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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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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陸公子進來的瞬間,眼睛在場上溜溜掃了一圈,先在唐格身上一定,然後轉向傅婪,一個得體的微笑在他臉上緩緩綻放。

“少帥大人,生辰快樂。”他拍拍手掌,側身笑看身後,兩個如花似玉的女伴走上來款款行禮,都是齊肩短發,杏眼櫻~唇,朦朧中和唐格有兩分相像。

“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想著少帥您可能喜歡我這陸家的女奴,所以,特地再為你準備了兩個。”他咬重了“再”字,眼睛瞇著看了看唐格的方向。

嘴角緩緩揚起一絲笑意。

場上一時安靜下來,這靜止中,眾人默默看向主角,有人看著小陸公子,有人看著傅婪,還有人看向唐格。

難堪的尷尬在人群中蔓延,門口方才放人進來的侍從連忙趕過來。

剛到小陸公子身旁,便聞到一股透徹的酒味,從他身上滾滾透出,想來是因為剛才因為外套的掩蓋並沒有特別明顯,眼下脫了衣服,在熱烘烘的房間裏面一熏,立刻顯露出來。

“您喝多了,陸公子。”一個侍從伸手去扶他,被一手甩開。

“你什麽東西,也敢來碰我。”他眼神淩厲,到底是跋扈之人,立刻顯出威壓。

侍從在傅家多年,什麽樣的場合沒見過,踉蹌兩步,連臉上的笑意都沒減一分半毫:“陸公子,這邊有軟座,您看……”

“我看——你狗眼看人低!那麽多人,我送了禮,憑什麽要我去坐冷板凳?爺不過就是來跟少帥大人祝個壽,賀個喜,有你一個下人什麽事?去去去,滾一邊去!”

這樣半正式的場合,對一個喝了酒祝壽而來的客人,計較失了身份,不計較也失~身份。都是帝都有頭有臉的客人,既不可能由著侍從直接將他拖出去,也不可能任由他這樣放肆。

很生氣吧,討厭我吧?小陸公子帶著醉意的眼裏藏著一絲笑,這樣就對了,叫你千方百計將我留在帝都,不顧安防所的彈劾和本人的意願,更憋屈的是,那小妞本來就是我的人,憑什麽你一毛錢都不付紅口白牙一說就是你的了,叫老子以後臉往哪裏擱?

他鼻腔哼出一聲,他爹那個老糊塗當初死活不要他來帝都,現在他想回去,偏偏要他暫且忍耐,好好留在這。他真是白日見了鬼,西線戰事一變,他在帝都的日子就開始舉步維艱,萬一哪天真被掏了底,他豈不是就要活活被交代在這。攤上這麽個老爹,小陸公子感覺很內傷。(陸老將軍:我豈止內傷,內出~血)

等沒有結果,不如自己主動找出路,他傅婪不是愛面子嗎?

然而等了片刻,那侍從得了傅婪一眼,不再來勸,賠笑退在一旁。小陸公子這從頭到尾一場鬧劇,傅婪只隨意瞟了他一眼,便繼續端著酒杯和聯邦大學一個退休的老頭子慢慢說話,一邊說,一邊悠然喝酒,上等的精純佳釀,被他當白開水一樣喝。

這是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的意思?主人不搭話,他一個人演哪門子獨角戲。

這算盤!沒那麽便宜。小陸公子轉頭看向另一側,那個曾被他買下的女人,正和傅婪的副官站在一起,妖妖喬喬的身段,只隨意一站,便顯出不同來,他身旁帶來的兩個女人,雖面容有幾分相似,但根本不用一起比較,便立分高下。

她們的眼神不同。

神色不同。

那個女人即使在和崔副官這樣的人說話,神色也沒有絲毫討好和卑微,眉目舒展,神色自然,大約是察覺到他的註視,她側目看了他一眼,一雙眼睛冷冷清清,既不惱,也不懼,穿過重新熙攘開來的人群,他只看了一眼,便讀懂了裏面全部的嘲弄和不屑。

