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一章:175大結局合二為一(1)

關燈
第一章: 175 大結局 合二為一 (1)

歲月匆匆,最是無情。又到深秋時節,空氣蕭殺。一團煙霧繚繞的白紗深深籠罩住紫禁城。暮霭的霧色比不上“小雪球”皮毛的可愛。撫摸著手下胖乎乎的貓兒的溫暖的軟毛,矗立在窗邊望著外邊景色的胤禛半天沈吟不語。他時而低頭看幾下“小雪球”,時而嘴裏低吟出兩聲長嘆,時而騰出一只手按在腰間。弘歷隨著常喜剛走進屋,見到的便是他這位皇阿瑪若有所思的情景。

行過禮,叩完頭,弘歷被轉入正題。胤禛把小雪球交給常喜,一只手按在腰間不動,一只手向弘歷伸過來,拍了拍他的腦袋。

“人都說‘自古英雄出少年’,我卻是向來不信。以為不過是市井之談。想不到,三天前,你在文華殿上面對沙俄那幫紅毛子的表現,卻是印證了這句。好,好,好!弘歷,你果真為我們大清爭了口氣!雖然,實質性的兩國談判的內容你還不能有所作為,但朕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真正代表我大清,擔負起這項重任。沙俄那幫洋鬼子,的確就像你所說,欺軟怕硬,本來與田文鏡那些大臣胡攪蠻纏,敲詐勒索我朝百萬兩白銀不說,還不同意退守到邊線以外,朕向來摒守先帝爺的教誨,說是臨逢大事必須戒急忍躁,據此,朕才能對那幫沙俄忍到了今天,”

胤禛停下來,喝了口茶。弘歷突然註意到胤禛仍按在腰間的那只手往旁邊移了移,赫然,一個雕刻精美的米色的琉璃瓶暴露。琉璃瓶上懸著絲絳,用死結纏繞在胤禛的腰帶上。弘歷瞥了一眼,把嘴唇咬得極緊。胤禛的聲音這時繼續,

“可是,沒想到,他們依然得寸進尺,還想侵占我邊線大量土地,當時你沒過來插嘴之前,談判雙方的確是到了僵持的地步……哈哈……沒想到僅憑你一句‘帶兵北上,驅逐入侵’的口號,竟是叫那群洋鬼子失卻了兇狠的氣勢……哈哈哈……到後來……竟是連先前再三勒索的白銀都不敢要了……弘歷……幹得漂亮!你這件事可要算近來叫朕最為得意的一件了!哈哈哈……你為朝廷立了大功,說吧,說你要什麽賞賜……”

“兒臣不過是借了皇阿瑪的威嚴,替我大清彰顯了國威罷了。再說,若非那些沙俄洋人見我是皇阿瑪的兒子,是位阿哥,即使我言辭再激烈,恐怕也無法叫他們畏縮後退。因此,兒臣這次不過是狐假虎威而已。不敢邀功。”

“哦?當真是什麽都不要麽?朕可以允諾你,無論你要什麽,朕都會賞賜你。”

“……這……”

胤禛看出弘歷的猶豫,隨即放出這段日子第一次開懷大笑。不管怎麽說,能夠玩弄人性,掌控別人的喜怒哀愁,都是一件叫人得意的事情。

弘歷打量了胤禛一眼,知道他此刻心情極好,不禁心中有了計較過了一會兒,“小雪球”喵嗚叫著掙脫常喜,跳到弘歷腳邊磨蹭撒嬌。望著“小雪球”,弘歷回想起當年摟著它哭泣後來遇到某個人的情景,不禁胸中勇氣大增。提高了聲音,他訴說出他的請求。

“什麽?”胤禛聽後挖起耳朵,讓他再說一遍。弘歷照辦。胤禛仍然大為震驚。重覆著弘歷的請求,狠狠皺起眉,

“那顆心型的玉墜?你怎麽會想起要這麽個東西?”

