見曦還在不……”他剛想說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一個老太監跑了進來，“殿下，剛才外面來了個男的，讓老奴轉告縣公，說人在他手裏，如果縣公想要，請帶著誠意親自去取，地址就在南城，過期不候。”
楚餘扭頭就往外走，說道：“母親，你先進宮。劉叔，你親自去找羅將軍，讓他帶著他的士兵換上便裝，火速趕往南城。”
“好。”一直在旁邊裝死的劉師爺趕緊往外走。
長公主道：“君子不立危墻，朱見曦未必會在那裏等你，你處理完馬上進宮。”
……
楚餘坐馬車潛到南城，先派人找令狐英，令狐英一直在盯朱見曦，如果他不在，那麽朱見曦應該也不在。
讓人遺憾的是，朱見曦給他下的套在，但令狐英不在。
就在楚餘左右為難時，羅鎮關也到了。
楚餘從自己的馬車上下來，鉆進羅鎮關的車裏，說道：“朱見曦不在這裏，只有準備對付我的二三百人。”
“縣公確定？”羅鎮關問道，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他不大相信楚餘這個十五六的毛頭小子，“如果他在，接下來的事情也許能好辦很多。”他在強調朱見曦於這場廝殺的重要性。
劉師爺說道：“縣公的人一直在監視他。”
“哦？”羅鎮關極其意外，“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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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餘微微一笑，“多謝祖母。”
一位媽媽便出了門，大概是取點心去了。
老夫人開始專心看畫冊。
但楚餘很敏感地覺察到她似乎在用餘光觀察自己。
他佯裝不知，解下掛在腰間的一把小匕首，專心致志地欣賞匕首鞘上鑲嵌的帝王綠翡翠。
這是他前些日子專門給陶葉淘換來的生辰禮物——一般來說，女孩子過生日要送珠寶，可陶葉就是做珠寶的，再送就顯得沒有誠意，他便尋了這個——但願用不上吧，不然還沒送出去先見了血，不吉利。
過了不長時間，點心沒到，祖父楚征先到了。
他跟周氏有夫妻相，都長了張長褂臉，鼻子高挺，眼角皺紋極多，法令紋很深，比起同齡人，他們衰老得似乎更快些。
楚餘麻利的收起匕首，上前見了禮。
248人質
“哦，你也在這裏，聽說今兒露臉了？”楚征向來不茍言笑，一張老臉冷得嚇人。
楚餘道：“僥幸過關罷了。”
“嗯。”楚征不置可否，指著楚餘剛才坐的位置又道，“坐吧。”
楚餘遲疑了一下，沒動。
這時候，一個媽媽端著托盤進了屋子，點心的香氣撲鼻而來。
楚征捋了捋短須，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有點餓了。”
一個媽媽便擰了濕手巾，請楚征凈手。
楚征一邊擦手一邊對楚餘說道：“一起用吧。”
如果楚餘還是原主，能陪老太爺一起用點心，那簡直是一種莫大的榮幸，定會以一種感恩的心態飛奔過去，然後美滋滋地把這些甜膩點心吞到肚子裏，再喝上幾杯茶解膩。
可惜，楚餘不是原主，所以，他並沒有坐下，而是恭聲婉拒：“來的時候剛用過點心，就不打擾了老太爺了。”
楚征眼裏閃過一縷寒光，伸向點心的手，也在半空中停了下來，視線轉向周氏，飛快地與她對視一眼，然後才看向楚餘，手向下壓了壓，說道：“坐吧，坐吧。”
楚餘挑挑眉，從善如流，當真坐下了。
“說說，那詩誰做的？”楚征取了一塊水晶龍鳳糕，放到嘴裏咬了一口，一邊咀嚼一邊觀察著楚餘。
楚餘道：“當然是我自己做的。”
“哦？”楚征把點心咽下，喝了口茶水，抹了抹短須，道，“那進益很大嘛。”
楚餘勾勾唇角，“都是郁先生教得好。”
楚征的眼裏似乎有了一絲柔和，他長嘆一聲，道：“是啊，對於你，我和你父親做得不夠好。”
楚餘不置可否。
