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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那就照朕說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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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漾做了夢, 夢見躲在王錚那破院的地窖裏學易筋經,夜裏受分筋錯骨之痛,天亮時去山洞裏教沈熔武功, 教到一半摔在地上不省人事,醒來時六歲大的小孩正捧著手往她嘴巴裏餵水。

小孩腦袋有問題, 人又小,做什麽都懵懵懂懂的,也不知來回捧了多少次, 一身水,又去捉田雞, 捉來給她吃。

“姐姐吃,吃飽就不會餓了, 就能站起來了。”

童音稚嫩,那雙眼睛清澈明亮,像漠北高原最幹凈的一汪湖,望著她滿目都是擔憂,信賴。

叫他練武就練武,叫他殺人便殺人。

崔漾霍地自榻上坐起來,按了按眉心。

月輝自窗欞灑進寢殿, 萬籟寂靜, 崔漾坐了一會兒,也不管旁邊在她起身前一刻還在練功的司馬庚,下榻穿了中衣外袍, 取了兵器架上的長劍, 打算去外面曬曬月亮。

藍開揉著眼睛從門檻邊站起來, “陛下?”

月華如練, 賞景正好, 睡覺卻是太冷了。

崔漾溫言問,“怎麽不回房休息,說了不必守夜。”

“奴婢不打緊,過兩日大貓回來,奴婢就不守了。”

藍開說著,已取來一壺溫著的熱水,註入涼白的瓷杯中,主上並不拘著大貓,每隔兩三日,大貓都會去山林裏轉幾天再回來。

立秋時曬存的松針白花瓣浮起翻滾,又緩緩垂落,清香微淡,用來漱口最是怡人。

又準備了一蠱蜂蜜水,給陛下潤喉用。

崔漾淺飲一口,守在廊外的禁軍也過來了。

“陛下,可是有異常……”

崔漾擺手示意他們不必理會,自己在階前的空地上練劍,她平時用的折扇,但長劍才是她最擅長的兵器,只是隨時帶著刀劍兇兵並不好做事,所以才換成了更方便攜帶的折扇。

長劍出鞘,關山海棠的花瓣片片飄落,樹上沈睡的鸮鳥展了展翅膀,又縮著腳睡了過去。

原本磅礴的劍意也有了很大的變化,與林梢月亮一般清幽靜遠,仿佛清風過崗,已到了潤物無聲的至臻境界。

立在遠處的宦從衛兵不敢擡首看,但那劍意剛柔並濟,天人合一,月華之下,身在其中卻也不知今夕何夕了。

到少華山後紅日初升,光暈一束一束落進上京城,中正樓龍閣被染成淡金色,早起的宮婢們已自禦花園采了晨露回來。

崔漾收劍入鞘,長劍扔給藍開,讓他去休息,沐浴更衣後,用了早膳,另點了一名侍從去上朝。

文武百官早早候著,崔漾坐在金鑾殿上,看下頭臣子神色各異地三呼完萬歲,笑了笑溫聲道,“平身,都有什麽事要處理,按順序陳述罷。”

一幹臣子進金鑾殿前已經商量過,初步達成了共識,約定進殿後絕不擡頭,不看,也就不會被那容貌身姿震住心神,能正常思考應對了。

但靠中間的站位很快就有兩個官員小聲道,“諸位放心,陛下帶了面具,帶了面具的。”

旁邊有人擡頭看,“不是說不擡頭的麽?”

兩個官員臉微紅,輕咳著不語。

其餘臣子不免松口氣,雖說看不見那傾世容顏,心裏悵然空落,但面具還是帶著的好,否則單就那通身氣度風姿便叫人很難稱之為竊國女賊,要是能看見臉,只怕一早上都只顧著神游天外,渾渾噩噩女帝說什麽應什麽了。

宴和光首先出列,詳細說了通濟渠臨水壩的情況,動工、完工工期,用度花銷等等,他雖未與這位陛下單獨見過,但當下顯然是晏家乘風而上的好時機,他親自盯著各司署把這件事辦好,就盼能在新帝面前留下好印象。

