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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何不擇良主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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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山山林裏燈火通明, 宋威收到女帝發兵攻打長江渡口的消息,看向掛在水洞裏半死不活的人,面具後發出一聲冷笑, “你的陛下非但不來救你,反而借此發兵攻打吳國, 甚至連交涉歸還你這位近衛重臣的文書都沒有,反而連日攻下兩座城池,看樣子, 你在她心中,比之塵泥還不如。”

洛拾遺勉力擡起些垂著的頭, “焉知陛下此舉不是救,你沒殺我, 就是想留著我的性命與陛下交換一些東西,只要一日不破城,你便會留我性命一日,我活著,比死了有用得多。”

宋威色變,直至洞外陸滄急匆匆送來一封信報,“得手了。”

宋威拆了密信, 黑色鬥篷下眉間褶皺越深, “相助此次行動的這一方勢力可查清楚了來源,能在禁宮、羽林衛遍布的上京城瞞天過海,來頭不小。”

“查了, 沒查到。”

宋威面色陰沈。

先前亦有人將女帝迎娶南國小王子是假, 修蜀道渡軍是真一事透露給南王和聖主, 南王雖不信, 但一並送到的還有麒麟軍南線兵力分布輿圖, 由不得人不信,南王下令召回開山修路的士卒,只還未下國書與大成詰問此事,麒麟軍已穿過南充山,攻占廣漢。

南王世子南欽、小王子南頌領兵禦敵,戰況膠著。

現在又有人幫助十二坊‘請’到了安定侯。

此人暗地裏不動聲色,撥弄時局,引發吳國、南國、大成三方兵戰,叫人心底生寒意,且做事如此滴水不漏不留痕跡,所圖之深,不得不防。

陸滄不以為然,“我們的目的是抓住崔呈,抓住人就好。”

抓到崔呈,著實叫他松了口氣,陸滄抱臂笑道,“這暗衛不重要,但父兄總不好不管不顧,當真置父兄不顧,便是比刻薄寡恩比禽獸尚且不如的不孝之徒,如此何德何能為君為帝,介時倒要看看女帝如何抉擇了。”

洛拾遺猛地擡頭,“不可能。”

按照陛下發兵的日期來算,月半前已收到信帛,如此陛下當早有防範,宋威武功高,卻已位居右護法,六長老的武功他領教過,不過如是。

更勿論這半年來,政務再忙,主上也常常與老神醫通信,調整給安定侯治病的藥方,除了恢覆神志的藥,還配置了許多疏通經脈固本培元的良丹,武功心法也是悉心調整過的,暗衛送回來的信報說,安定侯此時的武功,雖比不上暗衛,但已有自保能力。

但宋威沒有必要騙他。

洛拾遺定了定神,試探道,“安定侯身邊的暗衛武藝高強,另有禁軍,羽林衛聽憑差遣,想截走安定侯,癡人說夢。”

宋威冷笑,“原本是抓不到的,可惜崔九逆天而行,看不過眼的人太多,有貴人相助,現在崔呈在押解陵城的路上,至於你,算一點餐前小菜,好叫崔九看看我們的決心。”

他說話時,掌中聚集內勁,出手時察覺背後有異,旋身接住射來的箭矢,化為齏粉,不過一刻鐘,洞外響起刀兵聲,來人不少。

箭矢如密雨,偏避開了被掛住的囚犯,閃身進來的一人形如鬼魅,雖有遮面,但那雙眼眸耀如驕陽,商丘時宋威曾見得此人樣貌,“原來是沈先生,你當真要與我聖君作對,不怕追殺令麽?”

沈平冷笑一聲,“宵小之徒,無非跳梁小醜。”

“你——”

宋威動了怒,又深知此人為游俠之首,一呼千萬人往之,若收歸聖主門下,大有裨益,便忍了怒氣,恭敬行禮,勸道,“女帝怠慢先生,以邪功取走先生畢生功力,我主與先生志趣相投,只願天下無苦痛,人人和滿,先生何不擇良主棲之。”

沈平冷笑,“你是低看了陛下,高看了我沈平,也休要把那比毒1藥更惡毒的臟藥美化成什麽神藥,自己說著,豈不會心虛臉紅。”

言罷袖袍揮動,鐵鏈沾到囊瓶中的水液,立時融成鐵汁,宋威變色,向後退出巖洞,發信令召集兵馬。

沈平扶住洛拾遺,“殺出去——”

南線梁煥,陳方。

東線徐令,盛驁隨禦駕渡江。

宿州舊宋殘餘勢力反叛,常襄、柴樅率領將近四萬大成軍折返冀州,四萬大軍裏一半是麒麟軍,剩下一半則是剛歸入大成不久的蕭家軍,常襄、柴樅、袁翁、施安四人皆是原蕭國蕭寒麾下強將謀士,此舉落在世人眼裏,心下難免腹誹,不得過江建功立業,不說是手底下的將士,便是柴樅這樣久經沙場的戰將,也憋不住了。

“宿州那麽一點叛軍,駐地的守軍一個巴掌就能捏死,偏偏要我等率四萬人折返宿州,是我們哪裏做得不好嗎,陛下要這樣防著我們。”

