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40)
關燈
小
中
大
皇帝同意母親與我爹再婚的原因，也是楚家人防著我跟我母親的最大理由。母親是我爹最厭惡的女人，我當然也是他的眼中釘和肉中刺。不要問我怎麽知道的，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心意，從那些不經意的眼神中完全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楚餘這話有點撥陶葉的意思，想讓她多看看自己真心而又專註的目光。
但陶葉顯然沒懂，而是把這話當成情場老手赤果果的炫耀。
想起剛剛的尷尬，同情便又少了幾分。
但楚餘是她的大靠山，更是她在這個世界第二重要的人（陶玄陶青第一），所以，還是得求同存異，該關心的還得關心一下。
“那你這番回去，他們定會更加警惕，會不會有危險？”
楚餘歪過頭，看向她，“會。”讓她惦記自己的安危，總比全然忘記的好。
“不過，顧成傑他們是皇上派來的禦前侍衛，我母親既然有所警惕，皇上也會知曉，我爹就不好太過分了。你放心，這件事還不算完，不管是哪個害我，都必須付出代價。”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殺氣凜凜，陶葉心裏的那根弦輕顫了一下，轉過頭，說道：“那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楚餘把手搭在陶葉瘦削的肩上，註視片刻，忽然嬉笑道：“放心吧，我是誰呀？”讓她擔心一下下就好，不能太擔心。
陶葉垂下目光，默默看著他的手，心道，你是誰你不知道嗎？你就是那大名鼎鼎的泰日天啊！
車廂裏光線昏暗，但這不妨礙她看到楚餘眸子裏似是而非的情誼，她尷尬地拍掉楚餘的手，拉拉被子，閉上了眼，“你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要好好活下去。”
“放心吧。”楚餘搓搓手，這可是來之不易地第二世，一切得以重新開始，我比你還要珍惜，放心吧。
大概是太疲倦，路似乎變得格外長，陶葉不想睡，但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閉上眼，不出三秒便沈沈地進入了夢鄉。
腦袋不住下滑，最後落到楚餘早已準備好的臂彎上。
楚餘等了片刻，輕聲喚她兩遍，見毫無反應，這才把她抱在懷裏。
“主子，還那啥不？”小李子聽裏面不再說話，輕聲問了一句。
“不繞了。”
“得嘞。”小李子應了一聲，鞭子一甩，馬車行進的速度明顯快了起來。
楚餘軟玉溫香抱了個滿懷，心中無限歡喜，指腹留戀地在陶葉臉頰上慢慢擦過，薄唇便抑制不住地印了上去。
額頭，臉頰，眼睛，唇角，最後鄭重地在陶葉的唇上蓋了個章，“總算親到了。從今兒起，你就是我的了，不接受任何反駁。”
陶葉香噴噴地睡了一宿，第二天早上雄雞報曉時才醒。
她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在馬車裏睡著的。
那麽，她是怎麽到炕上的？
莫不是楚餘抱的吧。
她躺不住了，趕緊穿上衣服，直奔廚房，“牛媽媽，牛媽媽！”
“誒，怎麽啦。”牛媽媽正在廚房和面，聽她叫得急，趕忙迎出來。
兩人在門口碰了面。
陶葉問：“媽媽，我昨晚上怎麽下的馬車？”
“當然是媽媽背下來的？”牛媽媽肯定地說道，但眼裏卻閃過一絲不自然。背是她背的，不過是縣太爺從車上抱到她背上的，縣太爺特地交代過，這些都是小事，不用說得太細，省得陶葉心裏不舒服。
“哦……”陶葉松了口氣，隨即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大家都是現代人，還能因為抱一抱就結婚怎地？
……
兩天時間眨眼間就過去了。
二十一日這天早上，天氣有些陰，風也有些大，但這並沒有影響人們的送行熱情。
劉家人送劉七和劉靖言兄妹，陶家人送陶宥義。
金枝玉葉的蘇掌櫃帶著劉老賴，王二帶著善堂的人，以及一些澤縣權貴，他們雖不站在一起，但都是來送楚餘的。
穿著青色補服的現任縣太爺也來送楚餘了。
聽說這位年約四旬的中年人姓趙，是去年的新科進士，南方人。澤縣離京城不遠，民風也還不錯，能來這裏任職，說明此人在吏部還是有些人脈的。
陶葉讓牛老實把車停在離老陶家不遠的地方。沒辦法，盡管她不想看見老陶家的人，但刻意避開又讓人覺得她怕了，而且對陶青也不好。
她先下車，然後抱陶青下來。姐倆往老陶家這邊走兩步，又停下了，陶青規規矩矩地打了一躬。
“喲，她怎麽也來了？”趙氏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大嗓門驚動了周圍不少人，其中便包括相距不到兩丈的郁先生夫婦。
190警告
“娘！”
陶宥義用餘光掃視一圈，最後落在看過來的劉七身上，只覺臉頰滾燙滾燙的。
趙氏後知後覺，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四下看看，刻意壓低聲音說道：“咋地了，我老婆子也沒說啥。”
“閉嘴！”陶老爺子怒了。
陶宥義深吸一口氣，“爹，娘，天兒冷了，這裏風大，你們回去吧，不用惦記兒子，這麽多人一起，路上安全著呢。”
“誒，誒，到京城記得往家來信。”陶老爺子又囑咐一遍。
“知道。”陶宥義湊近了陶老爺子，“爹，務必看好我娘。縣太爺來頭不小，若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什麽都不要做。”
並不是什麽都不能做，只是有個前提——十成十的把握。
盡管劉七姑娘什麽都沒說，但一個十五歲少年因為一樁案子查的好被直接調到京城刑部，且以七品官身做六品的差事，如果沒有深厚的背景絕對辦不到，這樣的餘大人老陶家得罪不起。
他這話在家裏已經說了不下十遍，陶老爺子不耐地點點頭，他感覺老五中舉後有些拿下眼皮看人了。
趙氏不滿地哼了一聲，抹搭陶葉一眼後，嘀咕道：“怕啥，誰還能總惦著一個村姑咋的？”
陶宥義搖搖頭，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人家合夥做買賣呢。
他說道：“娘別急，等我的信。”
“陶姑娘……”
楚餘大步流星地朝陶葉走過來，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陶宥義，說道：“新縣太爺那裏本公子都說好了，你不用怕，誰要是打量著本公子走了就能欺負你，本公子讓他這輩子都翻不了身！”
他聲音不算太大，但足以讓老陶家幾口人聽得清清楚楚。
陶宥義的臉色變了變。
趙氏舔了舔門牙的豁口，攥緊的兩個拳頭縮在袖子裏瑟瑟發抖，大氣沒敢出一聲。
“走吧，老婆子。”陶老爺子扯了趙氏轉身就走。
陶有金拍拍陶宥義的肩膀，與陶有銀一起跟了上去。
陶宥義鎮定一下，朝自己馬車的方向走了。
楚餘哂笑一聲，對陶葉說道：“跟這樣的人客氣什麽？不搭理就是。”