楚征沒有等到自己想聽的謙辭，表情有些尷尬。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此刻面對的楚餘不是少年，而是一個城府很深的同齡人。
因此，他之前曾有過的猶豫陡然變得堅定了。
“嘗嘗吧，你祖母特地讓人做的。”楚征從盤子裏撿起一塊水晶龍鳳糕，給楚餘遞了過來。
“謝謝老太爺。”楚餘接過來就往嘴裏放，快到嘴邊時，點心忽然從指尖掉了下去，順著高幾的邊緣落到地上。
他的這個動作做得有些刻意，楚征看得很清楚，於是笑瞇瞇地又拿起一塊，說道：“沒關系，正好試試這塊單籠金乳酥。”
楚餘沒有接，只是定定地看著楚征，“老太爺大概還不知道吧，這種一捏就掉渣兒的點心我向來不吃。”
他竟然直接拒絕了，而且完全沒有接過來的意思！
楚征的手再次停在半空中，尷尬，還是尷尬。他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被個小輩拒絕得如此直白。
“你……”
“啪嚓！”
楚征的話被一聲脆響打斷，就聽周氏喝道：“反了你了，來人啊，把這孽畜家法處置！”
楚餘單手按在高幾上，緩緩站了起來，怒道：“老夫人，憑什麽！我不過是不喜歡吃這個鬼點心而已，這也要被家法？這是什麽道理！”
他話音將落，外面齊齊闖進三個人來，一個是小李子，另兩個則是楚征從不離身的長隨，聽說此二人武藝十分了得。
“主子！”小李子奔了過來，小聲道，“已經有人去報信了。”
楚餘眨了一下眼睛，心道，這小子反應很快嘛，不錯。
他低下頭，在小李子耳邊說道：“不能被抓。”束手就擒的結果百分之八十是死，百分之二十是人質。最後的最後，一定是生不如死。
“不敬長輩，三十棍！”周氏沒有回答楚餘的質問，很快恢覆常態，又是那個波瀾不驚的貴婦了。
“是！”那兩個長隨朝楚餘走了過來。
楚征手指一夾，那點心分成兩截，“啪”的一聲落在楚餘的茶杯旁，摔得粉碎。
楚餘的臉色更加難看，他梗著脖子說道：“老太爺，這家法我暫時還不能領，長公主說皇上要辦家宴，晚上我們可是要一起進宮的。”
他撒了個不太高明的謊，是為了試探楚家的底限，以及英王的計劃——如果楚征暫時放他一馬，說明楚征人性未泯，英王也不會來得太快，如果一定要他死，則一切反之。
兩個長隨看了眼楚征。
楚征淩厲的視線始終盤旋在楚餘的臉上，“家宴是假，老夫覺著……你是想逃避家法吧？”他陰森森地笑了笑，“三十棍太少，五十棍吧。”
楚餘在心裏冷哼一聲，很好，朱見曦不裝了，楚家兇相畢露，二者互相印證，這說明英王的計劃的確提前了。
他把食指和拇指放在嘴裏，吹出一個又長又尖銳的口哨聲——這是他和顧成傑等人約定好的信號，這樣不間斷的長長的一聲代表他會從東側突圍。
哨聲一響，兩名長隨也反應過來了，齊齊朝楚餘直撲過來。
楚餘比他們的動作更快，只見他腳下一點一轉，人便到了楚征身前，與此同時，一把明晃晃的小匕首壓在了楚征脖頸的大動脈上。
“在楚家，是沒有虎毒不食子這一類說法的，對吧？”楚餘哂笑著問道。
楚征面色灰敗，一雙昏花的老眼怨毒地瞪著楚餘。雖說他對楚餘早有防備，但一來他老了，二來他沒想到楚餘如此大膽，且動作如此之快，完全沒給他反應的時間和空間。
“放肆！”周氏終於把“放肆”這兩個字以一種排氣的狀態釋放出來了，“那是你祖父，你怎麽敢……還不放開！”
楚餘一改剛剛的憤怒之色，邪邪地笑了笑，“把我當成親孫子的才是祖父母，你們這樣的還是算了吧。”
“你……”周氏一把推開小幾，幾下蹭到貴妃榻邊，示意身邊的婆子給自己穿鞋。
楚餘便道：“小李子，一個分量只怕不夠。”萬一楚征這老混蛋不懼生死，來個自戕，用他一條老命換全家，他的麻煩就大了。
“啊？”小李子沒太明白楚餘的意思。
“你敢！”小李子不明白，楚征卻明白得很，他怒不可遏。
楚餘在手上加了些力氣，匕首下有鮮紅的血液流了出來，“別動，可千萬不要低估我的勇氣哦。”
