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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定之規。

這個題材在情理之中,卻又在意料之外。朱見曦雖然沒給韻腳,但難度卻著實不小。

既不是一年四季,也不是高山大河,與邊塞和田園無關,更與詠懷和愛情不靠。雖然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說明文,但與其相關的典故並不多。而且,楚餘不是大臣,今天亦是他第一次到早朝上來,因為來得晚,並沒有看到早朝是個什麽景象,即便知道一些,那也是道聽途說啊。

朱明炯和楚良的眼裏齊齊閃過一絲擔憂。

大臣們亦是交頭接耳,發出一片嗡嗡聲。

243早朝奉天門

楚餘面色凝重,眉頭深鎖,負著手,垂著頭,緊盯著腳下的金磚,似乎在專心構思,並無慌張之色。

但幾乎所有人都不看好楚餘,這個所有人包括他的親舅舅和親爹,也包括對他的真實實力有所了解的郁澤青。他是郁先生的兒子,也是郁先生的首席大弟子,在文學上的造詣非同小可,可即便是他,也覺得朱見曦的題出得十分刁鉆,以他的功底,短時間內寫出來不難,但要寫好卻並不容易。

為了不讓大臣們太過辛苦,朱明炯讓人準備了不少矮金裹腳杌子,還在奉天門門口處放了數張長案,上面備好筆墨紙硯。

楚餘被限制在禦座之下,不得隨意走動。

其他人或坐,或站,或沈思,或在長案前筆走龍蛇。

朱明炯擔心楚餘,卻又代替不了,為了不給自家外甥太大壓力,他走下禦座,去長案前欣賞大臣們寫好的詩作,也趁此機會多些交流,增進一下君臣感情。

楚餘看起來是在冥思苦想,但其實是在發呆,想念前天夜裏陪他一起熬夜的陶葉,也想念那個讓他飽受煎熬卻又欲罷不能的親吻。

“咕咚!”他的喉結上下移動,咽了一口口水,動靜極大。

站在一旁的朱見辰聽得清清楚楚,不懷好意地笑道:“怎麽,沒用早飯?要不要讓人拿些點心過來呀?”

朱見曦拍拍朱見辰的肩膀,提醒他:“別擾人家,不然壞了靈感,你可是要擔責任的。”

朱見辰聞言,假裝怕怕地後退兩步,說道:“七哥所言極是,這小子可不是什麽講道理的,萬一做不出來,讓這些老大人再陪他兩個時辰,可真是要命了。”

兩人一唱一和,跟說相聲似的。

楚餘的綺思被打斷,他黑著臉對一旁準備替他寫字的大太監說道:“才開春就有蒼蠅了?為何不拍死,煩死了!”

剛開春哪裏來的蒼蠅,分明在罵親王和英王世子吶。

那大太監嚇得縮了縮脖子,站在那兒裝死。

朱見辰勃然大怒,立時就想反擊,然而,他畢竟不傻,作為太子之位的有力競爭者,現實絕不允許他任性妄為,便勉強咽了這口氣。

另外,他還有另一重考慮。他覺得父皇這幾天很奇怪,竟然幾次對他欲言又止。

他記得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從小到大,父皇對他的要求極為嚴格,因他不聽話,沒少罵他揍他。

如果他沒會錯意,一旦父子間存在欲言又止這種情況,便說明彼此間可能有了隔閡。

而這隔閡,有九成是因為楚餘。

都是這小王八蛋挑唆的!

朱見辰狠狠地瞪著楚餘,恨不得把他生吞下去。

朱見曦見狀,心中哂笑,暗道,就你這樣的蠢貨還想當皇帝?做夢去吧。

他精分似的拍拍朱見辰的手臂,示意他放松些,別跟楚餘一般見識。

楚餘一直在用餘光註視二人,見此情形不由勾了勾唇角,對那大太監說道:“我有了,寫。”

他這一聲可是不小,奉天門裏登時靜了靜,不少大臣看了過來,大多數人都在想,自己也不過剛剛有了一兩句,這小霸王居然寫出來了,可真是了不得了呢。

楚餘微微一笑,道:“寫,早朝奉天門。”

大太監刷刷幾筆,五個正楷寫得飄逸雋秀,然後略帶得意地看看楚餘,想聽下文,卻不料楚餘低下頭,說道:“詩還沒有,這是我想好的題目。”

“噗嗤……”不少大臣憋不住笑了出來,想了半天就想出來個題目,還煞有介事地讓人家寫?