弘歷註意到對面之人臉色的急遽變化,不禁感到害怕,然而,仍然鎮定住自己,把早已想好的對白說了。

“早在年妃娘娘病故的那天,我與小山追趕弘晝誤闖閑梳院後被皇阿瑪喝斥著離開,誰知,剛走到門口就撞見了別人架著拖下去的十四皇叔,他扭動著身體停下來仔細地瞅著我,說若我還念著與年妃娘娘相識一場的話,就該把那玉墜拿了,燒了給她。我當時還未得知年妃娘娘病故的消息,正迷惑不解想要問他怎麽說這些,十四皇叔卻是被人拉扯了下去。接著,沒過多久,就傳來年妃……我……我的很要好的……阿姨的……死訊……皇阿瑪……求您……陳全兒臣這番款待……知己好友的……苦心”

說完,他漂亮的大眼睛上蒙上一層比屋外之繚繞更濃更美的迷霧,望著這張極為酷似的那個人的臉,聽著這孩子般天真稚嫩的聲音,胤禛沒理由不動心。雖然不情願,他還是讓常喜取來玉墜,交給弘歷。弘歷抑制住滿眼的興奮,繼續讓傷心憂郁的表情覆蓋臉龐,顫抖著手指把那玉墜抓得很緊。

註視著弘歷遠去的背影。胤禛轉身走到書櫃旁一個錦盒裏取出一副丹青,盯著畫上身穿米色漢人服裝,嬌羞站在桂花樹下的那抹身影,他捧起腰間那個琉璃瓶,放到嘴邊反覆磨蹭,發出細微的夾雜了無數嘆息的呢喃。他似乎在叫喚什麽,常喜不敢打攪他,從屋裏退出。只有蜷曲在胤禛腳邊的小雪球能證明,從它現在主人嘴裏發出的聲音。

*******************************************************************************

“耿姐姐……你不信我剛剛跟你說的?”

“好心采,我怎麽會不信你……只是我覺得十分不可思議……那個……那個女人果真還活著麽?不可能呀,那天我明明在閑梳院外邊聽到皇上那比狼嚎還悲傷的吼叫,而且她入殮,蓋棺,直到被皇上焚燒,這一系列的過程都有咱們宮裏人在場,怎麽還會出差錯?”

耿妃宮裏,兩個女人關著門,並肩坐在桌前,竊竊私語。門外不遠處,弘晝在與一個小太監玩彈珠。

“那你就是不信我嘍?”

“絕對不會。好心采,後宮現在只有你肯與我交心,我怎麽可能用懷疑的態度來對待我僅剩的好姐妹呢?”

“好。既然是這樣,我也不怕老實告訴你。耿姐姐,那個女人必定是要死了。你想……連李神醫都斷言過她的短命,她還能好到哪裏去?龍種沒了,身體跨了,聽說人也變得十分憔悴,就連鏡子都不敢照了哩。要我說,耿姐姐,你讓我再去找人弄死她的計劃倒是反而便宜她了,你想,讓她頂著那張不再能迷惑男人的臉,慢慢地被折磨,最後痛苦地離開人間,這才是對付她最好的辦法嘛!依據可靠消息判斷,她頂多還有個把月好活!”

“心采,好妹子,我不能再等。我怕——夜長夢多。”

“什麽意思?”

“你附耳過來——”

……

“什麽?弘歷?鈕鈷祿氏?還有她?怎麽會?怎麽會?耿心藍,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好妹子,你看我像是在與你說笑嗎?”

耿妃急得猛抓起案幾上塞了肉餡的小餅丟在嘴裏,一連丟了七八個,大嚼的同時還在埋怨禦膳房把這餅做的太小,讓人吃的不過癮。

心采鐵青著臉,眉毛扭曲得像他從泥土裏挖出的用來釣魚的蚯蚓。她的模樣比屍體還難看,她抓住額娘的手,雙眼放出比獵犬搜尋獵物時還可怕的光,她又耿妃,問剛才說的關於弘歷的事,是不是真的?

