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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也叫他有來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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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

三五鏢師打扮的哨兵奔回渡口, “稟將軍,西北向五十裏處果真有異樣,屬下抓到兩個漁民, 說前幾日確實看到有大批船舶路過潁水,屬下又潛藏了兩日, 確實不是普通漁民……”

參將朱翼亦做商人打扮,聽了稟告吃了一驚,立刻上前問, “多少船。”

“百十來只。”

哨兵是負責偵查的老將,經驗豐富, 早把情況摸查清楚了,灌了一大碗水, 袖子抹了把胡須,“聽描述只是普通的漁船,打起仗來當不了事。”

“不止是船只的問題。”

西北向五十裏是一處彎口,兩側都是壁山,過彎寬度剛剛好,卻極易被山兩側的埋伏襲擊,頭船行到此地, 山上滾下巨石, 或是坍塌下足夠多的山土,塞住頭船兩側,緊隨其後的一百二十艘船舶自然也就過不去。

舊宋, 江淮魚米之鄉, 自大成光覆舊宋之地後, 水運船舶來往繁忙, 正值六月末, 早稻割麥,魚蝦海鮮,一船往北運,商貿繁盛,短短不到一年,沿江已經起了不少渡口碼頭,商肆客舍,江上繁忙,他們偽裝成糧隊,這一路士兵都隱藏在船艙裏,竟還是露餡了。

朱翼、申冠幾人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裏的凝重。

“回營房。”

輿圖鋪在船房案幾上,朱翼拱手行禮,“棄船登岸,走陸路,亳州州官陸德準備了馬匹,六千精騎,加上這一船六萬兵馬,足夠我們殺入上京城,占領帝都。”

參軍申冠附議,年觀止扯了身上的綢緞商袍,露出裏面護心鏡鎧甲,“不如先猜猜這大軍是誰的人,從哪裏來。”

徐令、盛驁率麒麟大軍渡江伐越,六日後攻下西江渡口,南線梁煥、劉武與南國太子南欽交兵,戰事膠著,女帝收覆蕭、魏諸地不久,總是邊疆無戰事,秦牧十萬大軍也不會在此時撤軍南下,東西南北各郡縣駐軍加起來三萬餘,想要調集至潁水,至少需要一至兩月,如此大的軍事調動,江淮不會一點消息收不到。

剩下只能是被女帝遣返的蕭寒舊部,以及因暈船、水土不服不能渡江作戰的兩萬麒麟軍。

共有四萬人,不算多,年觀止卻未立時下令。

大軍拔營前,家主著人傳了密令。

“觀崔九與魏、舊宋,尤其與蕭、突厥一戰,此人極擅謀算,不動則已,動時,定已先人一手,此番北上,沿途兩處需格外註意,一是南飲山山灣,二是杞縣,此二處,一河灣狹窄,一為京防重鎮,行進前務必探清軍情,不可大意。”

連同密令一道送來的,還有兩枚錦囊。

正值盛夏,烈日當空,船房裏悶熱,年觀止沈凝了面色,取出第一枚錦囊,從錦囊裏拿出一片素色絹帛。

兩人是家主與臣子,也是朋友,商議完軍務,他曾笑對方未免太過高看崔九,在他看來,崔九能起勢,一則根基好,當年崔家軍雖歸順了廢帝司馬庚,但也有不少忠勇之士流落邊疆避難,女帝手下兵馬大將軍盛驁,禁軍中郎將元呺,都是崔家舊部,洛麒麟勢力擴張的這般厲害,離不開這些人,二則運道好,占盡先機,攻入上京城時,倘若再晚三五日,天下,也不是眼下的天下了。

女帝三軍分散,中京防備空虛,比之女帝率麒麟軍入京,容易數十倍,多年籌謀,大業已經指日可待。

時值夜半,夜涼如洗,家主擱下手裏的玉石,視線沈沈,眸底已然結出了一層寒霜,“京中權貴,範家,劉家,高家,魏王魏淵,舊宋李修才,這些人曾抱有與你一般的念想,如今墳頭長草,未曾輕視她的蕭寒,家破國亡,避居衛氏三韓,一無所有,你如果是這般想法,今日便解印歸鄉。”

