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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煩啥呢？反正自己也不是沒有準備。
真相就在那裏擺著呢，胡說八道一氣或者可以暫時騙騙苗大娘這樣的家庭婦女，但絕不會長久。
之前的綢繆不會白費，自己也終將會拿下這一局。
就是幹！
陶葉心思一定，便起身去了廚房，幫著牛媽媽一起做飯去了。
第二天上午，陶葉去了善堂。
善堂離陶葉家不遠，穿過三個長胡同，步行一刻鐘就到。
這是個大四合院，前後十幾間房子，住著三十多個無家可歸的人。
院心鋪了磚，中間搭著個很大的草棚子。
王二此刻就坐在棚子裏，帶著二十幾個收拾得幹幹凈凈地乞丐們做著最簡單的木匠活，木頭珠子、木頭小花、木頭小動物等等小裝飾品全部出自他們的手。
“陶姑娘回來啦。”王二一看到陶葉就樂顛顛地迎了過來。
“來了！”陶葉笑著從筐裏取出一個大紙包，遞給他，“你的手藝練得怎麽樣了，我布置的功課都做好了嗎？”她教王二，王二再教乞丐們。
“還行，等下給你看看。”王二掂掂紙包，“裏面裝的什麽，怪沈的。”
“牛媽媽做了些花生蘸，拿過來給大家夥兒嘗嘗。”陶葉走到廊下的大案子前，從小簍子裏拿起一顆松木珠子，點點頭，“珠子做得很圓，大家夥兒幹得不賴。”
王二讓人把花生蘸發下去，院子裏騰起一陣歡呼聲——雖說這些人吃的一直不錯，但花生蘸這種零食還是第一次見。
“那是，有二哥我看著呢！”王二跟過來，先笑嘻嘻地給自己表了個功，“再說了，這裏有屋住，有衣穿，一頓三餐頓頓不落，做活計還給銀錢，哪個敢不盡心，就是我也希望長長久久地幹下去呢。”
陶葉點點頭，確實如此，來善堂的乞丐，都是想靠自己的雙手活下去的人，他們沒有理由怠慢。
陶葉取出筐裏的文房四寶，說道：“二哥，你負責善堂，不會寫字做賬可不行，這裏有我寫好的字，你閑暇時還是學學吧。”
“學寫字？”王二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自打知道劉老賴開始學著算賬，他也一直惦著這事兒呢。
“嗯。”陶葉笑了笑，開玩笑道：“二哥要是不想學，我就不勉強了。”
“想想想，想想想。”王二一疊聲地說道，“太想了啊，謝謝妹砸，這個叫啥……恩同再造啊！”他正正經經地打了一躬，心裏暗暗下定決心，以後就跟著陶姑娘混了，只要好好幹，保管發大財，娶媳婦。
陶葉知道，“恩同再造”這個詞應該是他從劉老賴那裏學來的，看來劉老賴也挺踏實。這就好，她還真怕這哥倆習慣了不勞而獲，不願意好好幹呢。
“什麽恩同再造，這叫一起進步，不說這個了。”陶葉轉移話題，“這些日子咱們鋪子又被人頂到風口浪尖上了吧。”
王二點點頭，臉色有些發沈，“那老陶家真不是東西，陶姑娘，到底咋回事，肯定是他們胡攪蠻纏吧。不怕的！他們有嘴，咱也有啊，而且咱人多，準保能把這件事顛倒過來！”
陶葉點點頭，她來這兒為的也是這事兒。
正好在開業前把輿論搞起來，這黑紅也是紅嘛，不愁鋪子開業不火。
陶葉抽檢了做好的飾品，又同王二做了一番安排，滿意地回家去了。
走到大胡同口，離家還有半裏地，陶葉就聽見了陶花的叫罵聲，“陶葉，你這個賤貨，開門，我知道你在家，砰砰砰……”
“汪汪汪……”牛媽媽是肯定不會應戰的，所以院子裏只有豆包激動的吼叫聲。
陶葉冷笑一聲，還真當自己是面捏的了！
她快步走過去，故意輕快地說道：“喲，這不是陶壯的大姐嗎？你是來給你弟弟報仇的吧，那你可是找錯對象了……”
“陶葉，我弄死你！”陶花一眼瞧見陶葉，發瘋一般地撲了過來，手裏還操著一把明晃晃的殺豬刀。
圍觀的鄰居們嚇了一跳，關門的關門，躲避的躲避，還有一個男人大聲喊道：“陶姑娘，她有刀，趕緊跑！”
180真假
陶葉自打來到這個世界就沒消停過，如今的小心臟比一般人堅強多了。
她一甩手中荊條筐，磕飛陶花的刀，筐一落下便順勢上前，狠狠扇了陶花一個巴掌。
這一巴掌打得極為響亮，陶花眼花耳鳴，臉上火辣辣的疼，竟然半天沒緩過勁兒來。
陶葉把左右腳活動兩下，然後朝著陸氏和趙氏勾勾手，“來，你們一起上，省得麻煩。”她平時沒有對手，不知眼下腿力如何，此番正好校驗一下。
陸氏和趙氏同時往後退了一步。
如今她們都在城裏住，而且陶宥義剛剛考完舉人，發榜的日子越來越近，罵兩句還行，要是還像以往那樣揉成一團就不好看了。
陶葉哂笑一聲，放下架勢，對陶花說道：“我最後解釋一次，第一，陶壯是陶宥義留下來看著我的，他這樣做是為了劉家的劉七小姐能搶到我們要租的鋪子。第二，陶壯的死是因為他不聽勸阻，夜裏擅自出去喝酒所致，這些事很多人都清楚，包括陶宥義。所以我不明白，你對我又砍又殺的，為的是什麽？”
陶花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扇了耳光，哪裏還有什麽理智，當下搖著頭，涕淚橫飛地叫喊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就知道沒有你我家陶壯就不會死！償命，我要你這個賤貨給我弟弟償命！”
她說著話，又去找殺豬刀，但那刀已經被人藏起來了，自然不會輕易給她。
陶葉雙臂環抱胸前，冷冷地說道：“陶花，別給臉不要臉，要不是怕你懷孕，我剛才一腳就能讓你半天爬不起來。”說到這裏，她瞅瞅不遠處看熱鬧的，說道，“諸位給做個見證，她要再動手，我可就不客氣了。”
看熱鬧的面面相覷，又紛紛退了一步——看個熱鬧還成，要是弄出人命來就不好了。
還是之前的那個男子說道：“我看行，這個見證我做了。另外，我是剛從鐘鼓樓那兒回來的，看到貼告示那裏貼著一張紙，寫的就是這事兒，整個經過清清楚楚的，還蓋著柳州知州的大印吶。殺死陶壯那人總共殺死十個，柳州人早就不敢晚上單獨出去了，陶壯臨出客棧前，小二哥也是提醒過他的。要我說，這事兒真跟這位姑娘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他話音一落，周圍嘩然。
“喲，不對啊，老陶家不是說這姑娘跟死的那個孩子打架才讓壞人盯上了嗎？”
“是啊是啊，這幾天老陶家都是這麽說的。”
“如果有官府蓋章，那就是真的了吧。”
“你傻啊，官官相護，不是說這姑娘跟咱縣太爺有些那啥嗎？”
“那啥啊，這事兒鬧這麽大，柳州離咱也不遠，要是假的，人家知州能蓋這個章？”
“那也是！”
“老李，你不是認字嗎？帶咱瞅瞅去唄。”
“行啊，這不是一說倆現成的事嘛。”
“我明白了，看來是老陶家在柳州沒占著便宜，所以才回來鬧來了呀。”
……
趙氏和陸氏臉上一片慘白，她們只顧著整陶葉，卻沒想到陶葉竟來了這麽一手，如此一來，只怕珠寶鋪子要受影響了，而且還連累了劉七姑娘和陶宥義的名聲。
陶花捂著腫脹的臉直勾勾地看著趙氏。
她有些懵，奶當時可不是這麽說的——奶說，五叔只是讓陶壯看著點兒陶葉，看看她到底要在柳州幹啥。沒成想，就因為跟陶葉走了個碰頭，陶壯就被陶葉罵個狗血淋頭，兩人當街打起來，所以才被壞人盯上了。
“奶，到底咋回事？”她尖聲問道，自打爹娘相繼去世，她最心重的就是這個弟弟，可沒想到他死得這麽慘，走得這麽早，她始終接受不了。
趙氏被她這一聲驚醒了，當下反應過來，跳腳說道：“咋回事，這賤人撒謊唄，還能是咋回事？”