耿妃遂附在她耳畔,又小聲嘀咕了一遍。末了,又手指著屋外鈕鈷祿氏居住的方向,信誓旦旦地說那件事經手的老婆子與宮女都是她親手送走的,事情又怎會有假。

“看來,弘歷這小子,的確是不得不除了。”心采尖細著嗓音,又問起耿妃她四哥對此事是否知情。

耿妃搖頭,說這種擔著欺君罪名的事她怎麽會傻到向皇上自動坦白?接著又說,早年皇後得了消息,本想假手巴爾烈除掉弘歷,誰知卻被巴爾烈反戈,最後居然皇上出面,叫人背地裏嚇瘋了那拉氏,以此了結。

心采聽了並不覺得吃驚,這後宮裏的鬼蜮伎倆在她看來就像家常便飯,小兒科而已。一向自視甚高的她總是認為,她自己的智慧與她顛倒眾生的美貌匹配,完全能夠駕馭這些不屑一笑的陰謀算計。

點點頭,她只說了一句,“難怪,皇後那段時間突然沒了消息,卻原來都是四哥的主意。”

說完,她打量了仍猶自相信弘歷生父母乃年小蝶與十四的耿妃,不禁心中暗自計較:“弘歷明明與皇家血脈毫無關聯。是他們倆兄妹亂、倫後的孽種,嘿嘿,可憐這姓耿的到了現在還不知……嗯……我還是暫且不要告訴她弘歷身份真正的□,不然,當年年羹堯那廝與我的事情也要被一同牽扯出來,豈不是要叫我被這姓耿的笑話?還有……說四哥完全不知道此事,恐怕不對。當年告訴我年羹堯與年小蝶相戀實情的就是四哥,他又怎麽會不知道弘歷的身份?不對,不對,四哥必定是知道的。可既然如此,他又為什麽到了現在,還不除掉弘歷這個白眼狼呢?難道家賊難防這句話,四哥忘了嗎?弘歷……小蝶……啊……我明白啦,又是因為那個該死的年小蝶,她居然把四哥糊弄到這份甘心留下弘歷這個孽種的地步?恨,可恨,簡直太可恨了!憑什麽?!”

耿妃見心采低頭不語,以為她被自己吐露的實情嚇倒。遂又用名利來誘惑她。她對她談起了自己勾畫好的美麗藍圖。她說,只要自己的兒子弘晝將來繼承大位,她心采就是她們娘家的人,將來她任何欲望都能得到滿足。

心采聽她說得滑稽,抿嘴一笑,卻是不語。心頭暗想:“欲望?滿足?嘿嘿,現在我府裏藏著的那個美少年,不就能滿足我任何的欲望?嘿嘿,他李神醫害了我的獨善,我這樣對待他的兒子,也不算過分吧……嘻嘻,他兒子雖然傻,可身體卻很結實誘人,巴爾烈那個死鬼胖子,簡直比不上他的一根手指……嗯……叫人垂涎欲滴……不過傻到連罵人也不會倒真是少見……嘻嘻……在我逼迫著他脫掉衣服的時候,居然還叫我‘壞好人姐姐’……嘻嘻……‘騙子’恐怕就是他那腦袋裏最惡毒的話語了……嘻嘻……真是有趣……太有趣了……”

想著猥、褻不堪畫面的女人正在出神,冷不防胳膊肘撞翻了耿妃遞過來的肉餅。耿妃正要彎腰去撿,那肉餅卻被心采一只腳踏住,碾踩得稀爛。

“耿姐姐,你的意思我完全明白啦,簡短的說,就是一下子讓我替你除掉兩個人,是也不是?”

