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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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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秀茹慌忙張羅請郎中。林香草被安置在一張寬大的竹床上, 氣息微弱, 不省人事。

範老夫人看著丫頭們打水給林香草擦洗血糊糊的臉,水盆馬上就變得鮮紅,不禁垂淚道:“傷得這樣重。好好的莊子哪來的野豬?”

兩個孫女範月怡和範月華擦著淚,小聲地敘述事情經過。

林香草是莊頭老林的長女,十八歲了,是個勤勞樸實的女孩子。這幾日老林特別囑咐她, 東家在此逗留,務必管好妹妹們, 不可怠慢了貴客。

林香草很聽話。這天摘葡萄, 她把各種工具都準備齊全了,因為生怕園子出現孟浪糙漢驚動了小姐們, 還早早地把幹活的長工都打發掉了。

附近幾個園子都有農戶收果子。林香草讓幾個妹妹領著小姐們去挑最甜的葡萄,自己親自看守園門,唯恐出什麽閃失。範老夫人派了跟隨的家丁, 也只是守在園子外頭。

那頭兇悍的野豬出現得猝不及防, 它好像在躲避獵殺, 誤打誤撞之下闖進了碩果累累的葡萄園。野豬發瘋一般地亂闖, 農戶們根本追不上它, 手裏只有鐮刀等收割用的工具,砸都砸不中。

最後, 野豬沖進了香草守著的園子。香草急壞了, 和範家的家丁一起追趕它。

野豬受了點傷,愈發兇狠。家丁們還在手忙腳亂, 它已亮出尖利的獠牙,沖玩耍的女孩子們躥了過去......

“香草姐姐一下子撲到野豬身上了。”範月怡抽泣著,“後頭的,我不敢說了。等大家終於把野豬制住,她就、就傷成了這個樣子。”

都是些小姑娘。範月怡十三歲,範月華十二歲,穆凝湘剛滿十五,她們的丫頭也不大。香草由衷地覺得,倘或這些人出事,她的父親絕對吃不消。

楚秀茹紅了眼圈,“竟然拿自個的身子去擋,這孩子也太實誠了。”

穆凝湘帶著杜鵑臘梅匆匆跑過來。兩個丫頭費力地撬開香草的嘴,穆凝湘塞進一片參片。

“剛翻出來弄好,”穆凝湘嘆道,“總不能這樣幹等著。”母親身子不好,出行前她特意作了準備,居然派上了用場,“楓哥哥還沒回來?”

楚秀茹搖頭。附近根本沒醫館,只能去城裏,有一百多裏路呢,“璟楓騎了快馬,我叫他能多快就多快。”

穆凝湘帶著丫頭們處理比較不那麽嚴重的傷口。範月華看著剩下的參片又哭起來,“香草姐姐是不是......”都用上參片了,她只知道這是吊命用的。

範老夫人低聲呵斥,“別胡說!好了,你們別都杵在這兒,去回屋換身衣裳。”

香草的臉被擦幹凈了,煞白煞白的,依然昏迷著。

範老夫人心裏很不是滋味。湘丫頭都看出來了,這女孩兒怕是受了嚴重的內傷,還有命活下來嗎。

......

“所以,她到底死了沒有?”

瞿姝蓮說著,在涼榻上換了個舒服的臥姿,身下芙蓉簟歪了歪,跪著為她捶腿的小丫頭忙理平整。

“他們數次往返,請了好幾撥大夫。”精幹的心腹稟道,“穆九夫人後來找上靖平伯府,央伯府的夫人拿牌子請太醫。”

“天都黑了,就算能請動太醫,出城門也得事先打招呼。”

一旁的瞿姝薇喝了口冰鎮桂花酸梅湯,插嘴道,“內傷過重,流血不止的話,頂多一晚上人就該沒了。”

“嗯,差不多。”

瞿姝蓮推開肘邊的竹夫人,瞿姝薇走過去攙扶,世子妃慢慢地坐了起來。

“嗳喲,”瞿姝蓮呻.吟一聲,“躺這一天還是腰疼,肚子也沒見好似的。”

瞿姝薇笑道,“姐姐就是愛操心,你都有身孕了,該閉門靜養才對。男人的事兒,就讓男人自己辦嘛。”

“這男人呢,很多時候要通過女人才能事半功倍。”瞿姝蓮扶著腰小心地走向凈室,“比如這位嬌貴的溪蕓郡主,沒有她,王爺還不見得能早日反轉哪。”

姐妹倆相視而笑。

溪蕓郡主住進賢王府,給她們帶來了多好的機會。任性又盲目的女人,空有一張美麗的臉蛋。

她瞿姝蓮是什麽人,溪蕓郡主對季元洪那點子心思,她一眼就瞧出來了。寇嬌鶯還幫著季元洪遮掩,根本瞞不過她。

她沒有大發醋火。她是個懂得輕重緩急的女人,知道現在最要緊的是什麽。

年老的皇上已病倒,賢王與慶怡王爺之間的明爭暗鬥正進入非常關鍵的時期。慶怡王爺此刻暫落下風,可慶怡王世子季元湛能力非凡,瞿姝蓮看得清楚,她不得不承認,丈夫季元洪較季元湛稍遜一籌。

現在慶怡王父子都在宮裏,這棋局下一步會怎樣,還真不好說。

怎樣幫助賢王府,打擊慶怡王爺呢?

