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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66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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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66 新生

“哪裏還酸痛嗎?”軟軟的小手按壓在男人發脹的腰間,認真地捏揉著。

故意不說話的男人瞇著眼,偷偷打量一下卸下面具後的她,這種只有一人獨享的愉悅大大滿足了他。越過軟榻斜下角擺在小凳上的那張精致的人皮面具,他睜開眼,盯著她那張春花也比不過的臉,砰然心動。一年了,時間似乎拖得夠久的了。這種事,只要是男人都會急。但胤禛卻逼迫著自己盡量放慢腳步。他還不想嚇壞她。

“如玉……”突然他叫她的名字,接著沒有說話,只是抖抖左邊的肩膀。

女人乖巧地會意,立刻將雙手的力道轉至新的目的地。隔著一件中衣,細心地為按壓起來。“是這邊嗎?力道還好嗎?”見男人又要閉目,趕緊小心地又問了一句。幾乎從不被允許外出的她幾乎是喜歡這個叫“四爺”的男人的到來的。好像一個被關在籠子裏的小動物,只有在飼主靠近時,才能感受到生物生命力共同的存在。這種過於孤寂的感受也是女人現在深刻體驗的。同時,令她厭惡的是必須每天在老嫗李婆婆的監督下戴上那個冰涼的人皮面具。面對四爺時例外。

曾經,她也真切地自省過,努力回憶自己之前的人生。但是,可惜,什麽也沒想起來。難道我之前的經歷真的是一片空白嗎?如果是,那麽現在這個面具的意義又在哪裏呢?叫“四爺”的那個每兩三個月會來這裏的男人他究竟是什麽身份呢?所有這些問題從來也沒從那兩片玫瑰花瓣的嘴唇裏溜出,日漸的與世隔絕,人天生的好奇心幾乎要她身上喪失了。

難道今後的人生就這樣日積一日形同屍肉般麻木地重覆著嗎?搖搖頭,仿佛掉進了一個鴉雀無聲的山洞,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雖能呼吸,卻始終似乎只有她一個人在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不知疲倦地走著。看不到盡頭的道路好像西方佛祖的極樂世界般遙遠縹緲,每次當她自以為要到出口可以看見光亮時,突閃出來的黑霧又彌漫住周遭的一切,於是,厭惡的循環又開始了,她繼續走,往前走,摸索著,焦急著,卻又無可奈何著。

如果她的性子再暴躁點的話,很可能就會瘋了。對於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人而言,整天見不到外邊世界的可怕是毋庸置疑的。人,畢竟離不開群體。這點,很快被遠離人群,隔離在這一座孤絕的莊園裏的年輕女人證實。並在心頭悄悄形成一個不確定的計劃。大膽的計劃。

每次李婆婆似乎都是在四爺來之前對她管理得異常嚴密,而在四爺離開後,尤其是剛離開的兩三天內會對她的舉動放松。至少,在老人家心情好的時候,還會允許她走到後邊花園地勢較高的涼亭內觀望一下外邊的景色。如果機會再好的話,只要這個又高又狀的老太婆不註意的話,如玉還可以踩著假山石,踮著腳,伸手夠到一兩朵圍墻外邊的那些開得燦爛的野薔薇。忍受著掌心尖利的細刺,她絲毫感覺不到疼痛,看著手中芬芳的花兒,她只覺得連它們都比她自由。

四爺已經來這裏第三天了,按照常理,明早他就會離開……想到這兒,不由喜上眉梢,並不慎將這種偷偷的情緒暴露了出來。

“有什麽高興的事嗎?”臉孔朝下躺在軟榻上的男人突然問她。

如玉臉一熱,驚慌地停下按摩的動作,手指按住眉毛,卻是遲了。這時,男人突然翻過身,坐了起來,奪過她的手,抓在掌心,用一種會令她臉紅的聲音開口:

“還有什麽事不能對我說嗎?”捏著她的手指放到他的胸口,眼睛不眨地盯著她,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如玉的臉燙得更厲害了。單純的世界裏好像只剩下眼前這麽一個高大瘦削的男人。嚴格來說,還是一個長得很不錯的男人。長久脫離情感的她或許真的需要這樣一份安慰?然而,等到她回過神,手已經掙脫了他的拉扯。

難道他表達得還不夠清楚嗎?還是……給她服下的藥過於猛烈,將原本她對他的感情也一並洗刷幹凈,而沒有留下一點殘餘呢?喉結上下竄動的胤禛忽然覺得渾身燥熱到了極致,想到她的過去,自然就想到了那個得到她的第一個男人,那顯然是現在他無法再忍受的。難道她的拒絕會是源於對十四的記憶?不可能。重新看進那雙湖水般的眼睛,捧住她尖尖的下巴,閉上眼,湊了過去。過去的那個她已經死了,徹徹底底地再也不存在了。眼前這個如玉就是只為他胤禛一個人存在的新生體!只專屬他一人。強烈的獨占欲深深鎖定他,喚醒沈睡在身體裏邪惡的種子,一點點萌芽。