“妹妹真是冰雪聰明,現在此刻正是極好的時機。聽說弘歷前些日子在朝堂之上面對沙俄洋鬼子,鎮定自若,為皇上贏得了面子,討了皇上的喜歡,此刻,正稟明皇上說要到宮外視察民情,明天,就會出宮……”

“姐姐放心。這麽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自然不會失去。”

“心采妹妹,你預備用你府中的人麽?我只是提個醒,萬一,我是說萬一事情敗露,恐怕容易惹禍上身。”

“耿姐姐放心,巴爾烈那個死鬼人雖不在了,可曾經與江湖裏那個叫黑鷹幫的幫派的聯系還在,想要在滿是殺手的幫派裏挑一兩個人出來為我效力,還不是難事。這點,姐姐就不用憂慮了。”

“嗯,別忘了,還有那個讓她趁早去陰間報到的女人!”

“曉得了,耿姐姐,你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對了,姐姐,那個女人……現在還占著我四哥的心嗎?”

“唉,誰說不是呢?她人離開了,把皇上的心也帶走了。皇上一直隨身帶著那個琉璃瓶。聽說,還時不時地在自個兒宮中望著她的畫像發呆。”

“所以,耿姐姐,你明白我想對你說什麽啦?”

“心采妹子,你放心,閑梳院那消失的女人竟然還活著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對包括皇上在內的任何人洩露半句,如有違背,不得好死。”

兩個女人相視而笑,把彼此的模樣深深收進眼底。她們誰也沒有註意到門後剛剛因為撿拾彈珠而跑過來的身影。是弘晝,他只聽到了他額娘賭咒的那幾句。

聽完耿妃的賭咒,心采帶著興奮又滿意的神情,愉快地離開。她知道,自己這麽一出宮,很快將解決掉兩條與年羹堯關系最為密切的人命。至此,她忽然想到八年前與年羹堯在那間潮濕的地下室幽會的情景。她忽然想,如果當時年羹堯真心賭咒發誓說這輩子只愛她心采一人,或許,現在就會有不同的結局。然而,一瞬間,這個念頭又被從血液裏激發出的渴望所替代。燥熱的火苗在她心頭狠狠燃燒。坐上馬車,心采忽而想想明天就能見到的兩顆血淋淋的不再是面做的人頭,忽而想到被囚禁在家中發洩欲望的李永兒,渾身皮膚逐漸發燙。血腥的氣味包裹著原始的欲念如同一張大網,從她頭頂罩下。

******************************************************************************

“主子,我們不是出來視察民情的麽?怎麽卻來‘無心庵’這裏?啊……主子,你……你怎麽哭了,難道是小山說錯什麽話了麽?”

‘無心庵’的山腳下,站著兩匹駿馬,馬鞍上坐著的正是小山與他的主子弘歷。天剛剛佛曉。很快,兩人下馬,沿著崎嶇的山道步行而上。上無心庵共有兩條路。前山是大道,可以騎馬小跑快速通往庵裏。曾經,小蝶的棺木就是被宮裏的侍從太監擡著沿著大道送上山,而後山,卻是崎嶇的小道,石階陡峭,馬匹無法通行。對於為什麽不走大道,而取小道步行上山的疑問,小山咽在了肚子裏。看著弘歷發紅的眼圈,他不敢再多問一句。只是在心裏隱約知道,到此處來的目的。是為了來懷念主子的那位故去的阿姨吧,似乎,除了化為平地的閑梳院,除了那個惹後宮眾人背地暗自非議的琉璃瓶,無心庵便是這位逝者最後經過的地方吧。

唉。

嘆著氣,小山以極為穩健的步伐扶著低著頭似乎走路心不在焉的弘歷爬石階。對於從小在山裏長大的孩子還說,走這些石階如履平地,但是對於在宮中嬌生慣養的弘歷來說,卻很有些不容易。等爬到了山腰,。太陽東升,將熱度一點點拋灑。弘歷不由有些氣喘,被小山扶著坐到一塊宛如鏡面的巨石上休息。弘歷坐了一會兒說口渴,小山摸摸腰間,訕訕地說忘帶水囊,弘歷不禁皺眉。接著,小山嗅著鼻子,忽然發出一聲驚喜的呼叫,手指著頭頂不遠處一顆結滿了野梨的大樹,說要為弘歷去采摘些來解渴。弘歷吩咐著叫他小心,小山匆匆離去。

