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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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月！你給老子吃的什麽鬼東西？”
城中客棧狹小的房間之中，薛洋大吼著掙紮醒來。一睜眼便看見阮月拿著碗坐在他床邊，和第一次見她的情形一模一樣。那碗裏裝是什麽自然不用說，反正絕對不可能是米酒湯圓。
“別亂動，吃藥。”阮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從桌上拿了把勺子過來。
薛洋嘴角一抽，啞著嗓子嘀咕道：“這一幕還真是熟悉呢。”
阮月沒聽清薛洋說什麽，一邊將碗裏剩下的湯藥餵給他喝，一邊歪著頭看向他。薛洋也不繞彎子，說道：“你對誰都是這麽餵藥的嗎？上次那個山賊也是？”
阮月搖頭，道：“他傷得沒你這麽重。”
薛洋聞言皺了皺眉，感覺有些煩躁，又說道：“那下次再來個傷得更重的強盜，土匪，流氓，你也這樣？”
阮月想了想，又搖頭。薛洋的眉頭這才松了開來。沒想到阮月下一句話就讓他噎住了。
“這樣的人，有你一個就夠了。”
薛洋怔楞一會兒，忽然冷笑一聲，看向阮月譏誚道：“終於知道怕了。”
阮月放下空了的藥碗，說道：“我不是怕。我只是不想讓你生氣”
薛洋“嘖”了一聲，扭頭將臉轉向一邊，只留了個微紅的耳廓給她看。半晌才吐出四個字：“幹我屁事。”
阮月道：“嗯，我知道。所以你不必在意。”
氣氛沈默了一會兒，薛洋忽然將頭轉了回來，兇巴巴地問道：“藥吃完了，糖呢？”
阮月忙從袖中拿出顆糖來，放在薛洋枕邊。
薛洋道：“夠不著。”
阮月又將糖拿起來放到他手裏。
薛洋又道：“沒力氣擡胳膊。”
阮月無奈，只好將糖球拈在指尖，送進薛洋嘴裏。無意中碰到他軟而薄的嘴唇，阮月覺得自己的指尖都快燒起來了。
薛洋心中得意，嘴裏含著糖球含糊不清地說道：“話說回來，你是怎麽救的我？”他清楚記得自己被宋嵐一劍貫穿心臟，正常來說根本沒得救吧？
阮月道：“我之前給你吃的那顆藥丸，可以讓人陷入假死的狀態。之後又操控你體內的銀針迅速止血，以及修覆你的心脈。雖然只有三成把握能救活你，不過好在你挺過來了。”不得不說這真的是一招險棋，當時宋嵐的劍若是再晚抽出來片刻，薛洋的命就算徹底交代了。
薛洋笑著道：“如果你沒能救活我，把我就地埋在那座墳山，倒也挺方便的。”
阮月卻正色道：“我說過，不會讓你一個人走。”
薛洋睜大雙眼，詫異地看著阮月。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麽阮月要為了他做到這種地步。他問：“你不是已經知道我是什麽人了麽？幹嘛還要跟自己過不去？”
阮月輕輕笑了笑，說道：“不管你曾經做過什麽，你待我，卻是不壞的。”
“就算拿劍指著你？”薛洋嗤笑一聲。
阮月嘆了口氣，替他掖了掖被角，說道：“我明白你那日其實是在為我鳴不平。你之所以憤恨，也是因為氣惱我把別人看得比自己重要，或者……比你重要。然而不是那樣的，你和別人，並不一樣。”
薛洋追問道：“哪裏不一樣？”
阮月低著頭，似在思考著該怎麽回答。直到薛洋不耐煩地催促之後，才緩緩道：“我也許可以為了救別人而不顧自己的性命，但唯獨情願陪你死在一起。”
“你……”薛洋一時無語，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阮月的話。又一陣沈默過後，他頗有些自暴自棄地問道：“你該不會叫個流氓就喜歡吧？”
“不會。”阮月非常堅決地否認，卻不敢看向薛洋，只盯著棉被布料的花紋，用很小很小宛如蚊子叫的聲音說道：“只有你。”
“你說的什麽？我沒聽清楚，再說一遍。”薛洋道。然而他嘴角彎得厲害，虎牙都露出來了，哪裏像是沒聽清。
阮月咬著下唇，暗自鼓勵自己半天，終於下定決心，擡頭看向薛洋，道：“只有你。我喜歡你，只喜歡你。”
薛洋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笑容變得越發的甜了，可他還是隱隱覺得心中有些不安。他牢牢盯著阮月的臉，就怕從她的表情裏看出一絲不自然的破綻。