陶葉用食指虛點趙氏，“你們老陶家真能耐，陶宥義為了討好老劉家的七姑娘，指使你二孫子偷偷跟著我。陶壯不聽話，死了，你們為了抹黑我，又拿大孫女當槍使，這樣的事也就你們老陶家能做得出來了吧。”
“你他娘的胡說八道。”趙氏叫道。
陶葉晃了晃食指，“有理不在聲高，別叫喚了，我都替你累得慌，我問你，你敢發誓你跟陶花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對，你發誓，你要是說了假話，指定活不過今年。”牛媽媽打開大門，勇敢地走了出來。
這個時代還是人活七十古來稀的時代，趙氏已經五十出頭，不怕死是不可能的。
一陣涼風吹過，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扭頭看看陸氏，想讓她替自己解圍，卻不料陸氏根本沒有看她，只得硬著頭皮說道：“陶花，你想讓奶發這個誓嗎？”
如此一問，陶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定定地看著趙氏，慘然一笑，“不用了，我還不信自己的親~奶嗎？”‘親奶’二字，她拉得很長，音也咬得很重，顯然另有所指。
趙氏才不會深究陶花的意思，她有些得意地朝陶葉笑了笑：“我親孫女自然是信我的，用不著發誓，不像你這樣的野種，打懂事那天起就防著我們老陶家。”
她開始有意識地轉移話題，不提陶壯，從陶葉的身世發起攻擊，“別看這丫頭姓陶，但她可不是我們老陶家的人，她是她娘用肚子帶過來的，不知親爹是誰的野種。”
陶葉當然不會上趙氏的當，說道：“不敢發誓，那就是真的騙了親孫女唄，你老知道不，一個謊話連篇、連親孫女都騙的人，是不會有人相信你的，畢竟誰都不是傻子啊！”
“得，我該做午飯了，您要是樂意罵就繼續哈！”她沖看熱鬧的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臟了大家夥兒的耳朵了，可是也沒法子，誰讓咱嗓門小，罵不過人家呢？”
她拉著牛媽媽進了院子，插上了大門。
主角走了，看熱鬧的也就散了，有幾個還往鐘鼓樓去了。
趙氏擔心陶葉貼的東西影響老陶家和陶宥義，無心再戰，對陶花說道：“你先家去，做點兒飯菜，我跟你二嬸去去就回。”
陶花撿起殺豬刀，語氣平平地說道：“不用了，奶，我跟你們去看看，然後就家走了。”如今她沒有了弟弟，娘家也就沒了依靠，不敢跟趙氏翻臉，但作為姐姐，弄清楚事實是應該的。
“咋的，我老婆子還指使不動你了？”趙氏的臉冷了下去。
陶花點點頭，“奶說的什麽話？肯定指使得動。行，那我先家去做飯，你們也早點兒回。”不讓她去，就更加證明陶葉說的都是真的，不去也罷。
陶壯已經死了，就算是五叔造了孽，就算親奶拿自己當了槍，她又能怎樣呢？
181想法子
武朝老百姓有重陽節登高的習俗。
每到這時，女人們都會下大力氣打扮自己，或為比美，或為鬥富，或為悅己者容。
總之，一定要花枝招展才行。
所以臨近重陽節，西街比平時熱鬧許多，綢緞莊和珠寶鋪子的生意尤為火爆。
翡翠閣和金銀滿堂的客人川流不息，但琳瑯閣卻門可羅雀，比之以往，很有一落千丈的意思。
店夥計在門前一站，總能看到人們對著琳瑯閣的店門指指點點一番，偶爾還有人對金枝玉葉的那位陶姓姑娘以同情的口吻點評兩句。
“這家鋪子東西不錯，但東家人品著實不行。咱還是去金銀滿堂吧，反正樣子都差不多。”
“那陶壯就是琳瑯閣二東家家的孩子，才十四歲啊，要不是因為這個鋪子他也不會死。”
“不知道這金枝玉葉啥時候開，那陶姑娘先是被傳與縣太爺有染，現在又被人說害死了陶壯，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頭，動不動就被頂在風口浪尖上，也夠她嗆。”
諸如此類的話，一個上午就能聽上幾十遍。
陶壯活著時只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但他死後，卻成了澤縣老百姓熱切議論的話題。
連帶著劉七姑娘也被拉了進來。
一時間，說劉七貌美如花，陶宥義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有之；還有人把前不久發生的那起假表哥案也扯了進來，說劉七姑娘心如蛇蠍，想要陶葉的命，一招不成又出一招的還有之。
……
各種傳言很快傳到劉七的耳朵裏，她暴跳如雷，氣了個半死，光是茶杯就砸了四五套。
劉老太爺把她叫過去好一頓訓斥，大有讓她放棄鋪子，專心設計首飾的意思。
幸好有劉靖言鼎力相助，不然她很難闖過這一關。
她把陶宥義和劉靖言一並叫到鋪子裏。
“陶公子就不能約束好你的家人嗎？”劉七冷冰冰地問道。她穿著一件月白色褙子，襯得膚色瑩白，耳朵上那對鑲嵌了紅寶的可愛兔子銀耳墜雖與衣裳相配，卻跟她此刻的表情大相徑庭。
陶宥義擡眼看看她，說道：“這件事確實抱歉，我已經同家裏說過，以後不會發生了。”
其實，通過陶壯的死來抹黑陶葉的計劃，他事先同劉七商議過，劉七也是同意的。但兩人都沒想到陶葉留了一手，居然弄來了知州大人的印信，還張貼示眾，弄得滿城風雨，一下子就翻了盤。
不過，這件事劉靖言不知，是以，陶宥義必須背下這個黑鍋，這不單是為了保全劉七，也為保全他在劉靖言心目中耿直好學的形象。
“抱歉？你知道咱們這次損失有……”
“七妹，過去的事就算了。”劉靖言打斷劉七的咄咄逼人，“有些事，並不是陶兄能掌控的。還是說鋪子的事吧，咱們降價，金銀滿堂也降價，這樣終究不是個辦法，還是得想想其他法子。”
“還有什麽法子？”劉七撅起嘴，說道：“等金枝玉葉一開，鋪子還不定啥樣呢。”
陶宥義眼裏也閃過一絲憂色，‘金枝玉葉’四個字因為這一場風波而被人熟知，一旦開業，肯定會對琳瑯閣造成巨大沖擊。
想到這裏，他與劉七對視了一眼。
劉七便說道：“三哥，你跟餘大人和陶葉關系都不錯，不如去串串門子吧。善堂那裏我派人打探過，管得很嚴，只聽說做木匠活，再多的就問不出來了。”
劉靖言深深地看了劉七一眼，說道：“七妹，你是說，讓我去做那等兩面三刀的齷蹉事？”
劉七故作委屈，扯扯劉靖言的衣袖，“三哥說那麽難聽做什麽？七妹只是好奇他們要賣什麽嘛，那麽多珠寶鋪子都仿了我畫的花樣子，萬一他們也是如此，咱們豈不是虧大了。所以啊，這叫知己知彼，不叫勞什子兩面三刀。”
陶宥義垂下頭喝茶，掩去了嘴角的笑意，劉七是他見過的女孩子裏最狡猾的，也是見識最廣、臉皮最厚的。
不過，她這番做作可騙不了劉靖言，劉靖言可能耿直了一些，但腦子還是很好使的。
果然，劉靖言沈聲說道：“七妹，莫非你當我是傻的不成？”
“三哥怎麽這麽說？”劉七有些惶惶。
劉靖言哂笑一聲，並不解釋，只道：“這件事我不會去做，七妹還是想想其他辦法吧。”他起了身，“陶師兄，靖言還要看望郁先生，先走一步了。”
送走劉靖言，陶宥義終於有了與劉七單獨相處的機會，他心裏雀躍，但臉上卻絲毫不顯。
“靖言為人耿直，做不來那些，不如讓我娘想想法子吧。”陶宥義用杯蓋撇了撇茶杯裏的浮沫子。
“你娘？”劉七很想說不敢勞駕，但又實在沒有旁的法子，只得改了口，“說說看，你是什麽想法？”
陶宥義說道：“聽說陶葉的鄰居要參加明年的春闈，銀錢可能有些不湊手。”
劉七便笑了起來，“還是陶大哥腦子活啊。”
陶宥義也笑，只是笑得不太自然。
劉七又道：“剛剛只是在我三哥面前做做樣子，多謝陶大哥大人大量地包容我。”