鄭大家離此不遠，把這一幕看得分明，搖搖頭，快步走過來，“陶青到底姓陶，孝道不可丟，餘大人莫要意氣用事。”她和郁先生也回京城，跟楚餘搭伴走。
郁先生頷首，視線若有所思地落在陶宥義身上，說道：“十七歲考上舉人，這少年不簡單啊。靖言太耿直，能和他中和一下就好了。”
劉靖言有些吃驚地看著自己的老師。他雖然魯鈍，卻也明白老師的意思。
鄭大家笑了笑，“若是中和了，你還會收這個學生嗎？”
郁先生笑而不語。
劉師爺摸著肚皮說道：“所以，三少爺要留心才是。”
劉靖言臉色微紅，吶吶道：“多謝老師，多謝劉叔。”他嘴上稱謝，心裏卻有些矛盾。如果一個長輩說陶宥義不好，可能是偏見，兩個說陶宥義不好，也可能是以訛傳訛，如果三個人都說不好，那他就要重視這個建議了。
但陶宥義向來清高自律，勤懇好學，而且從未說過陶葉的壞話，甚至連替老陶家的人辯解的話都很少，這樣的人怎麽就讓他們如此反感了呢？
是因為陶葉？
難道陶葉就都做對了嗎？
劉靖言狐疑地看了看陶葉，發現陶葉也在看著他。
這姑娘的打扮有些怪異，上衣是素絨繡花長襖，下面搭配了一條褲腿極肥的暗花褲子，很有些特立獨行的意味。一雙桃花眼波光瀲灩，如同會說話一般，唇角帶掛著淡笑，即便有幾許嫵媚，也是坦坦蕩蕩的，好看讓人有些挪不開眼睛。
別說郁先生他們，就是自己也覺得陶葉是個好姑娘。
意識到這一點，再想想剛剛對陶葉的質疑，他的臉又紅了紅，趕忙挪開了眼。
楚餘不動聲色地往前一步，站在劉靖言和陶葉之間，“陶葉，蘇掌櫃是個很有經驗的人，有事跟他商量。永安這一片的刑獄也歸我管，說不定過兩天我就回來了。”
“好。”陶葉點點頭，她的餘光註意到鄭大家似乎促狹地笑了笑，不免有些尷尬，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民女都記住了，餘大人也多保重。”
劉師爺嘿嘿笑了兩聲，“小葉子，還有劉叔呢。”
“小葉當然不會忘了劉叔的。”陶葉正兒八經地給他福了福，擺手讓提著好幾個小筐的牛老實趕緊過來，又道，“早上和牛媽媽做了一些點心，大家帶著車上吃。”
……
大概是楚餘的警告起了作用，也可能是陶宥義從京城傳來了消息，老陶家徹底安靜下去了，除彼此走碰頭之外，再沒主動到陶葉眼前晃當，便是陶玄陶青的月銀也一文沒少過。
劉七一直沒回來。
金枝玉葉和琳瑯閣井水不犯河水，大家良性競爭。除了金銀滿堂關張出租，剩下的三家中，有陶葉親自坐鎮的金枝玉葉賣得最好，琳瑯閣次之，翡翠閣反倒成了最末一個。
金枝玉葉的小飾品新品層出不窮，銷售始終不錯，每天的純利平均在三四兩銀子。
再加上二樓，年收入保守預計三五千兩不是問題，這對於小小的澤縣縣城來說，已經相當了不得了。
這期間，楚餘的信來得很勤，雖然寫的是現代白話文，但字越來越好。內容都是流水賬，昨個做什麽了，今兒遇到什麽人，或吃了什麽好東西等等，一旦碰到棘手有趣的案子，他還會大寫特寫一番。
久而久之，楚餘的信成了陶葉生活中的一個小樂趣，每每讀來，都有窺視別人私生活的微妙感或者偵破小說的閱讀體驗。
楚餘很忙，聽說這廝也拜在郁先生門下了。而且，他還搶了長公主的一間大鋪子，裝修的事他全權負責了。刑部的工作也很忙，聽說因為工作效率高，已經被他的皇帝舅舅誇讚和獎勵無數回了。
都說春風得意的浪子回頭金不換。
楚餘作為長公主唯一的兒子，皇帝唯一的親外甥，權貴中的權貴，有著躺贏的人生，卻還如此奮發向上，鬥志昂揚，這讓陶葉刮目相看，並由衷地感到欣慰。
小李子在京城和澤縣兩地來回跑，送信，取設計圖，聽呂陽匯報陶葉的最新情況，再不然給陶葉送些新鮮玩意，半個月一趟，雷打不動。
楚餘表現得如此直白，陶葉再不懂他的心思就是傻子了。
她不傻，也阻止不了，就只能由他去了。
從本心來講，如果不是兩人的出身相差太遠，陶葉覺得嫁給這樣的楚餘也不錯。
就算他將來移情別戀，二人作為現代人也可以好聚好散，或者析產分居，也沒什麽的。
191人不可貌相
陶葉和楚餘商議過，柳州分店的目標客戶群是富人。
柳州與澤縣的商品要有所區別。
二樓做中高端珠寶。一樓摒棄廉價的，只做高檔材質的擺件和裝飾品，以木器、瓷器、玉器、絲綢制品為主，還有一些青銅器、景泰藍、錫器、漆器等作為輔助。
木器活，陶葉繼續交給劉八爺父子。
瓷器，楚餘請長公主出面找了官窯。
玉器則是楚餘招攬的劉長海負責——他是玉石會上幫助楚餘奪得頭名的玉雕工匠。
青銅器等其他幾樣，楚餘派人在柳州和京城兩地找了專門的作坊進行長期合作。
陶葉穩坐釣魚臺，專心負責設計。
分店裝修完成後，陶葉隔一天便收到了消息。
十二月十日的一大早，陶葉把兩個弟弟交給牛老實夫婦，她和劉八爺父子載著木器擺件一同前往柳州。
天氣冷，一路疾行，三人趕在太陽落山前進了城。
劉家父子依舊住在老地方。
而陶葉則帶著節禮，雇了輛馬車趕往曾府——受曾老夫人之邀，她今晚要住在巡撫大人的家裏了。
大概有人關照過門房，陶葉進府很順利，門房還派了個婆子，客客氣氣地把陶葉送到二門。
二門的婆子開門後，故意把陶葉上下打量一番，問門房的婆子：“誰的親戚？”
門房的婆子說道：“這位姑娘是老夫人交代下來的貴客。”
“哦……老夫人的客人，那可真是貴客，快進來吧，老奴帶姑娘進去。”這婆子嘴裏說得熱鬧，卻徑直轉了身，邁步就往院子裏走。
門房的婆子有些尷尬，提了提手裏的兩個筐，剛要叫住婆子，卻被陶葉攔住了。
陶葉說道：“裏面的東西易碎，還是我自己拿著吧。”
她提著東西跟了上去。
陶葉覺得自己不必在意這個二門婆子的態度。
一來，內宅可能是談夫人在管，二門是個很關鍵位置，安排的應該是談夫人的親信，不待見她是情理之中的。
二來，她是一個人來的，連個丫鬟婆子都沒帶。打扮也是馬馬虎虎，頭上只有一支木簪，耳朵上戴的是黑不溜秋的藏銀。怕路上凍著，她的衣裳很厚，鬥篷裏的長襖鼓鼓囊囊的，不太板正。手裏的兩個大筐和背上的粗布包裹雖說是為了不惹眼才這麽裝的，但看著也著實寒酸了些。
人家瞧不上她也是正常。
……
一走近宴息間，裏面的歡聲笑語便順著門縫窗縫鉆了出來。
陶葉皺了皺眉頭，心道，來得不是時候，此時正是晨昏定省的時間，裏面的人肯定不少。
她最近忙於設計，宅的厲害，除了必須打交道的客人，很少見客，如今一看人多就頭疼。
等了片刻，管事媽媽迎出來，見陶葉兩只手裏都拎著東西，便對那婆子說道：“等下自去領十個板子。”
那婆子的臉色登時白了，瞪著眼問道：“我犯了什麽錯？”
“如果不知，可以再領十個，打完了我就告訴你。”管事媽媽絲毫不留情面。
那婆子瞅了陶葉一眼，見她沒有說情的意思，便憤憤地走了。
陶葉淡淡一笑，自己又不是傻包子，憑什麽給你說情？
一進屋子，曾老夫人熱情地朝她招了招手，“就知道你這兩天該來了，房間都給你準備好了。路上冷不冷？沒碰到啥事兒吧。”
陶葉先行了禮，這才笑著答道：“小葉穿得厚，不冷的。一路上也都很順，巡撫大人把永安治理得河清海晏，想碰個盜匪估計比登天還難呢。”
“哈哈，這話老身愛聽，你這小丫頭，嘴兒可真甜。”曾老夫人虛點陶葉鼻尖兩下，然後轉頭把管事媽媽叫過來，低聲做了些安排。
陶葉趁著這功夫與談夫人見了禮。
談夫人表情寡淡地說了兩句場面話，然後把陶葉介紹給屋裏的其他女人。
女人中有兩位是京城口音，外姓客人，談夫人無意多說，一帶而過，而其他人則是談夫人的妯娌和兒媳婦。
