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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上。順道擠了一擠那溝。
“怎地了?”
熊蘭九是許久未見童新月這般悲痛欲絕的神情了,不過瞧著這桌上的美味佳肴童新月吃的半點不含糊,面前堆了一堆的骨頭,又覺得可能不是甚大事兒,這小祖宗明明還是很能吃的。
童新月很是悲傷,覺得人生無望,就栽到易良焱這王八羔子的手上了。淒淒慘慘戚戚地將今日婚禮之事以及後續發生通通告訴了熊蘭九,其中還添加了不少童新月自個兒的豐富語言,更加襯托出童新月悲慘看不到一丟丟光的前景人生。
“這有甚的。”
熊蘭九聽了童新月的一番話,雖是很想笑,她倒是頭一次曉得仙風道骨的易良焱還有這麽一面。不過也未曾忘了昨晚上桂本樹完事兒後拜托她的事情。
“你若是想要擺脫了易良焱那有的是辦法。這陽城裏又不是他一人獨大,你找一個能抗衡他的不就行了?”
“你話說的倒是好,我能找誰啊?找易良焱他叔易振生啊難不成?”童新月癱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回道。易振生只會比易良焱更厚顏無恥,更何況她童新月又拿什麽來叫陽城的督軍聽她的話?
“厲爺啊!他可是很欣賞你的。我聽本樹說厲爺上次和你見面後就對你念念不忘,很是想念。”熊蘭九接道。
“啥玩意?”
童新月謔地一下就坐直了身子,臉上布滿了心酸又無奈的微笑。
厲清雲難道能比易良焱好說話?這他媽的不是搞逼笑的麽?
070:唱反調
“沒和你說笑,是真真的,比黃金白銀還要真。昨晚上本樹和我說的,叫我來問問你的意思,願不願意跟著厲爺。”熊蘭九瞇起長長的狐貍眼咯咯地笑,右手纖細的手指戳了戳童新月的腦門打趣道,“我看是不是上次之後,厲爺就惦記上你的屁股了?我記得你也有十五了吧?該是開苞了。”
“滾犢子滾犢子!”童新月才不聽熊蘭九的渾話,一個易良焱已經折騰的夠她頭疼的了,再來一個厲清雲那就是要她夭壽了。更何況她自認為樣貌平平,沒什麽姿色能叫人如此惦記。
被熊蘭九拉了說了好一通厲清雲的英雄事跡,童新月不得不打算提前從秋水閣開溜,她原本是打算著在秋水閣熬過下午,可現下也只能提前打馬回童家公館了。
遲早便是要回去的,早些回去頂多便是多一頓罵了,總歸這臉皮是比城墻厚實的。
童新月如此安慰著自個兒,想著興許可以和童德秋那老匹夫擡杠,可又一想如今杭維歡還借著他的名號在上著學,如此不大好。心中揣度了許多心思,不知不覺童新月便走回到童家公館。
童家的下人見著她的時候眼中的神色皆是不善,有個掃院子的還用大條帚極為不小心地碰了童新月一下,童新月也極為不小心地踹了那下人一下,不過勁兒是用的很大的了,叫那小姑娘直接一個“狗吃屎”跌在地上,童新月笑瞇瞇地從她身後走過,任由她瞪眼。這個小蹄子可是郁佩珍的人呢,她好幾次見著她往郁佩珍的屋裏跑。
“孽障!”
毫不意外地一盞茶迎面而來,童新月頭稍微一偏就躲了過去,面上神色不變。
“你既又出了童家如何還敢回來?你知道你做了什麽麽!”