行不行啊!

朱見辰眼裏也有了笑意,跟個廢物一般見識,不值當的啊。

朱明炯聽見這邊的騷動也看了過來。

他身材高大,體格健壯,眼神犀利陰翳,帝王氣場全開。

大臣們心頭一震,紛紛斂了笑容,閉緊了嘴。

楚餘雖垂著頭,顯得有些喪氣,但眉毛卻挑了挑。這個題材確實難,讓他真真正正地寫肯定是不行的,但一口氣背上四首可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這是陶葉壓中的題目。

當時他倆熬了一宿,第二天早飯時,陶葉從寫詩的角度,又進行了一次全方位押題,首押便是這一題——用當時的情景做一首寫景狀物的詩。

所以,他把陶葉歸納出來的四首重點背了一遍。

在楚餘那個時空的歷史中,寫這個題材的詩人一樣很少,也正因如此,一向非常推崇杜甫的陶葉才對“早朝大明宮唱和詩四首”記得非常清楚——杜甫寫了四首中的一首,也是最差的一首,而且還有恭維上官賈至的嫌疑。

曾經阿諛過的杜甫救了如今的楚餘!

趁著靜寂,楚餘突然出聲,念道:“雞聲紫陌曙光寒,鶯囀皇州春色闌。”他抄的是岑參的,這一句講的便是早朝的“早”,而且點明時節。

雖說辭藻不算富麗堂皇,但情和境都有了,不差。

諸位大臣紛紛看了過來,隨後有人小聲點評道:“這一句不錯。”

“確實確實……”不少人點頭附和。

朱明炯聽見吊在嗓子眼的心臟“咚”的一聲落回到胸口,欣慰地頷了頷首。

楚餘指了指大太監,說道:“怎麽還不寫?”

“哦哦哦……”那大太監這才知道,這位小霸王居然做出一句了,而且貌似還不錯,趕緊落筆,並試圖把字寫得更好。

有了第一句,第二句便不能太慢,楚餘踱了兩步,又道:“金闕曉鐘開萬戶,玉階仙仗擁千官。”

這一句雖是寫實,但描寫的場景壯觀大氣,寫的正是早朝時,官員上朝的情景,扣題。

郁澤青和楚良各自點了點頭,露出極為滿意的笑容。

而朱見辰和朱見曦的臉卻慢慢沈了下去——雖說他們不擅長詩詞,但好壞卻能一聽便知,光是這四句,便足以預估楚餘可以過關了!

朱見曦把視線不著痕跡地落在幾個與英王聯系密切的大臣臉上,然而幾人都在琢磨詩句,沒人註意到他。

這就說明,楚餘的兩句詩不是抄自任何一人,確實是他自己做的。

他又看向朱見辰,見後者面露驚懼之色,這才想起,這個題是他和幕僚商議的,朱見辰根本不知,無從洩題。

244計劃不如變化快

就在朱見曦揣度楚餘的時候,楚餘的註意力卻全在宣平候身上。

能有機會知曉他和陶葉穿越者身份的只有朱見辰和宣平候劉家的人。

朱見辰顯然不知道,不然不會質疑他的縣試成績。

現在就看宣平候的了,看他會不會跳出來——因為劉舒,宣平候在京城聲望大跌,幾個女兒亦受了牽連,這時候來踩上一腳不是沒有可能。

然而,宣平候雖有詫異之色,但註意力卻始終在一旁的皇帝身上,兩人偶爾竊竊私語,對楚餘全無敵意。

甚好。

楚餘安了心,準備把最後四句一起背出來。

他剛要開口,就聽朱見辰說道:“這幾句不錯,下面的呢?既然有了,就趕緊念吧,這麽多人都等著你吶!”

“放肆!”朱明炯喝了一聲。

不少大臣都奇怪地看著朱見辰,心想誠王莫不是氣糊塗了吧,這可是你親自挑起的縣試覆試,不是書生吃酒玩樂時耍的游戲。就算你不待見楚二,按規定時間也沒到啊,這吃相未免太難看了。

朱見辰有些訕訕,辯解說道:“父皇息怒,兒臣見餘表弟寫的這幾句著實精彩,就著急想聽下半首,這才……”

“閉嘴!”朱明炯冷哼一聲,一甩袖子,朝禦座走了回去。

等朱明炯重新回到座位,楚餘忽然朝朱見辰笑了笑,譏諷意味十足,然後他對大太監說道:“寫!”