“劉七姑娘說的哪裏話，這些都是小事情。”陶宥義表情淡淡的。
他說這些都是小事情，而不是安慰劉七自己沒關系。因為他很清楚，像劉七這樣的人絕不會因為你寬容大度就喜歡你，只有你比她強，比她狠，才會慢慢在她心裏留下一席之地。
劉七莞荋一笑，不再說這個問題，“陶大哥，現在賣的不好，我這幾天想了幾個主意，咱們商議一下？”
陶宥義道：“劉七姑娘的主意必定都是好的，在下洗耳恭聽。”
劉七笑了笑，“首先，我打算推出幾個低價款，賠點銀錢，把客人吸引進來；其次呢，咱們也搞一搞以舊換新，別人都做，咱也不能落下；第三個，我想親自接一些獨家定制，打打名氣。就這些，你看怎麽樣？”
雖然劉七說的詞很新鮮，但很好理解，陶宥義不但聽懂了，而且覺得大有可為。
前兩點自不必說，單說第三點，盡管劉七是庶女，可那也是侯府貴女。如果劉七能親自接待那些有錢人家的女兒，就算她的名聲再臭些，澤縣的姑娘們也會趨之若鶩。
這姑娘真不簡單啊！
他想，如果自己這次僥幸中舉，那麽離進士也就不遠了，到那時，自己再動一動手腳，她便很難拒絕了吧。
……
送走心思滿腹的陶宥義，劉七開始琢磨促銷的事。
她很有行動力，在鋪子裏轉了一圈，很快確定了幾件款式花俏、但重量較輕的首飾，並親自畫了一張精美的海報，貼在一塊早就準備好的廣告牌上，立在門口。
不得不說，現代的營銷方式在古代也是很好用的。
打出賠錢賣的幌子，再加上數量有限的‘饑餓營銷’方式，琳瑯閣的銷售額在廣告牌打出去的第二天便有了起色。
就在劉七信心十足地準備打響獨家定制時，眾學子翹首以盼的鄉試放榜的日子到了。
182中舉
九月初七，寅日，是秋試放榜的日子。
吃早飯時，陶玄說道：“姐，你覺得五叔能考上嗎？”
陶葉咽下嘴裏的雞蛋，說道：“他頭腦聰明，又善於鉆營，估計差不多。”
“哦……”陶玄皺起眉頭，“聽說中了舉，進士就不難了。”
武朝每次秋試錄取一千個舉人，春闈錄取三百名進士，三比一，真的不算難。
陶葉給他夾了個包子，“不用想那麽多，只要縣太爺不離開澤縣，他就是現在當了官，咱也不用懼怕他。”
“倒不是懼怕，我就是不希望他能考中。”陶玄板著小臉說道。
陶葉揉了揉他的軟發，笑道：“姐也不希望啊，但能不能考上那是他的實力和運氣，咱說了不算，快吃飯吧。”
有時候，希望是最不靠譜的。
墨菲定律告訴陶葉，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麽它就更有可能發生。
九月初八上午巳時，陶葉被前面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打斷了設計思路。
牛老實從外面進來，小跑著進了陶葉的書房，說道：“姑娘，聽說陶宥義考中了，同時中舉的還有劉家的三少爺。陶宥義第一百零五名，劉家三少爺第三十八名。”
陶葉有些吃驚，這倆貨居然都中了，而且更小的劉靖言居然比陶宥義的名次還要靠前。
劉七最近在搞營銷，鋪子恢覆了一些人氣，如此一來，只怕琳瑯閣要大火一把了吧。
且不說劉靖言，光是舉人陶宥義，就足夠縣城的丈母娘們心動的了——一白遮百醜，陶宥義跟劉七的那點兒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暫時不會有人提了。
牛媽媽擔憂地說道：“姑娘，老陶家會不會……”
陶葉擺了擺手，“不用擔心老陶家，中了舉，陶宥義離進士只有一步之遙，他們只會更加謹慎。”
短期如此，長期來看，陶宥義將更加不好對付。
“都是定數啊！”陶葉長嘆一聲。
牛老實點點頭。
夫妻倆見陶葉心情沈重，也不打攪她，一起出去幹活了。
倆人剛關上書房的門，就見大門被推開了，苗大娘笑瞇瞇地走了進來，“小葉在家嗎？”
“怎麽又來了。”陶葉自言自語一句，思忖片刻，到底起身迎了出去，她感覺這兩天苗大娘來得有些頻繁。
剛走到門口，苗大娘就到跟前了，她往書房裏探了一下頭，“這是書房吧，布置得真好看，我老婆子還是第一次進來呢？”她說著話，邁步走了進來。
陶葉皺了下眉，作為一個設計師，她很不喜歡有人參觀自己的工作室。但攔著肯定不行，這老婆子難纏得很，而且兒子還在縣學教書，不好得罪。
“這個大書架不錯，就是有些空，喲，這幾個根雕都是小葉雕的吧，可真不錯。”她從架子上拿下一只小的根雕擺件，“這是啥鳥兒？是喜鵲吧。”
“鸚鵡。”陶葉說道。
苗大娘“哦”了一聲，把根雕放回去，然後拉起陶葉的手走到畫案前，眼睛在畫案上一掃，說道：“老陶家的老五中舉啦，你聽說了吧？”
陶葉點點頭。
“沒事兒吧。”苗大娘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人家的事情，咱能有什麽事兒呢？”陶葉居然稀裏糊塗地聽明白了，她把畫案上的幾張裝修平面圖摞在一起，然後打開窗戶，喊了牛媽媽一聲，讓她送壺茶來。
“沒事就好，唉……你們鬧得那麽僵，我還真擔心……嘖，人老了，就喜歡瞎操心。”她沒把話說完，指著平面圖問道，“你這畫的都是啥，我看著不像花樣子。”
陶葉笑了笑，“花樣子哪有這樣的，這是瞎畫著玩的。”
“哦哦，我說的呢。那小葉畫的花樣子都啥樣的，我老婆子能不能瞅瞅，找個好看的打上一件兩件的？”她滿懷期待地看著陶葉，“大娘歲數大了，街上的那些樣子太年輕，戴著浮躁。”
“您老坐下說。”陶葉指了指椅子，“這事兒您可找錯人了，我畫的花樣子都是小姑娘的，您可戴不了。”
“那正好啊，可以給我孫女打兩個。”苗大娘興奮地拍了下大腿。
陶葉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心道，苗大娘興奮過頭了吧，非要看我畫的東西做什麽，莫非有什麽貓膩不成？
她說道：“那個不著急，我都準備好了，鋪子一開業，我就給您送去，還不跟您要錢吶。”
其實，她那些小東西也沒什麽可保密的，就算劉七提前知道也沒啥。因為小東西太瑣碎，不能像現代那樣批量生產，就算劉七想要抄襲，一時半會兒的也抄襲不了。
但她就是想憋著劉七，一想到劉七想知道卻始終打探不到，撓心撓肝的難受，她就全身心的舒暢。
“呃……”苗大娘被陶葉堵得正著，不由感到無計可施，“小葉，大娘……”
“嘭嘭！”大門被敲響了，一個男人揚聲問道：“陶姑娘，打擾了，我娘在你家沒？”
苗大娘有些緊張地起了身，說道：“是我大兒子回來了，估計要去參加鹿鳴宴，小葉，我先走了啊。”她有些慌張地跑了出去。
陶葉狐疑地摸了摸鼻子，快步跟了上去。
牛老實打開門，進來一位三十左右歲的男人，中等身材，長褂臉，長相一般，但眉眼深刻，看起來有些嚴肅，冷峻。
“苗先生。”陶葉同他打了個招呼。
“嗯。”苗先生不高興地看了一眼苗大娘，忽然說道：“陶姑娘收好那些花樣子，莫被別人看了去。”
苗大娘的臉紅了，眼裏有淚，兩只手局促地絞在一起，嘴裏勉強說道：“陶姑娘心裏有數著呢，娘說要看，人家都沒給娘看呢。”
陶葉趕忙說道：“大娘您誤會了，不是不給您看，是您說要照那些樣子打，我才說……”
“陶姑娘，我娘老糊塗了，你不用解釋，我都懂得，就不打攪了。”苗先生略一頷首，率先出了院子。
苗大娘跟了出去，沒一會兒，隔壁就傳來了壓抑的哭聲。
陶葉終於知道苗大娘是幹什麽來了。
也是，如果苗先生能跟老劉家搭上關系，再跟同是舉人的陶宥義結盟，順便賺點兒銀子，那可真真是一舉三得。
苗大娘很難拒絕這樣的提議。