童德秋要被童新月氣的半死,他這大半輩子都沒有像今日這般如此丟人過。不僅僅是被武軍濤甩臉子,還在那一大幫子的賓客面前丟了顏面。更甚至因為她童新月,精心培養多年的二女兒也在眾人面前丟了醜,日後若是要尋人家也是難了。
“女兒跑出去不過就是想要冷靜冷靜,也是給父親您冷靜冷靜,好好想想今日之事兒。畢竟這事兒從頭到尾都與女兒無關,這飛來橫禍女兒也是委屈的很。”
童新月今日已是哭的夠多了,武軍濤來鬧的時候童新月為了博可憐一袖子裏面全是辣椒籽兒,哭都哭的停不下來,鼻涕眼淚糊在一起。童新月作為女兒家的臉面都被丟光了,故而現下在和童德秋爭辯之時,童新月便換了法子,不裝柔弱不拼哭了,正正經經兒的拉倒吧。
“就是你!你還敢頂嘴!”
自童新月入了童家公館,到了客廳內,童新詩的眼光就從未離開過童新月,如影隨形,那是想要生抽活剝了童新月,恨不能叫童新月立刻就死無葬生之地的恨意。今日一事一過,她童新詩在陽城所有的名聲都毀了,學也不必上了,同學間必定是早已經傳開了她今日之事。與其叫她裝作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倒不如叫她死了幹凈!
童新詩氣火旺盛,面露兇光,眼睛瞪的是平日裏的兩倍之大,極為駭人,沖過來就要左右開弓給童新月巴掌,不過童新月一只手就擋住了童新詩的進攻,甚至還輕蔑地對郁佩珍笑了笑。
郁佩珍一見著童新月這笑容,心裏便是極為發毛害怕,她可是沒忘記上一次童新月就直接折斷了自己的手腕,如今童新詩已是極慘了,若是再失去手,那還不如叫她去死!
“松手新詩!”
知女莫若母,童新詩的打算郁佩珍很清楚,童新月的打算更清楚!
她便曉得童新月這小賤蹄子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和她那個死去的娘一樣,看著軟弱不懂世事,實際上壞心眼比誰都多!是她小瞧了這小賤蹄子,還讓她扒上了督軍府的易先生這樣的大樹。等今日過後看她如何修理這個賤貨!
郁佩珍的話童新詩還是很聽的,更何況現在還有個童德秋在場,童新詩在童新月處占不到便宜,最後只得啐了口童新月,罵道“賤貨!”
童新月沒搭理童新詩,傻不楞登的,就知道罵啊打的,半點郁佩珍的行道都沒學到。
“阿爸看來還是信了武軍長的話了麽?”童新月將話頭對準了童德秋,這裏的都是小羅羅,繞著童德秋轉。
“你倒是拿出幾分證據來說說武軍長的不對,你自己捫心自問,這三年你到底是到哪裏去了?又如何和七醫生有了這般的奇緣?”
童德秋到底是個文人,發火問話也不似武軍濤那般能掀翻整個屋子,溫溫和和的。
童新月眼眸一轉回道,“我此前所言便是事實所有,父親若是依舊懷疑我。那女兒倒是想要問問父親,今日武軍長這般行為,到底真是因為女兒不幹不凈,還是因為二妹妹長得太過漂亮,引得武軍長日日思念,遂來了今日這一招呢?亦或者說是有人看不得女兒過的好,生怕將來比她們得勢。”
童新月話中意思句句都是在指責童新詩和郁佩珍。不過童德秋也不是傻子,這一眼就曉得的栽贓如何能輕易入了坑,更何況這門婚事當初也只是郁佩珍提出的。
“你這說的到底是什麽話!我辛辛苦苦地如此為你著想到頭來竟是落了這個下場?你真是好狠的心吶!”郁佩珍忍住胸腔中的怒火,憋了一堆的臟話在腹中,化而為在童德秋面前的哭訴,很是有些慈母為女,而女不孝的意思。
“夠了夠了!你給我收拾東西到祠堂裏禁閉幾日出來反省反省再說!”
若是姨太太曼清做西子垂淚狀倒是無妨,童德秋亦是很受用,不過郁佩珍如此龐大的身軀做出來的動作只叫童德秋能叫隔日的晚餐給嘔出來。怒罵著也就叫童新月滾到祠堂裏,剩下的煩心事再說。
童新月聽了童德秋的話不怒反笑,輕飄飄卻極為叫人厭惡地說道,“我的話可是得了易先生擔保的!阿爸這是在懷疑易先生麽?”