“好!”能在朝上負責執筆的太監都不是簡單人,失誤一次,不可能有第二次,大太監當即蘸墨舔筆,端好架勢。

外圍的大臣們聽到動靜,紛紛往這邊湊了湊,想要聽得更清楚些。

楚餘一甩袖子,雙手負在身後,傲然說道:“花迎劍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幹。獨有鳳皇池上客,陽春一曲和皆難。”

“好!”郁澤青擊節讚嘆,“好詩!”

“寫的確實是早朝,好詩啊!”

“著實不錯!”

……

奉天門裏的喝彩聲此起彼伏。

朱明炯眉頭舒展,唇邊亦泛起了笑容,說道:“好詩,咱們縣公可是出息大了啊!”

楚餘長揖一禮,道:“皇上謬讚。”

“哈哈哈……是不是謬讚在場的諸位大臣都知道,諸位卿家以為如何啊?”朱明炯覺得這一局贏得著實漂亮,這首詩一出,所有因楚餘帶來的負面影響,都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這個喜歡惹是生非的大外甥真是了不得,長大了啊!

範若晴的外祖父姜嵐率先拱手說道:“啟稟皇上,確實是好詩。雖則‘曙光’和‘曉鐘’有重覆之嫌,但瑕不掩瑜,全詩章法勻稱,華貴自然,且用意周密,格律精嚴,很不錯!”

郁澤青道:“首輔大人所言極是。”

便是齊國公也上前說道:“縣公短時間內進益非凡,天賦了得。此詩極佳,足以傳世千載!”

他這話雖是褒獎,但細品之下,似乎在可以強調‘短時間’三字,以提醒所有人,這裏面有不合乎情理之處。

諸位大臣們面面相覷,沒人敢接他這個話茬,就連首輔姜嵐都眼觀鼻鼻觀心地看著腳下一尺之內。

朱明炯面色微變,正要說話,卻聽楚良說道:“範大人謬讚,犬子不過偶得幾句,說不上好,但通過縣試還是沒問題的。”

朱明炯沒想到楚良會站出來替楚餘說話,先是覺得有些意外,隨即又覺得沒什麽,楚良作為父親,這時候不站出來自謙兩句,那才是反常呢。

朱明炯說道:“這小子在讀書上的確進步太快,快得讓人難以置信,誠王懷疑他並不為過。”既然楚良都能替楚餘辯解,他這個做父皇的,也該給兒子挽回一下顏面,“如今沒有實證證明楚餘作弊,覆試也算過關,舞弊一案就此翻過諸位卿家以為如何?”

諸位大臣紛紛稱是,便是齊國公也黑著臉閉上了嘴。

而後,朱明炯把視線投向朱見辰和朱見曦,“二位,還有什麽疑義嗎?”

朱見辰到現在還有些發懵,直到楚餘做出最後四句詩之前,他還在幻想楚餘做不出來,或者有人指證他抄襲,但是沒有,所有大臣都是第一次聽到這首詩,並且大加讚揚。

楚餘要借此揚名天下了呢!

那麽,是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變相成就楚餘了嗎?

所以,自己當著諸位大臣的面,鬧出一個表哥陷害自家表弟的大笑話?

是的,沒錯,都沒錯!

懊惱、焦灼以及悔恨齊齊湧上朱見辰的心頭……汗水糊了他滿頭滿臉,吶吶說道:“父皇聖明。”

朱見曦倒是神色自然,他相信,朱明炯應該很清楚,自己參與進來只是因為楚餘打了他。至於能不能通過縣試把楚餘弄殘,在他明確了自己要殺楚餘的決心之後,已經不再重要了。

所以,他泰然說道:“餘表弟大才,將來定是武國棟梁,小侄沒有疑義。”

……

早朝終於散了。

楚餘沒有立刻出宮,而是跟著皇上去了禦書房。

“皇兄,怎麽樣?”長公主擔心地迎上來,雖說舅甥二人面色輕松,完全不像輸的樣子,但她還是多餘地問了一句。

朱明炯哈哈一笑,道:“朕的外甥今兒給朕長臉了,小魚趕緊給你母親念念那首詩。”

楚餘一張白臉登時紅了,他就算不是三十加的男人,那也十五六了好吧?這種讓孩子在客人面前表演節目的感覺咋就這麽讓崩潰呢!