寒暄完，陶葉重新在曾老夫人身邊落座。
曾老夫人問道：“貨準備的怎麽樣了？”
陶葉道：“快了，不會耽誤開業。”
“那就好，聽說東西比較細碎，每樣都要你……”
兩人低聲聊著，那些婦人見插不上嘴，也各自說了起來。
與談夫人坐得最近的一個美婦人是兩個京城口音之一，她小聲問道：“八妹，這位是……”
談夫人想了想方說道：“老夫人想開間鋪子，這位姑娘也是東家。”
美婦人有些疑惑，又湊近了些，“老夫人開鋪子還要與人搭夥嗎？”還與這樣的人搭夥？且不說歲數，單看穿衣打扮，這姑娘怎麽看也不像有錢人吧。
談夫人微哂，“其實啊，也只是為了好玩罷了。”一個賣小零碎的能賺什麽銀子，別人都說婆婆打理鋪子很有一套，她覺得也就那麽回事吧。
美婦人有些疑惑，好玩？不過是個長得略齊整的丫頭罷了，有什麽好玩的？她思忖著，又朝陶葉打量過去。
此時，陶葉已經讓人把兩只筐拿了過來。
一只筐裝的是她親手做的吃食，已經有奴婢提走裝盤去了。
這一只裏裝的都是紅木匣子，陶葉抱出其中一個，打開蓋，取出一只根雕。
根雕高約一尺，雕的是三只抵頭而立的小山羊，形態逼真，表情各異，極為可愛。
羊頭頂上托著一只淡青色的草葉邊瓷盤，瓷盤造型古樸，瓷質細膩。
“老夫人，這是燭臺。根雕是小葉親手雕的，瓷盤也是小葉畫好後在官窯定制的，您看看喜歡不？”陶葉把東西放到老夫人手邊。
“喜歡，真好看！”曾老夫人捧了起來，眼裏滿是讚嘆，“這丫頭可真是心靈手巧，你們快過來看看。”她擺著手叫眾人趕緊過來。
美婦人一直在註意陶葉，所以過來得最快。
她是學過畫技的，一看之下，頓時覺得陶葉的這件東西不俗，雕工精湛自不必說，布局也很大氣，便是那瓷質亦是不俗。
“確實是好，老夫人肯割愛不？多少銀子我都要了。”美婦人反覆看過之後，笑著打趣道，她這回明白老婦人為何與這丫頭搭夥了，人不可貌相啊！
這也叫好玩？懂不懂啊！
她用餘光掃了一眼臉色難看的談夫人，眼裏閃過一絲鄙夷——當了巡撫的繼室又怎樣，不還是上不了臺面？
192親舅母和自來熟
曾老夫人故意把眼睛一瞪，“那怎麽行？這可是小葉親手做的，僅此一件。”
婦人們便笑了起來，看向陶葉的眼神也有了變化——這丫頭穿衣打扮不起眼，但畫出樣子就能讓官窯單獨做一個，這樣的面子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一個有些富態，大約二十出頭的女人好奇地看看陶葉的筐，見裏面還有幾只匣子，便操著京城口音說道：“籃子裏還有吧，不如都拿出來給我們開開眼？老夫人不會舍不得吧。”
曾老夫人笑道：“錦雲長大了還是這麽促狹，老身有那麽小氣嗎？”她對陶葉說道，“小葉，都拿出來，給她們開開眼。只要把她們的胃口吊足了，不愁咱們的鋪子不紅火。”
一個孫媳婦便開了個玩笑：“這可是自家鋪子，老夫人還想賺自家人的錢不成？”
曾老夫人一本正經地點點頭，“老身賺的就是自家人的錢，我看哪個敢白拿。”
大家夥兒又都笑了，有幾個還偷偷瞄了眼談夫人，顯然老夫人的話是有所指的。
陶葉麻利地把其他幾樣擺件放在小幾上。
一件是“金翡翠”玉雕擺件。金翡翠是黃翡，雕的是一簇小雛菊，用烏木底座襯著。雖說不大，但雕工精湛，每一朵花都活靈活現。玉質通體呈蜜糖色，晶瑩透亮，色鮮又勻，十分難得。
另一件是官窯做的兩只瓷貓，一只是戴著紅花的大貓，領著一只掛鈴鐺的小貓，又精致又可愛。
剩下的就是幾只絲綢做的布偶了，陶葉把一只小醜布偶拿起來，帶在手上，讓小醜給老夫人鞠了幾個躬，捏細了嗓音說道：“老夫人，就這麽多啦，再想要就得去鋪子買啦。沒辦法，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十幾口人都等著小人養活吶，您老可得賞口飯吃啊。”
“哈哈……”曾老夫人開心地大笑起來，“這個好，這個好啊，丫丫肯定喜歡。”
美婦人離得最近，也拿起一個擺弄兩下，“陶姑娘的心思可是真巧，這東西我也喜歡，閑了教教我，可否？”
陶葉笑笑，表示當然可以。
曾老夫人很喜歡陶葉的節禮，一一把玩後，當即就讓人擺在多寶閣上，布偶也叫人給小小姐送了過去。
那位叫錦雲的婦人站在多寶閣旁，視線黏在那只黃翡玉雕上，問道：“這件也是小葉畫的？”得到肯定後，她又道，“真不知道這丫頭的腦袋是怎麽長的，好看，真好看。”
這女人叫小葉叫得很親昵，很有點兒自來熟的意思。
美婦人在陶葉身邊坐下，“陶姑娘，鋪子什麽時候開業，也賣這樣的東西嗎？”
陶葉點點頭，道：“一月十八開業。一樓是這樣的擺件，二樓賣珠寶首飾。”
“開業時，妹妹給我來個信兒。”美婦人扭頭對談夫人交代一句，然後又對陶葉說道，“我是談夫人的姐姐，關城總兵謝將軍就是我家老爺，以後去關城，可要到家裏來玩。”
哦？
陶葉先是嚇了一跳，隨後為了掩飾失態，趕緊點頭：“哦哦……好的。”艾瑪，感情這位還是親舅媽吶。聽說謝將軍才結婚沒多久，可這位都二十多了，難道是二婚嗎？
……
第二天用過早飯，陶葉與曾老夫人一起去了鋪子，把樓上樓下細細看了一遍。
整間鋪子延續了澤縣的風格，以黃櫸的原色為主基調，並輔以醬紅色裝飾，華貴大氣。
曾老夫人很滿意，對顏色、櫃子、陳列，以及地磚上的花紋等等，全部表示了高度讚賞。
陶葉送走老夫人，又把劉八爺父子送來的木器驗收入庫，這才回了曾家。
午飯比較隆重，曾老夫人把女眷叫到一起，在花廳開了兩桌宴席。
陶葉坐在老夫人左手邊，右手邊是她的親舅媽謝夫人，至於那位叫錦雲的女客則被談夫人陪著坐在另一張桌子上。
曾家的廚子是從京城特地請來的，南北大菜做得都不錯，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讓陶葉胃口大開。
酒過三巡後，席間的氣氛開始隨意起來。
陶葉跟大家都不熟，插不上言，便做出認真傾聽的樣子，嘴巴卻始終沒閑過。
她夾起一塊肉味香濃的炙烤鹿肉，剛要放到嘴裏，就聽那位叫錦雲的說道：“小葉，你是自己來的省城嗎？”
這位錦雲小姐姐就坐在陶葉隔壁，兩張椅子背靠背。
陶葉把鹿肉放到碟子上，扭過頭，說道：“不是，我是跟師爺爺來的。”
“師爺爺？”錦雲挑高眉毛，顯然有些驚奇。
“嗯，學雕刻拜的師。”陶葉解釋道。
“哦……你一個女孩子家，出院門也不帶個婢女，你爹娘不擔心嗎？”錦雲小姐姐繼續說道。
談夫人臉上有了一絲笑意，說道：“陶姑娘爹娘去得早，她與祖父母生了嫌隙，如今她帶著兩個弟弟自立門戶，如今單過呢。”
她這話看似平常，只是替陶葉介紹情況，卻不曾想過，陶葉想不想跟一個陌生人說這些，願不願意說。
所以，曾老夫人怒了，筷子重重往下一落，發出“啪嗒”一聲，說道：“談氏，你派個人去廚房看看，丫丫的糖蒸酥酪有沒有做好。”
丫丫的吃食有奶媽專門負責，哪裏需要她一個巡撫夫人親自過問？
談夫人臉上一白，知道婆婆嫌自己說多了，趕緊應了一聲，擡手叫來自己的大丫鬟，把事情吩咐下去。
陶葉沒再答錦雲的話。
而且，她覺得很奇怪，即便是曾家的女人也沒一個親切地叫她小葉的，這位錦雲為什麽如此呢？
真的是自來熟嗎？
陶葉覺得不像，錦雲與曾老夫人，以及談夫人、謝夫人說得多，對曾家的其他女人並不熱絡，即便交談，也是客氣禮貌而已。
她想了片刻，卻沒想通，也就不再琢磨了。
用完飯，陶葉跟女人們聊了一會兒屬於這個時代的時尚和流行。
