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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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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玉霜看上去倒仍舊是往日那副很和藹的模樣, 仿佛昨日林玉兒和林寶兒大鬧廚房之事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 就是心裏如何想的便無人知曉了。

過了一會,很罕見的,包玉蘭帶著林如琪,齊妍玲帶著林如畫, 在這個原本應當是各房處理各自事務的點, 相繼走了進來。

隱隱約約的, 林玉兒直覺好像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果然,鄭玉霜陪包玉蘭和齊妍玲拉了一會家常後,門口傳來一個讓林玉兒相當熟悉的聲音:"咦?翠兒?你怎麽會在這裏呢?之前我問宋大總管你去哪裏了,宋大總管說你們一家人被一個貴人看中,一起帶走了。沒想到, 倒是叫我鎮軍大將軍的府上看見你了。"

"秋……秋月姐姐……"侍立在外面的翠兒聲音卻明顯有些緊張。

室中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投到林玉兒身上, 林玉兒不由在心中暗嗤:我道是什麽, 原來就是這麽點雞毛蒜皮大的事。

"秋月姑娘, 好久不見!"在秋月的腳步跨進正廳之後,林玉兒落落大方的向她打招呼道。

林玉兒這種坦然的姿態與秋月之前所設想的不一樣, 她本以為林玉兒至少會裝作不認識她,或者抵賴的,一時之間,她反倒不知道該怎樣反應才好, 半天才裝作一副驚訝的樣子, 吭哧道:"玉……玉兒……你也在這裏呢?"

林玉兒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道:"大太太生辰那日,秋月姑娘也過來了吧?貌似我還在我們東院大廚房那看到姑娘了, 那今兒看見我出現在這裏,姑娘不應當感到奇怪才是啊!"

其實林玉兒根本就未在大廚房那邊看見她,不過是結合那日翠兒所言,以及此刻秋月臉上那略顯心虛的表情,知道她定是被鄭玉霜收賣了,才故意詐她而已。

秋月心中一顫,那日對春藍說完那些話後,她才有些後怕,她想起來,之前聽人說的鎮軍大將軍府的二夫人與謝昭儀是親姐妹關系,梁王與謝昭儀之間感情甚篤,謝昭儀的一句話就可以決定她在梁王府的前程和生死的。

昨天晚上,春藍前去找她,她原本是要拒絕的,可是,後來春藍以重金相誘,她又忍不住心動了。

之前在來的路上,她已與春藍對好說辭,到時就一口咬定,說是與春藍交好,前來拜訪春藍,可是,既然來了將軍府,不來拜見一下鄭玉霜不免有些說不過去,誰知,竟然就看到翠兒和林玉兒。

哪知道,她的話尚未說出口,就被林玉兒給堵了回來,她的臉色頓時成了豬肝色,她辯解:"那日,那日,我真的不知你就是這將軍府的二小姐,以為只是長得相似之人而已……"

林如芯見秋月露出怯色,怕這場戲繼續不下去,連忙將話題接了過來:"咦,大姐姐竟然與梁王府中的秋月姑娘相熟呢?秋月姑娘平日待在梁王府,極少出門,二姐姐怎麽會認識她的呀?"

林玉兒淡然一笑道:"我之前也在梁王府做過活,當然,最開始時我還只是梁王府大廚房的一名燒火丫頭,秋月姑娘卻是梁王殿下面前服侍的一等丫環,與我有著雲泥之隔。只是,後來,為了多賺幾個小錢兒,我利用進出梁王府的便利,經常幫秋月姑娘跑跑腿,才與秋月姑娘熟識的。不僅如此,我娘也在梁王府的針線房幹過活。"

林如芯也沒料到林玉兒會如此坦然、毫不遮掩的說出來,一時也不知怎樣繼續下去,只得作出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樣道:"啊?竟然是這樣?二姐姐還有這種經歷呢?那以往為何從未聽二夫……娘和二姐姐提起過呢?"