071:郁佩珍的打算
沒錯,易良焱現在已然成為童新月的擋箭牌了,無論什麽難題,通通交給易良焱。
“易先生也是人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出乎意料,童德秋並不買童新月的賬,好似易良焱並不能說服什麽。很是強硬的說道。
童新月楞了小會兒終於是想通了。看來童德秋是看中了武軍濤有兵不好惹,易良焱一個文人頂多就是有個名聲,其餘都不是罷了。
想到這,童新月都要替童德秋哀嘆一聲,這都是什麽眼神兒啊!易良焱那廝就是披著羊皮的狼,看似沒性子的老好人,實際上隨時隨地都在考慮下一步吃掉哪一個。
童新月不想仗勢欺人,但是覺得仗點勢叫自己日子好過的總是沒錯的,不過現下想來易良焱那王八羔子在陽城根本沒什麽勢可叫自己靠的。童新月跪在童家的祠堂裏,默默地打了個哈欠,心裏將易良焱罵了個遍。
總歸是沒甚辦法了,不過也好在杭維歡還在身邊。童新月實在是閑得慌,從地上捉住一個螞蟻,小小地玩弄著,腦子裏卻在一刻不停地盤算現下的處境。
童家裏面沒個好人,郁佩珍那樣的女人心計太深,童新月自認沒有易良焱這靠山是玩不過她的,可現在易良焱這靠山也靠不住了。童家和武家的婚事被破壞了,郁佩珍必定是想法設法來給自己找不痛快。
童新月想了想,覺得郁佩珍畢竟還是個婦人,能想到的陰招不過那幾個,只不過童新月還是擔心杭維歡,擔心杭維歡再次被郁佩珍抓了做把柄。哎,也不曉得自己今晚不在屋裏,維歡能不能自己給自己臉上上藥膏。
童新月跪在祠堂裏受罰,郁佩珍和她的兩個女兒也在一起盤算著。
“阿媽,你今日為何不叫阿爸把童新月弄走!她是這樣腌臜的小人,我看著她便來氣!”
童新詩是一日接著一日的看不慣童新月了,尤其是今天的事情,她覺得她自個兒完全是為童新月擋了災。雖說現在童新月被童德秋罰跪祠堂她有些開心,卻也不是全部,童新詩極為擔心武軍濤的後續。
“別小家子氣了,她現在還不好弄走,弄走了到底誰去嫁給武軍濤?”
郁佩珍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一句話就抹平了童新詩心中千濤駭浪。腦子清晰的分析出如今所需。
“不過阿媽,現在叫童新月嫁過去也難了吧!”
坐在茶幾的另一邊的童新雅發聲道,聲音軟軟綿綿地如同甜蜜蜜的糖果,卻是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
不錯,想要叫童新月受點教訓並不難,難的是童新月名聲被損後誰來頂替她嫁過去?
這個答案其實三人心中都有了答案。今日婚禮上武軍濤可是從未接觸過童新雅的,倒是童新詩因為種種原因和武軍濤貼的很近,就差有了肌膚之親。
童新雅的話問完,童新詩的脾氣就上來了,沖著童新雅發火道,“新雅你是什麽意思!你是叫我嫁過去麽!”
都是如花的年紀,誰想要嫁給一個年紀都快要能做爹的人做丈夫?更何況童新詩心中一直屬意易良焱的,那樣有風采的人物才該是她的丈夫。
童新雅被童新詩這麽一吼也不說話了,只是淡淡地將視線轉到茶盞上,她這個阿姐從未有過什麽深城府,想到什麽就放到臉上話裏,就像此刻明明是為了她好,卻搞得像是她童新雅要叫她嫁過去一般。
“夠了!新詩你坐下,你妹妹說的極對,她也是為了你好。方才確實做的有些過了,不該叫童新月那小賤蹄子如此輕易受個罰就算了,這事情還是要叫等你們阿爸去了武家探探口風後才曉得該如何做才好。”
郁佩珍如此這這般想著,卻不想次日、後日、大後日童德秋接連拜訪武軍濤,不是吃了閉門羹就是被吼的沒脾氣,言語間都是叫童德秋送來二女兒童新詩才作罷。
郁佩珍曉得這話後,心肝氣的更疼了,可還有童新詩在一旁哭啼啼地喊道,“我不嫁我不嫁!阿媽我不嫁!”