這位親舅母雖說長得比談夫人稍遜一些，但修養極好，見識不俗，與她交談，可以稱得上如沐春風。
下午未時過半，陶葉又去了鋪子裏。
來柳州之前，陶葉收到過楚餘的信。他說已經從京城找到可靠的掌櫃和賬房，這幾天就到柳州。之後的貨品驗收，就由掌櫃和曾義派來的賬房一手負責。
既然她來了，就打算見上一面——雖說沒有提前聯系，但守株待兔一下還是可以的，總比回去應付曾家那些女人強多了。
此時陽光正好，陶葉把鋪子的大門敞開，把椅子搬到門口，摟緊鬥篷，愜意地曬起了太陽。
她有些擇床，昨晚睡得不踏實，沒一會兒便閉上了眼睛，因而錯過了街對面走過來的四個男人，其中一個高大俊朗，正是多日不見的楚二公子。
193那廝來了
紅墻碧瓦，朱門軒窗。
十二歲的少女用兜帽遮了半張臉，窩在門內的太師椅上，沐浴著冬日暖陽，像只慵懶的貓兒一般。
“楚大人，此情此景，足可入畫了呀！”劉師爺感慨道。
然而，他沒聽到應有的應和，只見眼前人影一閃，身邊的少年便到了馬路對面。
“嘖嘖……”劉師爺笑嘻嘻地對另外兩人說道：“楚大人人高腿長，腳程就是快呀，啊哈哈……”
另外兩位心領神會，想笑，又憋了回去——這位可是長公主和皇上的心頭肉，京中有名的小霸王，敢笑話他，還得再借幾個膽子才行。
“陶葉！陶葉！”
“嗯？”陶葉剛迷糊著就覺得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而且聲音很熟悉，有點像楚餘。
她睜開惺忪睡眼，就見面前戳著兩條大長腿，楞楞地沿著腿往上看，竟瞧見了楚餘那張俊臉，他正俯著身子，一臉嚴肅地看著自己。
“嗯？”陶葉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嘴裏嘟囔著，“難道魘著了不成，這不是楚餘那廝嗎？”
“那廝？”楚餘又好氣又好笑地重覆了一遍，長臂一伸，在陶葉頭上敲了個爆栗，“大冬天的在這兒睡覺，你是不要命了吧！”
這可是個感冒發燒都能要命的時代，你個笨蛋！
“啊……疼！”陶葉徹底清醒了，艾瑪，還真是那廝回來了，“嘿嘿，”她輕笑兩聲，心裏著實高興，趕緊站起身，“你也來啦！”
“嗯，我昨天到的，今天過來看看鋪子的裝修，沒想到你也在。”楚餘有些言不由衷。他去過巡撫衙門，聽曾義說陶葉就在他家住著，本想去曾家探望，可聽曾義說京中有人在府裏，又覺得不太合適，所以特地來鋪子碰碰運氣。
“你來得太好了，我正好想見見做青銅器和漆器的人呢，多了解一些，就多些靈感。”陶葉喜笑顏開，“掌櫃和賬房也來了吧。”她往楚餘身後看了看，果然在馬路對面看到了劉師爺和他身邊的兩個男人，便趕緊招了招手。
劉師爺伸出手晃了一下，心中嘆息道，唉……丫頭還小著呢，不解風情呀！
三人一起走過去，彼此寒暄一番，便進了鋪子。
掌櫃姓王，賬房姓李，二人都是行業中的老手。
除卻對出身的敬畏，他們對楚餘和陶葉這種年齡的孩子出來經商，有種天然的不信任，或者說嗤之以鼻。
沒有你爹娘，你能有這種鋪子？或者，沒有我們，你肯定做不好這鋪子。
這兩種想法，在他們心中根深蒂固。
所以，盡管他們表現得極為謙卑，但心裏的頭始終高昂著。
當陶葉一邊帶他們參觀，一邊對應的解說貨物如何陳列，庫房物品如何擺放，如何出庫入庫，以及對店夥計的應該如何銷售之後，兩人方對楚餘和陶葉刮目相看，連帶著，對鋪子的前景也有了極大的信心。
從鋪子出來後，時間還早，幾人又去茶樓聊了聊具體的管理流程和管理細則。
陶葉還找店家要來了紙筆，畫了幾個表格，細細講解一番後，劉師爺便很有眼色地帶著二人走了，說要熟悉熟悉柳州，晚上找個好館子吃一頓大餐。
“幾個月不見，你白了，也好看了！”楚餘心情好，一不留神就說出了心裏話。嘴巴一閉上，他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這種油嘴滑舌陶葉向來不喜歡。
他趕緊端起茶杯，乖乖等陶葉噴他。
豈料……
陶葉摸了摸自己的臉蛋，美滋滋地說道：“白回來了吧，還是做技術宅好啊。”
楚餘有些驚訝，這丫頭怎麽轉性了，以往一誇她好看，她扭頭就走的啊？
陶葉問：“新工作怎麽樣？”
楚餘放下心，“還行，基本上游刃有餘。”
陶葉點點頭，從柳州一起回澤縣的路上，他們聊過那起連環案。她現在知道楚餘喜歡推理，還看過不少相關書籍，比起那些官員已經算科班出身了。
“小李子呢？”
“我來了，就沒讓他出來，在家看著鋪子裝修呢。”
“哦，那件事查得怎麽樣了？”這是陶葉一直掛心的，當局者迷，她現在還沒明白，楚餘這個老鄉在她心裏的地位遠比她想象的要重要。
楚餘搖搖頭，長公主和皇上聯手都沒查到什麽，他也一直沒有太大進展。不過，楚敘與三皇子來往更密切了，而且，如今的楚家戒備森嚴，每次回家，他都感覺有人在暗中盯著自己。
“如果我所料不差，現在有另一股力量盯上了楚家。”這是楚餘新得出的結論。
“哦？”陶葉忽然想起謝尋說過的話，他說，有一股力量始終在暗殺他，他已經查得差不多了。當年的謝家也是武將之家，在軍中威望甚高，如果楚家暗中參與過奪嫡，忠心朝廷的謝家也許就成了楚家的眼中釘肉中刺，那麽，楚家便有了除掉謝家的動機。
“嗯，以往楚敘出門，身邊不過跟著兩三個護衛，如今明面上沒變，但暗地裏增加了七八個。”
“那會不會波及到你？”陶葉有些緊張，如果真是謝尋對付楚家，她可不希望誤傷到楚餘。
“應該不會。”楚餘回京後，一直都很太平。
陶葉微微頷首，是了，謝尋與皇帝關系甚篤，楚餘還是自己姐弟的救命恩人，謝尋再不喜歡楚餘，也不可能對付他。
“放心吧，我也不是好欺負的。”楚餘用下巴指了指窗外，示意陶葉保鏢們就在外面，然後轉移了話題，“劉七在榮盛街的鋪子弄好了，估計會趕在年前開業。”
“年前開業客流量大，有三皇子的面子在，想來琳瑯閣很快就能在京城站穩腳跟了。”陶葉說道。
她本來還想問問那股力量的具體情況，但既然楚餘不想再談，她也就算了。那些事所關聯的人不是皇上就是公主，要麽就是國公和將軍，她即便來自現代，有些見識，也不過是個會殺豬的小設計罷了，沒長權鬥的腦子，管不了這檔子事兒。
楚餘喝了口茶水，又道：“她在南城還租了一家小店，位置不錯，估計要覆制我們的模式，開小飾品連鎖店了。劉舒這個人，雖說在藝術上沒什麽靈性，但腦子一向是有的，而且也夠狠。”
194做你最親的親人
陶葉很讚同楚餘的說法，她與劉舒相處那麽多年，對她的狠還是有所覺悟的。
只是那時的劉舒針對的多是劉家人或者別的什麽人，與她毫無幹系，便也沒怎麽往心裏去。
等往心裏去的時候，她已經死而覆生了。
現在想來，即便是好閨蜜，也不該為了友誼把雙眼都閉上的，不然，說不定也會如她這般被自己蠢死。
陶葉說道：“擺到臺面上的競爭我不怕，就怕下黑手。穿到這邊，她一得知我叫陶葉便有了敵意，後來還下了死手。這令我懷疑，導致我死亡的那起車禍是不是與她有關。”
“哦？”楚餘有些意外，陶葉的那起車禍他調查過，起因是大貨司機疲勞駕駛，當時並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妥。
“你有什麽證據嗎？”他寒聲問道。如果劉舒殺了陶葉，那麽自己的死亡是不是也有問題呢？