年觀止思量女帝臨朝後所為所行,後背已出了一層潤濕,當時便請了罪,自起錨出發後,約束全軍,慎終於始,除了南飲山山灣,自出發時起,便派了比尋常多出三倍有餘的探子沿江搜尋,到達南飲灣之前,提前五十裏探路。

參將朱翼忍不住道,“想必崔九不過借猜忌降臣降將的名義,遣返蕭家軍舊部,假做前往冀州,實則一到阜陽,就往潁水來了,又不打突厥,她還真敢重用蕭家軍啊。”

年觀止未言語,解開錦囊布帛,上頭一行魏碑行楷,棱角並不如少時峻厲,流暢淡斂,卻沈定自若,叫諸將的心也跟著安穩下來。

[探明領軍之人,若非女帝,可一戰,若女帝親往,全軍回撤潁、淮交接渡口,沿江拒守,打開錦囊兩日後,仍無法探明,亦撤軍拒守。]

朱翼雖然聽了令,卻不怎麽明白,“女帝縱然武藝高強,真要打起來,也不可能擋得住千軍萬馬,尤其南飲山前面這一段江水,和淮水一般寬闊,她武功再好,也不可能穿過二百裏潁江,他們四萬人,咱們六萬人,女帝不在能打,女帝在,咱們照樣能打!”

申冠嘆了口氣,“麒麟軍領兵的參將徐來沒什麽軍功,身份卻特殊,是大將軍徐令的公子,雖熟讀兵法,性情卻很是倨傲,徐家昔年與蕭國有仇,絕不可能誠心對待蕭國降臣降將,袁翁,柴樅有才,能指揮蕭家軍舊部,叫不動麒麟軍,女帝收服蕭國的時間太短,要說誰能鎮得住合軍,只有女帝,麒麟軍擅陸戰,蕭家軍濱海,水戰能力也不差,兩軍如果齊心協力,又提前布置,我等沒有勝算。”

家主出借六萬水師,出錢出糧,又封閉長江渡口,斷了越地糧食買賣,莫說是天下人,就是江淮兵,在進入潁水之前,都以為江淮是站在大成這邊的。

沒成想女帝早有防備。

江風帶著水霧吹進船房,朱翼聽得心涼,“要不是她這一通安排,我等也不會以為這就是入京良機,感情是誰也不信,擱這裏釣魚,呵——”

便是女帝不信任江淮的‘誠意’,此次也是江淮唯一的機會,倘若女帝先一步滅了南國,從南國進攻閩越,江淮彈丸之地處大國夾縫之中,覆滅是遲早的事,申冠憂心忡忡,“二十萬大軍伐吳,如果女帝當真在此處,說明她的目標一直是江淮,而非吳越,至少暫時不是吳越。”

年觀止面色沈凝,傳令信兵再探敵情,吩咐兩名副將,“減緩船速,子時前行至雲杉灣口,船舶不停,每船登岸一百人,往亳州方向,做出千軍萬馬之象,其餘人沒有軍令不得出艙。”

“是。”

朱翼,申冠幾人檢查船只,年觀止手中尚有一枚錦囊,並未立刻打開,臨行前家主另有囑咐,需得見到特定的人,方可打開這一方錦囊。

南飲山河灣山壁陡直,河工清理過山壁酥化的山石,側壁光滑陡峭,立在山頂,可將潁水東南兩向六七裏疆域可看得清楚。

傍晚風大,崔漾收了潁水流域圖,遞到隨邑手裏,“月餘來刮的西南風,船舶順淮水進入潁水,二十天的時間也夠了,想來對方前哨發現了我們的埋伏,放慢了航船速度。”