阮月任他盯著，手指試探地觸碰了一下薛洋的右手，見他沒有躲開，便將自己的手覆上他的手指，與之緊握。
薛洋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溫暖，笑著笑著又皺起了眉。
阮月問道：“怎麽了？”
薛洋道：“那個臭道士說我不配。曉星塵……也說我惡心。你呢？你不這麽覺得嗎？”
“並不會。”阮月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將一件事告訴薛洋。她道：“其實那晚你陷入假死之後，我曾問過那位道長一個問題。”
薛洋疑惑道：“什麽問題？”
阮月道：“因為你說過曉星塵道長也曾救過你，所以我問他，有沒有後悔過。”
薛洋先是一楞，接著似不屑又似自嘲般笑道：“這還用問嗎？他那麽惡心我，肯定後悔沒有早一點殺了我。”
阮月搖頭，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對薛洋說道：“曉星塵道長說，縱使他無法原諒你，但倘若有機會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救你。”
薛洋的手微微有些發抖，聲音也一樣，問道：“他真是這麽說的？”
阮月點點頭，握緊薛洋的手，說道：“他還說，他最後悔的，是沒能在你成為如今的薛洋之前，早些救下你。”
阮月見到薛洋的眼睛紅了。慢慢地，一滴水珠從他耳邊滑過，落在枕頭上，變成一圈小小的陰影。
薛洋自從七歲斷指之後就再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無論是曉星塵拔劍自刎的時候，還是得知他魂魄已碎的時候，亦或是自己被藍忘機斬斷左臂，連那顆藏了八年的糖都留不住的時候。可現在，他卻怎麽也無法讓這些該死的眼淚停下。只能像當年那個被車輪無情碾斷手指的孩子一樣，仰面朝天，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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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客棧狹小的房間之中，薛洋大吼著掙紮醒來。一睜眼便看見阮月拿著碗坐在他床邊，和第一次見她的情形一模一樣。那碗裏裝是什麽自然不用說，反正絕對不可能是米酒湯圓。
“別亂動，吃藥。”阮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從桌上拿了把勺子過來。
薛洋嘴角一抽，啞著嗓子嘀咕道：“這一幕還真是熟悉呢。”
阮月沒聽清薛洋說什麽，一邊將碗裏剩下的湯藥餵給他喝，一邊歪著頭看向他。薛洋也不繞彎子，說道：“你對誰都是這麽餵藥的嗎？上次那個山賊也是？”
阮月搖頭，道：“他傷得沒你這麽重。”
薛洋聞言皺了皺眉，感覺有些煩躁，又說道：“那下次再來個傷得更重的強盜，土匪，流氓，你也這樣？”
阮月想了想，又搖頭。薛洋的眉頭這才松了開來。沒想到阮月下一句話就讓他噎住了。
“這樣的人，有你一個就夠了。”
薛洋怔楞一會兒，忽然冷笑一聲，看向阮月譏誚道：“終於知道怕了。”
阮月放下空了的藥碗，說道：“我不是怕。我只是不想讓你生氣”
薛洋“嘖”了一聲，扭頭將臉轉向一邊，只留了個微紅的耳廓給她看。半晌才吐出四個字：“幹我屁事。”
阮月道：“嗯，我知道。所以你不必在意。”
氣氛沈默了一會兒，薛洋忽然將頭轉了回來，兇巴巴地問道：“藥吃完了，糖呢？”
阮月忙從袖中拿出顆糖來，放在薛洋枕邊。
薛洋道：“夠不著。”
阮月又將糖拿起來放到他手裏。
薛洋又道：“沒力氣擡胳膊。”
阮月無奈，只好將糖球拈在指尖，送進薛洋嘴裏。無意中碰到他軟而薄的嘴唇，阮月覺得自己的指尖都快燒起來了。
薛洋心中得意，嘴裏含著糖球含糊不清地說道：“話說回來，你是怎麽救的我？”他清楚記得自己被宋嵐一劍貫穿心臟，正常來說根本沒得救吧？