聽說苗先生在縣學是個讓學生尊敬的先生，為人剛正，學問紮實。
果然如此。
183同行是冤家
九月九日，天氣晴好。
旭日東升之時，通往白首山的官道上，行人絡繹不絕。
從騾子車裏下來，陶葉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心道，若把馬車換成汽車，這裏就是景區大門口的停車場了吧，楚餘要跟劉七坦白了嗎？
牛媽媽在她身旁輕聲說道：“別看縣太爺年輕，但真能幹，媽媽還是頭回見著官府管這樣的事呢。”
這裏被開拓出很大一片空地，馬車一排排一列列停放，整齊劃一。山路兩旁建了幾個簡易棚子，除了一間棚子上掛著‘便民處’的牌匾外，其餘幾間都掛著幡兒，上面寫著大碗茶、打鹵面、油酥餅、驢肉火燒等等。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肉香。
“姐，我要吃那個。”小陶青指了指驢肉火燒，然後咕咚一聲咽了一口口水。
陶玄點點他的小腦袋，“不是才吃完飯嘛！”
陶青有些不好意思，不說話，只是抱著陶葉的腿晃了晃。
陶葉取出一串錢遞給陶玄，說道：“咱們借小饞貓的光，一人來一個吧，買六個。”
小狗兒的眼睛就亮了起來，欣喜地看著牛媽媽。
牛媽媽心裏也高興，她雖是奴婢，但陶葉從未拿他們一家當奴婢看，這可是不幸中的萬幸呢。
這時候驢是勞動力，很少宰殺，賣得不便宜，十五個大錢一個。
驢肉火燒做得極正宗，酥脆的餅，夾著鹵好的驢肉，伴著老湯汁兒，酥軟適口，肉香而不柴，的確好吃。
陶葉一擺手：“走吧，咱沒那麽多講究，邊走邊吃。”
還沒走出兩步，就聽後面有人叫道：“陶葉，小陶青！”
“姐，是師父來了！”陶青奶聲奶氣地說道，然後緊張地把火燒藏到胸前。
陶葉失笑，鄭大家最愛逗陶青，總是搶她給陶青做的小零食，所以小家夥有些受驚了。
她一邊轉身一邊安慰道，“沒人搶你的，就是搶了也沒什麽。你也可以讓姐給你買新的嘛。”
“真噠？”
“真噠！”
陶葉朝郁先生鄭大家夫婦揮了揮手，然後便看見了他們身邊的劉七、劉靖言等人。
楚餘也在。
他們身後跟著十幾個帶著婢女的富家姑娘。
花枝招展，暗香撲鼻。
明明是秋天，陶葉卻莫名地感覺到一股春意。
姐仨給夫婦倆見了禮，又跟劉家兄妹打了招呼。
“走吧，上山。”郁先生回頭看看後面被堵住的游人，率先往前走。
鄭大家牽著陶青跟上。
陶葉讓牛老實跟在郁先生身後，她帶陶玄走在離鄭大家不遠的地方。
劉七漫不經心地超越楚餘和劉靖言跟了上來，說道：“聽說金枝玉葉十八號開張？恭喜啦！”
“多謝！”陶葉真心真意地說道，劉七抄襲的越多，對她越有好處，擔得起這個謝字。
劉七勾起唇角譏諷地笑了笑，“九一八，就要發，諧音雖然不錯，但也未必好嘛。你可不要忘了，事變也是那一天哦。”
“事變？三少，九月十八日會有什麽事變嗎？”陶葉忽然問身後的劉靖言。
劉七知道九月十八金枝玉葉開業，劉靖言當然也知道，他更知道‘事變’絕不是什麽好詞。
他冷了臉，警告地看了劉七一眼，說道：“家妹不太會講話，陶姑娘莫在意。”
陶葉大度地展顏一笑，說道：“既然沒有事變就好了，做生意嘛，總要討個好口彩。”
鄭大家在前面說道：“這個很應該，屆時我送你們一副山水畫，再讓郁先生題上字吧。”
“謝謝鄭大家，謝謝郁先生！”這讓陶葉有些喜出望外。
雖說琳瑯閣開業鄭大家也送了，但那只是禮尚往來，而此時此地，鄭大家明顯有給她撐腰的意思！
楚餘也開了口，“晚輩正想著怎麽跟您老討要呢，沒成想您老這麽主動，那晚輩可就不客氣了！”
鄭大家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這有什麽。小七啊，都說‘好話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你剛才那話可是說錯了！”
劉七面色發白，但唇角還勉強掛著一絲笑意，“小七的確說錯了，本是想著調侃調侃，沒想到陶姑娘當真了。”
“同行天生是冤家！”雖說縣學在海邊，距離城裏有些距離，但陶葉與劉七的糾葛鄭大家還是知道的，所以，她感慨一句，也就不再多說。
“嫉妒使人變得醜陋，我想，我該謹記這一點。”陶葉笑瞇瞇地看著劉七。
“其實嫉妒也不是完全不好，至少它能讓人成長。”劉七毫不退讓地回看她。
“是嗎？嗯……”陶葉假裝若有所思，用餘光看了一眼劉七的腳下，狡黠地一笑，“沒錯，我覺得你成長得非常快，如今已是標準的蛇蠍美人了。”
“嘴皮子挺溜……啊！”劉七一時不察，果然絆在那塊凸起的石頭上。
她身體前傾，手臂本能地抓向陶葉，然而就在她要抓到陶葉的一瞬間忽然變抓為推，將陶葉向一旁推去——山路下面雖說不高也不險，卻也是條亂石成堆的小山溝，能摔陶葉一個半死也算成功了。
不過很不巧，陶葉的下盤很穩，以劉七的力量，要想推動有準備的她，至少得練上兩年。
所以，就在劉七以為得手的那一瞬間，陶葉飛速縮回大腿，往一旁讓了一下。
“呀！”劉七狼狽落地，雙手雙肘本能地撐在幾片碎石上，想來摔得不輕。
瑪瑙來得最快，她扶起劉七，一邊拍打她的裙子一邊指責陶葉，說道：“陶姑娘，就算我家姑娘說了錯話，你也不至於這麽害她吧，這可是在山上。”
陶葉笑了笑，這丫頭這麽說，無非是在賭大家夥兒沒看到劉七到底怎麽摔的，想要倒打一耙罷了。
“你們家的丫頭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很高嘛。”楚餘對劉靖言說道，其實他並沒有看見劉七是怎麽摔的，但他敢篤定這件事與陶葉無關，所以，攻心為上，讓劉七以為他看見了，好替陶葉造個勢。
劉七回過頭，冷冷地看了楚餘一眼，見他正站在自己的斜側方，這個位置確實有看清她如何摔倒的可能性，只好斥責瑪瑙兩句，讓她不要亂講話，然後對陶葉說道：“陶姑娘，這一下我本可以不摔的，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躲開呢？”
“不躲怎麽行呢，你那麽一抓，我的褲子就該掉了。山上這麽多人，我又只穿了這一條褲子。”陶葉很幹脆地承認自己躲了，而且理直氣壯。
“你……”
“不是說同行是冤家嘛，依我看，這位姑娘不扶才是對的。”前面一個陌生的男子忽然說道。
大夥兒便一起笑了起來。
劉七和劉家幾人的臉終於變成了豬肝色。
184大智慧
到山頂時，小李子已經等在上面了。
他把楚餘一幹人引到山側的一座矮峰上，經過打理，這裏已然是很平坦的一片，七八十平米，足夠十幾個人棲息野餐。
陶葉鋪上防潮油布，劉七則帶了花布，一個實用樸實，一個美麗新潮，涇渭分明。
郁先生與劉靖言坐在劉家一處，鄭大家則帶著陶青坐在陶葉這邊，二人不偏不倚。
聊了一會兒，陶葉便知道不愛爬山的劉七為何會來此地了。
她是來炫耀的。
一來，三皇子履行諾言，在京城人氣最旺的地界買了鋪子，她很快就會回京操持開業的事；二來，楚餘被皇上調回京城，以七品官身擔任六品的刑部主事一職，陶葉在澤縣暫時沒有了靠山。
“來是一起來的，走的時候一起走，這也是一種善始善終吧。”劉七看著楚餘，巧笑倩兮地感慨道。
三皇子企圖魚目混珠救下林亦北，被楚餘揭穿後，被皇上罰了奉，革了職。
