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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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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幹什麽?”

孟四莫名覺得委屈, 輕聲質問了一聲後,竟然聲音都哽咽了,眼裏也不知何時蓄滿了淚水。

黑暗中的男人沒說話, 只是掏出火折子來, 點了床頭案上的蠟燭。屋裏亮了起來,孟四餘光瞥見了那熟悉的身影,反而更是哭得肆無忌憚, 一點紅唇緊緊咬著被角,好似受了多大委屈般。

立在床前的男人, 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裝扮。他身姿筆挺立在床前,雙手交握置於腹前,望著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孩子, 倒是輕輕皺了皺眉頭。

許是感受到了來自於男人的無形壓力,孟四漸漸止住哭。她依舊緊緊抱著被子, 脆弱得猶如開在山間的一朵白花, 仿佛風一吹,就能倒了。

想著這些日子他也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 男人終是妥協了。他雙手撩起袍子後擺,彎腰在床邊坐下。

孟四似是十分抵觸他,見他靠過來了, 她則擁著被子本能往床裏靠。男人察覺了,擡眼看去, 劍眉擰了下, 緊接著說出來的話也不太好聽了:

“本王又不是第一次過來, 你在怕什麽?”

的確,像今天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次。孟瑤自己都不知道,他這般夜間闖入自己閨房這般視國公府的護衛於無物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了,只記得,那時候她不過才豆蔻之年,他突然闖進來,她都被嚇哭了。

這個男人霸道又冷漠,比霍三哥差得遠了。他在自己面前,從來都是用強的,根本絲毫不顧及自己的感受。霍三哥事事護著她,他的感情濃烈炙熱,縱然他每每看自己的目光都是含情脈脈的,可他從來沒有逾越半分。

他知道怎樣是對自己好,知道尊重自己。

就算他如今被迫娶了別人,可在她心裏,霍三哥永遠是霍三哥,誰都取代不了。

孟瑤起初是十分懼怕齊王的,可如今像今天這樣的情況次數多了,她也就見怪不怪。她心裏是厭煩的,可她不敢表現出來。

“殿下您過來找臣女,是有什麽事嗎?”孟瑤不再哭,也不再委屈,開始變得冷靜,她淡淡擡眼看去,目光疏離,“這是臣女的閨房,殿下您不該來。”

齊王其實早就想來了,想抓著人問問清楚,到底在她心裏還有沒有霍三。也想來看看,那次落水,她生病後是不是好了點。但他十分生氣,所以幾次想來,最後又放棄了。

而今天,是他實在忍不住,最後自己做了妥協,巴巴跑了過來。

他放棄尊嚴來將就她,可她又是怎麽做的?齊王冷眼睇著裹著被子坐在身旁的女人,望著露在外面的那一截細白的脖子,他恨不能……真是恨不能掐斷那脖子。

他真是太生氣了!

可又能怎麽辦?這輩子,他算是栽在了這丫頭手裏。

齊王定了定心神,心裏努力勸著自己不要生氣。他擡起手,用長著薄薄繭子的指腹去替女孩子擦拭淚珠。見她倒是乖順,沒有反抗躲閃,而是乖乖低著頭任他摸著她的臉,此刻乖巧得像一只聽話的貓,齊王心裏的確好受了些。

擦拭完後,齊王收回手來,嚴肅看著人:“本王問你,那日你落水,是不是故意的?”

“我為什麽要故意?”孟瑤火了,也不知道她生氣的點在哪兒,反正是被這句話激到了,於是剛才明明已經好了的,這會兒子又熱淚滾滾,“臣女知道,殿下此番過來,是問罪的。殿下是不是也覺得,是臣女矯情了,不該在那種場合下落進水裏。自己沒用,反而還害了霍伯夫人。”

“我知道,現在在你們眼裏,她才是最好的那個。而我,我不過就是個嬌氣包,一無是處。”

齊王皺了皺眉:“也覺得?你自以為本王是這樣認為的,還覺得誰也是這樣認為的?”