但皇上發話了,他不敢不背。

在長公主的期待中,他抄來的詩又背了一遍。

長公主的眼裏有了淚光,便是謝尋也十分意外地看著楚餘。

楚餘感覺臉頰像是被大火烤著一般,越來越灼熱,就趕緊轉移了話題,問道:“謝將軍,柳州那邊怎麽樣了?曾大人有沒有消息?”

這才是火燒眉毛的大事,立刻把朱明炯和長公主的註意力拉了回來。

朱明炯在椅子上坐下,故作鎮定地先喝口茶,然後才問道:“是啊,柳州怎麽樣了?”

謝尋面色更加冷凝了,說道:“柳州確有異動,正副兩位指揮使與英王過從甚密,不但如此,王府最近還來了一些南面和西面口音的人,如果所料不差,英王在西部和南部也會有相應布置。”

長公主點點頭:“看來,英王很怕皇兄坐穩了這個位置,他很快就要下手了。”

楚餘道:“舅舅,計劃不如變化快,趁著他們還沒意識到我們已經有所防備,我們應該先下手為強,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245適當的對策

長公主拍拍楚餘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很清楚,朱明炯在沒坐到這張椅子之前,也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所以他才走在英王前面,有了現在這個光景。

如今時過境遷,他登基一年多,嘗到掌控天下的甜頭,就絕對不想再失去。

如此,他需要顧忌的東西就多了,任何一個能夠動搖國本的決定都不會是用拍腦袋的方法做出來的,而是基於對人心、江山、權勢地位等多方面因素進行權衡後得出的結論。

楚餘接收到長公主的暗示,心中有些無奈。

他何嘗不明白朱明炯的顧慮啊,但該催還是要催一催的。

現在,楚良想打發他離開京城,而朱見曦對他覆試過關幾乎沒有任何不適,要知道,這位世子爺一向表現出來的脾性可比朱見辰沖動混賬得多,如果他連樣子都不打算裝了,就極可能說明,英王的計劃變了,而且會提前。

英王也籌謀不少年了,如果順天府府尹都是他的人,就足以說明他在京城的內應絕不會少,他對於朱明炯這些天的動作當真一無所知嗎?

只怕未必!

朱明炯皺著眉頭看看楚餘,說道:“去吧,你也累了。”

楚餘張了張嘴,還要再說,卻見謝尋給他使了個眼色,就只好閉上嘴巴,然後眨眨眼,表示明白了。也是,他能想到的,謝尋追查英王這麽多年,應該也想到了。

他行了個禮,退出禦書房。

一出永寧宮,楚餘便迎面撞上了瑞王朱見元、五皇子朱見堯。

瑞王是朱明炯的大兒子,二十歲,又高又胖,長得有些佛系。他乃是通房丫頭出身的婢妾所生,身份低,為人油滑,見人三分笑,原主不大喜歡他,關系一般。

五皇子頭腦聰穎,十四歲,與大皇子正相反,他又瘦又矮,像營養不良。他母妃是貴妃,外祖姓羅,羅鎮關是其三舅舅,是幾個皇子中,出身最好的一個。

楚餘與他關系還算不錯。

三人各自見禮。

瑞王下意識地摸自己疙疙瘩瘩的胖臉,笑瞇瞇地說道:“餘表弟風采依舊啊!”

這是他與楚餘寒暄時的經典臺詞。要知道,這位雖然胖,但有一顆愛美的心,別看外形不給力,可在穿搭上向來不遺餘力。他束在腰上的那條鑲嵌著雞冠紅色紅翡的腰帶是陶葉設計的新款,與發髻上簪著的那支同質同色的簪子打包購買的,價格一萬五千兩。

“瑞王謬讚了。”楚餘秉承了原主的做法,皮笑肉不笑地應承了一句。

五皇子拱手道:“聽說餘表哥過了父皇親自主持的覆試,可喜可賀!”他還在變聲期,聲音嘶啞難聽。

楚餘道了聲謝,又道:“二位是來見舅舅的嗎?”