小陸公子便朝著唐格走過去了,他走得不快也不慢,似乎偏要讓所有人註意。人群仍然嘰嘰咕咕說話,但是眼睛都有意無意瞟向小陸公子。

酒味由遠而近,唐格並沒有動。她也沒打算動。

男人棕色的頭發剛剛修剪過,整齊的發際線看起來有些生硬,他歪頭靠在長臺上,順手舉起一杯酒敬崔答:“崔副官,好久不見。”

酒氣濃烈,但他說話卻沒有酒的味道。那些酒只是灑在了他的衣衫上。

崔答不動聲色:“是挺久。回來便聽說了小陸公子不少事跡。”

“咦,你身後這位美人挺眼熟的啊,這不是我滿玉坊買來的女寵嗎?上回送了給少帥,怎麽,現在打賞給你了?”他眼裏閃著惡毒的光,“你這不應該啊,怎麽也是少帥身旁的紅人,怎麽盡撿用剩的東西?”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而因為周圍的變低的聲音,足夠傳到他想傳到的地方。

崔答面色一沈。

他又看向被崔答擋在身後的唐格說:“見到前主人,難道不應該來問聲好嗎?陸家就是這樣教你規矩的?”

唐格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

這人要麽來找事,要麽就是來找死。

身後一個機靈的傅家女寵,在總管的暗示下端著酒走過來,她不小心一般將酒水灑在了小陸公子身上,然後哎呀一聲嬌~呼,伸出柔軟的手掌去幫小陸公子擦拭,纖長的手指緩緩在他胸口上畫了兩個圈圈。鶯聲燕語,嬌滴滴似乎要酥~軟到人心頭去。

“陸公子,實在抱歉呢……這樣呀,我晚上賠(陪)你可好?”

小陸公子看都沒看她,一掌推開她去,他勾起嘴角:“要陪也是她來賠。”

他便在眾目睽睽下伸出了手,所有人都驚住了,對於少帥在眾目睽睽親自帶出來的女人,說出那樣的話,已是極度不敬,現在竟然還動了手,即使有著喝多了這樣的理由,也是不能被原諒的。

對一個手上掛著監護人手環的女人來說,染指便等同於違法。曾經或許在帝都還有人暗暗同情被傅婪明裏暗裏各種打壓的小陸公子,以及對他今天剛剛進來的粗~魯行為抱著同情理解態度,現在,無疑他們都改變了想法。

唐格不會罵人:“所以,巧取豪奪,腦子有病,這就是小陸公子學到的規矩?我曾經被劫而在陸家待過,但是後來在我病危之際,陸家已將我廢棄於虛磨山,和陸家再無半分關系——如果在這裏生存而必須需要一個監護,那我想,我已經有更合適的人選。”

小陸公子驚訝看向她,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柔弱的女人會回答,而且回答得如此簡單利落,直扇人臉。

“小陸公子是覺得用金錢就可以直接買到一切?還是覺得權勢可以讓人就勢臣服。因為您是西線將軍的少公子,可以為所欲為主宰西地的一切,所以覺得這一套,在帝都也可以同樣通用?”她目光盈盈,“你錯了,即使沒有任何光環,拋開一切浮華,只是兩個人站在一起,一個正常的女人也不會選擇你,這樣一個粗、魯、無、知的男人。”

她最後一句話說得很慢,吐字清晰而且挑釁。

透過酒杯杯面的影子,她看見身後一個身影緩緩走過來,即使沒有開口求助,她也相信,在這樣的場合,即使為了男人的自尊心,他也絕對不會讓這個小陸公子好受。

而她要做的,便是繼續火上澆油罷了。

為了加強效果,她再免費贈送一個滿滿嘲弄的微笑。

這樣的笑,她的母親很擅長,每次只要一露出,不出三秒,她父親必定暴跳如雷。

耳濡目染,雖只得了幾分真傳,但已足夠一秒直接將小陸公子激怒。

“你!”他果真袖子都不擼就要探身過來。

唐格立馬後退一步,撞進一個懷抱,他結實強壯的手臂穩穩托住了她,他身上的勳章輕輕烙著她的背,這一回,懷裏的小東西沒有僵硬,也沒有推開他,而是半縮進他的懷中,這樣的觸碰,於她是第一次,於他同樣。

傅婪微微一楞,幾乎下意識,他的手攬住了她的腰,一個優雅的轉身,便折身轉開。

唐格:……不是吧,就這樣?