孟瑤自知失言了,於是鼓著嘴巴別過頭去。眼淚還在一顆顆滴落,可她卻是倔強著不回頭。

齊王臉色一點點暗沈下去,她不說,他幫她說了道:“是霍三嗎?”

等了會兒,沒等到她說話,齊王索性替她說了道:“端午那日,你看到了霍三,見他頹靡之後又成了那個英姿勃發的朝中重臣,你動心了,又開始不甘心了。那日游船上,霍伯夫人的確撞到了你,但本王當時也在,本王不會不明白,當時的情況下,你若是不想掉下去,你可以掉不下去。”

“可本王看到的是什麽?是你順勢跌進了河裏。”齊王越說越生氣,他一直在極力壓制著自己內心的怒火,“當時他跳下去了,你得意了?”

孟瑤漸漸不哭了,眼裏閃過一絲恐慌,眼神有些飄來飄去的。

但她死不承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霍三哥跳下水,是去救霍三嫂的,又與我何幹?”

齊王冷哼一聲:“是嗎?”

又說:“所以,你之後一直病著,就是因為憂思成疾?你是在想著,那日霍三想都沒想立即跳下去,到底是為了你還是為了他妻子……本王說的對不對?”

孟瑤倒也學聰明了,不答反問:“那殿下呢?殿下口口聲聲說心裏有我,那為什麽我掉進水裏後,殿下不親自救我?連趙王都要救我的,就你沒有。別以為臣女不知道,趙王本來要下來的,是你拉住了他。”

齊王臉不是一般的冷:“你知不知道,他若是跳下去救你,他碰了你的身子,你如今早就是他的妃子了。”

“是他的妃子又有什麽不好。”孟瑤膽子大了些,與他杠上了,“至少他心裏是有我的,是真心想要救我的。不像殿下您,嘴上一套心裏一套……我恨你。”

“你說什麽?”他似是不信,低低問了一句。

孟瑤就又流著眼淚說:“那年祖母壽宴上,霍三哥因為在重孝中,不過就是來送個壽禮就走的,結果卻當著那麽多勳貴的面出了那種醜事。我後來想了想,那個女人再有手腕,可霍三哥是什麽樣的人,她怎麽能算計到他。我想了很久,終於明白了,根本就是齊王殿下您的陰謀。”

“是殿下您想他丟人,想讓霍家雪上加霜。所以,您便安排了那樣一場好戲。”孟瑤字字若刀子般,戳在齊王心頭,“殿下就這般忌憚三哥嗎?”

齊王抿著唇,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瞇了幾下,目光瘆人,他沒說話。

孟瑤別過腦袋去,開始趕客:“殿下,臣女請您以後不要再來了。日後您會有您的王妃,臣女也會嫁作他人婦,您再這般不合適。”

齊王沒吭聲,只起身站了起來。

擡腿走了幾步後,他負手佇立住,略側頭朝後面看來:“你會成為本王的妃子。這輩子,你休想逃離本王。”