然而,滿腔的溫存卻沒得到期待的回應。她竟推開了他!皺著眉,撫著被蹂躪過的紅唇,那張臉更嬌艷了!而她的神態卻是抵觸的。這點,有過經驗的胤禛絕對看得出來。她不愛他。這個事實立即把所有粉紅色的旖旎夢幻粉碎,激靈地如同在頭頂澆上一盆冷水,讓他渾身冰涼。

或許是他太著急了?對,一定是這樣。是我太孟浪,太唐突了。失去記憶的她現在的腦袋根本就像個孩子,雖然稚嫩,卻依舊秉承著原先倔強的性格。也就好比鍛壓寶劍一般,只知道一味強力捶打,怕是不能完全遂人意。熔煉成巖漿般的鐵水才是可以被塑造的!轉化為水的形態後,你要它彎就彎,要它直就直。女人也是一樣。若說眼前的她意志堅、挺得似鐵,那麽我的期待就是把她融化!她也必須只能被我重塑。現在這樣,不是已經進行到一半了麽?我又何必性急呢?這麽一想,焦躁的心才漸漸平覆。

如玉盯著自己的手,感覺方才的動作只是出於一種本能。這是連記憶都沒有的人僅剩的防禦武器了。退後兩步,正預備離開這間專門招待他的客房,身後傳來道歉的聲音。

愛新覺羅胤禛一邊說著一邊覺得蠕動飄蕩在空氣裏的聲音不是他自己發出的。平生第二次說對不起的人竟也是她。還記第一次說抱歉的那個晚上,桂花樹的香氣,夜的迷離,她珍珠般的淚滴,都是叫他刻骨銘心的。那次說對不起的原因是緣於沒能阻止別人,就是太子,對她的強、暴,雖然被十四阻止了,但他的罪責仍不能逃避;而這次呢,眼下的道歉竟然是為了自己對她的占有企圖?皺起眉,胤禛拒絕把自己與禽獸混為一談。

化名為如玉的年小蝶聽後一呆,沒有回頭,依舊筆直地往門口沖,卻是被一邊嘆氣一邊走近的他阻攔住。呵呵,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胤禛想。說得真是一點不錯哪。抓著她胳膊,努力控制自己後退兩步,與她保持到安全的距離,“抱歉。”

“重覆的話你已經說過。”毫無畏懼地擡起頭閃亮亮地與他對視,叫他根本舍不得移開眼睛。或許這就是他真正愛慕她的終極原因?除了美色之外的某種東西。是這種反抗性嗎,手指下滑,覆蓋上嬌嫩的手背,他微微輕嘆,

“成天呆在這兒,想必厭煩了吧。碰巧有時間,我帶你出去走走,可好?”說完,餘光落在小凳上。

順著他眼神,人皮面具呈現在如玉面前。吞了口口水,心紮得跟針刺一般。

女人終於順著自己的心說話了。

“為什麽?為什麽必須讓我一直戴著這副面具呢?非戴不可嗎?還是說,如果不戴的話,真實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我就不能堂而皇之地存在呢?我的過去,我的曾經,到底是由些什麽東西組成?你知道,你是必定知道的,不是嗎?告訴我,回答我,我真的一刻也不能忍受了!”

說出這些話的她終於獲得些許解脫。長久壓抑戴著一副並不屬於自己面孔生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基本上,失去記憶的她已經脫離了年小蝶身份的束縛,而完全進入到本身那個二十一世紀的楚小蝶的靈魂本質中去了。

孱弱被積累的壓力才化作一時的勇氣,爆發了出來。

胤禛什麽都沒說。看看窗外,漆黑一片。只有天空遠處的一兩顆星星在眨眼。半天回過頭,才發現那雙久久凝視他的眼依舊沒有移開。“明天要跟我出去嗎?”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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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午,正是最熱的時分,十三阿哥正躺在雍親王府的客房裏一邊吩咐下人扇著芭蕉扇,一邊斜躺在床榻上瞇著眼回想與他那頭小鹿幽會的場景,情致激昂之處不禁微微晃動了兩下翹著二郎腿的腳尖,渾身沾沾自喜。正美著,卻被突然闖入的太子給嚇著了。

“十三弟,你可要救我!”張口就嚷救命的胤礽臉色慌張,手舞足蹈,頭發也近乎披散著,仿佛遇到了什麽大事。

胤祥情知不妙,急忙趕走了下人,親自端來一杯冰鎮菊花茶,好細細盤問。

“太子何事慌張?”奉完茶,他依舊行禮,卻被胤礽擡手阻止住,“嗐,都這時候了,還講究這些虛禮!”