他這一個“哦”字故意拉得極長，狠毒的手段，配上孩子似的撒嬌，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打了個哆嗦。
小李子明白楚餘的意思了，一個分量不夠，自然就得兩個了？
他也從懷裏摸了一把匕首，朝老夫人走了過去，幹凈單純的臉上浮起一絲猙獰的笑意，“老夫人，對不住了哈。”這老虔婆沒少讓人找他的麻煩，如今總算有報仇的機會了。
249還施彼身
兩個婆子和兩個婢女一起撲過來，攔在小李子面前。
周氏面色鐵青地看看門外，想找更多的人來，但遺憾的事，門外仍然一片死寂——為了某個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早就打發了其他人，只留下最可靠的幾個。
小李子毫不憐香惜玉，左右腳交替開工，把幾個女婢踹了出去。
“老夫人，千萬別動，免得吃苦。”他用匕首尖戳了戳周氏滿是皺紋的脖子。
針紮一樣的刺痛感讓周氏既害怕又憤怒，她怒道：“混賬東西，你敢！”
“老夫人，不好意思了哈！既然二公子吩咐了，小的不敢也得敢吶。”小李子貧嘴道。
這時候，院子裏傳來“咚”的一聲，兩息之後，小瘦子從外面闖了進來，說道：“大人，楚良、楚敘已經到大門口了，咱們快走。”
楚餘點點頭，楚家暗衛大多圍在這對父子身邊，而此刻，他的人不是在監視朱見曦，就是在關照朱明炯的那些將軍們，彼此實力對比懸殊。雖有這對老夫妻作為人質，但楚征也曾經是個殺伐果斷的將軍，等楚良一到，他極可能用兩條老命換取楚家幾十口人暫時平安。
一旦那樣，他就危險了。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再說了，英王的兵權並不在楚家手裏，從大局來看，抓楚征根本無用。
“用他們的腰帶把他們捆起來。”楚餘看了看兩個不敢有任何舉動的長隨，示意小瘦子動手，然後順手扯下楚征腰上的帶子，匕首用力一壓，說道，“伸手！”
“楚餘，你這是喪心病狂，混賬東西，你娘#*＆……”楚征如同鄉野村夫一般的大罵著，但手卻乖乖地伸了出來。
楚餘把帶子往楚征的手腕上一搭，踢了一腳離他不遠，卻早已經看傻的婆子，示意她過來把帶子綁上，說道：“我的好祖母為了殺我，把這院子周圍的人都打發了，您老叫的聲音再大暫時也不會有人來。識時務者，方為俊傑，你老實點兒，也少遭些罪。”
楚征面如死灰，果然閉上嘴，眼睜睜地看著婆子把自己的手腕捆上了。
楚餘莞荋，拿起掉在茶杯旁的半塊單籠蒸乳酥，說道：“我是不是喪心病狂，這還得取決於你們。”
他左手一伸，捏上楚征的兩頰，把他的嘴打開，將那塊點心塞了進去。
“不……”小李子動作很快，一把堵住周氏絕望的尖叫聲。
“瞧瞧，瞧瞧，喪心病狂的雖然不是我，但大有人在啊，是不是？”楚餘笑著搖搖頭，捏著自己的那只茶杯到了周氏身邊。
周氏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楚餘，剛想要掙紮，小李子的手便往前推了一下，匕首的尖部已經紮進去了，她甚至能感覺到刀尖往肉裏行進的速度……
“別動就對了。”小李子松開周氏的嘴。
楚餘獰笑著捏開，手一抖，就把茶水潑了進去。
茶水被直接灌到嗓子眼，周氏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大口，然後拼命地咳嗽起來，把剩下的一小部分咳了出去。
楚餘冷冷地看著她，說道：“京城裏的人都知道，我小霸王的便宜一點都不好占，你占一分，我便還你十分，童叟無欺。”
說到這裏，他松開周氏，往門口走去，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點心和茶水都還給你們了，好好享用吧。”
“嘔……”
周氏摔在地上，拼命吐了起來。
楚征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嘴角還留有白色的點心渣，形容滑稽可笑，但看向楚餘的眼裏卻如同淬了毒一般。