朱見辰一閑下來，便想起曾經答應劉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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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煩啥呢？反正自己也不是沒有準備。
真相就在那裏擺著呢，胡說八道一氣或者可以暫時騙騙苗大娘這樣的家庭婦女，但絕不會長久。
之前的綢繆不會白費，自己也終將會拿下這一局。
就是幹！
陶葉心思一定，便起身去了廚房，幫著牛媽媽一起做飯去了。
第二天上午，陶葉去了善堂。
善堂離陶葉家不遠，穿過三個長胡同，步行一刻鐘就到。
這是個大四合院，前後十幾間房子，住著三十多個無家可歸的人。
院心鋪了磚，中間搭著個很大的草棚子。
王二此刻就坐在棚子裏，帶著二十幾個收拾得幹幹凈凈地乞丐們做著最簡單的木匠活，木頭珠子、木頭小花、木頭小動物等等小裝飾品全部出自他們的手。
“陶姑娘回來啦。”王二一看到陶葉就樂顛顛地迎了過來。
“來了！”陶葉笑著從筐裏取出一個大紙包，遞給他，“你的手藝練得怎麽樣了，我布置的功課都做好了嗎？”她教王二，王二再教乞丐們。
“還行，等下給你看看。”王二掂掂紙包，“裏面裝的什麽，怪沈的。”
“牛媽媽做了些花生蘸，拿過來給大家夥兒嘗嘗。”陶葉走到廊下的大案子前，從小簍子裏拿起一顆松木珠子，點點頭，“珠子做得很圓，大家夥兒幹得不賴。”
王二讓人把花生蘸發下去，院子裏騰起一陣歡呼聲——雖說這些人吃的一直不錯，但花生蘸這種零食還是第一次見。
“那是，有二哥我看著呢！”王二跟過來，先笑嘻嘻地給自己表了個功，“再說了，這裏有屋住，有衣穿，一頓三餐頓頓不落，做活計還給銀錢，哪個敢不盡心，就是我也希望長長久久地幹下去呢。”
陶葉點點頭，確實如此，來善堂的乞丐，都是想靠自己的雙手活下去的人，他們沒有理由怠慢。
陶葉取出筐裏的文房四寶，說道：“二哥，你負責善堂，不會寫字做賬可不行，這裏有我寫好的字，你閑暇時還是學學吧。”
“學寫字？”王二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自打知道劉老賴開始學著算賬，他也一直惦著這事兒呢。
“嗯。”陶葉笑了笑，開玩笑道：“二哥要是不想學，我就不勉強了。”
“想想想，想想想。”王二一疊聲地說道，“太想了啊，謝謝妹砸，這個叫啥……恩同再造啊！”他正正經經地打了一躬，心裏暗暗下定決心，以後就跟著陶姑娘混了，只要好好幹，保管發大財，娶媳婦。
陶葉知道，“恩同再造”這個詞應該是他從劉老賴那裏學來的，看來劉老賴也挺踏實。這就好，她還真怕這哥倆習慣了不勞而獲，不願意好好幹呢。
“什麽恩同再造，這叫一起進步，不說這個了。”陶葉轉移話題，“這些日子咱們鋪子又被人頂到風口浪尖上了吧。”
王二點點頭，臉色有些發沈，“那老陶家真不是東西，陶姑娘，到底咋回事，肯定是他們胡攪蠻纏吧。不怕的！他們有嘴，咱也有啊，而且咱人多，準保能把這件事顛倒過來！”
陶葉點點頭，她來這兒為的也是這事兒。
正好在開業前把輿論搞起來，這黑紅也是紅嘛，不愁鋪子開業不火。
陶葉抽檢了做好的飾品，又同王二做了一番安排，滿意地回家去了。
走到大胡同口，離家還有半裏地，陶葉就聽見了陶花的叫罵聲，“陶葉，你這個賤貨，開門，我知道你在家，砰砰砰……”
“汪汪汪……”牛媽媽是肯定不會應戰的，所以院子裏只有豆包激動的吼叫聲。
陶葉冷笑一聲，還真當自己是面捏的了！
她快步走過去，故意輕快地說道：“喲，這不是陶壯的大姐嗎？你是來給你弟弟報仇的吧，那你可是找錯對象了……”
“陶葉，我弄死你！”陶花一眼瞧見陶葉，發瘋一般地撲了過來，手裏還操著一把明晃晃的殺豬刀。
圍觀的鄰居們嚇了一跳，關門的關門，躲避的躲避，還有一個男人大聲喊道：“陶姑娘，她有刀，趕緊跑！”
180真假
陶葉自打來到這個世界就沒消停過，如今的小心臟比一般人堅強多了。
她一甩手中荊條筐，磕飛陶花的刀，筐一落下便順勢上前，狠狠扇了陶花一個巴掌。
這一巴掌打得極為響亮，陶花眼花耳鳴，臉上火辣辣的疼，竟然半天沒緩過勁兒來。
陶葉把左右腳活動兩下，然後朝著陸氏和趙氏勾勾手，“來，你們一起上，省得麻煩。”她平時沒有對手，不知眼下腿力如何，此番正好校驗一下。
陸氏和趙氏同時往後退了一步。
如今她們都在城裏住，而且陶宥義剛剛考完舉人，發榜的日子越來越近，罵兩句還行，要是還像以往那樣揉成一團就不好看了。
陶葉哂笑一聲，放下架勢，對陶花說道：“我最後解釋一次，第一，陶壯是陶宥義留下來看著我的，他這樣做是為了劉家的劉七小姐能搶到我們要租的鋪子。第二，陶壯的死是因為他不聽勸阻，夜裏擅自出去喝酒所致，這些事很多人都清楚，包括陶宥義。所以我不明白，你對我又砍又殺的，為的是什麽？”
陶花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扇了耳光，哪裏還有什麽理智，當下搖著頭，涕淚橫飛地叫喊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就知道沒有你我家陶壯就不會死！償命，我要你這個賤貨給我弟弟償命！”
她說著話，又去找殺豬刀，但那刀已經被人藏起來了，自然不會輕易給她。
陶葉雙臂環抱胸前，冷冷地說道：“陶花，別給臉不要臉，要不是怕你懷孕，我剛才一腳就能讓你半天爬不起來。”說到這裏，她瞅瞅不遠處看熱鬧的，說道，“諸位給做個見證，她要再動手，我可就不客氣了。”
看熱鬧的面面相覷，又紛紛退了一步——看個熱鬧還成，要是弄出人命來就不好了。
還是之前的那個男子說道：“我看行，這個見證我做了。另外，我是剛從鐘鼓樓那兒回來的，看到貼告示那裏貼著一張紙，寫的就是這事兒，整個經過清清楚楚的，還蓋著柳州知州的大印吶。殺死陶壯那人總共殺死十個，柳州人早就不敢晚上單獨出去了，陶壯臨出客棧前，小二哥也是提醒過他的。要我說，這事兒真跟這位姑娘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他話音一落，周圍嘩然。
“喲，不對啊，老陶家不是說這姑娘跟死的那個孩子打架才讓壞人盯上了嗎？”
“是啊是啊，這幾天老陶家都是這麽說的。”
“如果有官府蓋章，那就是真的了吧。”
“你傻啊，官官相護，不是說這姑娘跟咱縣太爺有些那啥嗎？”
“那啥啊，這事兒鬧這麽大，柳州離咱也不遠，要是假的，人家知州能蓋這個章？”
“那也是！”
“老李，你不是認字嗎？帶咱瞅瞅去唄。”
“行啊，這不是一說倆現成的事嘛。”
“我明白了，看來是老陶家在柳州沒占著便宜，所以才回來鬧來了呀。”
……
趙氏和陸氏臉上一片慘白，她們只顧著整陶葉，卻沒想到陶葉竟來了這麽一手，如此一來，只怕珠寶鋪子要受影響了，而且還連累了劉七姑娘和陶宥義的名聲。
陶花捂著腫脹的臉直勾勾地看著趙氏。
她有些懵，奶當時可不是這麽說的——奶說，五叔只是讓陶壯看著點兒陶葉，看看她到底要在柳州幹啥。沒成想，就因為跟陶葉走了個碰頭，陶壯就被陶葉罵個狗血淋頭，兩人當街打起來，所以才被壞人盯上了。
“奶，到底咋回事？”她尖聲問道，自打爹娘相繼去世，她最心重的就是這個弟弟，可沒想到他死得這麽慘，走得這麽早，她始終接受不了。
趙氏被她這一聲驚醒了，當下反應過來，跳腳說道：“咋回事，這賤人撒謊唄，還能是咋回事？”