十三細細咀嚼他的話,眼珠子轉動,瞟著對方的臉色,慢慢有了主意。仰頭突然大笑一聲,“二哥白天裏就拿我們尋開心,這裏又不是香軒閣,更不是萬花樓,怎麽,這天還沒黑,你就膩歪起來了?沒的拿我戲耍?”

胤礽被他又陰又柔的怪腔調一堵,更是著急,臉漲得通紅,五官扭曲成一團。猛地推過那碗花茶,發了脾氣,“戲耍?十三弟,我再怎麽渾,怎麽還會有心情在這時候同你玩笑?”

又是這時候?出了什麽事?十三幾乎立即就要這麽問了,但卻及時收在了口邊。四哥不在,我可要給他把好了門戶。不僅僅是這雍親王府邸的大門。

胤礽見他低頭不吭聲,急得已經坐不住了,像椅子燙人似的一下跳起,沖過來一把握住十三的手,動情道:“好兄弟,哥哥求你,可一定要給我想個法子啊!哥哥這次可真是要度鬼門關了!”

“怎麽會?”聽到這裏,十三依舊打著哈哈,“二哥未免太杞人憂天,太子是您尊貴的稱號。直白說,天下以後都是您的,沒的快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呸呸呸。”

四十多歲的太子再也等不及,斬釘截鐵地雙手拉緊他,眼神呆滯,“新疆和田那邊出事了……是礦難……死了人……”

什麽?十三慢慢抽出手,不可置信地盯著男人,後背發冷地疑問:“這事兒不是已經結了嗎?”

胤礽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知道他指的是分別安置好英祿和豪爾泰家人和善後的事。低下頭,舔舔嘴,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接著慢慢搖頭。

十三一看他這副樣子,立刻急了。一把抓住他肘部,“怎麽又陷進去了?你不是脫身了嗎?我和四哥東拼西湊好不容易填制完新疆和田古玉這邊遺留在朝廷賬面上的虧空,整整……那麽多銀兩……你……你都不記得了?”

胤礽汗如雨下,已經顧不得擦了,顫抖著嗓子,像溺水者抓浮木般抓著胤祥,“是,是,我都知道,你們幫我,可……可我虧空的不止這麽多,我欠的窟窿必須還上哪……”

“你還欠什麽了?乖乖,我說你這府裏怎麽來的這麽多花銷,蓋得起這麽奢華的新園子,你……你這是拿著朝廷的銀子私落腰囊哪!朝廷近來幾乎沒什麽重大的錢財事項,除了……”停頓下來,對著太子羞赧垂低的模樣,忽然尖叫,

“江南那批賑災款……老天……你……你真的……二哥,你瘋啦,這要給皇阿瑪知道……”

“別往下說了。事情不是還沒到那步嗎,要到了我還來找你們幹嘛?嘖嘖,真是的,偏偏節骨眼上老四不在,這事我不是只有找你商量了嗎?”

“等等,你先讓我弄清楚。你……”剛要開口的十三機警地走到窗邊,看看四周,關上窗,又走到太子對面,扶著他重新坐下,“你挪用了江南賑災銀兩,接著到了還的時候又填補不上,只好又重新啟用和田那邊的玉石工事,私挖了礦石,想用拆東墻補西墻的方法來暫時向上對付過去這件事,粉飾好這個窟窿,是也不是?”

胤礽點頭。

空洞的眼盯著前方的門,仿佛好像隨時會從門縫裏冒出一個威武的鬼魅把他帶走似地。

張開嘴,喃喃敘述:“是的,就像你說的。拆了補,補了拆。可我也是沒辦法哪。手邊進賬最大,賺錢最穩的就是和田玉礦石這筆,你叫我又能怎麽辦?”

忍下心頭一股惡氣,胤祥按捺住性子繼續問:“何時出的礦難?丟了多少條性命?你知道,若是數目不太多,或許還容易隱瞞一陣,畢竟,處理這事兒的種種渠道我是熟悉的……”停下,看了看太子緊閉嘴巴的模樣,繼續追問:“你倒是給句實話,私自挖掘礦石這事容易處置,但人命關天,死了人的事可就不是我能全部兜攬住的了。多少?十個,還是二十個?”

胤礽接連搖頭。顫抖著豎起三根手指。

十三舒了口氣,“三十條人命,確實不少,不過,我看,也不是沒有辦法……”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是三百!整整三百條性命!還……還不包括找不到的屍體!”

什麽?十三完全呆掉。腦袋裏一片混亂,什麽也想不出來。盡力安撫勸慰走太子後,急忙派下人找來李衛,在他耳邊吩咐了幾句,立即叫他動身。

直到聽到馬蹄聲,心裏的擔憂也沒有減少一分。以至於脖子被熟悉的小手摟住都沒能及時意識到,耳畔傳來情人誘人的呼吸,“怎麽啦,怎麽又不高興了?”方濯蓮親密地捏住他鬢角的一小撮細發咬在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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