林玉兒煞有其事的嘆道:"我娘主要是心疼爹,怕爹心中太過愧疚。本來,爹就一直在後悔,說如果他那年春闈之後,若按時回家,再用皇上給賞的銀子在縣城添置上幾間房,將爺爺、奶奶、我娘、如賢和我接過去,爺爺、奶奶就不會在水災中散生,我娘也就不會著急,更不會發生我娘一個女子孤身帶著兩個嗷嗷代哺的嬰兒入京尋夫之事了。

爹聽說我和如賢是我娘一針一線、繡花養大的,就已經夠愧疚了。這要是知道我們娘仨是靠著我娘和我與梁王府簽了一段時間的活契才活到現在的,心中就更不知內疚成什麽模樣了。

要知道,我娘雖然不是生在大富大貴之家,但過的也是豐衣足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姐生活。而我和如賢若是生在將軍府,過的想也是錦衣玉食的日子,不會落到之前那般境地。"

聽到這裏,鄭玉霜的臉色不禁有些發青,好個牙尖齒利的丫頭,隨口幾句話,竟然將林老太爺和林老夫人之死,以及謝雲娘母女三人在梁王府為奴為婢之事的因由都扯到林遠當年未能及時回家之事上。

當年林遠未能及時回家,是因為要留在京城和她成親,那這所有一切的罪魁禍首不都成了她麽?

還有,這丫頭說她自己和謝雲娘在梁王府為奴為婢之事林遠不知曉,這是不可能的。這是謝雲娘和林玉兒母女博取林遠憐惜的一個好機會,她不信謝雲娘會棄之不用。

更何況,謝雲娘母女二人在梁王府做活,梁王不在京中時,梁王府基本上就是謝昭儀照看著,謝昭儀不可能不知道謝雲娘母女的事。即便當時不知曉,那她們和謝昭儀相認時,謝昭儀也會知曉。

而且,自己查了這麽久,都未能查到謝雲娘母子三年在京中的足跡,肯定是有人出手相幫,為了替謝雲娘母子三人保留幾分顏面而已,這會出手相幫之人不外乎就梁王、謝昭儀、林遠、林致四人。

只是,雖然知曉這丫頭在胡謅,但這本就是一本有理不清、說不明的爛帳,林遠當年未能及時趕回南京,也確實與她有關,辯解越多,是非越多。自己若要對此事表現得幸災樂禍,或者在此事上大做文章,確實會招人說嘴。

更何況,這裏還涉及到林老太爺、林老夫人之死,若是言語上一個不慎,說點啥不合時宜的,被扣上一頂"不孝"的大帽子,這罪過就大了。

看來,在這件事上,確實是自己操之過急,考慮得不周全。

原本自己那日在生辰宴上被謝雲娘母子三人一鬧,丟臉丟大發了,後來聽春藍說了謝雲娘和林玉兒在梁王府為婢之事,急於搬回一城,便想趁機來將此事鬧開來,讓謝雲娘和林玉兒沒臉,看她們日後還怎麽出現在眾人面前。

為此,早上她還特意打著春節將至,要一起討論討論將軍府要備哪些年貨的由頭,將齊妍玲和包玉蘭一起找了過來。

沒想到,這倒是自己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若是沒有齊妍玲和包玉蘭在,鄭玉霜覺得,林玉兒一個小丫頭,不管是出言恐嚇,還是其它什麽手段,自己怎麽都將她收拾服帖了。

但她二人在就不一樣了,她們雖然是妯娌,但平時暗地裏都各種心思,相信她們對找著理由,踩上她一下,也是很樂意的,有些手段也是根本不適合在她們面前使出來,讓她們抓住話柄的。

想到這裏,鄭玉霜雖然窩著一肚子邪火,看著林玉兒的目光也充滿了寒意,卻只是悄悄吩咐春藍將秋月帶出去,既然林玉兒很爽快的承認,秋月就沒啥作用了,留在這裏也只是看將軍府的笑話而已。隨後,鄭玉霜便暫且保持著沈默。