他剛穿過來時忙著養傷，忙著適應新身份，後來又忙著衙門和陶葉的事，從沒往這方面想過，現在想來，也是有那麽兩分蹊蹺的。
第一，他很清楚地記得，從陶葉的墓地出來，自己再次拒絕劉舒的表白後她所表現出來的絕望。不過他當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楚餘這話有點撥陶葉的意思，想讓她多看看自己真心而又專註的目光。
但陶葉顯然沒懂，而是把這話當成情場老手赤果果的炫耀。
想起剛剛的尷尬，同情便又少了幾分。
但楚餘是她的大靠山，更是她在這個世界第二重要的人（陶玄陶青第一），所以，還是得求同存異，該關心的還得關心一下。
“那你這番回去，他們定會更加警惕，會不會有危險？”
楚餘歪過頭，看向她，“會。”讓她惦記自己的安危，總比全然忘記的好。
“不過，顧成傑他們是皇上派來的禦前侍衛，我母親既然有所警惕，皇上也會知曉，我爹就不好太過分了。你放心，這件事還不算完，不管是哪個害我，都必須付出代價。”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殺氣凜凜，陶葉心裏的那根弦輕顫了一下，轉過頭，說道：“那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楚餘把手搭在陶葉瘦削的肩上，註視片刻，忽然嬉笑道：“放心吧，我是誰呀？”讓她擔心一下下就好，不能太擔心。
陶葉垂下目光，默默看著他的手，心道，你是誰你不知道嗎？你就是那大名鼎鼎的泰日天啊！
車廂裏光線昏暗，但這不妨礙她看到楚餘眸子裏似是而非的情誼，她尷尬地拍掉楚餘的手，拉拉被子，閉上了眼，“你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要好好活下去。”
“放心吧。”楚餘搓搓手，這可是來之不易地第二世，一切得以重新開始，我比你還要珍惜，放心吧。
大概是太疲倦，路似乎變得格外長，陶葉不想睡，但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閉上眼，不出三秒便沈沈地進入了夢鄉。
腦袋不住下滑，最後落到楚餘早已準備好的臂彎上。
楚餘等了片刻，輕聲喚她兩遍，見毫無反應，這才把她抱在懷裏。
“主子，還那啥不？”小李子聽裏面不再說話，輕聲問了一句。
“不繞了。”
“得嘞。”小李子應了一聲，鞭子一甩，馬車行進的速度明顯快了起來。
楚餘軟玉溫香抱了個滿懷，心中無限歡喜，指腹留戀地在陶葉臉頰上慢慢擦過，薄唇便抑制不住地印了上去。
額頭，臉頰，眼睛，唇角，最後鄭重地在陶葉的唇上蓋了個章，“總算親到了。從今兒起，你就是我的了，不接受任何反駁。”
陶葉香噴噴地睡了一宿，第二天早上雄雞報曉時才醒。
她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在馬車裏睡著的。
那麽，她是怎麽到炕上的？
莫不是楚餘抱的吧。
她躺不住了，趕緊穿上衣服，直奔廚房，“牛媽媽，牛媽媽！”
“誒，怎麽啦。”牛媽媽正在廚房和面，聽她叫得急，趕忙迎出來。
兩人在門口碰了面。
陶葉問：“媽媽，我昨晚上怎麽下的馬車？”
“當然是媽媽背下來的？”牛媽媽肯定地說道，但眼裏卻閃過一絲不自然。背是她背的，不過是縣太爺從車上抱到她背上的，縣太爺特地交代過，這些都是小事，不用說得太細，省得陶葉心裏不舒服。
“哦……”陶葉松了口氣，隨即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大家都是現代人，還能因為抱一抱就結婚怎地？
……
兩天時間眨眼間就過去了。
二十一日這天早上，天氣有些陰，風也有些大，但這並沒有影響人們的送行熱情。
劉家人送劉七和劉靖言兄妹，陶家人送陶宥義。
金枝玉葉的蘇掌櫃帶著劉老賴，王二帶著善堂的人，以及一些澤縣權貴，他們雖不站在一起，但都是來送楚餘的。
穿著青色補服的現任縣太爺也來送楚餘了。
聽說這位年約四旬的中年人姓趙，是去年的新科進士，南方人。澤縣離京城不遠，民風也還不錯，能來這裏任職，說明此人在吏部還是有些人脈的。
陶葉讓牛老實把車停在離老陶家不遠的地方。沒辦法，盡管她不想看見老陶家的人，但刻意避開又讓人覺得她怕了，而且對陶青也不好。
她先下車，然後抱陶青下來。姐倆往老陶家這邊走兩步，又停下了，陶青規規矩矩地打了一躬。
“喲，她怎麽也來了？”趙氏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大嗓門驚動了周圍不少人，其中便包括相距不到兩丈的郁先生夫婦。
190警告
“娘！”
陶宥義用餘光掃視一圈，最後落在看過來的劉七身上，只覺臉頰滾燙滾燙的。
趙氏後知後覺，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四下看看，刻意壓低聲音說道：“咋地了，我老婆子也沒說啥。”
“閉嘴！”陶老爺子怒了。
陶宥義深吸一口氣，“爹，娘，天兒冷了，這裏風大，你們回去吧，不用惦記兒子，這麽多人一起，路上安全著呢。”
“誒，誒，到京城記得往家來信。”陶老爺子又囑咐一遍。
“知道。”陶宥義湊近了陶老爺子，“爹，務必看好我娘。縣太爺來頭不小，若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什麽都不要做。”
並不是什麽都不能做，只是有個前提——十成十的把握。
盡管劉七姑娘什麽都沒說，但一個十五歲少年因為一樁案子查的好被直接調到京城刑部，且以七品官身做六品的差事，如果沒有深厚的背景絕對辦不到，這樣的餘大人老陶家得罪不起。
他這話在家裏已經說了不下十遍，陶老爺子不耐地點點頭，他感覺老五中舉後有些拿下眼皮看人了。
趙氏不滿地哼了一聲，抹搭陶葉一眼後，嘀咕道：“怕啥，誰還能總惦著一個村姑咋的？”
陶宥義搖搖頭，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人家合夥做買賣呢。
他說道：“娘別急，等我的信。”
“陶姑娘……”
楚餘大步流星地朝陶葉走過來，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陶宥義，說道：“新縣太爺那裏本公子都說好了，你不用怕，誰要是打量著本公子走了就能欺負你，本公子讓他這輩子都翻不了身！”
他聲音不算太大，但足以讓老陶家幾口人聽得清清楚楚。
陶宥義的臉色變了變。
趙氏舔了舔門牙的豁口，攥緊的兩個拳頭縮在袖子裏瑟瑟發抖，大氣沒敢出一聲。
“走吧，老婆子。”陶老爺子扯了趙氏轉身就走。
陶有金拍拍陶宥義的肩膀，與陶有銀一起跟了上去。
陶宥義鎮定一下，朝自己馬車的方向走了。
楚餘哂笑一聲，對陶葉說道：“跟這樣的人客氣什麽？不搭理就是。”
鄭大家離此不遠，把這一幕看得分明，搖搖頭，快步走過來，“陶青到底姓陶，孝道不可丟，餘大人莫要意氣用事。”她和郁先生也回京城，跟楚餘搭伴走。
郁先生頷首，視線若有所思地落在陶宥義身上，說道：“十七歲考上舉人，這少年不簡單啊。靖言太耿直，能和他中和一下就好了。”
劉靖言有些吃驚地看著自己的老師。他雖然魯鈍，卻也明白老師的意思。