幾個丫鬟婆子早被這一切嚇得目瞪口呆，從地上爬起來，一個個眼巴巴地看著老夫婦倆，不知如何是好。
小李子這才確定自家主子剛剛經歷了何等的驚心動魄，不由暴怒，一腳踹在周氏的腦袋上，然後又吐了一口吐沫。
“都是畜生啊！”吳病也不客氣地狠狠給了楚征一腳。
他這一腳力氣很大，楚征連人帶椅子直直向後倒去，腦袋砸在地面上，發出“嘭”的一聲。
“吳病，小李子，我們走了。”楚餘在門外喊了一嗓子，跳上東院墻，穿過兩個小院落就出了楚家，然後直奔長公主府去了。
楚餘認為，楚征似乎對周氏中毒這事不算很擔心，那麽便可能說明，楚家沒想一下子殺死他。
然而，就算楚家不殺他，只中毒，在這個敏感時期，最多也只能瞞長公主兩三天。
照此情形分析，只怕英王謀逆的速度不會慢，如果朱明炯知道他逃離信國公府，搞不好謀逆就在明天。
現在，他要跟時間賽跑了。
……
楚餘一走，楚征便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先是吩咐一個婆子立刻去找楚良，然後才讓丫鬟解開了捆在手上的帶子。
“你怎麽樣？”他跟另一個婆子把周氏扶起來。
周氏面色慘白，有氣無力地躺倒在貴妃榻上，沒回答楚征的問題，卻問楚征感覺怎麽樣。
楚征搖搖頭，茶水和糕點裏的砒霜放得不多，他只嗆進去一點點渣子，並無大礙。
如楚餘所料，他們沒想一下子毒死楚餘，而是留了餘地，朱見曦不允許楚餘死得太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楚家也要給自己留餘地，一旦英王失敗，他們或者能用楚餘跟朱明炯換取一些利益。
楚良楚敘很快就趕了過來。
楚良的臉色跟周氏的不分伯仲，他面無表情地吩咐人去請相熟的大夫，然後顧不得安慰老母親，直接背上楚征，帶上楚敘，去了楚征的內書房。
“爹，怎麽會這樣？”他問道。
楚征擰著眉頭，與楚餘有八分相似的桃花眼裏滿是頹然，沈默片刻後，說道：“我們還是低估這小子了，他並不只是有所懷疑，而是早就有所準備，所以……”說到這裏，他頓了好一會兒才又艱難地說道，“這一次，我們的勝算依然不大，把孩子們打發出去吧，恐怕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楚敘聞言，身子猛地抖了一下，顫聲問道：“祖父，行知也走嗎？”
楚征搖搖頭，嘆息一聲，無奈地說道：“你走了，英王會馬上要了咱們楚家上百口人的性命啊。”
“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要不要把他追回來？”楚敘的臉色有些灰敗。
楚良搖搖頭，“已經晚了。”
楚征靠在椅背上，對楚良說道：“你去通知朱見曦吧。”
250不怕他不就範
朱見曦不在英王府，而是在南城一個兩進的小院子裏。
二進院，堂屋裏擺了八張太師椅，朱見曦正坐在主座上喝茶，腳下不遠處跪著一個容貌清麗的少女。
“世子爺，民女何時能離開這裏。”少女問道，她的聲音有些發顫，顯然是有些害怕。
朱見曦笑了笑，放下茶杯，說道：“小臉蛋長得不錯，來了就不要走了，你們主仆一起留下伺候我，不好嗎？”
少女頓時嚇得面無人色，“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擡頭時，白皙的額頭上紅了一大片，說道：“世子爺英明，民女只想要個自由身，並無其他不該有的念想。”
“我英明嗎？”朱見曦自語一句，他裝紈絝這麽多年，早就裝習慣了，竟然忘了民心這回事……好吧，是得英明一些了，自己還有好幾個虎視眈眈的兄弟呢。世子爺能做得穩，太子爺可未必，畢竟自己在天下人面前紈絝的時間太長。
的確到挽回形象的時候了。
“好，就依你，等把你家姑娘抓……”
“世子爺，信國公來了，說是有急事。”一名暗衛大步進來，打斷了朱見曦的話。
