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平安落地，他們平安到達，終於回到了A市。

明明只是離開了幾天而已，卻覺得好像離開這個城市很久了一樣，當站在這裏，腳尖觸碰這裏的土地的時候還是有種不可思議的難以相信的感覺。

不過現在，應該說她的眼睛最可怕，像長了水泡一樣腫得嚇人。

“你的眼睛……”齊墨言端詳起她來。

“……”簡眈難為情的轉過臉，不想給他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忽然的自責起來，情緒一個激動哭起來就沒完沒了，而且當時機艙裏大部分的人都睡覺了，她也就一直在小聲的哭得死去活來，但是哭得挺過癮的，哭得過癮的下場就是腫泡眼，現在也沒有冰敷。

“可能最近有沙眼了，我要買氯黴素滴眼液滴一下眼睛才行，不知道是不是沙眼的原因總之最近很容易流眼淚，然後我又是那種容易水腫的體質，掉了幾滴眼淚一覺起來就成這樣了，這樣很醜我知道。”

求求他，別拆穿她這樣的謊言，最好連識破也做不到，她自認為她現在說的謊還算能圓下去，起碼比齊墨言那樣拙劣的謊言有點技術含量。

“沒有，我倒是不覺得你醜。”

齊墨言話語淡然，倒是聽不出他究竟有沒有被她的謊言給蒙混過去，像之前那樣要連著她的行李箱也幫她拿。

“不不不，你是病人，所以你的行李箱也應該給我拿，而不是我的給你拿的，齊醫生。”

聽到她又再齊醫生的這樣叫他 ，他錯愕，眼神銳利，“你為什麽又這樣叫我，我說過就算那樣叫我也可以的，忘記了嗎？”

老年癡呆癥都不會忘記那麽快好不好。

“之前那樣叫你是因為迫不得已，那時候確實關系很容易別人誤會，但是現在回到了A市，回到了醫院工作，也穿著工作服掛著名牌，大家都知道我和你是什麽關系，之前只是為了避嫌，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

沒有必要，所以已經可以叫回齊醫生了。

她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一口氣可以說那麽長的一句話，忽然之間覺得那些唱跳型歌手真的是太了不起了。

齊墨言眼神一暗，黑如深潭的眼睛裏卻包含著別樣的情愫與無力與憤怒，可惜這些簡眈都沒有看懂，她在有意避開齊墨言的眼神。

而他收起了拳頭，指甲牢牢嵌入手掌肉裏卻感覺不到疼痛。

果然，他做的任何事情真的沒有任何的意義，一點也沒有撼動她的心，她的心一點也沒有因為他而動搖。

原來只要一回到這裏。他們的關系就會退回原地，雖然本來也沒有前進多大一步。

“在醫院這樣稱呼我無所謂，但是在別的地方你還是像在外省時的那樣稱呼我，不然的話，就……”

他沒有把話說完，把話說盡，可是卻給人無限的遐想。

不然的話，就……

這是威脅的語氣，就算她會怪他卑鄙，怪他是個小人，從心底裏對他生出厭惡也好，他也要拉近這一步，這是他已經下定決心得出的答案，就算不擇手段他都要得到她。

她後退，他就逼近，直到她無路可退只能被困在他眼前為止。

簡眈低垂著頭，“我知道了，只是叫名字而已也不能說明什麽。”

對，只是這樣而已，並不能說明什麽，她不停的給自己心理暗示。

之後她在機場裏等到了林甜甜過來接她，順帶還有一個秦子浩也過來了。

兩人聊天聊了好久，簡眈和齊墨言只有上午的空閑時間，下午要到醫院去正常上班了。

關於病患的事情就由齊墨言去向林天翔報告。

她本來以為自己只是個實習生而已，就算再怎麽忙也不可能忙得過主治醫師，沒想到回來之後要做的事情簡直就是一籮筐的那麽多，快趕得上主治醫師的工作量了，而且夏子堯聽說她出差去了，開始大發脾氣，打砸東西，沒有一個人敢靠近他。

而且最要人命的是，他那個醫鬧的父親已經從監獄裏出來了，雖然這個人已經在醫院的黑名單裏，生病了不會去救治他，但是誰也沒有權利去阻止父親看望自己的兒子，雖然她的這些同事們都很害怕。

頭好痛。

因為林天翔臨時叫她過去然後做出的那個決定太讓她震驚了，她完全忘記和那個小鬼頭說一聲自己暫時出差讓他聽別的護士姐姐的話去了，現在她過去的話，有百分之一百的幾率見到亂發脾氣的小鬼，有差不多百分之五十的幾率會見到他父親，就是打傷齊墨言的那個光頭男人，然後說不定那個光頭男人會對她懷恨在心，會趁機報覆她。

這怎麽看，她也不想去，現在就算硬著頭皮也上不了，更何況她根本沒頭皮。

“劈裏啪啦！”玻璃碎裂的聲音。

“兒子，你不是說原諒爸爸了嗎，怎麽還要發這麽大的脾氣？”