鄭大家笑了笑，“若是中和了，你還會收這個學生嗎？”
郁先生笑而不語。
劉師爺摸著肚皮說道：“所以，三少爺要留心才是。”
劉靖言臉色微紅，吶吶道：“多謝老師，多謝劉叔。”他嘴上稱謝，心裏卻有些矛盾。如果一個長輩說陶宥義不好，可能是偏見，兩個說陶宥義不好，也可能是以訛傳訛，如果三個人都說不好，那他就要重視這個建議了。
但陶宥義向來清高自律，勤懇好學，而且從未說過陶葉的壞話，甚至連替老陶家的人辯解的話都很少，這樣的人怎麽就讓他們如此反感了呢？
是因為陶葉？
難道陶葉就都做對了嗎？
劉靖言狐疑地看了看陶葉，發現陶葉也在看著他。
這姑娘的打扮有些怪異，上衣是素絨繡花長襖，下面搭配了一條褲腿極肥的暗花褲子，很有些特立獨行的意味。一雙桃花眼波光瀲灩，如同會說話一般，唇角帶掛著淡笑，即便有幾許嫵媚，也是坦坦蕩蕩的，好看讓人有些挪不開眼睛。
別說郁先生他們，就是自己也覺得陶葉是個好姑娘。
意識到這一點，再想想剛剛對陶葉的質疑，他的臉又紅了紅，趕忙挪開了眼。
楚餘不動聲色地往前一步，站在劉靖言和陶葉之間，“陶葉，蘇掌櫃是個很有經驗的人，有事跟他商量。永安這一片的刑獄也歸我管，說不定過兩天我就回來了。”
“好。”陶葉點點頭，她的餘光註意到鄭大家似乎促狹地笑了笑，不免有些尷尬，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民女都記住了，餘大人也多保重。”
劉師爺嘿嘿笑了兩聲，“小葉子，還有劉叔呢。”
“小葉當然不會忘了劉叔的。”陶葉正兒八經地給他福了福，擺手讓提著好幾個小筐的牛老實趕緊過來，又道，“早上和牛媽媽做了一些點心，大家帶著車上吃。”
……
大概是楚餘的警告起了作用，也可能是陶宥義從京城傳來了消息，老陶家徹底安靜下去了，除彼此走碰頭之外，再沒主動到陶葉眼前晃當，便是陶玄陶青的月銀也一文沒少過。
劉七一直沒回來。
金枝玉葉和琳瑯閣井水不犯河水，大家良性競爭。除了金銀滿堂關張出租，剩下的三家中，有陶葉親自坐鎮的金枝玉葉賣得最好，琳瑯閣次之，翡翠閣反倒成了最末一個。
金枝玉葉的小飾品新品層出不窮，銷售始終不錯，每天的純利平均在三四兩銀子。
再加上二樓，年收入保守預計三五千兩不是問題，這對於小小的澤縣縣城來說，已經相當了不得了。
這期間，楚餘的信來得很勤，雖然寫的是現代白話文，但字越來越好。內容都是流水賬，昨個做什麽了，今兒遇到什麽人，或吃了什麽好東西等等，一旦碰到棘手有趣的案子，他還會大寫特寫一番。
久而久之，楚餘的信成了陶葉生活中的一個小樂趣，每每讀來，都有窺視別人私生活的微妙感或者偵破小說的閱讀體驗。
楚餘很忙，聽說這廝也拜在郁先生門下了。而且，他還搶了長公主的一間大鋪子，裝修的事他全權負責了。刑部的工作也很忙，聽說因為工作效率高，已經被他的皇帝舅舅誇讚和獎勵無數回了。
都說春風得意的浪子回頭金不換。
楚餘作為長公主唯一的兒子，皇帝唯一的親外甥，權貴中的權貴，有著躺贏的人生，卻還如此奮發向上，鬥志昂揚，這讓陶葉刮目相看，並由衷地感到欣慰。
小李子在京城和澤縣兩地來回跑，送信，取設計圖，聽呂陽匯報陶葉的最新情況，再不然給陶葉送些新鮮玩意，半個月一趟，雷打不動。
楚餘表現得如此直白，陶葉再不懂他的心思就是傻子了。
她不傻，也阻止不了，就只能由他去了。
從本心來講，如果不是兩人的出身相差太遠，陶葉覺得嫁給這樣的楚餘也不錯。
就算他將來移情別戀，二人作為現代人也可以好聚好散，或者析產分居，也沒什麽的。
191人不可貌相
陶葉和楚餘商議過，柳州分店的目標客戶群是富人。
柳州與澤縣的商品要有所區別。
二樓做中高端珠寶。一樓摒棄廉價的，只做高檔材質的擺件和裝飾品，以木器、瓷器、玉器、絲綢制品為主，還有一些青銅器、景泰藍、錫器、漆器等作為輔助。
木器活，陶葉繼續交給劉八爺父子。
瓷器，楚餘請長公主出面找了官窯。
玉器則是楚餘招攬的劉長海負責——他是玉石會上幫助楚餘奪得頭名的玉雕工匠。
青銅器等其他幾樣，楚餘派人在柳州和京城兩地找了專門的作坊進行長期合作。
陶葉穩坐釣魚臺，專心負責設計。
分店裝修完成後，陶葉隔一天便收到了消息。
十二月十日的一大早，陶葉把兩個弟弟交給牛老實夫婦，她和劉八爺父子載著木器擺件一同前往柳州。
天氣冷，一路疾行，三人趕在太陽落山前進了城。
劉家父子依舊住在老地方。
而陶葉則帶著節禮，雇了輛馬車趕往曾府——受曾老夫人之邀，她今晚要住在巡撫大人的家裏了。
大概有人關照過門房，陶葉進府很順利，門房還派了個婆子，客客氣氣地把陶葉送到二門。
二門的婆子開門後，故意把陶葉上下打量一番，問門房的婆子：“誰的親戚？”
門房的婆子說道：“這位姑娘是老夫人交代下來的貴客。”
“哦……老夫人的客人，那可真是貴客，快進來吧，老奴帶姑娘進去。”這婆子嘴裏說得熱鬧，卻徑直轉了身，邁步就往院子裏走。
門房的婆子有些尷尬，提了提手裏的兩個筐，剛要叫住婆子，卻被陶葉攔住了。
陶葉說道：“裏面的東西易碎，還是我自己拿著吧。”
她提著東西跟了上去。
陶葉覺得自己不必在意這個二門婆子的態度。
一來，內宅可能是談夫人在管，二門是個很關鍵位置，安排的應該是談夫人的親信，不待見她是情理之中的。
二來，她是一個人來的，連個丫鬟婆子都沒帶。打扮也是馬馬虎虎，頭上只有一支木簪，耳朵上戴的是黑不溜秋的藏銀。怕路上凍著，她的衣裳很厚，鬥篷裏的長襖鼓鼓囊囊的，不太板正。手裏的兩個大筐和背上的粗布包裹雖說是為了不惹眼才這麽裝的，但看著也著實寒酸了些。
人家瞧不上她也是正常。
……
一走近宴息間，裏面的歡聲笑語便順著門縫窗縫鉆了出來。
陶葉皺了皺眉頭，心道，來得不是時候，此時正是晨昏定省的時間，裏面的人肯定不少。
她最近忙於設計，宅的厲害，除了必須打交道的客人，很少見客，如今一看人多就頭疼。
等了片刻，管事媽媽迎出來，見陶葉兩只手裏都拎著東西，便對那婆子說道：“等下自去領十個板子。”
那婆子的臉色登時白了，瞪著眼問道：“我犯了什麽錯？”
“如果不知，可以再領十個，打完了我就告訴你。”管事媽媽絲毫不留情面。
那婆子瞅了陶葉一眼，見她沒有說情的意思，便憤憤地走了。
陶葉淡淡一笑，自己又不是傻包子，憑什麽給你說情？
一進屋子，曾老夫人熱情地朝她招了招手，“就知道你這兩天該來了，房間都給你準備好了。路上冷不冷？沒碰到啥事兒吧。”
陶葉先行了禮，這才笑著答道：“小葉穿得厚，不冷的。一路上也都很順，巡撫大人把永安治理得河清海晏，想碰個盜匪估計比登天還難呢。”
“哈哈，這話老身愛聽，你這小丫頭，嘴兒可真甜。”曾老夫人虛點陶葉鼻尖兩下，然後轉頭把管事媽媽叫過來，低聲做了些安排。
陶葉趁著這功夫與談夫人見了禮。
談夫人表情寡淡地說了兩句場面話，然後把陶葉介紹給屋裏的其他女人。
女人中有兩位是京城口音，外姓客人，談夫人無意多說，一帶而過，而其他人則是談夫人的妯娌和兒媳婦。
寒暄完，陶葉重新在曾老夫人身邊落座。
曾老夫人問道：“貨準備的怎麽樣了？”
陶葉道：“快了，不會耽誤開業。”
“那就好，聽說東西比較細碎，每樣都要你……”
兩人低聲聊著，那些婦人見插不上嘴，也各自說了起來。
與談夫人坐得最近的一個美婦人是兩個京城口音之一，她小聲問道：“八妹，這位是……”