望著小山如猴子般靈活的攀援在山石間逐漸縮小的身影,弘歷扭過頭,滿目只見繽紛多彩的樹林掩映在灰褐色的巖石之間,隨風搖晃顫動,十分嫵媚。深秋,確實是山間最美的季節。光是葉片,就有許多色彩,或綠或黃或橙或赤或幾種顏色兼而有之。錯落有致地林林總總隨意漫山分布,相當別致。除了看花眼的色彩,還有誘人的香氣。成熟收獲的時分,一棵棵果樹的枝頭總是垂掛著看似不起眼,卻味道甜美的果實。野梨子,野柿子樹驕傲地炫耀著自己那一枚枚把樹枝壓彎的新鮮的展品,過了季節的的葡萄藤纏繞在這些樹的樹幹上,抖動著大半被風霜打紅了的身軀,仔細辨別的話,甚至還會發現藤條枯葉中間殘留著幹枯萎縮的幾顆瘦小的葡萄粒兒。石階兩邊的土地有些濕滑,似乎這裏剛下過雨。沁透著泥土與野草的氣息,許多不畏深秋寒冷的小野花依然倔強地舒展著身體,它們用淡藍色的,極微弱的花瓣表達出對即將到來嚴冬的不妥協。偶爾,頭頂受驚的鳥雀飛過。有兩只銜著樹枝忙著在一棵銀杏樹上築巢過冬的灰喜鵲,也有展翅南飛的一只孤雁。看著孤雁劃過天空,弘歷不禁悲從中來。眨著眼,兩滴熱淚滴上手背。

他急忙伸手擦拭,卻是怎麽也擦不完。他又往小山遠去的方向看了看,遂確定小山還沒歸還,這才放下心,一個人坐在大石頭上,痛快地嗚咽了好一陣。才哭完,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他急忙躲在巨石旁的樹叢裏隱匿。

太陽完全露出了臉,可,山上周圍的景物卻反而看不清。濃濃的霧氣很快把一切包圍。在一片朦朧中,弘歷忽然聽到一個認得的聲音。

“你怎麽能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呢?即使要去法華山,也必須等到你身體好一些才行……”

是李燦英?那個十四皇叔的隨從?

“你這樣會叫我為你擔心的,知道不?”李燦英的聲音十分溫柔。弘歷聽到此處,正準備轉身隱沒樹叢回避,卻不想被接下來“唔”的聲音給震驚。他絕對不會聽錯!他聽到了魂魄的聲音。摸了摸藏在胸口的那顆玉墜,擡頭看看被雲霧遮擋的太陽,弘歷忽然心跳加速,大白天,哪裏來的魂魄?!那麽,難道說,真的是她麽?可能麽?她沒有死麽?小心翼翼地移動腳步,他走出樹叢,循著兩人說話的方向緩緩移動。很快,在附近幾株瘦弱的葉子還沒變紅的小楓樹後邊發現了兩人的蹤跡。男人的確是李燦英,可那女的卻是做出家修行的尼姑打扮,那背影雖然叫他心動,可是那張臉——絕對不是她!他的……阿姨,是的,阿姨比這人美麗一千倍。不會的,不會是她,絕不是!

燦英還在說,“最近這兩天,庵裏似乎來了不少生的面孔,雖然都作前來進香的香客打扮,但我看,來者並非善類……連心靈昨天來的時候都讓我轉告你,說是靜音師太讓你這兩天不要出門,萬事小心……你……你怎麽都給忘了呢?”

“你說的我都知道,只是,時間不多了,就要三年了……我怕……我好害怕……我的身體不能再去那裏了……”

“三年又怎麽樣?你是在擔心李神醫的預言嗎?你看,他還說過你只有兩年多壽命的呢……現在你不是已經沖破這個極限了麽?只要你有信心,你還能活又一個三年,又一個,又一個的……”

“不,燦英,你不懂,不是這樣的……”

“是哪樣?我都不管,也不想懂。我能懂的,就是好好照顧你……讓你活得長命百歲!”