崔漾翻看完,吩咐道,“一整套整理好,主事的確認過沒問題,印上印章送到圖文館上檔,就開始動工罷。”

宴和光應聲稱遵旨。

水淹陵華道這樣毒辣霸道的手段,自然有人咽不下這口氣也看不慣,但沒有聖令私自聚集府兵原本就是抄家滅門的重罪——

出兵的,出糧的,罷朝的,真清算連帶一大波,十之七八的人無法幸免,現在便只盼新帝是真正的‘過往不究’,是以李高馳幾人心裏再堵,也只得將這一口悶虧硬咽下。

昨夜劉家劉句之子劉成一脈有一名子弟街邊大罵新帝,已被全家抄斬,劉氏其餘旁支因為有和劉句正房分家脫離關系的公文,才免過一劫。

殺一儆百,到此時,諸臣對麒麟將軍四字才有了切實的認知,知道女帝雖是生了一副傾國容貌,卻是雷霆手段,與女子貞靜賢柔,和順淑德是完全不沾邊的。

但手握強兵,用血腥手腕恐嚇鎮壓誰都會,治理國家可沒這樣簡單。

李高馳朝大理寺丞徐正的位置掃過一眼。

徐正暗中點頭,出列行禮,匯報便開始了。

另有十數人緊跟在後,一個接一個,幾乎不帶喘氣地稟報政務。

陸子明薛回兩人署衙靠得近,位置也挨著,對視一眼,心裏都是無奈,聽說大小官員一夜沒睡,整理出七十餘件朝務,小的,大的,簡單的,覆雜的。

並且廢帝一朝時,朝議前稟奏的臣子都要準備兩三個方案,給天子比選,這次卻只拋問題,不給決議,擺明了是挖坑看笑話。

放眼望去,除女帝帶來的武將,以及楊明軒、於節等三四文臣,十之七八的官員都有政務稟報。

裏頭一些是五姓兵府的親信,想借著治國政務讓女帝焦頭爛額,給女帝一個下馬威。

一些則是始終不相信女人和男人一樣是人,可以有參政的腦子、思想、手腕,想用繁瑣的政務嚇退女帝,稟奏時神情雖還算恭敬,但言語間無不誇張其詞,咄咄相逼,那股‘飽學’‘博實’‘高貴’‘我等人嘔心瀝血,女子都是卑賤糞土’的傲慢、輕視洶湧得厲害。

剩下一些純粹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眼下如果當真用朝政拿捏住女帝,叫她做了傀儡王,將來皇後入主後宮,一切不都是皇後說了算麽?

魑魅魍魎各懷鬼胎,金鑾殿上奏述聲更是激昂,有時竟幾人同時一起說,各司署利益牽連的,爭論起來後聲音越來越大,七嘴八舌,比當初衛兵來報司馬昌打到太和殿時,也不逞多讓。

薛回腦袋嗡嗡響,“可惜丞相去了濮陽賑災,丞相要是在,情況必不會如此。”

陸子明立在一旁,看金鑾殿鬧哄哄,這幾月來算是閱盡官場百態,“有丞相又如何,陛下是真龍鳳,今日開朝,需得自如應對,天下人方可信女子為帝,也有治國之能,這才是固權的根本,今日若露了怯,遺禍無窮。”

李高馳等人雖然神色恭敬,卻立在一旁不說話,只暗中與朋黨打些眉眼官司,便很能說明情況。

薛回是想站出去幫忙的,但壓根沒他們說話的份,“非愚兄潑子明兄冷水,外面質疑聲真的非常多。”

說‘多’都是客氣的,官員、臣子、士林學子、百姓、男男女女,哪怕是宦官太監都在問,為什麽會讓一個女子登上了帝位?

女子有才麽?有德麽?有神明庇佑麽?女子懂朝政麽?

能做好皇帝麽?能收覆失去的土地,能保百姓安平,在她治下,能風調雨順麽?