因為這事兒,童新詩已經連著兩日沒去學校裏上課了,郁佩珍知曉她的性子也就隨她去了,可眼下武軍濤態度如此堅硬,倒是叫人頭疼。
“你別嚷嚷了,回你屋裏好好溫習溫習功課,明天就給我去上學去,旁的事情不要你來勞神。”
“阿媽可是武軍濤那……人,我不想要嫁給他!”童新詩哭哭啼啼的很是委屈,想要罵武軍濤,又怕隔墻有耳或是被童德秋聽到不好,只能忍著脾氣耐著性子和郁佩珍撒嬌。她現在也就只有一個阿媽可以依靠了。
“阿媽如何不曉得?難道阿媽還能將你朝火堆裏送不成?你且放心的去學習吧!我到別院裏和你嫂子說說體己話。”
郁佩珍揉揉雙目和太陽穴,只覺得人從未有過的疲憊。女兒不成器,丈夫那處又處處給她施壓,話中意思無外乎便是叫童新詩幹脆嫁給武軍濤罷了。郁佩珍如何能同意?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是她養了十幾年的閨女,怎麽能平白就替童新月那小賤蹄子擋了災?
童新詩一聽郁佩珍的話便立刻離開了,她的阿媽她了解,平日裏根本不會和她那嫂子多接觸,除非有了大事兒才會到別院去一趟,順帶著帶上好多票子金銀過去,每每回來都是春風滿面,事情迎刃而解。
童新詩相信,這次也不例外。
確實如同童新詩心中所想,郁佩珍叫了傭人搬了好大一箱子的東西,輕輕叩擊兩院相隔之墻的小門,很快就有了東洋下人來問話開門。
福原玲奈今日正好在屋裏,難得好心情地還刺著繡。
“喲,原來是婆婆來了,真是難得的啊!”
福原玲奈是福原家的小姐,又是東洋人,故而總是覺得高人一等。媳婦看到婆婆來了也不站起來招呼,依舊是坐在地上弄著刺繡。
郁佩珍也不是一次兩次瞧見福原玲奈這個模樣了,也不好生氣,更何況她今日可是有求於她來的。
072:去督軍府
福原玲奈斜斜地靠在一個從東洋家裏帶過來的軟枕上,委實是瞧不上郁佩珍這幅模樣,不過好好歹嘴上還是願意敷衍兩句的。
“不過就是芝麻點兒大的小事兒,婆婆你也太小題大做了些。”
“我老了,許多事情哪裏有你們年輕人想的周到,我只想著有力氣的時候多多幫扶著你們,等老了也有人來給我送口飯吃吃。”
郁佩珍聽著福原鈴奈這口氣,心裏頭就是堵著一口氣,卻也是發作不得。她還得仰仗著她這個兒媳婦解決了這事兒才行,哥哥那處近幾日也是煩心事兒良多,她不想要叫她哥哥再多一件煩心事兒來。
福原玲奈依舊是半躺著,看著傭人將東西都搬進自己屋裏去了才用團扇掩了嘴低低地媚笑道:
“畢竟是我的小姑子,婆婆也不必太擔心了,左不過便是這麽件小事兒,等幾日緩一緩了,我便叫我大哥去叫劉麻子來操辦了這事兒。”
劉麻子是陽城外山上的一個土匪,集結了不少的人在手下就自立為王了。此人出身便不是什麽大戶人家,平日裏就喜歡強取豪奪,計算著哪家的姑娘滿了十四,惦記著漂亮美人兒的屁股,常常下山到城裏就是來強娶了女子,橫行霸道了也有好長的時間了,也不曉得易督軍為何就一直忍著他不整末沒了。
“那便是最好了,新詩新月都是明成的親妹妹,他曉得了也會高興。”
郁佩珍得了福原玲奈的準頭兒便是松了一口氣,只要有人替她辦了這事兒,她便是放心了。
“小事小事。”福原鈴奈極為不耐的點點頭。
郁佩珍提起童明成,她心裏頭卻覺得極為厭煩。大學裏的一個教書先生,拿的薪水竟是抵不過她日常的開支,早知如此她便不看在童明成那副皮囊的份兒上嫁過來了。
童新月彼時還不曉得郁佩珍又在搗鼓搗鼓著拾綴她的法子。童新月在她的小屋子裏來回踱步,時不時地長嘆一口氣。
在童家的祠堂裏面連著三日白天裏都跪著都沒易良焱的這破事兒心煩!
