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她許久的人？梅少卿心中一跳，能想到她會來禪音寺的人，莫不是孟雪崖？

連她自己也沒註意到，她臉上竟會因為想到孟雪崖的名字，便立即露出笑容來。

梅少卿眼裏含著笑，轉身一看卻見那小和尚，領了個頭發散亂，衣裳不整的男子走進禪室裏。兩人目光交匯，一個驚訝，另一個卻飽含深清。

梅少卿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可對方一見是她，便不顧身邊有還有人，一下撲上來把梅少卿抱了個滿懷：“玉莊！玉莊，你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梅少卿只好拍了拍他的背，笑道：“阿溪，讓你擔心了。”

她不知道的是，孟雪崖帶著一群人，風塵仆仆地趕到系馬山下。

系馬山下上山的路，唯有幾條人工鋪成的石階，這些石階騎馬難以上去，只好派人守在山腳下，他則領著些人往山上的禪音寺趕去。

陸石遠遠地便看見孟雪崖從石階上來，他從許府出來，便聽許應如的話跟著崔聞溪，到南郊來找梅少卿。直到清晨，他們來到禪音寺，遇見一個小和尚，問他是否見到一個穿紅衣的姑娘。

那小和尚坐在石階上，晃著腦袋似是在冥思苦想什麽。一會兒點點頭，一會兒又搖搖頭，聽見他們的話，隨意往他們身後的禪房一指。

兩人心中皆是一喜，走上前去果然看見梅少卿坐在禪房內，與主持覺遠禪師對坐著喝茶。

小和尚見兩人二話不說，想要推門入內，立刻站起來阻止道：“那女施主與我師父正在辯論佛理，小僧的疑問就靠她來給我解答了！兩位施主還是在外頭稍等片刻！”

他的眼神無比認真，似乎兩人不按他的意思行事，就要發怒了的樣子。兩人對視了一眼，正要敲門的手，不得不收了回來。

陸石把當時的情形與孟雪崖說了。

他們本來規規矩矩地在門外等著，可不知什麽時候崔聞溪就不見了！

“辯論佛理？”孟雪崖聽陸石這麽說，知道梅少卿應該沒有受傷，懸了一夜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可心中仍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她，“看你在禪院裏待了這麽久，料想這佛理應該也是辯完了的，隨我進去看看吧。”

陸石心裏想著也是，便領著孟雪崖往裏頭走。

禪室之中，梅被抱了個結實。她險些沒認出崔聞溪的樣子來，只聽他的聲音分外熟悉，卻帶了幾分沙啞，正是淋著雨找了她一夜的崔聞溪！

她本不想把崔聞溪卷到這件事上來，卻沒想到他竟第一個找到她，還將自己弄成這副模樣，心裏又是感激又是愧疚，拍了拍他的背，笑道：“我這不是沒事？多大的人了，還和小時候一般？”

沒錯，崔聞溪小時候的性格比之梅少卿要更像女孩子的多。

有一次，梅少卿在連家山中別苑外頭迷了路，連老太爺著急地派人找了半晚上，才在一條小溪邊把她找到。那時，他也是這樣撲上來，一把抱住自己，眼睛發紅，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可是，現在他已經是成年男子，自然不會幹哭鼻子的事。只是抱著她的手微微顫抖，聲音發沈地問她：“你若真有個三長兩短，叫我怎麽辦？”

梅少卿眼看著，他接下來又要說，讓她同他回江左的事情，便說道：“從小到大，我哪次叫自己吃過虧？你好好地待在梅府，馬上就要恩科，若是因此落榜，我又該如何向你師父交待？”

崔聞溪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忽然問道：“玉莊，是不是只要我考上頭榜狀元，你就能……”

“噓……”梅少卿用手指按住了他的嘴，搖了搖頭道，“今日咱們不說這個，你身上還發著燒，需要盡管回梅府，替你尋個郎中看看。”

梅少卿背對著門，沒見到將將從院外走進來的孟雪崖。她神色疲憊，用一只食指按住崔聞溪的嘴唇，在遠處看起來，兩人動作親密，就像經歷劫難後，靠在一起向對方互訴衷腸一般。

而一旁站著的小和尚羞紅了臉，覺遠盤腿坐在蒲團上笑意滿滿的樣子，更像是對兩人的祝福。

“鐺——”正午報時的鐘聲響起，也將孟雪崖猛地驚醒。

他頓時楞住，雙腳似乎在原地生了根，無論前進一步去看清真相，也無法後退一步，逃離這個地方。他只眼睜睜地看著崔聞溪露出笑容，一把抱住面前的梅少卿，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

“玉莊，我的確頭疼得厲害，我好累，替我撐一會兒。”崔聞溪抱住梅少卿，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他看著孟雪崖轉身離開的背影，直到陸石也跟了上去，才輕輕闔上眼簾。