陸子明嘆氣,“難,步步難,步步殺機,第一步就走錯了,陛下不該把安平王圈禁後宮,又與沈家為敵,不知於大人,楊大人如何想,本該勸一勸的,忍得一時氣,方解百日憂,現下是壞了。”

宴歸懷已被提為鴻臚寺正卿,聽兩人說了半響,把聲音壓到最低,幾乎壓成絲,目不斜視,嘴唇都沒動,“兩位兄臺,不如看看楊、於、徐幾人,且陛下似乎耳力非凡,聽得見,慎言。”

他話語未落,便覺有視線落於身上,上首那面具後一雙鳳目似笑非笑,宴歸懷心裏一緊,身體一僵,緊緊閉上了嘴巴,掃一眼那些仗著殿裏熱鬧,或者位置靠後便小聲議論什麽話都敢說的同僚,心裏默哀。

薛回、陸子明吃驚,立時便想跪下請罪,膝蓋才微彎,便覺有一股勁力硬托住膝蓋,跪不下去,明白天子的意思,退到一邊,默默看朝臣們議論紛紛,再看看楊明軒,於節等心腹臣子,幾人雖是避讓一旁不說話,但神色如常,四平八穩。

這於節出了名的愛著急上火,女帝陛下要當真處理不了,只怕此人早急得團團轉了。

這般想著,兩人便都安下神來。

殿中依舊吵吵嚷嚷,屋頂都要掀翻去。

崔漾擡手微壓,殿內倏地一靜。

崔漾吩咐道,“外務、內務分兩撥。外務先來,一,既然往年南王大壽都會往京城送貼,送不送賀禮送什麽賀禮就等請帖到了再說,請帖來了,送,不來請帖,不送,二,邊市要開,馬還是要買,先買五千,胥寧負責這件事,專買馬種,回來配種育良馬,就用國庫裏堆積的絲綢布匹換,三,給邊關下令,嚴禁與胡狄外族交易鐵器,尤其將鐵器售賣出關,一經發現,照叛國罪論。”

金鑾殿裏候地一靜,這幾樣薛回、陸子明都是挑不出錯處的,便是高茂才,鄭嘉平等專管邊關事務決議的中大夫,也都有片刻呆滯,張嘴想反對,又不知如何反對。

高茂才掃了一眼胥寧。

胥寧躬身行禮,“啟稟陛下,育種良馬,這……”

崔漾也不為難他,“做不了?朕手底下有懂育馬的人,要朕派人接手育馬司麽?”

胥寧忙拜道,“陛下恕罪,臣的意思是照陛下給的預算,能購買六千匹的,來年臣定給陛下養出數倍好馬種。”

崔漾笑了笑,應了,“成,朕等著看愛卿的好消息。”

胥寧連聲應,退到一邊著實松了口氣,育馬監聽著官職不大,卻管著天下所有的牛馬運轉輸送,尤其是戰亂年,這裏面門道可多了,是肥差實權,千萬丟不得。

崔漾繼續道,“軍務,送軍報的傳令兵是五日前出發的,前日自鄭垚來的述職官說近一月並州無雨,也沒什麽天災,那麽按行軍腳程來算,平叛大軍今日該是到了函谷關,說不定已經和叛軍對上,朝中能將幹將已經死絕,送多少監軍都是擺設,朕相信秦將軍,北征軍一切事務,由秦將軍全權處理,設立監軍一事,駁回。”

諸臣聽能將幹將死絕一言,皆漲紅了臉,卻無從反駁,若有能將,豈容司馬昌放肆,皇權又怎會旁落。

六名秉筆尚書丞分在金鑾殿兩側,奮筆疾書。

因著朝臣奏述也有記錄,六名秉筆很快便發現,新帝是根據諸臣稟奏逐條下令的,連順序都沒變。

幾人對視間,眼裏震驚駭然,旁的不說,單就這樣過耳不忘的本事,就已經非同凡響了,要知道他們六人分記,還手忙腳亂,手、腦都不敢有一熄停頓。

朝議還在繼續,再是震驚,幾人也不得不埋頭疾書。

“臨近冬日,西北地需得防戎狄,今年徭役戍邊,玉門關與其餘諸地四六分。”

“至於各州之間的關卡,到叛亂平息後再取消,這之前可酌情放寬同一州郡內縣、鄉黨之間的過卡,放不放聽郡縣太守的。”

