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八十三章帶偏

關燈
而周牧儀的長慶殿外,到了天明就解了重重戒嚴。她領著一群侍從,在眾臣面前兜了一圈,下了死命令,令在場任何人都不得洩露群臣的醜態,又把那些尚是清醒的老臣氣了個仰天,才打道去了重華宮。

梅謙與溫元皓在這群大臣裏,算是年輕力壯的,作為梅派的領軍人物,兩人撐到了雨停,自然也是病得最嚴重的。幾個禦醫把他們放在一塊兒,時不時就給他們把脈、施針、餵藥,生怕這兩個太學的頭頭有什麽不慎,便引得太學學子生出不滿來。

他們在太和殿外跪了一夜,卻也不見皇帝出來說一句話,到最後已經心如死灰,加上病情頗為嚴重,便暈暈沈沈地在宮裏睡了幾日。

而重華宮裏,當今皇帝見到周牧儀踏進宮中,氣得臉色發青,砸了房裏的瓷器,罵道:“好啊,朕當真生了個好女兒!你太女的位置尚未坐穩,便攛掇你祖父,把朕困在此處,他日你若想弒君奪位,怕也是敢的!”

周牧儀臉上神色不變,淡淡地向皇帝行了個禮:“我與祖父從未困父皇,困住父皇的,不過是您自己罷了。”

“你……”皇帝的臉色幾經變化,抽了抽嘴角道,“昭和,你實在太令朕失望了!我本以為你母親溫柔敦厚,你當有幾分她的風姿,沒想到我竟料錯了!朕後悔當初娶了你母親,教出你這樣欺君妄上的女兒!”

周牧儀沒有回答他的話,如一桿修竹一樣立在原地,臉上雖有不悅,但仍然沒有對他做出辯駁。

可她越是這樣,擺出寬容的樣子,仿佛是他在無理取鬧,皇帝就越氣。他負著手在房裏兜兜轉轉走了幾圈,想邁出房間,又不敢邁出去的樣子,像是真應了周牧儀那句話。

他的怒氣無處發洩,又轉向半垂著眼簾的周牧儀:“你怎麽就不像宜安一樣,有點女兒家的樣子?若是你稍有點她的樣子,我作為一個父親,怎麽能不寵你個嫡長公主?”

他幼時在後宮長大,平時教導他的多是他和生母,已故的孝文皇後。後來的某一天,太上皇突然對他管顧起來,可太上皇的管顧對於他來說,無異於一場滅頂之災!

他從前的一切快樂,都因為太上皇的嚴厲而被帶走,只為讓他成為一個合格的君主!

所以,當他看見周牧儀漸漸出落成太上皇要求的樣子。他的心就被嫉妒和厭惡充斥著,混然忘記了,周牧儀也是他血脈延續的親生女兒!

皇帝話音剛落,就聽周牧儀像是聽到什麽笑話般,嗤笑了一聲:“兒臣今日方知,父皇的皇位不是留給有才德之人,而是留給喜歡之人的。”

“你!”皇帝正巧兜到一個八寶架旁,聽見周牧儀這句話,不假思索地操起一個瓶子,往她面門敲去。

可惜,他力道不夠,那價值連城的瓶子,還沒到周牧儀臉上,就“砰”的一聲落在地上,砸成了碎片。

“父皇因為喜愛,想傳位給周旻便罷了。難道朝中虎狼相爭,勳貴爭權,都是因為父皇喜愛之故?”周牧儀面對迎面而來的瓷器,臉上沒有一次懼意,而是淡淡地看向皇帝,仿佛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這就是你和朕說話的態度?”皇帝面色一寒,眼裏的難堪很快被不善代替。

可他話音未落,就聽外面傳來一個低沈而帶著幾分威嚴的聲音,太上皇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門外,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皇帝:“釗兒,你都這把年紀了,那胡氏早也人老色衰,你就因為迷戀於她,就要把大周的江山社稷,交到她那不成器的兒子手裏?”

皇帝聽到太上皇的聲音,眼神裏明顯帶了躲閃。

太上皇見他這副模樣,心中更是看不上,嘆了口氣道:“我將你召來重華宮,的確就是不想讓你出去,和那幫蠢貨摻和!你的心思,我個當父親的還能不明白?釗兒,你也別怪我拿胡氏的性命威脅你,你對這樣的一個人用情太深,終究不是大周之幸!”

對於太和殿的事情,皇帝知道的清清楚楚。從昨天夜裏,到今天早朝,太和殿來傳來的消息一條接一條,皆是哪個大臣又來了,哪個大臣在雨中又昏過去了。他本來以為這次是個好機會,能把大皇子推上儲君之位。哪裏想到他的這位好父親竟向他說,若他敢踏出重華宮一步,他就敢命人立刻解決了胡貴嬪!

胡貴嬪身邊有太上皇的人,這一點他從來都知道。可他從沒一次像今天一樣,如惡蠱附身一樣,想要拼命地將這只蠱蟲抖落在地上。

皇帝冷冷地看了兩人一眼,不耐煩道:“如今你們的目的達到了,朕這個傀儡一樣的皇帝,總可以暫時活動活動了吧?”