坐在一旁的包玉蘭見林玉兒將她從這事中摘了開來,卻很是高興,連忙附和林玉兒的話道:"是啊,是啊,當年我們所有人都日盼夜盼著大哥和三弟早日回家,卻一直未接到他們的任何訊息,不知道他們中上了還是未中,抑或有沒有發生點啥事。

公爹、婆婆和玉兒她娘更是急瘋了,再加上後來遭了水患,公爹、婆婆染病過世了,玉兒她娘實在按捺不住,便帶著玉兒和寶兒一起上京城來尋大哥了。"

而林玉兒正對面的林如沁早就因趙王和梁王都呵護著林玉兒一事心中積攢著一肚子妒火,卻苦於近日一直未能看見林玉兒,無法發洩出來,此刻耐著性子坐在這裏,卻一直未見到局面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發展,哪裏還按捺得住,首先跳了出來。

她先橫了自己同樣一向瞧不上的二太太包玉蘭一眼,便開始指著林玉兒的鼻子斥罵道:"真是不知羞恥為何物,與人為奴為婢好像還很有臉的樣子呢?我若是是你們母女二人,我早一頭撞死了。有你們這兩個賤人,真是我們林家的恥辱!"

林玉兒冷笑道:"四妹妹這話說得好生無禮!無論你願意與否,我娘都是你名義上的娘,我也是你的姐姐,這是一個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要想改變這種現實,除非四妹妹重新投胎一次。

既然娘和姐姐都是賤人,那四妹妹你又是個什麽東西?這般肆意辱罵娘,羞辱姐姐,便是我們將軍府的家教麽?我們母女怎的不知羞恥為何物了?我們不偷不搶,依靠自己的雙手勞動吃飯,也沒礙著誰什麽事,怎的就可恥了?

若按四妹妹所言,與人為奴為婢的都該一頭撞死,那咱們將軍府豈不是只能剩下主子,其他人都該一頭撞死?我娘最初進的是寧王府,乃是皇上當年潛邸之地,我娘也算得是皇上的奴婢。

若給皇上為奴為婢的該一頭撞死,那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上是天下所有人的主子,那這全天下人都該一頭撞死了?"

林玉兒往日一直表現得比較溫吞,今日這番話卻說得咄咄逼人,大有一番要與林如沁理論到底的氣勢。

林如沁性格雖然沖動,但是卻也不傻,今日還有外人在場,她知道若是林玉兒扣的這些大帽子在她身子蓋實了,將這闔府的下人得罪不說,還少不得落下一個藐視皇上的罪名,她急白了臉的辯解道:"你……你胡說八道,我……我什麽時候說給皇上為奴為婢的該一頭撞死?"

"那四妹妹的意思就是給梁王殿下為奴為婢的該一頭撞死?難道四妹妹覺得梁王殿下有何不妥之處麽?"林玉兒繼續逼問道。

即便現在天下人都知道鄭家的人支持趙王宮天,但是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即便尊貴如貞順太後,也不好當眾說出梁王宮過有何不妥之處來的。

鄭玉霜怕林如沁再口不擇言,被林玉兒下了套子,連忙出聲喝止:"夠了!你們姐妹倆別瞎胡鬧了,這還有客人在呢!沁兒,下次若再讓娘聽見你嘴中吐出什麽目無尊長的話來,看我不掌你的嘴!

玉兒,沁兒是個口無遮攔的性子,在這一點上,作為母親,我必須承認,我往日確實驕縱她了些。你身為姐姐,妹妹犯了錯,你耐心些,好好教導教導她便是!

可是,你看看你,說出的都是些什麽誅心、甚至會招來大禍患的話來?正如你所言,你是這將軍府的小姐,是不容改變的事實,若是給將軍府招來什麽禍患,你覺得你自己能獨善其身麽?"

