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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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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凝湘的宮廷生活變得輕松起來。

現在每日只須去懿德殿拜見程太皇太妃了。老太太比張太皇太妃何太皇太妃要知趣得多, 說話做事都還算周全。

經過之前的風波, 她也看清了季元湛的實力和手腕,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她身邊的瓊華郡主也較以往更加矜持,每次季元湛與穆凝湘來的時候都刻意避開。

至於另外兩位郡主,當然是一起搬去她們的姑母那裏了,因為她們留京的借口就是要“服侍”太皇太妃。

“這樣才是最精明的人。”

回燕州的馬車裏,楚尉霆愜意地攬著穆凝湘的腰。進入了冬月, 她的手腳總不易暖,他索性將她整個兒裹到厚實的披風裏。好暖, 好甜。

“要我說呢, 其實程氏才最難對付。靜觀其變,小心謹慎, 絲毫不露破綻,她的兄長也是這般風格。能在深宮殺出一條血路的女子哪個是簡單的?湘湘,你可要擦亮眼睛, 千萬不能把她當做什麽慈祥祖母。”

“我懂!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好像親身經歷似的。”

楚尉霆低聲笑著, “當然了。這天下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又吹牛。”

楚尉霆得意道:“真的。比如說, 我知道你今天午膳吃了兩碗飯, 午睡起來,又連吃三塊栗子糕, 喝了一整盅的桂花紅糖水。湘湘, 自打兩位太皇太妃搬出宮你就越來越能吃了啊。”

“你、你……”

“哈哈哈,胃口好我才喜歡。”他捉住她揮舞的小拳頭。這說明她在宮裏很開心嘛, 心情愉快胃口才會好。

“還有啊,下午在書房的時候,季元湛叫你磨墨,你磨好了還盯著他發了一會兒呆。湘湘,告訴我,你那會兒在想什麽呢?”

她被他問住,顧不得去思索他怎麽連這樣細碎的小事都一清二楚,“我就在想……”

以前沒註意。那一刻,她覺得季元湛寫字的樣子和楚尉霆好像。

“是不是在想我?”楚尉霆笑著問。

“討厭,才不是……唔。”

他扣住她的後腦勺,熱熱地吻上去。

“是不是,嗯?”他不依不饒。

“……是了行不行,”她躲著他貪婪的唇,按照她的經驗再吻下去就開始動手動腳了,“你老實告訴我,你怎麽知道我這麽多事情,難道你當時伏在梁上?”

“非也。”他在她後頸的碎發間亂嗅,“因為本少有一雙天眼。”

“……”

到了燕州,照舊是先去看望衛縈夫人。前一天的時候老管家欣喜地告訴楚尉霆,夫人對於說話聲有反應了,眼皮子動了幾下。

“說不定今天就能睜眼了呢,”穆凝湘一面下車一面喜滋滋地說,“姨母會越來越好的……”

她看見庭院門口站著一位老人,吃驚地住了口。

百草閣的顧掌櫃。

他是來送藥的嗎?這兒除了楚尉霆和侍從們,還從未出現過別的男子。

“湘湘。”楚尉霆牽起她的手,“這是我的義父。”

……

“義父,請用茶。”

客廳裏,穆凝湘把楚尉霆沏好的茶端給坐在上首的白發老人。

她心裏充滿了激動和敬仰。這位前東魏宮廷侍衛對楚尉霆是多麽重要啊。

他照顧楚尉霆母子,帶著他們躲避一次又一次追殺。他有著精明的頭腦、絕佳的功夫和廣泛的人脈,還有一顆火熱而忠誠的心。他是楚尉霆的再造父母。

“好。”楚振呷了口茶,緩緩地點頭,“可惜我今天沒帶什麽見面禮。”

穆凝湘急忙道,“您老別客氣!”

她看著老人飽經風霜的臉,覺得心酸。他比穆皓嶸大不了幾歲,卻如此蒼老。二十多年來,楚振吃的苦比楚尉霆多千萬倍。

“坐吧。”楚振與她拉起了家常,“你父親就你一個女兒?”