周牧儀沒功夫聽他鬧脾氣,自從她被冊封之後,皇帝對她發的怒還少嗎?如果說幼時她還會因為比不過宜安而失望流淚,那現在她當真一點也不在意皇帝的態度了。

“父皇請留步,兒臣來重華宮,是為了另一樁事情。”周牧儀出言問道,“還請父皇告知周旻的下落!”

皇帝轉過身來,鐵青著臉:“朕被你們困在這裏一整夜,他去了哪裏,朕如何知道?”

周牧儀搖了搖頭,道:“您不知道,但胡貴嬪一定知道!”

京城南郊,孟雪崖騎在馬背上,在潮濕泥濘的官道上,臉上卻如陰雲密布,混身散發著寒氣。這讓他身邊三丈以內,都沒有人敢大聲說話。他們都知道,昨天夜裏,梅大小姐被何昌派來的奸細劫持,往南郊而去。

他們在南郊從昨晚尋到今天,只在懸崖邊上找見梅少卿的馬車,以及樹枝上掛著的一條紅色的披帛。懸崖邊上有人失足跌落的痕跡,那位梅小姐十有八九是被人推下懸崖,命喪崖底了。

可覷著孟雪崖的臉色,沒人敢把這句話說出來,只得了他的命令,派了一小撮人跟他到崖底去找人。

孟雪崖到了崖底,果然找見兩具屍體,俱是摔得血肉模糊。據親眼看見的人說,兩個人連腦漿都摔出來了,白乎乎和血淋淋的混在一起,糊了一地的石頭,饒是一些見過身死場面的,看著殘腳斷臂也忍不住幹嘔起來。

可孟雪崖卻面色不改地走到屍體旁邊看了看,直到確認那兩具屍體,哪一具都不是梅少卿,緊皺著的眉心才稍稍舒緩。

由於屍體太過惡心,一行人就地取材編了兩副滕制的單架,用準備好的麻袋,把人一裝便原路返回,擡到崖頂上去。

他們擡了兩副屍身上到崖頂,卻看見孟雪崖臉色蒼白如紙,嘴唇還幹裂開來,衣擺上都是幹了的泥點子……

一向風姿特秀的孟雪崖,第一次在人前露出疲憊的一面。

饒是這樣,他還是一聲令下,命人打道去禪音寺。

有幾個人本想抱怨幾句,可一看孟雪崖的樣子,就閉上了嘴。

是了,他們早上還匆匆塞了幾口幹糧,孟雪崖連水都不曾喝一口!

禪音寺中。

主持覺遠的禪室裏,梅少卿喝了杯茶,終於松懈地坐在蒲團上,眼裏的光彩也收斂起來,看上去異常疲憊的模樣。

覺遠坐在她對面,念了句佛號,看了眼扒在窗外偷看的小和尚,笑瞇瞇地向梅少卿道:“梅施主,我那癡徒兒被你三言兩語帶歪了去,你當如何賠我?”

梅少卿也瞧見了,勾了勾嘴角,正襟危坐,反問道:“怎麽?什麽時候出家人也講究討價還價了?”

覺遠失笑,搖頭道:“非也非也,老衲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施主對我那徒兒說的話,誠然有幾分道理,便留施主討論討論罷了。”

梅少卿來禪音寺的確是來找覺遠的,可她來找覺遠,並不是因為和小和尚扯的那些佛理。從前,禪音寺的覺遠禪師也遠近聞名,京城大小官員趨之若鶩。她生來性子便苦怪,旁人愛湊的熱鬧,她一個也不願意上前湊。

提出要見覺遠,卻是為了許應如的這樁案子。

“巧了,我來找方丈,也是有事討論。”梅少卿向覺遠點了點頭,開口起了個頭,“華蓋頂上的汙穢,我與孟長史已經查得水落石出……”

梅少卿把事情從頭到尾,一一向覺遠闡明。

覺遠聽後也是一番唏噓,只道何昌已經深陷魔障,無法自拔了。

“只可惜,這件事情關乎許氏女的聲譽,又牽扯朝中兩位大員。因此,無法將事實昭告天下,恐怕要令貴寺蒙受外界的猜疑。”梅少卿看著覺遠的眼睛說道。

尋常老者的到了這個年紀,眼裏盡是渾濁之色,可他眼裏純潔無垢,仿佛對這些事情並不在意。

“禪音寺本就與俗世無關,又怎會沾染俗世之事呢?”覺遠笑瞇瞇地看向梅少卿,雙手合十向梅少卿行了個禮,“說起來,此事的確有敝寺的錯,若非治下不嚴,也不會令那位施主蒙羞。梅施主今日特意來說明此事,也解了老衲數月的疑惑。老衲甚是感激。”

說畢,他又留梅少卿吃齋飯。

梅少卿站起來,道:“如今京城中風雲際會,不是多留的時候。方丈的心意,我心領了!”

覺遠笑道:“齋飯可以不吃,不過有個人,施主可要見見。徒兒,還不將那位施主帶上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