阮月道：“我之前給你吃的那顆藥丸，可以讓人陷入假死的狀態。之後又操控你體內的銀針迅速止血，以及修覆你的心脈。雖然只有三成把握能救活你，不過好在你挺過來了。”不得不說這真的是一招險棋，當時宋嵐的劍若是再晚抽出來片刻，薛洋的命就算徹底交代了。
薛洋笑著道：“如果你沒能救活我，把我就地埋在那座墳山，倒也挺方便的。”
阮月卻正色道：“我說過，不會讓你一個人走。”
薛洋睜大雙眼，詫異地看著阮月。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麽阮月要為了他做到這種地步。他問：“你不是已經知道我是什麽人了麽？幹嘛還要跟自己過不去？”
阮月輕輕笑了笑，說道：“不管你曾經做過什麽，你待我，卻是不壞的。”
“就算拿劍指著你？”薛洋嗤笑一聲。
阮月嘆了口氣，替他掖了掖被角，說道：“我明白你那日其實是在為我鳴不平。你之所以憤恨，也是因為氣惱我把別人看得比自己重要，或者……比你重要。然而不是那樣的，你和別人，並不一樣。”
薛洋追問道：“哪裏不一樣？”
阮月低著頭，似在思考著該怎麽回答。直到薛洋不耐煩地催促之後，才緩緩道：“我也許可以為了救別人而不顧自己的性命，但唯獨情願陪你死在一起。”
“你……”薛洋一時無語，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阮月的話。又一陣沈默過後，他頗有些自暴自棄地問道：“你該不會叫個流氓就喜歡吧？”
“不會。”阮月非常堅決地否認，卻不敢看向薛洋，只盯著棉被布料的花紋，用很小很小宛如蚊子叫的聲音說道：“只有你。”
“你說的什麽？我沒聽清楚，再說一遍。”薛洋道。然而他嘴角彎得厲害，虎牙都露出來了，哪裏像是沒聽清。
阮月咬著下唇，暗自鼓勵自己半天，終於下定決心，擡頭看向薛洋，道：“只有你。我喜歡你，只喜歡你。”
薛洋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笑容變得越發的甜了，可他還是隱隱覺得心中有些不安。他牢牢盯著阮月的臉，就怕從她的表情裏看出一絲不自然的破綻。
阮月任他盯著，手指試探地觸碰了一下薛洋的右手，見他沒有躲開，便將自己的手覆上他的手指，與之緊握。
薛洋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溫暖，笑著笑著又皺起了眉。
阮月問道：“怎麽了？”
薛洋道：“那個臭道士說我不配。曉星塵……也說我惡心。你呢？你不這麽覺得嗎？”
“並不會。”阮月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將一件事告訴薛洋。她道：“其實那晚你陷入假死之後，我曾問過那位道長一個問題。”
薛洋疑惑道：“什麽問題？”
阮月道：“因為你說過曉星塵道長也曾救過你，所以我問他，有沒有後悔過。”
薛洋先是一楞，接著似不屑又似自嘲般笑道：“這還用問嗎？他那麽惡心我，肯定後悔沒有早一點殺了我。”
阮月搖頭，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對薛洋說道：“曉星塵道長說，縱使他無法原諒你，但倘若有機會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救你。”
薛洋的手微微有些發抖，聲音也一樣，問道：“他真是這麽說的？”
阮月點點頭，握緊薛洋的手，說道：“他還說，他最後悔的，是沒能在你成為如今的薛洋之前，早些救下你。”
阮月見到薛洋的眼睛紅了。慢慢地，一滴水珠從他耳邊滑過，落在枕頭上，變成一圈小小的陰影。
薛洋自從七歲斷指之後就再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無論是曉星塵拔劍自刎的時候，還是得知他魂魄已碎的時候，亦或是自己被藍忘機斬斷左臂，連那顆藏了八年的糖都留不住的時候。可現在，他卻怎麽也無法讓這些該死的眼淚停下。只能像當年那個被車輪無情碾斷手指的孩子一樣，仰面朝天，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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