孟瑤真是厭惡極了他的霸道不講理,聞聲,恨恨盯著他看。齊王側頭對上她含著恨意的眸子,負在腰後的手漸漸一點點攥緊起來。

齊王到底沒再放下身段來哄人,而是手一揚,掌風劈滅了案頭的蠟燭後,他徑自離開了。內臥又恢覆了寂靜,孟四緩緩倒了下去,抱著被子睜著眼睛。

她還記得,那年冬天的紅梅很紅,似血一般。她穿著鬥篷站在梅樹下,笑瞇瞇望著那個少年郎穩穩朝自己走來。

可如今少年郎長大了,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而他卻不再屬於自己,他是別人的了。

孟四緊緊咬著被子,滾燙的淚一點點順著臉頰滴落下來,越想越揪著心在疼。她失去了霍三哥,她永遠失去了那個說要為她立功討封侯的霍三哥。

她恨他,她恨她,她恨他們。

霍大夫人平時很閑,總呆在自己屋裏,除了早晚請安,便不出來。平時閑習慣了,如今突然忙碌起來,倒是有些不自在。

怕自己會出什麽錯,怕事情辦不好會丟人。所以,這些日子幾乎天天往靜軒閣跑。

“三弟妹,你別嫌我煩。”大夫人怪不好意思的,“你也知道的,我素來是個閑人,這突然的老太太將這麽大的事情交給我來辦,我還真怕給辦砸了,這可是咱們笙哥兒的大日子呢。”

蘇棠盤腿坐在外間的榻上,笙哥兒一身嶄新的團福圖案的蜀錦,正扶著矮幾站在榻上。蘇棠怕他掉下去,手正穩穩扶著。

大夫人也側坐在榻沿,一邊與蘇棠說著閑話,一邊望著笙哥兒笑。蘇棠說:“大嫂你可快別這樣說了,勞煩你幫笙哥兒操辦周歲宴,感謝你還來不及呢,你怎麽還客氣上了。”

“你這不是病著嘛。”大夫人原也是說客氣話的,她笑望著笙哥兒,想起一件事來,“對了,我閑著沒事做,給笙哥兒做了幾件夏衫,還差幾針,回頭等我回去補上後,讓丫頭拿來。”

蘇棠說:“我比較笨,尤其是這針線上的功夫,是一點都不會,虧得有大嫂幫襯著了。雖說繡娘們做的也好,可畢竟是外人,哪裏比得上家裏人做的有愛意。”

蘇棠知道大夫人平時很閑,就喜歡做這些孩子的小物件打發時間。若說不需要她做,她反倒可能心裏還會不好受,說她做得好,她會覺得自己是有用的,反倒會很開心。

所以,每回大夫人送了這些小衣小褲來,蘇棠都會誇她,然後表示日後笙哥兒的衣服就靠她了。

果然大夫人很開心地說:“誰也不會是全才,你會的,我也不會啊。對了,棠兒,你送我的那個玉梨霜,我日日臨睡前都會抹一些。起初倒是不覺得,這日子久了,就覺得自己皮膚的確好了些。”

一邊說,一邊大夫人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彎眼笑著:“日後若是再有別的好東西,也記得給我一盒。”

能相互討要東西的,說明關系親近,蘇棠心裏高興。

“那當然啊,我最近在琢磨別的,等回頭成功了,第一個就送大嫂。”蘇棠承諾。

大夫人笑著點頭,又說:“這玉梨霜……聽說你丟在醫館賣,效果怎麽樣?”

畢竟醫館不是胭脂鋪子,誰也不會去醫館買女人用的東西啊。

“還行吧。”蘇棠說,“能賣出去一盒,我就很高興了。凡事開頭難,事情總得慢慢來。”

大夫人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眼前這個人,不過,她也沒有特意去猜她心裏到底怎麽想的。她就覺得,凡事舒服愉快最重要,只要兩人相處得開心,別的就都好說。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歇著。”大夫人拍了拍蘇棠手,又沖扭頭朝她看來的笙哥兒眨了眨眼睛。

小孩子就是這樣,誰對他好他就跟誰親。這些日子大夫人常常來靜軒閣,又送笙哥兒衣裳鞋襪,又給他做好吃的,所以,笙哥兒現在跟大夫人這個伯娘特別親。

“伯娘。”見大夫人走了,笙哥兒鬧著要她。

大夫人特別高興,將笙哥兒抱起來,舉得高高的。

“咱們笙哥兒真乖,伯娘沒有白疼你。”她臉頰貼了貼笙哥兒的臉頰,一臉寵溺,“伯娘要回去了,明兒再來看咱們笙哥兒。”

“來。”笙哥兒笑。

大夫人有些舍不得,不過還是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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