朱見曦面色一凜，楚良父子剛剛離開，此刻再回來，只怕是楚餘逃了。
“快請。”他一擺手，示意旁邊的人將少女帶走。
不多時，楚良匆匆走了進來，一進門，就聽朱見曦問道，“跑了？”
“是的，下一步怎麽辦？”這個時候，再糾結楚餘怎麽跑的毫無意義，所以，楚良並不多做解釋。
朱見曦皺著眉頭問道：“多久了？”
楚良想了想，他進府不到一刻多鐘就出來了，從國公府到南城騎馬用了不到兩刻鐘。
朱見曦點點頭，“這個功夫，只怕他們還進不了宮。也罷，沒有了楚餘還有陶葉。”他朝剛剛進來的暗衛說道，“分別派人去長公主府和皇宮外，盡量在外面截住楚餘。如果他已經進宮，就讓宮裏的人看情況而定，告訴楚餘陶葉在我手裏。”
那暗衛應了一聲，出去了。
“陶葉？”楚良四下看了看。
朱見曦道：“她的婢女買菜時遇到了我，那賤人就住在離此不到兩裏地的地方，我已經讓人過去了。”
楚良明白了，點點頭，聽說那孽畜對那賤人情根深種，聽到消息，定會不顧一切地跑過來。
“如果楚餘已經進宮怎麽辦？”他擔心的是這個。
朱見曦哂笑，說道：“進宮就進宮了，那是你們楚家該擔心的事，不該問我。”
楚良一滯，不由苦笑，是啊，先是楚敘要殺楚餘，現在是自己老子要殺他，這是家庭矛盾，跟朱見曦有什麽關系呢？就算建新帝有所懷疑，那也是先對付楚家，而不會馬上對朱見曦展開行動——因為朱見曦有英王在外策應，建新帝不敢，也不能給英王光明正大謀逆的借口。
“王爺到了嗎？”他轉開話題。
“到了！”朱見曦說道，父王要是再不到京城主持大局，只怕黃瓜菜都涼了。
整個計劃因為突然的洩露而一變再變。
針對楚餘身上展開的籌謀無一成功，既沒有齊國公和宣平候在朝廷上掀起的風浪，也沒有因皇帝庇佑楚餘作弊而引發的輿論支援。
如今只能硬來了。
勝者王侯敗者賊，謀逆就是謀逆，朱明炯謀逆死了那麽多人，老百姓不也認了嗎？
逆來順受這種事，有多次，人們能就承受多少次。
齊國公等官員是如此，老百姓更是如此。
所以，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只能、而且必須硬搶！
“老國公爺還真是老了，這點小事都辦不明白。”朱見曦不無責怪地說到，殺楚餘是一個信號，楚餘極可能明白這一點，時間真的不多了。
楚良道：“世子見諒，並非是我家老太爺的錯，而是那小子早有準備。”
朱見曦“哦”了一聲，說道：“看來我們估計得沒有錯，破壞我們全盤計劃的的確是他。國公爺，你倒是養了個好兒子啊，可惜了。”
楚良沈默著，但眉頭卻緊緊地擰到了一起。
兩人不再說話。
小半個時辰後，門外終於有了動靜，幾個老百姓打扮的健壯男人魚貫而入，其中領頭的說道：“世子，那姑娘不在家。”
朱見曦臉色一沈，“說說具體情況。”
“我們去的時候大門已經上鎖，跳墻進去後，搜了所有地方都沒找到人，可馬車還在。所以，我們就在周圍找了找，也沒找到。沒辦法，我們就去楚餘的那個作坊查探了一下，都沒找到人。”
朱見曦一拍高幾，厲聲喝道：“把那賤婢帶來！”
小茶被推搡著進了堂屋。
“她在哪兒？”朱見曦問道。
“啊？”小茶有些發懵。
“陶葉在哪兒？”朱見曦提高了聲音。
“啊？”小茶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民女剛出來的時候，她就在家裏啊，難道……”
“她跑了。”朱見曦道，“你出來的時候有沒有說過奇怪的話，或者做過讓她懷疑的事情？”
小茶磕磕巴巴地說道：“我我我什麽都沒說，就是出來買菜的，遇到世子爺是偶然的，”她又跪了下去，“世子爺，我本沒想這麽做的，是在看到世子爺後，想起世子爺有陶姑娘的賣身契，這才……”
“你為什麽背叛陶葉？說實話！”楚良說道。
小茶道：“她跟楚二公子在一個屋子裏睡覺，太不要臉了！”
“哈！”朱見曦哂笑一聲，“陶葉才十三吧，這楚二還真不是個東西！”
楚良知道朱見曦是故意這麽說的，他聽明白小茶的話了，楚餘和陶葉在一個屋子裏睡覺，而不是睡了。