四萬大軍到達南飲山已有六日,直到今日,斥候確信這一批偽裝成商船的船只有異常,袁翁等人都無法判斷出這些行船的來歷。

中間隔著江淮,南國大軍正在禦敵,越王、南王的軍隊想出現在這裏,基本沒有可能,剩下只有謝家,麒麟軍渡過淮水進入揚州時,袁翁曾與謝家家主打過交道,此人謙遜知禮,又從容有度,處事公允明斷,江淮安寧,糧倉谷滿,民富,官也富,農人們連稻種都吃不完,吏治反而清明,其□□勳自不必說,這樣一個經世之才,袁翁很難將他與吳王聯系到一起。

“難道謝家當真兩面稱臣,出六萬水師與大成,轉而又投靠了吳王。”

“處在當下的境地,江淮這樣的位置,謝蘊何必稱臣。”

崔漾收回落在遠江上的目光,那日四方亭裏的謝蘊,仿佛深林靜海,波瀾不驚,卻也滴水不漏,早已沒了當年乖戾恣睢的模樣,倒是她冒然來信求娶的行為十分唐突,豈不知當年謝家初初南遷時,於這富庶的江淮,不過滄海一栗,十二年過去,謝蘊成了江淮之主,且是一個既有實權,又得民心的江淮之主,在這一片無王的土地上,不是王,威信以及能力,卻勝過許多諸侯王了。

袁翁、許半山吃驚,“竟是存了逐鹿中原的謀劃麽?”

雖是這般問,兩人心中卻都已經明白了,糧,兵,謝家一樣不缺,占據南北兩道天塹,實力分明不俗。

許半山沈默半響,“先前給吳王送信,促成南國、吳越結盟的勢力一直查不到,如今看來,只怕是這一股深林靜水,此人籌謀多年,悉心經營,只待良機,其心智手腕,圖謀之事,不可小覷。”

謝蘊拒婚後,崔漾曾讓人查過些謝蘊的事,知曉十二年前謝氏一族並不同意南遷,是謝蘊一人獨斷,領謝家渡江南遷時,只覺其人有不亞於王錚的宰輔之能,進了江淮後,便知其人有問鼎中原之心,也有逐鹿之能。

只不過謝蘊手腕如春風化雨,表面風平浪靜,不見刀戈,容易叫人會錯意,當年究竟是先想南遷,進而與王行、沈恪爭辯,逼迫謝氏一族南遷,還是先開罪王家沈家,全族不得不南遷,已不得而知。

當年的謝蘊只有十五歲。

崔漾信他當時還是那個不厭其煩示警父親,被她鞭子打傷也沒有記仇,爬上謝家院墻的乖戾恣睢的少年。

信兵奔上前來,叩首行禮,“啟稟陛下,雲杉灣口到亳州方向,探查到兵動,夜裏探不知出具體的人數,少則過萬,多則數萬。”

許半山吩咐再探,叫了船工上前,詢問這兩日記下的船舶吃水深度。

每名斥候身邊都跟著一名熟悉潁水和船舶的船工,斥候偵查敵情,船工便觀察敵軍船舶動向,把行船速度,吃水深度都記錄下來,“船體並沒有上浮多少,重量幾乎沒有變化,按照船只的吃水深度,每只船裏少說也有兩千人眾。”

如此這般,必然是障眼法,想引麒麟軍下山,撤去埋伏。

總不好一百多艘船裏裝著的全是石頭。

便是聲東擊西,也叫他有來無回。

崔漾沈吟片刻,傳令柴樅,吩咐道,“你帶兩萬麒麟軍,下山圍剿,放心打,看戰況,後續會有增援。”

有仗打,柴樅立時振奮了精神,勢必要打個旗開得勝,立刻點兵出發了。

亳州本有駐軍兩千,年觀止敢往亳州的方向奔襲兩夜,只怕背後有所依仗,崔漾腦中掠過亳州州府官員,並未找出什麽異常,但念及謝家的勢力已能叫人送信至吳國皇宮,便另交代了許半山,請他著便服,帶著人往亳州城走一趟,探明情況。

軍情瞬息萬變,將士們換防輪番歇息,崔漾立在山壁上,看江濤萬裏,收到暗衛急報煙信,心頭一緊,提氣拔身,掠下了山。

作者有話說:

明天作者菌努力多更點,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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