陶葉用食指虛點趙氏，“你們老陶家真能耐，陶宥義為了討好老劉家的七姑娘，指使你二孫子偷偷跟著我。陶壯不聽話，死了，你們為了抹黑我，又拿大孫女當槍使，這樣的事也就你們老陶家能做得出來了吧。”
“你他娘的胡說八道。”趙氏叫道。
陶葉晃了晃食指，“有理不在聲高，別叫喚了，我都替你累得慌，我問你，你敢發誓你跟陶花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對，你發誓，你要是說了假話，指定活不過今年。”牛媽媽打開大門，勇敢地走了出來。
這個時代還是人活七十古來稀的時代，趙氏已經五十出頭，不怕死是不可能的。
一陣涼風吹過，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扭頭看看陸氏，想讓她替自己解圍，卻不料陸氏根本沒有看她，只得硬著頭皮說道：“陶花，你想讓奶發這個誓嗎？”
如此一問，陶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定定地看著趙氏，慘然一笑，“不用了，我還不信自己的親~奶嗎？”‘親奶’二字，她拉得很長，音也咬得很重，顯然另有所指。
趙氏才不會深究陶花的意思，她有些得意地朝陶葉笑了笑：“我親孫女自然是信我的，用不著發誓，不像你這樣的野種，打懂事那天起就防著我們老陶家。”
她開始有意識地轉移話題，不提陶壯，從陶葉的身世發起攻擊，“別看這丫頭姓陶，但她可不是我們老陶家的人，她是她娘用肚子帶過來的，不知親爹是誰的野種。”
陶葉當然不會上趙氏的當，說道：“不敢發誓，那就是真的騙了親孫女唄，你老知道不，一個謊話連篇、連親孫女都騙的人，是不會有人相信你的，畢竟誰都不是傻子啊！”
“得，我該做午飯了，您要是樂意罵就繼續哈！”她沖看熱鬧的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臟了大家夥兒的耳朵了，可是也沒法子，誰讓咱嗓門小，罵不過人家呢？”
她拉著牛媽媽進了院子，插上了大門。
主角走了，看熱鬧的也就散了，有幾個還往鐘鼓樓去了。
趙氏擔心陶葉貼的東西影響老陶家和陶宥義，無心再戰，對陶花說道：“你先家去，做點兒飯菜，我跟你二嬸去去就回。”
陶花撿起殺豬刀，語氣平平地說道：“不用了，奶，我跟你們去看看，然後就家走了。”如今她沒有了弟弟，娘家也就沒了依靠，不敢跟趙氏翻臉，但作為姐姐，弄清楚事實是應該的。
“咋的，我老婆子還指使不動你了？”趙氏的臉冷了下去。
陶花點點頭，“奶說的什麽話？肯定指使得動。行，那我先家去做飯，你們也早點兒回。”不讓她去，就更加證明陶葉說的都是真的，不去也罷。
陶壯已經死了，就算是五叔造了孽，就算親奶拿自己當了槍，她又能怎樣呢？
181想法子
武朝老百姓有重陽節登高的習俗。
每到這時，女人們都會下大力氣打扮自己，或為比美，或為鬥富，或為悅己者容。
總之，一定要花枝招展才行。
所以臨近重陽節，西街比平時熱鬧許多，綢緞莊和珠寶鋪子的生意尤為火爆。
翡翠閣和金銀滿堂的客人川流不息，但琳瑯閣卻門可羅雀，比之以往，很有一落千丈的意思。
店夥計在門前一站，總能看到人們對著琳瑯閣的店門指指點點一番，偶爾還有人對金枝玉葉的那位陶姓姑娘以同情的口吻點評兩句。
“這家鋪子東西不錯，但東家人品著實不行。咱還是去金銀滿堂吧，反正樣子都差不多。”
“那陶壯就是琳瑯閣二東家家的孩子，才十四歲啊，要不是因為這個鋪子他也不會死。”
“不知道這金枝玉葉啥時候開，那陶姑娘先是被傳與縣太爺有染，現在又被人說害死了陶壯，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頭，動不動就被頂在風口浪尖上，也夠她嗆。”
諸如此類的話，一個上午就能聽上幾十遍。
陶壯活著時只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但他死後，卻成了澤縣老百姓熱切議論的話題。
連帶著劉七姑娘也被拉了進來。
一時間，說劉七貌美如花，陶宥義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有之；還有人把前不久發生的那起假表哥案也扯了進來，說劉七姑娘心如蛇蠍，想要陶葉的命，一招不成又出一招的還有之。
……
各種傳言很快傳到劉七的耳朵裏，她暴跳如雷，氣了個半死，光是茶杯就砸了四五套。
劉老太爺把她叫過去好一頓訓斥，大有讓她放棄鋪子，專心設計首飾的意思。
幸好有劉靖言鼎力相助，不然她很難闖過這一關。
她把陶宥義和劉靖言一並叫到鋪子裏。
“陶公子就不能約束好你的家人嗎？”劉七冷冰冰地問道。她穿著一件月白色褙子，襯得膚色瑩白，耳朵上那對鑲嵌了紅寶的可愛兔子銀耳墜雖與衣裳相配，卻跟她此刻的表情大相徑庭。
陶宥義擡眼看看她，說道：“這件事確實抱歉，我已經同家裏說過，以後不會發生了。”
其實，通過陶壯的死來抹黑陶葉的計劃，他事先同劉七商議過，劉七也是同意的。但兩人都沒想到陶葉留了一手，居然弄來了知州大人的印信，還張貼示眾，弄得滿城風雨，一下子就翻了盤。
不過，這件事劉靖言不知，是以，陶宥義必須背下這個黑鍋，這不單是為了保全劉七，也為保全他在劉靖言心目中耿直好學的形象。
“抱歉？你知道咱們這次損失有……”
“七妹，過去的事就算了。”劉靖言打斷劉七的咄咄逼人，“有些事，並不是陶兄能掌控的。還是說鋪子的事吧，咱們降價，金銀滿堂也降價，這樣終究不是個辦法，還是得想想其他法子。”
“還有什麽法子？”劉七撅起嘴，說道：“等金枝玉葉一開，鋪子還不定啥樣呢。”
陶宥義眼裏也閃過一絲憂色，‘金枝玉葉’四個字因為這一場風波而被人熟知，一旦開業，肯定會對琳瑯閣造成巨大沖擊。
想到這裏，他與劉七對視了一眼。
劉七便說道：“三哥，你跟餘大人和陶葉關系都不錯，不如去串串門子吧。善堂那裏我派人打探過，管得很嚴，只聽說做木匠活，再多的就問不出來了。”
劉靖言深深地看了劉七一眼，說道：“七妹，你是說，讓我去做那等兩面三刀的齷蹉事？”
劉七故作委屈，扯扯劉靖言的衣袖，“三哥說那麽難聽做什麽？七妹只是好奇他們要賣什麽嘛，那麽多珠寶鋪子都仿了我畫的花樣子，萬一他們也是如此，咱們豈不是虧大了。所以啊，這叫知己知彼，不叫勞什子兩面三刀。”
陶宥義垂下頭喝茶，掩去了嘴角的笑意，劉七是他見過的女孩子裏最狡猾的，也是見識最廣、臉皮最厚的。
不過，她這番做作可騙不了劉靖言，劉靖言可能耿直了一些，但腦子還是很好使的。
果然，劉靖言沈聲說道：“七妹，莫非你當我是傻的不成？”
“三哥怎麽這麽說？”劉七有些惶惶。
劉靖言哂笑一聲，並不解釋，只道：“這件事我不會去做，七妹還是想想其他辦法吧。”他起了身，“陶師兄，靖言還要看望郁先生，先走一步了。”
送走劉靖言，陶宥義終於有了與劉七單獨相處的機會，他心裏雀躍，但臉上卻絲毫不顯。
“靖言為人耿直，做不來那些，不如讓我娘想想法子吧。”陶宥義用杯蓋撇了撇茶杯裏的浮沫子。
“你娘？”劉七很想說不敢勞駕，但又實在沒有旁的法子，只得改了口，“說說看，你是什麽想法？”
陶宥義說道：“聽說陶葉的鄰居要參加明年的春闈，銀錢可能有些不湊手。”
劉七便笑了起來，“還是陶大哥腦子活啊。”
陶宥義也笑，只是笑得不太自然。
劉七又道：“剛剛只是在我三哥面前做做樣子，多謝陶大哥大人大量地包容我。”
“劉七姑娘說的哪裏話，這些都是小事情。”陶宥義表情淡淡的。