“燦英,你我都知道,我快不行啦,又何苦自欺欺人?你說已叫人給十四送信,讓我見他最後一面,向他道歉,為何他還不來?”

“什麽最後一面的,呸呸呸。十四爺據說這段日子是被皇上秘密派到了東北靠近沙俄的地界去探測消息,前些天已經在回程的路上啦,如果他回到遵化,看到我的信,一定會快馬加鞭地趕來的。你也知道他那匹旋風有多快啊!”

“是呀,還有那匹的盧,小岳子的那匹馬,還有這楓葉,曾經的涼亭,還有……咳咳咳……”

“啊,你又吐血了!求求你,別再提起那個他,別再提他了!”

“怎麽會?我就要得到幸福了,真正的幸福了,只是可惜,可惜有些小小的缺憾……”

“我知道,你遺失了他那顆心!”

“咦?咳咳咳……你怎麽知道……”

燦英不語。

“別再說啦,快隨我進屋,今天這場霧大得出奇,打從早上起,我就有種不好的預感……走吧,我們回去吧。”

“不,我還想站在這兒看看,看看對面的山……可惜,今天的霧氣太大了,真是可惜……”

啊,聲音!是那個聲音!卻是慘白枯瘦如骷髏般的臉?怎麽回事?誰來告訴他究竟是怎麽回事?弘歷心下駭然。

倒退中,他腳下一滑,踩上了一塊濕泥,低呼一聲,身體搖晃著跌在地上,發出動靜。

燦英那邊頓時驚覺,撥開楓葉擠出身來問是誰,弘歷一臉汙泥的好不容易剛站起身,剛報出姓名,突然,正要走過來把他拉起的燦英大叫不好,從腰間拔出長劍,往弘歷背後刺了過去。這時,弘歷才感覺身後一片陰冷的寒風掠過。回過頭,只見一個蒙面黑衣人已然胸口插中長劍,應聲倒地。

“阿哥,你怎麽來了?”李燦英拉著弘歷正疑惑,忽然,楓葉叢中發出女人的驚呼,燦英與弘歷同時大叫糟糕,兩人閃身掠過楓葉林,見到的便是又一個黑衣蒙面人劍刺向尼姑打扮女人的場景。女人為躲避襲擊,跌落在地,披散開的長發把她的臉遮蔽。黑衣人見來了敵人,依然劍劍逼向女人,燦英赤手空拳,沖過去與黑衣人貼身肉搏。趁這功夫,弘歷急忙走過去,把女人扶起。女人叫出他名字的呼喚,讓弘歷那樣絕望。情不自禁,他撥開她臉上的長發,顫抖著手指,撫摸上憔悴的臉龐,哆嗦著嘴唇,問她,是不是他在做夢?又問她,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她微微搖頭,正要開口,忽然,盯著弘歷背後,尖叫著忽然用盡力氣推開弘歷,迎著那飛射過來的飛鏢撞了過去。一枚尖錐刺進了她的胸口,鮮紅得比楓葉還淒美的顏色在她衣襟處染開。

“啊!”

“啊!”

燦英弘歷同時吼叫。前者義憤填膺,彎下腰,對準倒在地上還騰出手臂射出致命飛鏢的黑衣人的脖子,用力擰斷。兩個刺客死了。小蝶也奄奄一息。

“阿姨,阿姨,你真的是阿姨麽?回答我,回答我啊!”

“傻孩子,你哭什麽……人都要死的……我不過是早去了一步……”小蝶氣喘噓噓地一動不動地躺在原地任燦英撕開衣衫上的布條為她包紮。

“阿姨,你吃了好多苦,受了好多罪,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是不是?”