五皇子點點頭。

“我母親還在,如果不是皇上宣你們……”

大皇子道:“正是父皇宣我們兄弟來的。”

楚餘先是詫異了一下,可隨後又想,如果英王真的謀逆,朱明炯最信任的當然是他的兒子,誠王已然半廢,這也是考驗他們二位能力的時候。

“既然如此,就不耽擱你們了。”他趁勢告了辭。

……

劉師爺、小李子等人就守在宮門外,一見楚餘,齊齊撲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楚餘考得怎麽樣。

楚餘把情況大概一說,眾人齊齊松了口氣,然後又你一言我一語的讚揚了好一番。

楚餘和劉師爺上了馬車。

楚餘坐定,問道:“劉叔怎麽會等在這裏?”他應該在金枝玉葉的。

劉師爺面色有些凝重,說道:“英叔那邊有消息過來,說這兩日英王府最近進出的人增加了,他跟了其中一個,發現對方似乎在觀察羅鎮關。”

楚餘心裏咯噔一下,說道:“看來我估計得沒錯,英王確實是要動手了。”

劉師爺立刻說道:“難道是我們這邊走漏了風聲?所以,朱見曦會懷疑楚良,而楚良便懷疑是你從家裏得到了英王謀逆的消息。恭喜你,朱見曦接下來要殺的人中確實有你了。”

楚餘點點頭。

說來有趣,二人雖然把具體的過程推導錯了,但結果卻與朱見曦的計劃不謀而合。

這既是運氣,也是人心。

運氣,便是楚餘命不該絕。

而人心,則是本惡的人性,讓他們本能地把事情想到了最壞處。

楚餘想了想,說道:“皇上這時候再想加強對各省兵力的控制已經晚了,但京城的兵力卻是絕對掌控在皇上手裏的,再加上關城的重兵,英王並不占優勢。所以對方現在要搶奪的是京城衛戍和兵權,我們眼下應該做的是防止對方暗殺這些將軍和指揮使。”

劉師爺頷了頷首,“這件事需要長公主和謝將軍去說。”楚餘的分量不夠。

楚餘剛剛在皇上那兒吃個癟,如何不能明白他的意思,苦笑道:“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人家不信咱也沒法子。不如這樣,我們兩手準備,斟酌著給羅鎮關寫封匿名信,派人送去,小小地警告一下,羅將軍看起來粗,做事可不粗,估計能領會一些。”

劉師爺摸著肚子道:“這事兒可行,他是五皇子的舅舅,絕對可靠,但一定要好好琢磨琢磨措辭,打草驚蛇可就不好了。”

……

馬車先去榮盛街逛了一圈,然後才停在金枝玉葉門口。

劉師爺腆著肚子進了門,志得意滿地說道:“還是咱們的客人多啊。”

“的確。”顧成傑笑得合不攏嘴,他問過掌櫃,昨天的銷售比開業那天還好,一天就賣了七萬多,他們兄弟再也不用為了銀錢發愁了。

楚餘向後門走了過去,“琳瑯閣開始降價,估計其他幾家老店也要出招了,搞不好會聯合起來。”

掌櫃姓呂,早就迎了上來,聞言趕緊說道:“聽說翡翠閣要有新貨推出,歲寒閣跟琳瑯閣一樣,對老的式樣做降價處理,估計其他幾家也會跟風。目前在價錢上,我們鋪子沒有任何優勢。”他說到這裏,聲音忽然弱了些,“東家,等過了開業這幾天,我們是不是也調整一下?”

劉師爺道:“暫時不必,我們現在賣的都是新款和質優的翡翠,而我們根本沒有舊款,你說是不是?”

呂掌櫃若有所思,但還是點了點頭。

這時候,楚餘進了翡翠原石庫房,在放豆種翡翠的架子旁停下,給小李子使了個眼色。

小李子便把楚餘交給他保管的圖取出來,交給呂掌櫃。

楚餘說道:“別家都有行動,我們也不能落在後面。陶姑娘已經有了對策,這些翡翠就做圖上這些式樣,以特賣品的方式出售。”

246紐扣

呂掌櫃把圖接過來。

這是一本用線裝訂好的圖冊,封面上畫著件對襟衣裳。衣裳是素色的,八只被釘在中縫上的圓形小玉佩極為顯眼。呂掌櫃仔細看了看,發現上面還有精致的花紋,很好看。

他有些詫異,這玩意雖說好看,可誰會把玉這麽戴,不覺得怪嗎?