談夫人想了想方說道：“老夫人想開間鋪子，這位姑娘也是東家。”
美婦人有些疑惑，又湊近了些，“老夫人開鋪子還要與人搭夥嗎？”還與這樣的人搭夥？且不說歲數，單看穿衣打扮，這姑娘怎麽看也不像有錢人吧。
談夫人微哂，“其實啊，也只是為了好玩罷了。”一個賣小零碎的能賺什麽銀子，別人都說婆婆打理鋪子很有一套，她覺得也就那麽回事吧。
美婦人有些疑惑，好玩？不過是個長得略齊整的丫頭罷了，有什麽好玩的？她思忖著，又朝陶葉打量過去。
此時，陶葉已經讓人把兩只筐拿了過來。
一只筐裝的是她親手做的吃食，已經有奴婢提走裝盤去了。
這一只裏裝的都是紅木匣子，陶葉抱出其中一個，打開蓋，取出一只根雕。
根雕高約一尺，雕的是三只抵頭而立的小山羊，形態逼真，表情各異，極為可愛。
羊頭頂上托著一只淡青色的草葉邊瓷盤，瓷盤造型古樸，瓷質細膩。
“老夫人，這是燭臺。根雕是小葉親手雕的，瓷盤也是小葉畫好後在官窯定制的，您看看喜歡不？”陶葉把東西放到老夫人手邊。
“喜歡，真好看！”曾老夫人捧了起來，眼裏滿是讚嘆，“這丫頭可真是心靈手巧，你們快過來看看。”她擺著手叫眾人趕緊過來。
美婦人一直在註意陶葉，所以過來得最快。
她是學過畫技的，一看之下，頓時覺得陶葉的這件東西不俗，雕工精湛自不必說，布局也很大氣，便是那瓷質亦是不俗。
“確實是好，老夫人肯割愛不？多少銀子我都要了。”美婦人反覆看過之後，笑著打趣道，她這回明白老婦人為何與這丫頭搭夥了，人不可貌相啊！
這也叫好玩？懂不懂啊！
她用餘光掃了一眼臉色難看的談夫人，眼裏閃過一絲鄙夷——當了巡撫的繼室又怎樣，不還是上不了臺面？
192親舅母和自來熟
曾老夫人故意把眼睛一瞪，“那怎麽行？這可是小葉親手做的，僅此一件。”
婦人們便笑了起來，看向陶葉的眼神也有了變化——這丫頭穿衣打扮不起眼，但畫出樣子就能讓官窯單獨做一個，這樣的面子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一個有些富態，大約二十出頭的女人好奇地看看陶葉的筐，見裏面還有幾只匣子，便操著京城口音說道：“籃子裏還有吧，不如都拿出來給我們開開眼？老夫人不會舍不得吧。”
曾老夫人笑道：“錦雲長大了還是這麽促狹，老身有那麽小氣嗎？”她對陶葉說道，“小葉，都拿出來，給她們開開眼。只要把她們的胃口吊足了，不愁咱們的鋪子不紅火。”
一個孫媳婦便開了個玩笑：“這可是自家鋪子，老夫人還想賺自家人的錢不成？”
曾老夫人一本正經地點點頭，“老身賺的就是自家人的錢，我看哪個敢白拿。”
大家夥兒又都笑了，有幾個還偷偷瞄了眼談夫人，顯然老夫人的話是有所指的。
陶葉麻利地把其他幾樣擺件放在小幾上。
一件是“金翡翠”玉雕擺件。金翡翠是黃翡，雕的是一簇小雛菊，用烏木底座襯著。雖說不大，但雕工精湛，每一朵花都活靈活現。玉質通體呈蜜糖色，晶瑩透亮，色鮮又勻，十分難得。
另一件是官窯做的兩只瓷貓，一只是戴著紅花的大貓，領著一只掛鈴鐺的小貓，又精致又可愛。
剩下的就是幾只絲綢做的布偶了，陶葉把一只小醜布偶拿起來，帶在手上，讓小醜給老夫人鞠了幾個躬，捏細了嗓音說道：“老夫人，就這麽多啦，再想要就得去鋪子買啦。沒辦法，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十幾口人都等著小人養活吶，您老可得賞口飯吃啊。”
“哈哈……”曾老夫人開心地大笑起來，“這個好，這個好啊，丫丫肯定喜歡。”
美婦人離得最近，也拿起一個擺弄兩下，“陶姑娘的心思可是真巧，這東西我也喜歡，閑了教教我，可否？”
陶葉笑笑，表示當然可以。
曾老夫人很喜歡陶葉的節禮，一一把玩後，當即就讓人擺在多寶閣上，布偶也叫人給小小姐送了過去。
那位叫錦雲的婦人站在多寶閣旁，視線黏在那只黃翡玉雕上，問道：“這件也是小葉畫的？”得到肯定後，她又道，“真不知道這丫頭的腦袋是怎麽長的，好看，真好看。”
這女人叫小葉叫得很親昵，很有點兒自來熟的意思。
美婦人在陶葉身邊坐下，“陶姑娘，鋪子什麽時候開業，也賣這樣的東西嗎？”
陶葉點點頭，道：“一月十八開業。一樓是這樣的擺件，二樓賣珠寶首飾。”
“開業時，妹妹給我來個信兒。”美婦人扭頭對談夫人交代一句，然後又對陶葉說道，“我是談夫人的姐姐，關城總兵謝將軍就是我家老爺，以後去關城，可要到家裏來玩。”
哦？
陶葉先是嚇了一跳，隨後為了掩飾失態，趕緊點頭：“哦哦……好的。”艾瑪，感情這位還是親舅媽吶。聽說謝將軍才結婚沒多久，可這位都二十多了，難道是二婚嗎？
……
第二天用過早飯，陶葉與曾老夫人一起去了鋪子，把樓上樓下細細看了一遍。
整間鋪子延續了澤縣的風格，以黃櫸的原色為主基調，並輔以醬紅色裝飾，華貴大氣。
曾老夫人很滿意，對顏色、櫃子、陳列，以及地磚上的花紋等等，全部表示了高度讚賞。
陶葉送走老夫人，又把劉八爺父子送來的木器驗收入庫，這才回了曾家。
午飯比較隆重，曾老夫人把女眷叫到一起，在花廳開了兩桌宴席。
陶葉坐在老夫人左手邊，右手邊是她的親舅媽謝夫人，至於那位叫錦雲的女客則被談夫人陪著坐在另一張桌子上。
曾家的廚子是從京城特地請來的，南北大菜做得都不錯，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讓陶葉胃口大開。
酒過三巡後，席間的氣氛開始隨意起來。
陶葉跟大家都不熟，插不上言，便做出認真傾聽的樣子，嘴巴卻始終沒閑過。
她夾起一塊肉味香濃的炙烤鹿肉，剛要放到嘴裏，就聽那位叫錦雲的說道：“小葉，你是自己來的省城嗎？”
這位錦雲小姐姐就坐在陶葉隔壁，兩張椅子背靠背。
陶葉把鹿肉放到碟子上，扭過頭，說道：“不是，我是跟師爺爺來的。”
“師爺爺？”錦雲挑高眉毛，顯然有些驚奇。
“嗯，學雕刻拜的師。”陶葉解釋道。
“哦……你一個女孩子家，出院門也不帶個婢女，你爹娘不擔心嗎？”錦雲小姐姐繼續說道。
談夫人臉上有了一絲笑意，說道：“陶姑娘爹娘去得早，她與祖父母生了嫌隙，如今她帶著兩個弟弟自立門戶，如今單過呢。”
她這話看似平常，只是替陶葉介紹情況，卻不曾想過，陶葉想不想跟一個陌生人說這些，願不願意說。
所以，曾老夫人怒了，筷子重重往下一落，發出“啪嗒”一聲，說道：“談氏，你派個人去廚房看看，丫丫的糖蒸酥酪有沒有做好。”
丫丫的吃食有奶媽專門負責，哪裏需要她一個巡撫夫人親自過問？
談夫人臉上一白，知道婆婆嫌自己說多了，趕緊應了一聲，擡手叫來自己的大丫鬟，把事情吩咐下去。
陶葉沒再答錦雲的話。
而且，她覺得很奇怪，即便是曾家的女人也沒一個親切地叫她小葉的，這位錦雲為什麽如此呢？
真的是自來熟嗎？
陶葉覺得不像，錦雲與曾老夫人，以及談夫人、謝夫人說得多，對曾家的其他女人並不熱絡，即便交談，也是客氣禮貌而已。
她想了片刻，卻沒想通，也就不再琢磨了。
用完飯，陶葉跟女人們聊了一會兒屬於這個時代的時尚和流行。
這位親舅母雖說長得比談夫人稍遜一些，但修養極好，見識不俗，與她交談，可以稱得上如沐春風。
下午未時過半，陶葉又去了鋪子裏。
來柳州之前，陶葉收到過楚餘的信。他說已經從京城找到可靠的掌櫃和賬房，這幾天就到柳州。之後的貨品驗收，就由掌櫃和曾義派來的賬房一手負責。