對不住了，孟長史，就讓他自私一次，今天就算有再重要的事情，他也不會再讓玉莊去了。

孟雪崖頭也不回地往院外走，陸石幾步跟上他，扯住他的袖子著急地問道：“公子，公子！梅小姐就在裏頭了，你怎麽還走了？我都聽人說了，你辛苦找了她大半夜，還親自冒險到崖底下，就是為了確定她的安危！如今你到了這裏，怎麽連她的面都不見，就悄悄走了呢？”

陸石實在看不過眼，走上前去攔著孟雪崖的路，就是不讓他走。只有他知道，孟雪崖是有多在意這位梅小姐。他毫不懷疑，如果現在有人跳出來，說要拿梅少卿的命，去換他家公子的命。他家公子都會毫不猶豫地點頭捅自己一刀！

“讓開！”孟雪崖低頭看了眼，陸石扯著自己袖子的手。

可陸石死死拽著，拼命搖頭，怎麽也不肯放：“您若再不進去，梅小姐可就要被崔公子搶去了！”

孟雪崖幹脆一揮手，把自己的袖子硬生生從他手裏扯了出來，冷笑道：“我孟雪崖生平只做雪中送炭的事情，什麽錦上添花，別人也未必領情！”

陸石被他通紅的雙眼嚇傻了，呆楞楞地看著孟雪崖在步離去。等他回過神時，也不知孟雪崖去了何處，他往上下跑了一趟，上下等著的侍衛們，一個個搖頭說沒瞧見他下來。

他又山上跑了一趟找到覺遠，覺遠說崔聞溪他們已經坐馬車離開了。

“這……”陸石覺得自己沒有皇帝命，卻操了皇帝的心，“一個二個的都這樣，這算是怎麽一回事？”

通往華蓋頂的石階上。

梅少卿漫無目的地一階階地數著臺階，正午的陽光撒在她鮮紅的衣裙上，顯得她整個人就像一團燃燒著的火燃。找了許久，她終於找到一個靠一塊大石頭上，闔著眼睛休息的人影。

她走到人影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喚道：“孟長史。”

孟雪崖聽到梅少卿的聲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睜開眼睛後，卻看見一張朝思暮想的臉，出現在自己上方。

他楞了楞，見她身邊並沒有別人，張了張嘴半天只吐出一個字：“你……”

梅少卿伸手拉了拉衣裙，挨在他身邊坐下，勾了勾嘴角，道：“孟長史，你來得太晚了。”

孟雪崖一怔，重新閉上眼睛，他只覺得這正午的太陽過於耀眼，刺得眼角發酸，心上像是被人用鈍器一遍遍鑿著。

——是啊，來得太晚了。

他依稀想起前世之時，他與梅少卿在蘇州城裏，坐在一排水榭裏。

案上焚著檀香，整個水榭裏安靜得只有錦鯉攪動池水的聲音。他手裏握著一卷書，梅少卿則趴在水榭的欄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餵魚。魚群在她修長的手指下方匯集，就像一朵盛開的水中花。

“孟雪崖，我要去京城了。”

他當時是怎麽答她的來著？時間遙遠得連他自己也有些模糊了。

她期期艾艾地看著他，可他卻放下書，看著池中的錦鯉，道：“想去，便去吧。”

此後的數年裏，時光比想象得要難過得多。每當想起當年的情景，便痛徹心扉。

後來的十多年裏，他曾無數次在她身邊。她嫁給溫喬時，他看喜娘扶著穿著一身喜服的她上了轎子。他躲在人群裏，看著春風得意的溫喬，險些沒一把暗器鏢死他。

她初初踏上官場時，鋒芒必露，無數人想殺她而後快，他親眼看著她一次又一次化險為夷，卻忍著沒有插手，她自有她的驕傲。

他知道自他拒絕她的那一刻起，這一去便是萬水千山，一去便是永不相見。可他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留住她呢？

梅少卿見他又閉上了眼睛，也不多話，看著天上有些耀眼的陽光，幹脆也閉上眼睛，輕輕地靠在孟雪崖的肩膀上。幹脆放松下來，與他一同沐浴在初春的陽光之下。

“孟長史的錦上添花，我還是喜歡。”

“你……”孟雪崖一驚，見她因為自己的動作，滑落到他胸口上，連忙將她扶了扶，“是陸石那家夥？”

梅少卿睜開眼睛，認真地看向他道：“我對阿溪沒有半點男女之情。”

孟雪崖心中動容，嘴角往上揚了揚，又馬上收斂住，轉了轉心思問道：“與他沒有男女之情，那與溫喬的婚約又如何？”

梅少卿勾了勾嘴角，轉過身來，雙手撐在石頭上，在上方看著孟雪崖，問道：“孟長史，這是吃醋了？孟長史吃起醋來，果然比尋常人要刁鉆一些，若我是個愚鈍的，說不定連你今日來過都不知道，又怎會知道你在生什麽悶氣？”#####快到叩宮門啦，叩完宮門就得去兗州啦，男主的背景要在兗州揭開。文末感謝昨天兩位寶寶的五星評價，會繼續努力嗒。順便提一下，幾天前說過的新加五條評論加一更，還差3條就達成了，有沒有寶寶再來寵幸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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