楚餘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說道:“陶姑娘說,這些東西相當於盤扣兒,她還起了個名字,叫紐扣兒,說是一扭就解開了,很方便。”

盤扣,就是古代紐扣。這個時代的紐扣多是盤結、帶鉤和布條,雖然好看,但不好用。

陶葉把現代紐扣引到這個時空,也算在這個時空的時尚史上開啟了新篇章。

紐扣?

呂掌櫃又看了看,這才發現這件衣服在衣襟上的不同之處,讚道:“陶姑娘好靈巧的心思啊!”

其他幾人聞言也齊齊湊了過來。

楚餘往一旁讓了讓,又道:“裏面有陶姑娘畫的幾款衣裳,你可以讓繡娘每樣做一件,掛在一樓,如此,客人們就知道紐扣是做什麽的了。”

呂掌櫃趕忙翻到第一頁,見上面果然惟妙惟肖地畫了幾個漂亮仕女,所穿衣裳或直襟、或斜襟,紐扣也根據衣裳的顏色和款式不同有所變化,搭配得極為考究。

第二頁是男裝。男裝用扣子的地方也不少,陶葉把現代的襯衫稍加變形,變成這個時代的中衣和外褂,連帶著外袍一起也畫了好幾個款式。

這引起了在場男士們的高度關註。

小瘦子吳病說道:“這個好看,我想要一件。”

他指的是一件立領黑色綢衫,那一排黑玉扣實在太酷,便是楚餘也覺得格外好看。

“好看,確實好看。”顧成傑也讚道,“不過,這個季節,還是這件實用。”他指著一件黑色繡棗紅色團花的罩甲說道,那幾顆墨綠色的長形紐扣著實對他的心思。

楚餘面上不顯,但心裏著實有幾分得意,說道:“那你們幾個先做幾件,到時候給咱們鋪子廣而告之一下?”

呂掌櫃眼睛一亮,“這可感情好!縣公,長公主那邊綢緞莊和繡坊都有,咱們是不是……”他是長公主門下的老掌櫃了,腦瓜很活。

楚餘“嗯”了一聲,“你去張羅吧,一定要保密,把圖上的紐扣去掉,仿畫幾張,先讓她們做衣裳。等咱們的紐扣兒上市,那邊才能釘上扣子正式賣衣裳。”

呂掌櫃連連稱是。

楚餘處理好鋪子的瑣事,和劉師爺等人進了賬房。

二人斟酌著措辭,給羅鎮關寫了封信,然後讓人給他送了去。

為了保險,楚餘把長公主新給他的人都派了出去,對其他幾位軍方大員進行了密切關註。

處理完這邊的事情,楚餘馬不停蹄地去了郁先生家裏,他要親自報個喜,順便再替陶葉看看陶玄兄弟。

郁先生在書房裏見了楚餘。

楚餘進去時,郁先生正在伏案寫東西,雖沒擡頭,但緊皺的眉頭顯示他心情可能不是很好。

楚餘聳了聳肩,默默站在書案前,等著生了氣的郁先生垂詢。

郁澤青肯定會派人把消息傳回來,而郁先生對他的水平了如指掌,幾乎可以斷定他寫不出來這樣的詩。

他心想,自己應該慶幸劉叔的心思都在英王與皇帝的博弈上,沒有追問,嘖……好像也不是,以劉叔的行事風格,根本不會對此事較真,而且,以劉叔的頭腦,應該早就對他有所懷疑了,不過是不想打探他的秘密罷了。

郁先生很沈得住氣,讓楚餘站了整整半個時辰,這才扔下毛筆,把屋裏伺候的打發了,銳利的眼睛直視楚餘,沈聲問道:“那詩打哪兒來的?”