他說這些都是小事情，而不是安慰劉七自己沒關系。因為他很清楚，像劉七這樣的人絕不會因為你寬容大度就喜歡你，只有你比她強，比她狠，才會慢慢在她心裏留下一席之地。
劉七莞荋一笑，不再說這個問題，“陶大哥，現在賣的不好，我這幾天想了幾個主意，咱們商議一下？”
陶宥義道：“劉七姑娘的主意必定都是好的，在下洗耳恭聽。”
劉七笑了笑，“首先，我打算推出幾個低價款，賠點銀錢，把客人吸引進來；其次呢，咱們也搞一搞以舊換新，別人都做，咱也不能落下；第三個，我想親自接一些獨家定制，打打名氣。就這些，你看怎麽樣？”
雖然劉七說的詞很新鮮，但很好理解，陶宥義不但聽懂了，而且覺得大有可為。
前兩點自不必說，單說第三點，盡管劉七是庶女，可那也是侯府貴女。如果劉七能親自接待那些有錢人家的女兒，就算她的名聲再臭些，澤縣的姑娘們也會趨之若鶩。
這姑娘真不簡單啊！
他想，如果自己這次僥幸中舉，那麽離進士也就不遠了，到那時，自己再動一動手腳，她便很難拒絕了吧。
……
送走心思滿腹的陶宥義，劉七開始琢磨促銷的事。
她很有行動力，在鋪子裏轉了一圈，很快確定了幾件款式花俏、但重量較輕的首飾，並親自畫了一張精美的海報，貼在一塊早就準備好的廣告牌上，立在門口。
不得不說，現代的營銷方式在古代也是很好用的。
打出賠錢賣的幌子，再加上數量有限的‘饑餓營銷’方式，琳瑯閣的銷售額在廣告牌打出去的第二天便有了起色。
就在劉七信心十足地準備打響獨家定制時，眾學子翹首以盼的鄉試放榜的日子到了。
182中舉
九月初七，寅日，是秋試放榜的日子。
吃早飯時，陶玄說道：“姐，你覺得五叔能考上嗎？”
陶葉咽下嘴裏的雞蛋，說道：“他頭腦聰明，又善於鉆營，估計差不多。”
“哦……”陶玄皺起眉頭，“聽說中了舉，進士就不難了。”
武朝每次秋試錄取一千個舉人，春闈錄取三百名進士，三比一，真的不算難。
陶葉給他夾了個包子，“不用想那麽多，只要縣太爺不離開澤縣，他就是現在當了官，咱也不用懼怕他。”
“倒不是懼怕，我就是不希望他能考中。”陶玄板著小臉說道。
陶葉揉了揉他的軟發，笑道：“姐也不希望啊，但能不能考上那是他的實力和運氣，咱說了不算，快吃飯吧。”
有時候，希望是最不靠譜的。
墨菲定律告訴陶葉，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麽它就更有可能發生。
九月初八上午巳時，陶葉被前面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打斷了設計思路。
牛老實從外面進來，小跑著進了陶葉的書房，說道：“姑娘，聽說陶宥義考中了，同時中舉的還有劉家的三少爺。陶宥義第一百零五名，劉家三少爺第三十八名。”
陶葉有些吃驚，這倆貨居然都中了，而且更小的劉靖言居然比陶宥義的名次還要靠前。
劉七最近在搞營銷，鋪子恢覆了一些人氣，如此一來，只怕琳瑯閣要大火一把了吧。
且不說劉靖言，光是舉人陶宥義，就足夠縣城的丈母娘們心動的了——一白遮百醜，陶宥義跟劉七的那點兒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暫時不會有人提了。
牛媽媽擔憂地說道：“姑娘，老陶家會不會……”
陶葉擺了擺手，“不用擔心老陶家，中了舉，陶宥義離進士只有一步之遙，他們只會更加謹慎。”
短期如此，長期來看，陶宥義將更加不好對付。
“都是定數啊！”陶葉長嘆一聲。
牛老實點點頭。
夫妻倆見陶葉心情沈重，也不打攪她，一起出去幹活了。
倆人剛關上書房的門，就見大門被推開了，苗大娘笑瞇瞇地走了進來，“小葉在家嗎？”
“怎麽又來了。”陶葉自言自語一句，思忖片刻，到底起身迎了出去，她感覺這兩天苗大娘來得有些頻繁。
剛走到門口，苗大娘就到跟前了，她往書房裏探了一下頭，“這是書房吧，布置得真好看，我老婆子還是第一次進來呢？”她說著話，邁步走了進來。
陶葉皺了下眉，作為一個設計師，她很不喜歡有人參觀自己的工作室。但攔著肯定不行，這老婆子難纏得很，而且兒子還在縣學教書，不好得罪。
“這個大書架不錯，就是有些空，喲，這幾個根雕都是小葉雕的吧，可真不錯。”她從架子上拿下一只小的根雕擺件，“這是啥鳥兒？是喜鵲吧。”
“鸚鵡。”陶葉說道。
苗大娘“哦”了一聲，把根雕放回去，然後拉起陶葉的手走到畫案前，眼睛在畫案上一掃，說道：“老陶家的老五中舉啦，你聽說了吧？”
陶葉點點頭。
“沒事兒吧。”苗大娘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人家的事情，咱能有什麽事兒呢？”陶葉居然稀裏糊塗地聽明白了，她把畫案上的幾張裝修平面圖摞在一起，然後打開窗戶，喊了牛媽媽一聲，讓她送壺茶來。
“沒事就好，唉……你們鬧得那麽僵，我還真擔心……嘖，人老了，就喜歡瞎操心。”她沒把話說完，指著平面圖問道，“你這畫的都是啥，我看著不像花樣子。”
陶葉笑了笑，“花樣子哪有這樣的，這是瞎畫著玩的。”
“哦哦，我說的呢。那小葉畫的花樣子都啥樣的，我老婆子能不能瞅瞅，找個好看的打上一件兩件的？”她滿懷期待地看著陶葉，“大娘歲數大了，街上的那些樣子太年輕，戴著浮躁。”
“您老坐下說。”陶葉指了指椅子，“這事兒您可找錯人了，我畫的花樣子都是小姑娘的，您可戴不了。”
“那正好啊，可以給我孫女打兩個。”苗大娘興奮地拍了下大腿。
陶葉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心道，苗大娘興奮過頭了吧，非要看我畫的東西做什麽，莫非有什麽貓膩不成？
她說道：“那個不著急，我都準備好了，鋪子一開業，我就給您送去，還不跟您要錢吶。”
其實，她那些小東西也沒什麽可保密的，就算劉七提前知道也沒啥。因為小東西太瑣碎，不能像現代那樣批量生產，就算劉七想要抄襲，一時半會兒的也抄襲不了。
但她就是想憋著劉七，一想到劉七想知道卻始終打探不到，撓心撓肝的難受，她就全身心的舒暢。
“呃……”苗大娘被陶葉堵得正著，不由感到無計可施，“小葉，大娘……”
“嘭嘭！”大門被敲響了，一個男人揚聲問道：“陶姑娘，打擾了，我娘在你家沒？”
苗大娘有些緊張地起了身，說道：“是我大兒子回來了，估計要去參加鹿鳴宴，小葉，我先走了啊。”她有些慌張地跑了出去。
陶葉狐疑地摸了摸鼻子，快步跟了上去。
牛老實打開門，進來一位三十左右歲的男人，中等身材，長褂臉，長相一般，但眉眼深刻，看起來有些嚴肅，冷峻。
“苗先生。”陶葉同他打了個招呼。
“嗯。”苗先生不高興地看了一眼苗大娘，忽然說道：“陶姑娘收好那些花樣子，莫被別人看了去。”
苗大娘的臉紅了，眼裏有淚，兩只手局促地絞在一起，嘴裏勉強說道：“陶姑娘心裏有數著呢，娘說要看，人家都沒給娘看呢。”
陶葉趕忙說道：“大娘您誤會了，不是不給您看，是您說要照那些樣子打，我才說……”
“陶姑娘，我娘老糊塗了，你不用解釋，我都懂得，就不打攪了。”苗先生略一頷首，率先出了院子。
苗大娘跟了出去，沒一會兒，隔壁就傳來了壓抑的哭聲。
陶葉終於知道苗大娘是幹什麽來了。
也是，如果苗先生能跟老劉家搭上關系，再跟同是舉人的陶宥義結盟，順便賺點兒銀子，那可真真是一舉三得。
苗大娘很難拒絕這樣的提議。
聽說苗先生在縣學是個讓學生尊敬的先生，為人剛正，學問紮實。
果然如此。