這會子出來裝大尾巴狼了,方才林如沁跳出來罵人時你咋一聲不吭呢?林玉兒在心中冷嗤,不過,鄭玉霜已經承認了自己的錯誤,還看似很公平的將她和林如沁各打五十大板,她若再不依不饒下去,倒是有理變無理了。

可是,若是她現在若是朝鄭玉霜道個歉什麽的,只怕鄭玉霜又會乘鼻子往臉上怕,借此機會狠狠的削她一頓,她不想給鄭玉霜這個機會,反正她與鄭玉霜之間已是很難善了了。

因此,她暗暗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作出一副受了莫大委屈,淚盈滿眶,卻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鄭玉霜也確實如林玉兒所想的那般,無論是林玉兒低頭認錯,還是繼續不依不饒下來,她都有了繼續斥責林玉兒,發發心中邪火的藉口。

卻沒料到,林玉兒臉上的表情竟然能突然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由方才兇巴巴的恨不得上去咬林如沁的模樣,轉變到眼前的這副可憐兮兮、受氣包狀的小媳婦之狀。

這樣的林玉兒如若她繼續斥罵下去,任誰都會覺得她在仗勢欺人,欺辱林玉兒一個孩子家。

頓時,她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倒是將自己氣得個倒仰,一口氣憋在胸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努力個半天,她才勉強露出個笑容,對包玉蘭、齊妍玲道:"我教女無方,倒是讓二弟妹、三弟妹見笑了。"

包玉蘭雖然心中幸災樂禍,嘴上卻道:"小孩子家的,年紀小,不懂事,鬧鬧口角也不值什麽。等再大些,懂事了,知道還是自家姐妹最親,自然就好了。"

齊妍玲也看出此刻鄭玉霜肯定沒啥想議事的心情,抑或鄭玉霜將自己和包玉蘭請過來,目的也根本不在於議事,她也不想淌進東院的這灘洪水裏,便建議道:"大嫂,您今日心情不好,要不春節備年貨之事,咱們改日再議吧。"

鄭玉霜此刻心中也確實悶得難受,便點頭同意了。同時,通過方才這些事,她也已經看出林玉兒這丫頭不是個善茬,怕包玉蘭和齊妍玲走後,林玉兒又弄出啥幺蛾子,誣賴到自己或者林如沁身上,便強按下心中的厭憎,對林玉兒揮了揮手道:"罷了,罷了,玉兒,你也下去吧。"

就這樣,這個原本鄭玉霜想用來拿捏林玉兒母女的局只能這般悄無聲息的結束了。

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將軍府二夫人和大小姐曾在梁王府為婢之事當天在京城的權貴中傳播開來。

與這件事一同傳播的是,傳言還說,造成將軍府二夫人和大小姐為婢,甚至將軍府老太爺、老夫人早死的原因與將軍府的大太太都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加上林遠生辰宴上所發生的事,鄭玉霜在京城的名聲又臭了幾分。

為此,貞順太後還特意將鄭玉霜宣進宮,狠狠申斥了她一番,讓她不要眼皮子放得如此的淺,盡做些掩耳盜鈴之事。讓鄭玉霜很是老實了兩天。

以致於府中眾人看著林玉兒的目光變鄭重了不少,不再像以往那般漫不在意,一向喜歡挑釁她的林如飛和楊姨娘也收斂了幾分。

林玉兒曾要給其子沖喜的那個齊王府的大管家,還特意帶著自己婆娘來給謝雲娘、林玉兒賠罪,說他們狗眼識人低,往日輕慢了林玉兒,求林玉兒大人不記小人過,莫再與他們一般計較。

對於眾人態度的轉變,林玉兒是樂觀其成的,至少她也減少了很多不必要麻煩和時間,她也不想整日將精力放在和一幫子姨娘以及小男孩、小女孩鬥來鬥去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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