楚餘微微一笑,道:“就知道瞞不過老師,是從陶姑娘那裏得來的。”

“陶姑娘?”郁先生皺了皺眉,顯然不相信楚餘的話,但他細一琢磨,既然楚餘承認是抄的,就不可能在‘跟誰抄’這件事上撒謊。可陶葉會作詩?這好像不大可能,而且,她怎麽可能把題押得這麽準呢?他以往也押過不少次科舉試題,可沒一次押正的。

楚餘解釋道:“陶姑娘說,既然考寫詩,那即興出題的可能性極大,也許是早朝之類的,所以她就給我背了一首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詩。”

“老師,這事絕對隱秘,而且陶姑娘說過,這首詩除了她再沒人見過,永遠都不會有人指責我抄襲。所以老師聽聽就好,出了這間書房我可就不認了。”

郁先生聽他這麽說,神色稍緩,嘆息一聲,沒再說什麽,擺擺手讓他走了。

楚餘的進步他是看在眼裏的,作首好詩不過是假以時日的事,再說了,做一個好官,比做個附庸風雅的文人強多了。

只要楚餘在他面前坦坦蕩蕩,也就沒什麽好吹毛求疵的了。

……

楚餘去了後院。

陶玄陶青兄弟在跟鄭大家學畫畫。

楚餘一進畫室,小哥倆便看了過來,見到是楚餘,兩人先是有些失望,隨即又放下畫筆一起跑了過來。

陶青仰著頭,大眼睛裏閃著淚光,問道:“餘大人,我姐呢?我想我姐了。”小哥倆叫餘大人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了。

楚餘彎下腰,把他抱了起來,說道:“你們先在鄭大家這兒住幾天,過幾天我就帶你們去找你姐姐。”

陶玄沈著小臉問道:“餘大人,我姐她還好吧?”莫名被留在這裏,他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陶葉出事了。

楚餘摸摸陶玄的腦袋,“很好,我前天去看過她,不用擔心。”

“那怎麽不來接我們?”陶玄又問。

楚餘道:“現在還有些不方便。”

陶玄仰頭逼視著楚餘,臉色更黑了。

鄭大家走了過來,拍拍陶玄,示意他放松些,笑著說道:“不方便,不代表有危險,小餘大人還能騙你不成?擔心可以,但不要沒了分寸和禮貌。”

陶玄有些訕訕,小腦袋也低了下來。

鄭大家對楚餘說道:“你那詩做得不錯,拜你所賜,郁先生的門檻馬上就要被人踏破了。所以,我們大概要提前返回澤縣了。”

楚餘有些尷尬,摸摸鼻子,說道:“澤縣好,臨海,夏天比京城涼快多了。”他嘴上這麽多,但心中卻是一凜。

論理說,京城現在就是個火藥桶,不知什麽時候就炸了,郁先生夫婦離開京城也好,但去澤縣卻不明智,一旦淪為英王的人質,郁家兄弟就有麻煩了。

247祖父母

“鄭大家打算何時動身?”楚餘問道。

鄭大家在貴妃榻上坐下,指指繡墩,示意楚餘也坐,然後搖搖頭,“暫時還定不下來,陶葉那邊怎麽安排,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去?”

楚餘看了看陶玄,見他和陶青都期待地看著自己,不由有些歉然,笑了笑,說道:“英王世子那個麻煩還沒解決掉,陶葉他們還得再等一等。”

鄭大家點點頭,的確,只要朱見曦的事不解決,陶葉姐弟便不能冒然離開楚餘的庇佑。

陶玄有些失望。

楚餘抱著陶青在繡墩上坐了,又把陶玄扯過來也抱了抱——沒爹沒娘的孩子都可憐,這倆聰明的小家夥他就當親兒子養了。

“想想辦法吧。”鄭大家鄭重說道。她也有些失望,雖然只在一起生活幾天,但這小哥倆的懂事總讓她感到窩心,就想帶在身邊親自照顧著。

“很快就能解決了。”楚餘笑著應下。

從郁家出來,楚餘往公主府走了一趟,他需要他娘出面,把郁先生兩口子留下來。

長公主將近午時才回府,娘倆談完事情,還一起用了午飯,楚餘的馬車進入國公府時差不多已是申時。

聽門房說,楚良不在家,楚餘覺得暫時不會有訓話或者褒獎這檔子事,所以他一回房間便脫掉外袍上了炕,打算美美地補上一覺。

他這兩天一直忙著背詩,睡眠少,且神經高度緊繃,如今松懈下來,腦袋一挨枕頭就沈沈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恍惚聽到外面有爭吵聲。

只聽有人高聲叫道:“二公子,老夫人有請,這可耽擱不得啊!”