他對此不置可否，問朱見曦：“我們現在怎麽辦？”
朱見曦道：“雖不知道陶葉為何不在家，也不知道她身在何處，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跟楚餘應該還沒聯系上。既然如此，那就用這賤婢把楚餘騙來。”說到這裏，他又對暗衛說道，“帶她下去，關到柴房，外面多派幾個人，做出個樣子來。”
“另外，派人趕往郁家，把陶玄陶青兩個小崽子給我偷出來，呵呵……”朱見曦獰笑幾聲，“雙管齊下，不怕那混賬不就範！”
251離開郁家
此時的陶葉已經到了郁家。
小茶說得沒錯，她的確只是出去買菜的，遇到朱見曦純屬偶然。
可不巧的是，小茶前腳出門，陶葉後腳就追出來了。
陶葉想吃香椿炒蛋，小市場外面就有一棵大香椿樹，於是，當她叫小茶，小茶沒聽到時，就提了籃子，拎上鐮刀，鎖了門，打算親自動手，豐衣足食。
這個時空的香椿同樣是春季餐桌的佳品，低處的香椿被摘光了，陶葉只好上了樹。
在樹杈上，她眼睜睜地看見小茶主動找到朱見曦，然後，朱見曦身邊的幾個大漢如狼似虎地往自家的方向去了。
她嘆息一聲，趕緊下了樹，遠遠地跟在朱見曦後面，看見他們進了離自己家不遠的一間民宅後，便花十五個大錢雇了輛騾子車，往郁家來了。
“為什麽我家不能住？為什麽一定要出城呢？”鄭大家不太明白陶葉的邏輯，郁家就算比不上英王府，那英王世子也不敢輕易造次吧。
陶葉就坐在上午楚餘坐過的繡墩上，捧著茶杯，垂著眼簾思索這個問題應該如何回答。
她從楚餘那裏聽到的只是只言片語，並不確定現在局勢到底如何，也不知道能不能向郁家洩露英王可能謀反這個秘密，另外，她還害怕一旦洩密，還可能會給楚餘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失。
可如果不說，郁家若因此有了傷亡，她肯定會責怪自己一輩子。
“很難回答嗎，那就不用說了。我安排馬車送你們出去，你們也不用瞎跑，就住到我們郁家在京郊的別院去。”鄭大家是個大氣的女人，自動自覺地收回問題，還順便給他們姐弟做了最好的安排。
這是真心替他們姐弟考慮的。
陶葉的鼻頭一下子就酸了，她想了想措辭，說道：“鄭大家，之所以要走，是因為我那婢女把我出賣給了英王世子……”她把自己跟蹤朱見曦的經過說了一遍，末了又道，“您說，他為什麽會在南城有房子？他的身邊為什麽帶著二三十名護衛？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又為何如此戒備呢？”
“是啊，三個都是值得思考的好問題。”鄭大家站了起來，踱了兩步，鄭重問道，“陶葉，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陶葉舉起右手，“陶葉以我們姐仨的性命保證！”
“你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出去一下。”鄭大家面色一凜，快步向門外走去。
鄭大家到郁先生的書房時，郁澤青也在，爺倆正在談論楚餘的詩，見到鄭大家，齊齊站了起來。
郁先生道：“陶姑娘走了嗎？”他想問問陶葉那首詩是從哪裏得來的。
“還沒有。”鄭大家擺擺手，示意屋子裏伺候的兩個人出去。
“怎麽，有事？”郁先生奇道，自家太太自認郁家無不可告人之事，從不避人，今兒是怎麽了？
“只怕要出大事了……”鄭大家湊到父子倆跟前，把陶葉說的話輕聲說了一遍。
郁先生搖搖頭，說道：“楚餘過了覆試這一關，英王世子挨了楚餘的打卻沒能親手打回去，現在帶著人發了瘋似的找陶葉，企圖報仇，在南城有這點舉措算不上什麽。”
“不，我覺得沒有那麽簡單。”鄭大家是個女人，還是位畫家，始終相信對人對事的第一直覺。
郁澤青沒有馬上表態，他在回憶覆試時朱見曦的所有舉動，“爹，兒子覺得我娘的擔心有些道理。現在回想起來，英王世子在楚餘通過覆試時的確太鎮定了，他竟沒表現出任何不甘，這跟他一直表現出來的性格完全相悖。”