“我發脾氣的對象不是你，是那個一臉認真的向未成年人討教感情，結果什麽都沒說，然後跑去出差了也沒和我說的忘恩負義的老阿姨！天天派那些沒趣的人過來，戰戰兢兢的，怕我吃了她們還是怎麽樣？”

“……”

簡眈站在病房門外，手抓著門的把手，無論如何也沒有勇氣轉動門把手，打開門。她側耳傾聽聽著裏面傳來的話，吵雜的聲音聽得斷斷續續，因為隔音措施做得好她也不是聽得很清楚。

但是她對於自己的預感有自信，這次不是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了，這次她打開的恐怕是地獄之門了。

手上的溫度都讓冰冷金屬把手也充滿了熱意，她就像在面壁思過一樣久久的站著不動，仿佛成了一個木頭人。

走廊外經過別的醫生和護士，大多都抱著同情看她一眼，眼裏的意思很明顯。

加油，我們精神上支持你！

屁咧，她才不要這種精神上的支持，狗屁用處都沒有……

但是也好過出來走動的病人用看嫌疑犯的眼神看著她，就是那種懷疑她是在拐賣人口的不信任的眼神，反而更讓她精神緊張。

小鬼頭還能聽人話，再怎麽生氣她還不信她都二十多歲了還哄不了十多歲的青春期的男生，棘手的問題就在他的父親並不聽人話。

簡眈一直站在病房門外，不停的深呼吸做著心理準備，終於下定決心扭動門把手的時候，裏面的人也同時扭動了門把手，打開了門。

是那個光頭男人……

簡眈稍微退後了一步。

光頭男人看到她的時候卻沒有目露兇光，反而還眼泛淚光。

“……”簡眈再往後退了一大步。

這展開，不管從哪裏看都是十分不對的，這麽大個男人也不可能會因為在警局呆了然後就悔改了要做出家人，不是，是好人。

而且她也沒有做什麽能讓他感動的事情，所以這個光頭男人究竟是因為什麽而眼泛淚光，她搜刮了腦海裏的所有記憶都實在想不到。

難道說是沙眼？她正好拿了沙眼來掩蓋自己哭得眼睛腫泡的事情來著。

“你是姓簡對吧？小姑娘……我之前那樣做真的很抱歉，我真的很感激你，我兒子他終於懂得體諒我這個做父親的難處了，真的是太開心了……真的很對不起，你說的很對，我在牢裏呆著的時候已經有在反省了，還寫了檢討書。”

“……難道說……現在，是在為之前的事情道歉？”

不好意思，她有時候的反射弧會比常人慢了很多。

“是的，我真的很感激你不計前嫌，還幫我教育我的兒子體諒我的難處，我已經知道錯了，真的非常感謝你，小姑娘，你真的有著菩薩心腸。”

“笨蛋老爸，你說的這些話我聽得好肉麻啊！”夏子堯坐在病床上，臉色如同就像紅花一樣，怒吼著讓他別再丟人現眼。

“不不不，菩薩什麽的我可當不起，”她本來也是出於自己的立場上才需要去開導夏子堯的，說起來也是自私的，“但是，如果你真的誠心道歉的話，我覺得不應該是對我道歉，還有一個被你打傷的人，還有參與你兒子手術的所有醫護人員，雖然有點強人所難，但是我認為你應該去向他們所有付出的人道歉才對。”

她說這話是不是有點得寸進尺了……

光頭男人一臉鄭重其事，中氣十足的一喝，“俺明白了，就是那個替你挨了我一拳的小哥，我確實也需要帶上我的誠意去道歉才行，等著俺吧！”

留下這樣一句霸氣的話，他丟下他的兒子，像一陣風一樣走了。

簡眈走到夏子堯面前，開始例行公事的問他，“今天身體情況怎麽樣？”

中轉站能被理解還挺開心的，雖然這個被理解的過程很不好受，在這世上還有很多人不能理解醫生的付出，但是即使是多一個人理解都好過沒有。

她不想再看到那些讓人心寒的事情發生了。

夏子堯嘟著嘴，氣呼呼地不看她。

簡眈從口袋中掏出買的特產糕點，抓了全部的都給了他，“特產，就是手信，給你帶了手信總該開心了吧，我確實忘記交代你和別的護士了。”

抱歉，其實這些並不是給他的手信，她真的完全把他這茬給忘記了，這些糕點是她本來想趁工作之餘吃點甜的補充能量的。

“這麽少你打發乞丐？”

他只是抱怨的一說，但是也已經撕開了包裝紙，把食物放進嘴裏咀嚼。

“我明天會帶多點給你的，真是的，做為一個男生是不能那麽斤斤計較的，以後會娶不到媳婦。”

“所以，身體情況如何。”

“你等一下，在我告訴你我的身體情況如何之前，你先告訴我你，……的朋友的事情怎麽樣了。”

他明明都知道所謂的朋友就是她本人了，還要為了配合她顧著她的面子而說什麽不存在的朋友，真是好想罵街。

但是，他是真的非常想知道這件事情，好奇心在大漲，必須得到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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