“是啊。”

“嗯,聽說你還是穆老將軍最疼愛的孫女兒。”

“對。”穆凝湘笑道,“祖父對我最好了。小時候哥哥們調皮,往往惹不少禍,卻沒一個敢招惹我的,都曉得祖父會拿竹枝子‘伺候’。”

楚振微微一笑,“老將軍功勳赫赫卻淡泊名利,是個豁達睿智的人。”

“您也是啊。”

楚振笑了起來。楚尉霆笑瞇瞇地聽著他們說話,一會兒看看楚振一會兒看看穆凝湘,自己卻不插嘴。

這時一個服侍的婆子慌慌張張跑進廳裏,“爺,夫人醒了!”

……

楚尉霆送完穆凝湘回來,楚振正獨自坐在廳裏,幾案上的茶水已冷。

“她睡著了。”楚振的眼角潮濕,“她的身體太虛弱,說不了太多的話,還要好好調養。”

“她認出您了嗎?”

楚振輕輕地點頭,“謝天謝地她還記得我。哭得很厲害……唉。”

楚尉霆沈默了。他知道楚振此刻在傷感什麽。死去的愛侶,秋馨。

秋馨與君薏要好,而君薏又與衛縈是同族姐妹,因為這層關系,衛縈也見過楚振。他們出逃那天,秋馨本來還想把衛縈一起救走的,但沒有來得及。

“可惜君薏也走了。”楚振喃喃道,“江州舊人也就我們幾個老家夥了。”

楚尉霆幼年的生活一度顛沛流離,他的生母君薏沒有熬過來這樣的苦日子。

“義父別這樣說。”楚尉霆低聲道,“還有梅州的父老鄉親,錢老太爺、許老太爺他們……以及,範禹琛這樣赤誠的後輩們。”

“範公子是個不錯的人。”楚振喝了口冷茶,“你讓他幫著錢東樓重編史書,我看範公子幹勁很大。”

“謙益黨需要我兌現承諾,他自然有勁頭。”

“這範禹琛居然還是穆小姐的遠房表哥。天下的事兒都巧到一塊去了。”

楚尉霆笑道,“穆二老太爺差點就要他做孫女婿了。”聲音微微泛酸。

“你打算瞞那丫頭到何時?”楚振忽然問。

“我已將現在的身份告訴她了,她沒有排斥的意思。”

“嗯,我知道,你還差最後一步,只等錢東樓範禹琛從梅州回來就大白於天下,是不是?但你想過沒有,她可能不會接受你。”

楚尉霆沒有說話。

“這姑娘打小就在嬌養呵護中長大。她的父親耿直厚道,並不曾慣壞女兒。性子是討喜的,天真爛漫又善良懂事,但也有倔強隨性的一面。她對權貴看得淡,因為她自己的家族就夠顯赫的了。”

“所以,”楚振看著楚尉霆的臉,“她不是那種妄圖靠著嫁個貴婿來飛上枝頭的女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正因為她是這樣的性子,也不貪慕權貴,所以,當她發現你是一位即將擁有無數女人的皇帝,她很可能會選擇轉身走開。”

楚尉霆繼續沈默。

不,湘湘不會的。而他也有辦法向她證明,他只娶她一人!

……

爆竹聲中一歲除,大魏徹底結束了安佑帝時代,邁入季元湛治下的建興元年。

過年穆皓嶸都沒回來,只捎了封信報平安。大年初一,楚秀茹帶女兒沿著穆家巷一路拜年,每出一戶,身後跟的下人們扛的東西就多了不少。

“母親,我都快兜不住了。”穆凝湘舉著沈甸甸的兩只袖子,裏頭全是伯母哥哥們塞的紅包,“這才走了半條巷子,還有那麽遠。先回家卸卸貨吧,松快了再接著拜年。”

大家都住得近,是也好也不好。駕不了車,東西全靠肩挑手提。

“好吧。”楚秀茹為女兒整整鬢發,“今年不行了嘛,明明長了一歲,力氣倒變小了。以往哪年不是為了領壓歲錢勁頭十足。”