郁先生道：“當著皇上的面，英王世子不表現出來也說明不了什麽。他是紈絝不假，但宗室的規矩向來不差，在那種時候還是知道分寸的。”
郁澤青又回憶一遍當時的情景，道：“不，他當時太平靜了，這有些反常。而且，早朝散了之後，大皇子和五皇子齊齊進宮，緊接著，皇上的幾個心腹愛將也接連進了宮，這的確有些不尋常。”
“那你覺得這表明什麽？”郁先生道。
“皇上沒登基前，一直都有英王謀逆的傳言，皇上登基後其實也有，所以，皇上才宣諸王進京，打算取消諸王的封地。”
“所以說，英王第一個響應，讓世子來京，並非為了自證清白，而是有所圖謀？”郁先生立刻反應過來了。
“極有可能是這樣！”郁澤青點點頭，“爹、娘，你們帶孩子立刻出京，不要去澤縣，就去咱家莊子。”
郁先生點點頭，“也好，家裏就交給你了，不要逞能，該是怎樣的結局，就是怎樣的結局。”
“好。”郁澤青起了身，“兒子這就去安排。”他先前輔佐先帝，現在輔佐建新帝，如果英王上位，那就輔佐英王，他們郁家從不愚忠，也沒必要愚忠。
……
陶葉覺得鄭大家回來後，心情似乎變得沈重了，就猜她可能知道了什麽，自己也算做了該做的，遂起身告辭道：“鄭大家，時間不早了，我們姐弟就不打擾了。”
“你們不如……”鄭大家欲言又止，“也好，你們一定要註意安全。”郁家接下來的行動絕對不能讓建新帝知曉，所以，她把讓陶葉跟他們一起走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好。”陶葉也不廢話，福了福，“您也好好保重，我們走了。”她邁步就要出去。
鄭大家一把扯住陶葉的手，道：“別慌，手頭有銀子嗎？”她給身邊的管事媽媽使了個眼色。
陶葉笑道：“有有，一直隨身帶著。”她身上要銀票有銀票，要碎銀有碎銀，作為獨立女性，銀錢從不離身。
“那就好，這些你也拿著，窮家富路，以備不時之需。”鄭大家接過管事媽媽拿來的五張一百兩銀票放到陶葉手裏。
陶葉推辭一下，見鄭大家態度堅決，完全推辭不掉，便也不再耽擱。
姐仨帶上豆包，迅速立刻郁家，上了雇來的騾子車，直接往距離最近的北城門去了。
“姐，我們去哪兒？”陶玄問道。
陶葉道：“隨便吧，安全就行，咱們先把風頭避過去再說。”
陶玄點點頭，他不太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車夫就在外面，眼下顯然不是說話的時候，也就不再多問。
252你失望，我不失望
出了城門，車夫把車靠路邊停了，說道：“姑娘，到地方了。”
陶葉下了車。
車夫有些奇怪地看看車門，“兩位小哥怎麽不一起下來？”
陶葉掏出一張銀票，端端正正地放在車夫眼前，說道：“大叔，車歸我，五十兩銀票歸你，如何？”
“誒呦，那可敢情好！”車夫登時喜笑顏開，跳下馬車，把鞭子交到陶葉手裏，接過銀票驗了驗，又道，“到底是官家小姐，出手就是大方！”他這車是舊的，騾子也有點老，頂天值二十兩銀子。
“那行，走了啊！”陶葉一甩鞭子，把騾子車往前帶。
“這畜生又老實又能幹，姑娘輕點兒抽啊。”車夫在後面囑咐了一句。
陶葉應了一聲，腳下一踮，跳到駕駛位，沿著官路往北去了。
走了大約兩三裏地，陶葉把車停下來。
等了片刻，就見一輛拉滿人的平板騾子車溜溜達達過來了，兩車交錯時，呂陽從上面跳了下來。
“呂叔怎麽去這麽久，送到了嗎？”陶葉問道。
想起在楚家聽到見到的事，呂陽眼裏閃過一絲凝重，道：“二公子在長公主府，找人費了些功夫，他讓我們去七峰山。”
呂陽城府很深，陶葉沒發現他那個轉瞬即逝的異樣，心道，有現成的地方好啊，省得到處飄了。她心裏一松，眉眼也舒展不少，“七峰山在哪兒？”
“那地方我去過，我來趕車。”呂陽往西北指了個大概方向，從陶葉手裏接過鞭子。
……
楚餘在接到朱見曦的要挾口信之前，先接到了陶葉的信。