她不是沒想過利用溪蕓郡主對季元洪的不倫愛戀。可這樣季元洪也會跟著染一身膻,不劃算。

恰好妹妹瞿姝薇因為季元湛與穆家定親而遷怒於穆凝湘,她對溪蕓郡主百般討好,試圖令溪蕓郡主對未來嫂子穆凝湘產生更多的惡感。

瞿姝蓮敏銳地看到了機會。

於是,她讓瞿姝薇攛掇溪蕓郡主去郊外打獵。

瞿姝薇美得張揚,是獨特的將門貴女,溪蕓郡主不服氣,便吹噓自己也擅騎射。這正好給了瞿姝薇由頭。

臨出發的時候,瞿姝薇忽然說鬧肚子不能出發,溪蕓郡主正在興頭上豈肯罷休,率領浩蕩人馬獨自去了。

野豬是瞿姝蓮命人事先準備的,藏在陷阱裏。隨行打獵的人在溪蕓郡主玩得高興的時候趁機把野豬放出來,再設法趕它沖向臨近的村莊。這個路線自然而然,沒什麽問題。

瞿姝蓮露出微笑。村民出事,穆皓嶸得知實情,便再也不能保持緘默。

因為,那罪魁禍首是溪蕓郡主——他的女兒穆凝湘的未來小姑。

“穆禦史不是嫉惡如仇嗎,我看他還說不說什麽回避的話。”瞿姝蓮不無得意。

慶怡王爺的女兒跋扈囂張,打獵擾民。這彈劾奏折,穆皓嶸不上也得上了。不上的話,有的是指責他的人。正因為是親家,他非彈劾不可。

“穆禦史彈劾之後,王爺再授意麾下官員跟風,慶怡王就在劫難逃了。本來那密信的嫌疑還未洗清。”

瞿姝薇讚道:“一舉兩得。姐姐好手段、好氣度,東宮賢內助非你莫屬。”

穆家與季元湛反目,這是她最希望看見的。最好能把親事解除了。

她沒有想過這樣會對季元湛傷害幾許。在她心裏,她得不到的,還不如毀了。她要跟姐姐學。懷.春少女甜蜜綺麗的良人夢,幻滅就幻滅好了。哪比得上飛入青雲間的暢快。

“不過呢,”瞿姝蓮方便完,對鏡整理衣衫,“沒想到那是戶部侍郎範老爺的莊子,而且穆禦史的家眷還就在場。”

“這樣才有趣。”瞿姝薇惡毒地說,“範家穆家也是親戚,穆禦史更得彈劾了,不然,他的夫人饒不了他,哈哈哈哈。”

唯一的遺憾,可惜受傷的不是穆凝湘。莊戶人家的孩子結實,但也撐不了太久,死了更好,穆皓嶸就只能寫折子了。

“一切功勞都在季珮琪身上。”瞿姝蓮撇嘴,“誰叫慶怡王妃慣出這麽個女兒,慶怡王爺就等著欲哭無淚吧。”

賤人,竟敢覬覦她的丈夫,什麽狗屁郡主!跟她世子妃鬥,渣都不會剩下。

……

東方破曉,在慶怡王父子居住的齊雲殿,季元湛熄滅了案頭燈盞。

他剛接到消息,林香草的性命終於保住了。

案上擺著一副沒下完的棋,他坐在這裏,左右手博弈,下了一整夜。

窗外已有動靜,早起的宮人在灑水掃地修剪花枝,寂寂無言。慶怡王爺起得比她們還早,此刻已畢恭畢敬地侯在禦書房外。

安佑帝病中仍要親自主持殿試,把密信案撂在一邊,慶怡王爺每天都去自己罰跪。

這個法子還是不錯的,這幾天安佑帝看到他,臉色比從前好看了不少,對他加諸自身的懲戒也由跪改為站,還讓季元湛不必再跟著自罰。

當然,最根本的原因在於,鑒定密信字跡的官員之一家中忽然遭賊。那偷兒落網,審訊發現,他從那官員家裏偷到了數量驚人的珠寶,部分金飾上竟鑲有賢王府標記。

官員立即被抓了起來,安佑帝決定重新審理密信案。疑似倩被賢王收買的官員,其證詞能采信嗎?!

不過,安佑帝昨天還和顏悅色,也許馬上就要龍顏大怒了。要不了幾個時辰,野豬傷人的事就會傳到內侍宮人們耳中,最終抵達那個高高在上的龍座。

季元湛起身,從容地換衣服。葡萄莊院兇獸之事著實令他憤怒,此外,穆凝湘及其親人亦險些受到傷害。

季元湛走入庭院,初一和十五連忙迎上來。

“爺,欽天監那裏布置完了。”

“好。”

天色更亮。季元湛擡頭望著已將隱入雲層的長庚星,微微一笑。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倒也不愧是安佑帝的後代了。

馬上就讓你們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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