這完全不符合少帥大人睚眥必報而且直擊死穴的作風啊。

下一秒,他微微頓了頓,側面看向早已忍耐到極點的崔答:“崔教官,你就是這樣管教下面的學員嗎?”

崔答一楞:崔教官?什麽崔教官?

“安岳軍校便是這樣的校規校紀麽?真叫人擔心啊……”他淡淡嘆了口氣。

崔答便立刻明白了少帥的意思。

於情於理,在帝都的傳統和門面上,少帥作為主人都不會直接這樣為難賀客,即使客人有什麽逾矩的地方,也不過是小懲大誡,而這樣的懲罰顯然遠遠稱不了少帥大人憤怒的心。

但是如果是以嚴格著稱的安岳軍校特別教官,對頑劣的學生那就大不一樣了。

聽說連打殘的情況都有呢……

崔答一個反手劈展直接扣住了陸費章的手腕。

“你幹什麽?”

“幹什麽?集訓期間,私自外出,還喝了這麽多酒?真當我這個教官是吃素的?”他兩個扭拉,掙紮的小陸公子便被拖了出去,剛剛到了門口,便聽見幾聲老拳的聲音。

靠近門口些的女人全部齊齊往裏面退行幾步。

“會被公報私仇吧?”

“好可怕,聽說崔大人是上一屆拳擊冠軍……”

“這個小陸公子,上次在雷長老的宴會上鬧事,多虧陸老將軍和雷長老關系好,才被壓了下來。這回怎麽又來,現在可沒那麽好運了吧。”

“少帥大人已經一忍再忍了,都是他得寸進尺……”後面的活該兩字沒說出來,但是意思也差不多了。

悶~哼和議論聲準備傳進已經走到宴會中間的傅婪耳中。

他嘴角緩緩揚起,面上波瀾不驚。

唐格還有一個疑問:“崔大人也是軍校的教官嗎?”真看不出來啊,那樣白~皙的娃娃臉。

“本來不是,不過剛剛開始,是了。”借刀殺人完畢的少帥低頭看她,女人纖長的睫毛如同蝶翼。

悠揚的音樂適時響起。

“和我跳舞。”他說。

大學新生掃舞盲,唐格從曾經的萬盲之盲幸運掌握一項新技能。

雖然舉止僵硬,機械並有嚴重的節拍踩踏感。

她咽了口口水:“可是,我跳的不好。”

“宴會的開場舞,跳完之後,你先回去休息。如果你不跳,那我將和別的女人一起共舞。”他的鼻息噴在發梢,癢癢的從耳邊投過來,“你剛剛那樣說,我很高興。”所以意思是既然這樣,我也會照顧你的情緒這樣的意思。

唐格看著他的眼睛,一時無法說出拒絕的話,他已牽著她的手,一手扣在她腰間,幾乎要她揉進懷裏,跳了起來,和她粗粗學習過的慢四慢三完全不同,這樣的舞蹈是聯邦特有的舞蹈,華麗的旋轉,流暢迅速的動作,讓她根本跟不上節奏,而對方強壯的身體,睥睨的氣勢幾乎從一開始就主導了整個場面。

她的手按在冷硬~挺括的軍裝上,嗅到了濃烈的酒香。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然後慢慢順著她的呼吸,靠近她的臉龐,唐格一驚,轉過頭去,嘴唇擦過他的嘴唇,他低低喟嘆一聲,轉頭去捕捉她的唇。

樂聲纏~綿,帶著和舞步完全不同的悱惻悠揚。

她避開他的唇:“我們不是在跳舞嗎?”