信是用英文寫的，上面寫道：“小茶出賣我，好在發現及時，已趕往郁家。朱見曦在城南有據點——小市場前面第三條胡同，第四家。不過，我跑了，據點也可能廢了。我可能會給郁家一些暗示，如果有什麽不好影響你自己解決。我和陶玄兄弟馬上離開京城，有呂叔保護我們，你不用惦記，自己保重。”
楚餘如釋重負，把手上的字條搓得粉碎，嘿嘿笑了兩聲，道：“這丫頭還真是精明。”
長公主挑了挑眉毛，問道：“怎麽，陶葉那丫頭寫的？”
楚餘點點頭，“小茶出賣她，所以她跑了。”
“小茶？”長公主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
楚餘心頭一沈，高高在上如長公主者，對無關人等向來無動於衷，她有如此反應，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怎麽，小茶是母親的人？”他問道。
“哼！”長公主冷哼一聲，瞪了楚餘一眼，“你倒是精明，難道不該嗎？”
楚餘怒道：“應該，當然應該！若非陶葉跑了，並送來這封信，不然……”
“不然怎樣？”長公主一拍桌子，“不過一個賤婢而已，你說你要怎樣？”
又來了！又來了！
難怪原主不喜歡她。
楚餘起了身，冷冷地說道：“不然朱見曦一定會用陶葉要挾我，他不死，我便不休！”
長公主見他如此，知道自己又惹人厭了，便緩了緩情緒，沈聲道：“如果你去，那娘可就太失望了。”
“是不是我只有做一個忘恩負義的混賬，你這個做母親的才不會失望？”楚餘譏諷道，“母親，我再說一遍，她是我這輩子唯一喜歡的女人，是謝將軍的親外甥女，葉家二老爺的嫡女，非但出身不差，而且有才有貌、有勇有謀，比這京城中的任何一個貴女都高貴百倍。”
“你……”
“母親，現在沒有時間爭辯這些，陶葉冒著風險跟蹤朱見曦，把他在南城的據點告訴我，我現在要帶人出去一趟。”
“你糊塗！陶葉跑了，朱見曦怎麽可能還在原地？”
“他不知道陶葉身邊始終有人保護，而且我這邊剛出事，先到您這兒，之後肯定會馬上進宮，顧不上陶葉是情理之中。另外，即便陶葉來了長公主府，消息也遞不進來吧。”
長公主點點頭，楚餘分析得很有道理，如果不是陶葉的信，他們娘倆已經在進宮的路上了，不過，“朱見曦不知道你在陶葉身邊安排了人，小茶也不知道？”
楚餘頓了一下，這是個好問題——據他所知，呂陽與小茶在金枝玉葉開業那天有過一次交集。
他不確定朱見曦知不知道陶葉身邊有呂陽這麽一個人。
“不管朱見曦還在不……”他剛想說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一個老太監跑了進來，“殿下，剛才外面來了個男的，讓老奴轉告縣公，說人在他手裏，如果縣公想要，請帶著誠意親自去取，地址就在南城，過期不候。”
楚餘扭頭就往外走，說道：“母親，你先進宮。劉叔，你親自去找羅將軍，讓他帶著他的士兵換上便裝，火速趕往南城。”
“好。”一直在旁邊裝死的劉師爺趕緊往外走。
長公主道：“君子不立危墻，朱見曦未必會在那裏等你，你處理完馬上進宮。”
……
楚餘坐馬車潛到南城，先派人找令狐英，令狐英一直在盯朱見曦，如果他不在，那麽朱見曦應該也不在。
讓人遺憾的是，朱見曦給他下的套在，但令狐英不在。
就在楚餘左右為難時，羅鎮關也到了。
楚餘從自己的馬車上下來，鉆進羅鎮關的車裏，說道：“朱見曦不在這裏，只有準備對付我的二三百人。”
“縣公確定？”羅鎮關問道，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他不大相信楚餘這個十五六的毛頭小子，“如果他在，接下來的事情也許能好辦很多。”他在強調朱見曦於這場廝殺的重要性。
劉師爺說道：“縣公的人一直在監視他。”
“哦？”羅鎮關極其意外，“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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