“不要吵。”這是小李子忍著火氣、又勉強壓低了的聲音,他說道,“盧管家,小的說過了,二公子剛剛躺下,有什麽事呆會兒再說!”

盧管家道:“小李子,不是我不通人情,這可是老夫人有請!”

老夫人有請?

盧管家再次提起的五個字讓楚餘徹底清醒了,他回京後,只在回來當天請過一次安。

之後,那老虔婆派人轉告他,說他如今也是官身,衙門事多只管忙就是,不必在她那裏耽誤時間,他就再沒去過。

老夫人生了三男兩女,庶出的分出去單過了,如今府裏三房都是她的嫡子。楚餘這一輩兒兄弟總共九個,只有他是官身,就連世子楚敘都是閑散人員,所以,他這是被變相地隔離了。

楚餘作為朱明炯的親外甥,這輩子都不可能得到來自祖父母的慈愛。

也是哈!

當年為了讓英王謀逆成功,楚餘的祖父楚征設計謝文傑,勾結金國讓關城告急,十萬精兵折損一半才保住了邊城,英王謀逆的計劃可能由此流產。於是,英王怒,楚家又怕又怒,便陷害了謝家。先帝怒斬謝家一百多口,卻獨獨跑了謝尋,自此楚家人徹底黑了心肝,追殺謝尋,且惶惶不可終日。

如今朱明炯坐了皇位,重用謝尋,楚家岌岌可危,自己就更是楚家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我知道了。”楚餘起了身,他想知道這老太太找他做什麽。

小李子打發了盧管家,小跑著進來,一邊去衣櫃拿新衣裳,一邊笑嘻嘻地說道:“主子,這回老夫人總該高興一回了吧。”他以為楚餘露臉了,老夫人肯定會褒獎一番。

誰稀罕呢?

楚餘聳了聳肩,桃花眼裏閃過一絲輕蔑,道:“不知道,按理說是的吧。”但道理終究是道理,他在楚家領教的事大多都是沒道理的,比如親哥哥想殺弟弟,父親幫著掩蓋,或者慈愛的祖母替兒子除掉親孫子之類,都是發生過,或者可能發生的。

想到這裏,楚餘忽然發現自己穿到這裏,與原主的記憶融合後,似乎越來越悲觀,對人性也越來越絕望了。

那位看起來高貴端莊的親奶奶真的能對這麽帥氣聰慧的自己下死手嗎?

大約一刻鐘後,楚餘帶著對人性的拷問站到了老夫人周氏的宴息室裏。

宴息室裏伺候的人不多,只有老夫人最為得力的兩個媽媽和兩個大丫鬟,其他幾個一等二等三等的丫鬟都不在。

陳設低調奢華,氣息古舊的房間裏,安靜得近乎陰森。

周氏穿了身半新不舊的醬紅色褙子,挺著腰板,盤膝坐在貴妃榻上。她身前有張小幾,上面放著本翻開的畫冊。一只茶盤裏擺著整套官窯茶具,她手邊的一只茶杯裏的茶水少了一半,正徐徐冒著熱氣。

“坐吧。”周氏面無表情地用下頜指了指她對面的太師椅。

楚餘也不客氣,大步過去,路過小幾時還掃了眼畫冊,那是金枝玉葉的首飾宣傳冊。

“聽說你給你爹長臉了?”周氏問道。

“大概吧,看我爹怎麽想。”楚餘不冷不熱地諷刺了一句。

“放……罷了,要怪還得怪你爹沒教好你。把你做的詩念念吧,老身也聽聽。”老夫人忍下火氣,雖說表情依舊不慈,可也勉強算平和了。

楚餘就把詩背了一遍。

老夫人細品了品,然後用一種意外的眼神看著楚餘,說道:“確實不錯,很好。你大了,也真的有出息了,唉……”她輕輕地嘆息了一聲,然後指著那本畫冊說道,“我看了看,有幾個甚得我的意。”

楚餘楞了一下,說道:“行,老夫人把想要的圈上,回頭我就讓人把首飾送來。”他記得楚餘八歲時,這老太太當著他的面把長公主送她的首飾全扔了。

老夫人的臉上這才有了一絲笑意,她點點茶壺,示意身邊的媽媽給楚餘上茶,又道:“在你來之前,老身讓廚房做了水晶龍鳳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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