既然她來了，就打算見上一面——雖說沒有提前聯系，但守株待兔一下還是可以的，總比回去應付曾家那些女人強多了。
此時陽光正好，陶葉把鋪子的大門敞開，把椅子搬到門口，摟緊鬥篷，愜意地曬起了太陽。
她有些擇床，昨晚睡得不踏實，沒一會兒便閉上了眼睛，因而錯過了街對面走過來的四個男人，其中一個高大俊朗，正是多日不見的楚二公子。
193那廝來了
紅墻碧瓦，朱門軒窗。
十二歲的少女用兜帽遮了半張臉，窩在門內的太師椅上，沐浴著冬日暖陽，像只慵懶的貓兒一般。
“楚大人，此情此景，足可入畫了呀！”劉師爺感慨道。
然而，他沒聽到應有的應和，只見眼前人影一閃，身邊的少年便到了馬路對面。
“嘖嘖……”劉師爺笑嘻嘻地對另外兩人說道：“楚大人人高腿長，腳程就是快呀，啊哈哈……”
另外兩位心領神會，想笑，又憋了回去——這位可是長公主和皇上的心頭肉，京中有名的小霸王，敢笑話他，還得再借幾個膽子才行。
“陶葉！陶葉！”
“嗯？”陶葉剛迷糊著就覺得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而且聲音很熟悉，有點像楚餘。
她睜開惺忪睡眼，就見面前戳著兩條大長腿，楞楞地沿著腿往上看，竟瞧見了楚餘那張俊臉，他正俯著身子，一臉嚴肅地看著自己。
“嗯？”陶葉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嘴裏嘟囔著，“難道魘著了不成，這不是楚餘那廝嗎？”
“那廝？”楚餘又好氣又好笑地重覆了一遍，長臂一伸，在陶葉頭上敲了個爆栗，“大冬天的在這兒睡覺，你是不要命了吧！”
這可是個感冒發燒都能要命的時代，你個笨蛋！
“啊……疼！”陶葉徹底清醒了，艾瑪，還真是那廝回來了，“嘿嘿，”她輕笑兩聲，心裏著實高興，趕緊站起身，“你也來啦！”
“嗯，我昨天到的，今天過來看看鋪子的裝修，沒想到你也在。”楚餘有些言不由衷。他去過巡撫衙門，聽曾義說陶葉就在他家住著，本想去曾家探望，可聽曾義說京中有人在府裏，又覺得不太合適，所以特地來鋪子碰碰運氣。
“你來得太好了，我正好想見見做青銅器和漆器的人呢，多了解一些，就多些靈感。”陶葉喜笑顏開，“掌櫃和賬房也來了吧。”她往楚餘身後看了看，果然在馬路對面看到了劉師爺和他身邊的兩個男人，便趕緊招了招手。
劉師爺伸出手晃了一下，心中嘆息道，唉……丫頭還小著呢，不解風情呀！
三人一起走過去，彼此寒暄一番，便進了鋪子。
掌櫃姓王，賬房姓李，二人都是行業中的老手。
除卻對出身的敬畏，他們對楚餘和陶葉這種年齡的孩子出來經商，有種天然的不信任，或者說嗤之以鼻。
沒有你爹娘，你能有這種鋪子？或者，沒有我們，你肯定做不好這鋪子。
這兩種想法，在他們心中根深蒂固。
所以，盡管他們表現得極為謙卑，但心裏的頭始終高昂著。
當陶葉一邊帶他們參觀，一邊對應的解說貨物如何陳列，庫房物品如何擺放，如何出庫入庫，以及對店夥計的應該如何銷售之後，兩人方對楚餘和陶葉刮目相看，連帶著，對鋪子的前景也有了極大的信心。
從鋪子出來後，時間還早，幾人又去茶樓聊了聊具體的管理流程和管理細則。
陶葉還找店家要來了紙筆，畫了幾個表格，細細講解一番後，劉師爺便很有眼色地帶著二人走了，說要熟悉熟悉柳州，晚上找個好館子吃一頓大餐。
“幾個月不見，你白了，也好看了！”楚餘心情好，一不留神就說出了心裏話。嘴巴一閉上，他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這種油嘴滑舌陶葉向來不喜歡。
他趕緊端起茶杯，乖乖等陶葉噴他。
豈料……
陶葉摸了摸自己的臉蛋，美滋滋地說道：“白回來了吧，還是做技術宅好啊。”
楚餘有些驚訝，這丫頭怎麽轉性了，以往一誇她好看，她扭頭就走的啊？
陶葉問：“新工作怎麽樣？”
楚餘放下心，“還行，基本上游刃有餘。”
陶葉點點頭，從柳州一起回澤縣的路上，他們聊過那起連環案。她現在知道楚餘喜歡推理，還看過不少相關書籍，比起那些官員已經算科班出身了。
“小李子呢？”
“我來了，就沒讓他出來，在家看著鋪子裝修呢。”
“哦，那件事查得怎麽樣了？”這是陶葉一直掛心的，當局者迷，她現在還沒明白，楚餘這個老鄉在她心裏的地位遠比她想象的要重要。
楚餘搖搖頭，長公主和皇上聯手都沒查到什麽，他也一直沒有太大進展。不過，楚敘與三皇子來往更密切了，而且，如今的楚家戒備森嚴，每次回家，他都感覺有人在暗中盯著自己。
“如果我所料不差，現在有另一股力量盯上了楚家。”這是楚餘新得出的結論。
“哦？”陶葉忽然想起謝尋說過的話，他說，有一股力量始終在暗殺他，他已經查得差不多了。當年的謝家也是武將之家，在軍中威望甚高，如果楚家暗中參與過奪嫡，忠心朝廷的謝家也許就成了楚家的眼中釘肉中刺，那麽，楚家便有了除掉謝家的動機。
“嗯，以往楚敘出門，身邊不過跟著兩三個護衛，如今明面上沒變，但暗地裏增加了七八個。”
“那會不會波及到你？”陶葉有些緊張，如果真是謝尋對付楚家，她可不希望誤傷到楚餘。
“應該不會。”楚餘回京後，一直都很太平。
陶葉微微頷首，是了，謝尋與皇帝關系甚篤，楚餘還是自己姐弟的救命恩人，謝尋再不喜歡楚餘，也不可能對付他。
“放心吧，我也不是好欺負的。”楚餘用下巴指了指窗外，示意陶葉保鏢們就在外面，然後轉移了話題，“劉七在榮盛街的鋪子弄好了，估計會趕在年前開業。”
“年前開業客流量大，有三皇子的面子在，想來琳瑯閣很快就能在京城站穩腳跟了。”陶葉說道。
她本來還想問問那股力量的具體情況，但既然楚餘不想再談，她也就算了。那些事所關聯的人不是皇上就是公主，要麽就是國公和將軍，她即便來自現代，有些見識，也不過是個會殺豬的小設計罷了，沒長權鬥的腦子，管不了這檔子事兒。
楚餘喝了口茶水，又道：“她在南城還租了一家小店，位置不錯，估計要覆制我們的模式，開小飾品連鎖店了。劉舒這個人，雖說在藝術上沒什麽靈性，但腦子一向是有的，而且也夠狠。”
194做你最親的親人
陶葉很讚同楚餘的說法，她與劉舒相處那麽多年，對她的狠還是有所覺悟的。
只是那時的劉舒針對的多是劉家人或者別的什麽人，與她毫無幹系，便也沒怎麽往心裏去。
等往心裏去的時候，她已經死而覆生了。
現在想來，即便是好閨蜜，也不該為了友誼把雙眼都閉上的，不然，說不定也會如她這般被自己蠢死。
陶葉說道：“擺到臺面上的競爭我不怕，就怕下黑手。穿到這邊，她一得知我叫陶葉便有了敵意，後來還下了死手。這令我懷疑，導致我死亡的那起車禍是不是與她有關。”
“哦？”楚餘有些意外，陶葉的那起車禍他調查過，起因是大貨司機疲勞駕駛，當時並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妥。
“你有什麽證據嗎？”他寒聲問道。如果劉舒殺了陶葉，那麽自己的死亡是不是也有問題呢？
他剛穿過來時忙著養傷，忙著適應新身份，後來又忙著衙門和陶葉的事，從沒往這方面想過，現在想來，也是有那麽兩分蹊蹺的。
第一，他很清楚地記得，從陶葉的墓地出來，自己再次拒絕劉舒的表白後她所表現出來的絕望。不過他當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