“這就是跳舞。瑞肯人古老的傳承,比我們有記憶的時候還要早,那時候,當一個男人看上一個女人,便會直接將她掠奪回去。因為掠奪,必然會有激烈的反抗,而在反抗中一旦女子屬意這個男人的強壯,便會任由他得手,最後漸漸演變成這樣的舞蹈。”

唐格一楞:“啊,就像是原始人的婚姻那樣嗎?”

“?”

“我聽說原始人如果看上一個女的,就會直接將她打昏拖進山洞……”

“呵呵,這個說法有趣。雖然不知道你說的原始人是哪個種族,但看來我們都有這樣的傳統啊。”他說,“所以,你們也會有這樣的結束吻嗎?”

一個漫長而纏~綿的吻結束了她的思考。

這不是跳舞。

她一直到離開宴會都這麽想。

唇上是占有和禁地的標記,唐格就著打開窗戶,在窗臺上揪了一把雪花,包在嘴裏,火熱的唇漸漸降了溫。她拍了拍自己仍然有些發熱的臉。

小七早已準備好醒酒湯和幾碗各有不同用途的湯藥,一到房間,便將東西都擺好。

看著她在一旁吃雪,遲疑了一下,到底沒多說什麽。

唐格喝了一點,漸漸覺得有些困倦,想著還有給傅婪的禮物,送禮要及時,強撐著趴了一會,終究還是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她漸漸覺得冷起來,這樣的冷,從背心一直冷到了骨頭裏,整個房間從溫暖的春天漸漸變成被凍住的寒冬。

她猛然打了個哆嗦,醒了過來。

屋子裏很黑很暗。

窗戶大開著,刺骨的寒風從外間吹過來,她的手腳都僵硬,忙起身去關窗,走到窗戶旁,腳下突然踢到一個軟軟的東西,她定神一看,竟然是小七和小白歪歪倒在陰影處的地上。

唐格連忙蹲下來,想要去搖她們,但蹲下的瞬間,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腳。

黑色的皮靴,上面沒有雪花,只有細碎的水珠,隔著微光,她看見鞋上水珠的反光。

腦中瞬間有了判斷,這個人早就在屋子裏,而且不知道待了多久。

她也不用擡頭去看,來人已經開口了。

馬珩清冷的聲音聽不清情緒:“你果然在這裏。”

他彎下腰,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唐格慢慢站起來,這時候她看見他身後被微光拉長的身影,這個身影帶著似曾相識。

她一下便想起來了,今日晚宴她在耳房間隙看見的那個高大的剪影……

是他。

聲音聽不清情緒,也無法判斷友好。

她擡起頭,馬珩的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但這笑,冷冷的毫無溫度,一如窗外的積雪。

“他看起來很喜歡你呢。”他伸手扣住她的下巴,一手去慢慢去擦她的嘴唇。

唐格想動,但下巴的力度加大,她微微低呼了一聲。

“你呢?你也喜歡他麽?”他問道。

“放開我。”唐格掙紮。

“真是個漂亮的蠢女人呢。”他眼底出現戲謔的笑意,重覆她在宴會上對小陸公子的那些話,“……即使沒有任何光環,拋開一切浮華,只是兩個人站在一起,一個正常的女人也不會選擇你,這樣一個粗、魯、無、知的男人。”

“現在,我在你眼裏,也是一個粗~魯無知的男人吧。”他聲音粗啞,帶著嘲弄,仿佛聲帶受了傷,每說幾句,便會微微停下。

幽暗的燈光下,依稀清秀的臉上帶著異樣的白。

“你以為你真的不一樣嗎?”他說,“聯邦的最年輕的執政官,也和其他人不一樣?”

他松開了手,指尖伸向衣襟,一封考究的紙箋扔了出來,掉在她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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