183同行是冤家
九月九日，天氣晴好。
旭日東升之時，通往白首山的官道上，行人絡繹不絕。
從騾子車裏下來，陶葉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心道，若把馬車換成汽車，這裏就是景區大門口的停車場了吧，楚餘要跟劉七坦白了嗎？
牛媽媽在她身旁輕聲說道：“別看縣太爺年輕，但真能幹，媽媽還是頭回見著官府管這樣的事呢。”
這裏被開拓出很大一片空地，馬車一排排一列列停放，整齊劃一。山路兩旁建了幾個簡易棚子，除了一間棚子上掛著‘便民處’的牌匾外，其餘幾間都掛著幡兒，上面寫著大碗茶、打鹵面、油酥餅、驢肉火燒等等。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肉香。
“姐，我要吃那個。”小陶青指了指驢肉火燒，然後咕咚一聲咽了一口口水。
陶玄點點他的小腦袋，“不是才吃完飯嘛！”
陶青有些不好意思，不說話，只是抱著陶葉的腿晃了晃。
陶葉取出一串錢遞給陶玄，說道：“咱們借小饞貓的光，一人來一個吧，買六個。”
小狗兒的眼睛就亮了起來，欣喜地看著牛媽媽。
牛媽媽心裏也高興，她雖是奴婢，但陶葉從未拿他們一家當奴婢看，這可是不幸中的萬幸呢。
這時候驢是勞動力，很少宰殺，賣得不便宜，十五個大錢一個。
驢肉火燒做得極正宗，酥脆的餅，夾著鹵好的驢肉，伴著老湯汁兒，酥軟適口，肉香而不柴，的確好吃。
陶葉一擺手：“走吧，咱沒那麽多講究，邊走邊吃。”
還沒走出兩步，就聽後面有人叫道：“陶葉，小陶青！”
“姐，是師父來了！”陶青奶聲奶氣地說道，然後緊張地把火燒藏到胸前。
陶葉失笑，鄭大家最愛逗陶青，總是搶她給陶青做的小零食，所以小家夥有些受驚了。
她一邊轉身一邊安慰道，“沒人搶你的，就是搶了也沒什麽。你也可以讓姐給你買新的嘛。”
“真噠？”
“真噠！”
陶葉朝郁先生鄭大家夫婦揮了揮手，然後便看見了他們身邊的劉七、劉靖言等人。
楚餘也在。
他們身後跟著十幾個帶著婢女的富家姑娘。
花枝招展，暗香撲鼻。
明明是秋天，陶葉卻莫名地感覺到一股春意。
姐仨給夫婦倆見了禮，又跟劉家兄妹打了招呼。
“走吧，上山。”郁先生回頭看看後面被堵住的游人，率先往前走。
鄭大家牽著陶青跟上。
陶葉讓牛老實跟在郁先生身後，她帶陶玄走在離鄭大家不遠的地方。
劉七漫不經心地超越楚餘和劉靖言跟了上來，說道：“聽說金枝玉葉十八號開張？恭喜啦！”
“多謝！”陶葉真心真意地說道，劉七抄襲的越多，對她越有好處，擔得起這個謝字。
劉七勾起唇角譏諷地笑了笑，“九一八，就要發，諧音雖然不錯，但也未必好嘛。你可不要忘了，事變也是那一天哦。”
“事變？三少，九月十八日會有什麽事變嗎？”陶葉忽然問身後的劉靖言。
劉七知道九月十八金枝玉葉開業，劉靖言當然也知道，他更知道‘事變’絕不是什麽好詞。
他冷了臉，警告地看了劉七一眼，說道：“家妹不太會講話，陶姑娘莫在意。”
陶葉大度地展顏一笑，說道：“既然沒有事變就好了，做生意嘛，總要討個好口彩。”
鄭大家在前面說道：“這個很應該，屆時我送你們一副山水畫，再讓郁先生題上字吧。”
“謝謝鄭大家，謝謝郁先生！”這讓陶葉有些喜出望外。
雖說琳瑯閣開業鄭大家也送了，但那只是禮尚往來，而此時此地，鄭大家明顯有給她撐腰的意思！
楚餘也開了口，“晚輩正想著怎麽跟您老討要呢，沒成想您老這麽主動，那晚輩可就不客氣了！”
鄭大家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這有什麽。小七啊，都說‘好話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你剛才那話可是說錯了！”
劉七面色發白，但唇角還勉強掛著一絲笑意，“小七的確說錯了，本是想著調侃調侃，沒想到陶姑娘當真了。”
“同行天生是冤家！”雖說縣學在海邊，距離城裏有些距離，但陶葉與劉七的糾葛鄭大家還是知道的，所以，她感慨一句，也就不再多說。
“嫉妒使人變得醜陋，我想，我該謹記這一點。”陶葉笑瞇瞇地看著劉七。
“其實嫉妒也不是完全不好，至少它能讓人成長。”劉七毫不退讓地回看她。
“是嗎？嗯……”陶葉假裝若有所思，用餘光看了一眼劉七的腳下，狡黠地一笑，“沒錯，我覺得你成長得非常快，如今已是標準的蛇蠍美人了。”
“嘴皮子挺溜……啊！”劉七一時不察，果然絆在那塊凸起的石頭上。
她身體前傾，手臂本能地抓向陶葉，然而就在她要抓到陶葉的一瞬間忽然變抓為推，將陶葉向一旁推去——山路下面雖說不高也不險，卻也是條亂石成堆的小山溝，能摔陶葉一個半死也算成功了。
不過很不巧，陶葉的下盤很穩，以劉七的力量，要想推動有準備的她，至少得練上兩年。
所以，就在劉七以為得手的那一瞬間，陶葉飛速縮回大腿，往一旁讓了一下。
“呀！”劉七狼狽落地，雙手雙肘本能地撐在幾片碎石上，想來摔得不輕。
瑪瑙來得最快，她扶起劉七，一邊拍打她的裙子一邊指責陶葉，說道：“陶姑娘，就算我家姑娘說了錯話，你也不至於這麽害她吧，這可是在山上。”
陶葉笑了笑，這丫頭這麽說，無非是在賭大家夥兒沒看到劉七到底怎麽摔的，想要倒打一耙罷了。
“你們家的丫頭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很高嘛。”楚餘對劉靖言說道，其實他並沒有看見劉七是怎麽摔的，但他敢篤定這件事與陶葉無關，所以，攻心為上，讓劉七以為他看見了，好替陶葉造個勢。
劉七回過頭，冷冷地看了楚餘一眼，見他正站在自己的斜側方，這個位置確實有看清她如何摔倒的可能性，只好斥責瑪瑙兩句，讓她不要亂講話，然後對陶葉說道：“陶姑娘，這一下我本可以不摔的，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躲開呢？”
“不躲怎麽行呢，你那麽一抓，我的褲子就該掉了。山上這麽多人，我又只穿了這一條褲子。”陶葉很幹脆地承認自己躲了，而且理直氣壯。
“你……”
“不是說同行是冤家嘛，依我看，這位姑娘不扶才是對的。”前面一個陌生的男子忽然說道。
大夥兒便一起笑了起來。
劉七和劉家幾人的臉終於變成了豬肝色。
184大智慧
到山頂時，小李子已經等在上面了。
他把楚餘一幹人引到山側的一座矮峰上，經過打理，這裏已然是很平坦的一片，七八十平米，足夠十幾個人棲息野餐。
陶葉鋪上防潮油布，劉七則帶了花布，一個實用樸實，一個美麗新潮，涇渭分明。
郁先生與劉靖言坐在劉家一處，鄭大家則帶著陶青坐在陶葉這邊，二人不偏不倚。
聊了一會兒，陶葉便知道不愛爬山的劉七為何會來此地了。
她是來炫耀的。
一來，三皇子履行諾言，在京城人氣最旺的地界買了鋪子，她很快就會回京操持開業的事；二來，楚餘被皇上調回京城，以七品官身擔任六品的刑部主事一職，陶葉在澤縣暫時沒有了靠山。
“來是一起來的，走的時候一起走，這也是一種善始善終吧。”劉七看著楚餘，巧笑倩兮地感慨道。
三皇子企圖魚目混珠救下林亦北，被楚餘揭穿後，被皇上罰了奉，革了職。
朱見辰一閑下來，便想起曾經答應劉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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