當初李修才手底下的士兵多戰死,雎陽雎寧牢牢掌控在女帝手中,便是舊宋的百姓全部揭竿而起,也絕不是駐地麒麟軍對手,更勿論李修才當政時,為人刻薄,本不得人心,叛軍一萬,根本用不上四萬精騎戰將。

大軍已過淮水,傍晚紮在密林裏,將士們精神萎靡,但畢竟是老兵了,心裏憋屈,也沒有鬧出事端來。

常襄年長些,坐在營帳裏,擡手壓了壓,讓柴樅稍安勿躁,“不是還有一半麒麟軍麽?他們都沒說什麽,我等降臣降將,要取得陛下信任重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這一久陛下用兵,全然沒有瞞著我們,已足見信任。”

“我要是麒麟軍,還得怪我們拖累嘞,如果不是要看管我們這兩萬蕭家軍,也不需要他們兩萬人陪跑一趟,少了建功立業的機會。”

營帳裏除了常襄,柴樅,還有袁翁,施安,許半山三人。

地墊上一方青石,石上棋盤上零星落子,兩人下棋,一人觀棋,許半山落下一子,手中團扇輕搖,“這兩萬麒麟軍不擅水戰,坐船也暈船,到了江南水土不服,不得不折返,將軍勿要多想,將軍想一想,手底下的士兵,是不是更擅長陸戰。”

此話雖有一定道理,卻不能說服柴樅,“暈船只是暈一時,過了江就好了,吳越不是江淮,吳越多高山丘陵,自長江天塹起,從外到內,六城十二山,是越國都城陵林最重要最穩固的十二道防線,正該是用上我們的時候!”

那吳國雖起了內亂,但亂賊司馬慈短短數月,征兵十數萬,再加上鄭敏手中六萬精兵,新王手中五萬人亦是不容忽視的變數,麒麟軍二十萬,遠征吳越,此役實不能掉以輕心。

柴樅背著手在營帳裏來回走。

說不信任,女帝待諸軍一視同仁,說信任,臨近攻打吳國的重要關頭,不讓他們上疆場,遣返回了宿州。

也正因為是降將降臣,更需要大展拳腳的時機,可這還沒到宿州,就已經收到宿州守將徐成傳來的軍令,叛軍已平,叫他們駐紮在阜陽山林裏,等候軍令。

也不知大成軍隊有沒有攻下游仙渡口……

柴樅憂心戰事,急躁得坐立不安,因著大軍停駐的位置有些特殊,袁翁心中略有些猜度,只是見對面許半山老神在在,不慌不忙,便也壓下不提。

柴樅翻看輿圖,寫下攻吳十二策,落筆後翻看,又覺戰場形勢千變萬化,往往一丁點偏差,結果都大相徑庭,自己在此再多推演,也無用處,憂急憂憤,“想我柴樅,空有一身抱負,卻無處施展,一朝為降臣,再無用武之地!”

這武人確有將才,只是性格直來直去,不結交文臣,說話還不經腦子,在臨淄時便無數次得罪過蕭家族眷,蕭國臣僚,蕭國國主蕭寒要保,臣官無話可說,但人緣不好,便容易碰壁,戰功也不容易立,但只要有機會,必定場場勝仗。

滿說是袁翁,常襄,便是國主蕭寒,當年以詩祭奠亡妻,也被柴樅一句虛偽造作堵得臉色鐵青,若非當真有些將才,一百個腦袋也不夠坎的。

“陛下為何不信臣!陛下啊,陛下!”

袁翁見這廝越嚎越不像樣子,剛要出聲制止,聽聞帳外傳來清越溫泰的聲音,一呆一驚,與施安對視一眼,立刻起身整衣。

“見過陛下,陛下……”

縱然問心無愧,所言乃心中所想,柴樅這時,亦不由漲紅了臉,生平頭一次主動下跪認錯,若非另有謀劃重用,本該率領大軍渡江攻吳的陛下不會出現在這裏。

是他不信任陛下,非但不聽聖令,反而諸多非議不忿,柴樅羞愧萬分,叩首請罪,“末將萬死,陛下降罪。”

崔漾將人扶起來,她星夜前來,著一身黑衣,溫聲道,“全軍分散,分十支小隊,每人只帶少量武器,以及六日口糧,分路快速趕往豪縣,註意沿途掩藏行跡,走山林。”

袁翁一震,心念電轉,豪縣,無論是從阜陽,還是從江淮,想進上京城,無論陸路還是水路,都必須要經過豪縣,“陛下這是……”

崔漾溫聲道,“釣魚。”

又取了柴樅落在地上的攻吳十二策,仔細翻看一遍,給了他一份更細致的吳越輿圖,越國兵力防控布置,“愛卿大才,攻吳十二策有大用,愛卿草擬成冊,朕派人送往軍中,諸將可酌情取用。”

君王聲音溫潤,柴樅心中卻燒了一把火,心情激動,心間似有千軍萬馬擂鼓鳴動,江濤海浪,為君效力,萬死不辭,“可是有人打著邊疆戰事膠著,揮師北上攻入上京城的主意,陛下放心,城在人在,城亡我亡,此番必叫其有來無回。”

袁翁、施安、許半山、常襄皆上前行禮,崔漾將人扶起,“仰仗各位愛卿,隨朕出發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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