歲末城防軍需,交由五城兵馬司,皇城營騎負責,沒什麽爭議。

“內政,一,入冬祭祀,比照往年,歲末京官政績課考交由尚書臺督辦,地方官政績課考由禦史臺負責,擬定好名錄,寫清楚升遷任免的理由,送上來朕看過再說。”

“二,刁同甫你報來的稅額和大行令宴和光、尚書右丞顧鴻軒送的人數、戶數差別太大,你按戶收稅不就給莊園主鉆了空子,人都掛進莊園主,豪紳地主名下了,你能收上什麽,建議你重新核查各州郡人口數,戶數。”

“要朕說,按人頭收稅是一,一戶下十歲以上到五十歲以下勞者超過二十人,除了要按人頭上稅,還得征倍數稅,以此類推,人數越多,倍數越多,具體條款數額,你們議個章程送來再看看。”

此令一出,金鑾殿裏嘩然聲起,宴和光、高茂訓立刻出列反對。

薛回、陸子明對視一眼,心裏都有些駭浪,此令一出,明面上對百姓沒什麽益處,實則百姓們是要拍手稱快的,因為打擊的是富豪農莊主鄉紳,且為了規避重稅,勢力大一些的鄉族會往外分家分化,大族分小族,小族分小戶,一旦被分化,人心不齊,日久年深,族這個字,被束之高閣是遲早的事。

宴歸懷朝上首深看了一眼,心裏抽出絲絲寒意,並未出列辨爭,只聽群臣吵得熱烈。

朝中只三兩個孤臣清臣是大喜,其餘哪怕是盡力辦差,想將來在選後宴上多博籌碼的,都出列反對,態度激烈。

崔漾朝宴和光等人問,“若規規矩矩按照舊令上稅,所納稅額與新稅則相差無幾,怎麽,幾位愛卿家裏的地,佃戶,都在鉆空子麽,需不需要朕出手相幫,以證清名。”

她聲音緩和平靜,卻不怒自威。

宴歸懷心裏升起的寒意比在少華山時只多不少,如何相幫,必然是抽調親信設立新司署。一則各族家大業大,便是自認清白,也保不住族裏所有人都沒問題,二則一旦另設司署,職權輕則分割,重則架空,個中利計輕害,謀算得明明白白。

查,哪家經得住深查。

宴和光幾人背上出了冷汗,伏地請罪,當下沒法在這麽快的時間內算出兩者的差別,也不敢再多言,“請陛下明察,絕無此事。”

崔漾讓起來,“那就照朕說的去做。”

三人想不出好辦法,只得領旨,但查稅是大事,便是沒日沒夜不休息,理出個章程也需要一月,拖一拖,拖幾年的情況也有。

三人都是查賬的老將,怎麽應付是心知肚明。

崔漾不管他們是答應,還是假答應,直接點宴和光,“宴愛卿高才,朕記得九年前一次歲算,宴愛卿二十三日理完,並未出什麽紕漏,朕給你一個月零八天,多一旬,廉頗老矣,尚能飯否?可還要寬限宴愛卿些時日?”

金鑾殿裏靜到針落可聞,宴和光面皮發緊,只得拱了拱手應下,“已盡夠了,多謝陛下體恤。”

崔漾點頭,吩咐於節,“臨時借調你輔助三位愛卿核算戶籍,完善新稅細節。”

於節出列行禮,“臣領旨。”

宴和光、刁同甫、顧鴻軒幾人退到一旁,想站直點,肩膀一時也支棱不起來,神情勉強,各自神游計算得失。

崔漾先前過了一遍近一年來送往宮中的奏疏,朝中有什麽事大致知曉些。

“該修城墻的繼續修城墻,該修水渠的繼續修水渠,具體你們安排什麽人做朕不管,朕只卡費用,成果,問責主事人。”

“差事辦得漂亮,自然會升官發財,但要是欺上瞞報,偷工減料,譬如這水渠,不保兩地百姓十年以上安平,涉事人全家抄斬,都聽清楚了麽?”