“母親,”穆凝湘撒嬌,“您說的都是我小時候的事了。人家現在是大人啦。”

杜鵑抱著一只大錦盒偷偷地笑。姑娘當然沒勁兒了,因為皇上到現在也沒來嘛。

最近楚尉霆把穆凝湘盯得很緊。每到休息日她不必進宮,他就約她在三秋茶館見面。而穆凝湘讓杜鵑幫忙掩護,說她是與季元湛喝茶。其實歪打正著,就是皇帝本人。

一進家門,楚秀茹嚇了一跳。季元湛一身寶藍直裰,打扮得像個普通人家的少年公子,正立在影壁前沖她微笑。

離他不遠的地方,家裏的仆役一溜兒候著,個個縮著脖子,戰戰兢兢地,膝蓋要彎不彎的,一看就是季元湛要他們別跪,但他們誰也不敢站直。

“岳母大人。”季元湛作揖,“小婿給您拜年。”

楚秀茹慌忙還禮,“皇上快別多禮,妾身要折壽了呀。”

穆凝湘看著手捧禮盒的初一十五,再看看一臉謙恭的季元湛,很想跺腳。

真是的,要這麽認真嘛?且不說他們將來會解除婚約,她現在可還沒過門哪。其實他只要派內侍送點賞賜就已足夠。

自打她進宮,季元湛還是頭一回這樣正兒八經地上門,家裏的人都被嚇壞了。

季元湛被請入正廳,穆凝湘只得親自去準備茶點,他笑嘻嘻地誇讚,“手藝真好,是你做的嗎?”

“是啊。”她廚藝一般,但很喜歡琢磨各種精致好看的小點心。

“明日在宮裏也做給我吃嘛,我讓禦膳房給你騰空兒。”

“……皇上,初三我才進宮呢。”他難道要搶占她休息時間。

“啊,我倒忘了。那就初三。”

“對了,皇上不是在主持元旦朝會嗎?怎麽有功夫來這裏。”

“午時就散了。”季元湛笑得很溫柔,“我要給岳母拜年啊,還有,我想見湘湘,不行嗎。”

“……”

楚秀茹陪著坐了一會兒,見皇帝對女兒低聲下氣的,且居然還不用“朕”這樣的自稱,明顯是寵溺無邊,心裏高興,那股子畏懼感慢慢地消散了。

此時的皇帝,在她眼裏只是個初識情滋味的年輕人,正在使出渾身解數討好她的女兒。

穆凝湘被季元湛的暧昧話臊紅了臉,趕緊給母親使眼色。楚秀茹暗暗發笑,搭訕著退下了。家裏仆役們也各自做各自的事。

季元湛見左右無人,壓低聲音笑道,“湘湘,過年白石街連著三天有關撲,我們去玩玩吧。”

關撲就是撲買。白石街是京城剛建好的商街,現在國喪已結束,民間又恢覆了熱鬧,這個年過得可真是歡喜。

“可我還要等十四舅舅呢。”穆凝湘小聲道。

“他這幾日都不能來了。”季元湛一本正經地說,“我派他辦一件要緊事。”

穆凝湘有點沮喪,“我能問問是什麽事嗎。”

“你先答應和我去玩。”

“……”

好幼稚。穆凝湘翻了個白眼兒,“那當然行。不過呢,我沒記錯的話,您的手氣一向不好。”

呃,那會兒他還是世子。從擷珍樓到回燕州的馬車上,他擲骰子就沒贏過。

季元湛詭秘一笑:“現在不一樣了。”小傻瓜,那兩次可都是他故意輸給她的。

“不見得是擲骰子,說不定是擲銅錢或者抽牌子什麽的。再說了,我有真命天子的氣運。”

“……”

穆凝湘上了季元湛那輛低調的青幄馬車。一上車她就迫不及待地問,他委派楚尉霆的差事是什麽。

他的回答驚得她喘不過氣來。

“遺失的晏宗頭骨有消息了。所以我派他去找。那是楚尉霆的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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