“那都要拜你的心采姨娘和皇阿瑪所賜!”燦英並不知情弘歷的事,因此忿恨地出口。才說完,就換來小蝶的否認,她吐了好幾口鮮血,讓弘歷不要相信燦英的話,說她現在這樣就很好,說她並沒有後悔自己做過的任何決定。

“只是有些遺憾,遺憾啊,多想再去……”

“阿姨,我知道,我這就帶你上法華山……”

“好,乖孩子,不枉……阿姨疼愛你一場……”

“啊,小蝶,弘歷阿哥,你們……你們瘋了麽?弘歷阿哥……快……快停下……”

“燦英……讓我痛痛快快地去吧……這三年……我早就盼望這一天了……只是你待我那樣好……那般不怕麻煩地煎藥熬藥的照料我……燦英……我這就要去了……三年來的朝夕相對,我無言已報,唯有‘多謝’二字,才能表達我對你的感激……”

“嗚嗚……小蝶……別再說了……快吃了藥……我這就下山給你請大夫……”

燦英蹲在摟抱著小蝶的弘歷身旁,捂著臉,聲音哽咽。

“別傻了,燦英,連李神醫都看不好的我,如何還能再活下去……這樣很好……真的很好……他也是在對面山上受的傷……今天……我也學了他的樣子……呵呵……我很知足……真的……”

突然,小蝶的聲音微弱下去。

弘歷大急,幹脆把小蝶背在背後,咬著牙,他搖晃著身體,就要往山下沖。一雙有力的大手把他攔住。

“小蝶最後的願望,讓我來幫她滿足。”燦英擦幹眼淚,看著弘歷,說得虔誠無比。

半個時辰後,燦英以驚人的速度施展輕功,一手拉著弘歷,一手扛著小蝶從無心庵下山,爬上了那座叫小蝶貪看了三年也不覺得厭倦的法華山,胸口沸騰的熱血促使他與弘歷的腳下生風,又用了一刻鐘,便來到昔日法華寺舊址的廢墟之上。

小蝶這時已是吸的氣少,呼的氣多。在弘歷一連呼喚她十幾聲後,靠在一株枯黃的紅杉樹下的她才幽幽醒轉。

望著倒塌下來的殘垣斷壁,望著被剝落掉金漆被切割成幾塊的佛像,望著瘋狂竄高猶如小樹般高度的長草,她的記憶一下變得那樣清晰。臉上泛起回光返照的光芒。

“啊,燦英,你還記不記得,那一天,我們就是在這裏,這片長草地裏救的他……那時……他的模樣恐怕比我現在還難看……呵呵……咳咳咳……”

“還有燦英,你看那遠處殘缺的圍墻……當時我們兩個挖掘那個石窟窿的情景似乎一下子飄到了我的眼前……”

“不是窟窿,是狗洞。”燦英擔憂地看了眼說話語速突然加快的她,沈著聲音把她的並不準確的用詞糾正。

“對,是狗洞……我們還有他,就是從那處狗洞裏逃出那天魔窟般的法華寺……那是個多麽漫長的夜喲……”

“歇一歇,小蝶,你歇一歇再說吧……”

“是啊,阿姨,你看,現在太陽還沒照到頭頂,我們還有許多時間聽你說,你休息一下吧,阿姨……”

“許多時間?阿姨?”小蝶咀嚼著這兩個詞,抿嘴苦笑著,忽然眨著眼盯住弘歷,用深深的眼光看著他,恰在這時,對面山上傳來小山著急的呼喊,顯然他在為找不到弘歷焦急。燦英皺著眉,說未免驚擾附近可能隱藏的敵人,他去把小山帶過來,說完,鄭重地沖著弘歷點點頭,還交給他一個裝了藥丸的瓷瓶,讓弘歷勸她服下幾顆,好暫保住性命。弘歷含著淚花點頭答應。燦英很快消失掉背影。

扶著小蝶,弘歷剛把藥丸遞到她嘴邊,卻被她扭頭避開,

“沒用的,就算是這些李神醫留下的珍奇的藥丸,也已回天乏力……弘歷……別再浪費這些藥了……”