水工水臣都知曉修水利耗資耗物,十年安平是下限,新帝這話並不苛責,只相互對望間難掩吃驚驚駭的神色,畢竟朝務繁瑣覆雜,便是常年浸淫官場的老油子,來處理這麽些政務,都要焦頭爛額手忙腳亂一陣子,更不要說是一名女子。

朝議已經完全超出了預料,他們預想的情形完全沒出現,小半日下來,諸臣已忘了先前的目的,樁樁件件要領旨,腦子轉得慢一些都記不住新帝下的政令。

再加上鑄幣、鹽、鐵、桑種,個中章程似乎都有涉獵,但凡有隱瞞,或者含混不明的地方,必定會被挑出錯處,起先還有人亂說一氣隨意敷衍,小半日過去,金鑾殿裏氣氛都變了模樣,不少人一時回不上問責,只得不斷告罪,請寬限些時日,等重新探明情況,再來回稟。

靠前的幾名官員對視一眼,皆是面色沈凝,暗流湧動。

李高馳出列行禮,“陛下,關中年年大旱,江陵水澇剛歇,實在是收不起糧稅了,硬要收,只怕官逼民反,陛下初繼位,當大赦天下,免徭役賦稅,澤披萬民,方可安穩人心。”

“萬萬不可!”高茂訓出列行禮,“稟陛下,眼下國庫空虛,餘糧根本不夠邊關將士過冬,軍糧一旦告急,各路大軍趁虛而入,大成危矣。”

“那高大人說怎麽辦?真要逼死百姓麽?”

“將士們保家衛國,他們的命就不算命了麽!”

兩人各執一詞,身後各有應和,金鑾殿裏吵鬧個不休,最後都是一拱手,請陛下定奪。

崔漾折扇一展,面具後一雙鳳目裏似笑非笑,又啪地一聲將折扇扔回了禦桌上,“怎麽這樣理直氣壯請朕定奪,算一算從逆賊司馬昌入京,大成沒損失半點米糧,高大人,原來的大農令沒死前,你身為大農令長吏,也是主事,國庫虛成這樣,不正是爾等無能的體現,怎麽好意思吵成這樣。”

金鑾殿裏倏地一靜,高茂訓被當眾申斥,一張面白的臉當下脹成了豬肝色,身體也因用力壓制羞怒恥恨跟著晃了晃,半響持節下跪,行了大禮,“是臣等無能,請陛下恕罪。”

又有數人請罪,“請陛下恕罪。”

崔漾微緩了神色,“都起來,有什麽事說什麽事,不要盡給朕整些幺蛾子,荔香園是誰傘下的,趁早給朕關了,免得堂堂一品大員,學得一身戲子做派。”

李高馳跟著就紫脹了面色,頭暈目眩,只覺幾個巴掌重重甩在臉上,火辣辣的幾乎昏厥,連連深呼吸了幾下,出列拜請,“陛下!不管怎麽樣,天災是事實,江陵、五關兩地稅收確實難,光先前送去的糧食根本不夠,眼下該如何應對,讓百姓、邊軍將士渡過即將到來的寒冬,還請陛下示下!”

這般咄咄逼人,於節只想出列與其對罵,被楊明軒拉住。

高茂訓出列,“還請陛下早日定奪。”

一時竟有十數人出列,附和聲聲震,梁上鐘磬似乎都跟著嗡鳴。

李高馳微擺了擺袖子,老神在在,心中卻著實出了一口惡氣,身前卻落來一卷灰色麻布,本是輕飄的東西,卻因為太厚重,重重落於階下時,發出了輕微的砰響。

金鑾殿裏霎時一靜,出列的臣僚四下顧盼,有人看那麻布透出了血跡,不由倒抽了口氣。

李高馳眼皮一跳,那麻布上的血漬霎時讓他猜到了緣由,一時握著玉圭的手都有些微顫了,是東平來的賊民——

作者有話說:

感謝原藝、清野禾子、嚶嚶 _、晨曦、nnnnnxy、14435225、肥肥是團寵吖、竹益遼、nina寶寶灌溉的營養液,感謝寶寶們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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