“不,你不會死的……你不會死的……我今天才剛剛這麽幸運的見到你……太快了……不……不會的……啊……阿姨……阿姨你不會有事的……你就像一個神話,一個傳說,一個似乎精靈般的仙子,你看,連皇阿瑪都無法奈何你,你都能從他的眼皮底下逃掉,逃離皇宮與他的掌心,阿姨,你還有什麽困難克服不了呢?阿姨……啊……你別睡……別睡啊……阿姨……”

“傻孩子,你果真到了現在一點兒也不知情麽?”她瞇起眼睛,看著他,表情專註。一瞬間,弘歷後背冷汗直冒。手掌心也是濕漉漉的。周圍雖然鴉雀無聲,只聽到山風低吟,花草搖晃,鳥獸啼鳴,可是,弘歷卻是那樣害怕。甚至,他的牙齒戰栗得發出嘶嘶的摩擦聲。

小蝶又看了他一會兒,重重地嘆了口氣。

凝視的表情褪盡,語氣變得異常溫和。

“好孩子,你不用擔心,屬於你的東西還是屬於你的。隱藏在視線下的任何東西都不能改變什麽。也不能影響你。關於這點,早在宮裏的時候,我便知道。因此,這三年,坦白地說,在我心中盤旋的人影倒是他多過於你。唉,好孩子,我不該強求的。你很好,很堅強,比我和他都要堅強。沖著這點,我便該滿足。”

說完,閉上雙眼。她嘆息。

“您是在想這個東西麽?”輕輕拂開她額頭的碎發,弘歷終於從胸口掏出了那顆被遺失的心,抵到女人的手中。

“啊!”小蝶臉上露出又驚又喜的神情,她緊握住那顆玉墜,閉上了眼。這一次,任憑弘歷再呼喚,也沒再睜開。

等到李燦英帶著小山趕過來的時候,只見到弘歷伏在小蝶屍體旁放聲哭泣。

霧氣終於消散,消失在正午刺眼的陽光裏。

山上的景物還是那麽美,可是,下山時,弘歷的心情跌落到極點。摸著空蕩蕩的胸口,他感覺仿佛自己身上某處東西也被帶走。上了馬,他發瘋般的狂奔了好久,才在落日時分與小山來到一處曠野大喊。他什麽話也沒說,只是如野獸般一聲高過一聲地大叫。叫完,又讓小山陪著他趁著夜色去周圍百姓家巡視民情。等到晚上進宮的時候,他已恢覆如常。小山當然不會說出今天在法華寺看到的秘密。

但是,到了這天晚上,紫禁城仍然並不太平。

弘晝趁著胤禛不在跑到常喜身邊逗弄小雪球,只肯買賬胤禛與弘歷的小雪球當然對他愛理不理,弘晝大怒,掄起拳頭砸向小雪球,常喜急忙過來勸阻。恰巧胤禛這時返回,就在門外,聽到動靜,慍怒不已。小雪球處處躲藏,常喜連連討饒,也不能平息弘晝的怒氣,他指著小雪球罵他如宮中其他人一般,也是勢利眼。罵完又朝貓打過來。此時,胤禛推門而入,雪球為躲避弘晝的魔爪飛撲向胤禛,混亂中,撞落了胤禛腰間的琉璃瓶。琉璃碎裂,裏邊的灰燼灑落一地。胤禛勃然大怒,要把弘晝送到宗人府懲治。弘晝驚慌之餘,突然想起曾經在額娘處偷聽到的額娘的賭咒,急忙對胤禛說出偶然聽到的秘密。胤禛大驚。吩咐眾人退下。立即去了耿妃那裏。當夜,耿妃得了急病,在半夜死去。接著,胤禛下令大內諸多高手去無心庵探聽消息。同時,讓心采進宮。得知耿妃亡故的心采由於害怕,連夜帶著家中的細軟與心愛的蛇肉羹的原材料逃跑。事發後的第三天,這個愛吃蛇肉羹的女人被她自己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