要以“七醫生”的名號出面到督軍府,可是她這幅樣貌都已在童家成了童新月了。
雖說外頭沒幾個人曉得七醫生的真實相貌,前些時候年紀小身子骨還未張開,童新月倒也假扮過男子,行醫之時也必用鬥笠或是面紗擋臉,可總歸還是有人曉得她這樣貌的啊!若是被發現了那豈不是尷了個尬?
連著這三日童德秋都到武軍濤處卻是日日灰頭土臉而歸,姨太太曼清也來過童新月這兒抱怨過兩句,不過也因著這般倒是也沒幾個人在意一個終日在屋裏待著的“大小姐”,童新月停了來回走動的步伐,猛地就去拉開衣櫃,朝裏面一陣亂翻倒騰,終於是找出了之前行醫時候的那身行頭。
“不就是督軍府麽?天塌下來就叫易良焱頂著,老娘我怕個毛?”
拍拍胸脯,童新月倒騰倒騰了一下就換好了那身行醫時候的行頭。原本是雪白的長袍,不過因著洗了許多次的緣故,有些發黃。童新月又從箱子裏翻出一塊玉佩來用以裝點,再換了雙青布鞋,很是洋洋得意地朝鏡子面前一站,卻是立刻傻了眼。
因著童新月個頭委實不高,加上這長袍也確實許久未穿,也沒個綁帶系一下腰間。這一身穿的好似一塊陳年老抹布套在身上,鞋子更是與乞討的小童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般的樣子能叫人信服得了是“七醫生”?
童新月扯了扯自己頭上的幾根毛,很是頭痛。
“算了算了!行醫之人憑何講究如此之多?本就該是隨遇而安。”
童新月安慰了自己兩句,將督軍府的請柬揣在懷裏,拿起了鬥笠就從墻上翻了下去,這次是從童家的後門不遠處才翻墻出去。上一次翻墻回來已是被郁佩珍碰見了,再次翻墻得換個更遠人更少的地方才行。
童新月從童家翻墻出來後,一路走到志堅會,進去便叫了刑晟,幸好刑晟恰好是在的,要不然她就得又去找其他的人了。
“會長。”
刑晟瞧見童新月來極為高興,他內心裏覺得會長今年比往年多回來了好幾次,必定是內心裏牽掛志堅會,牽掛貧苦百姓,你看,這臉上大寫的便是“擔憂百姓”,身上穿的也極為樸素,志堅會必定是又有一番大的作為。
童新月一臉的苦大仇深,來的路上又將易良焱罵了千百遍,只覺得還是不夠。瞧著刑晟在,心中才好了幾分,上前很是殷勤地問道:
“刑晟啊!你今日是得空的吧?隨我去趟督軍府如何?”
“好!”
刑晟想也不想便答應了,心中對童新月的敬意又多了不少。你看看我們會長,為窮苦百姓打算,要錢都要到督軍府了!
有了刑晟那便是好辦了,童新月將督軍府的請柬交給了刑晟,囑咐了他此行的目的,便叫人將志堅會內那輛她早年“斥巨資”買下的一輛二手福特汽車開了出來,刑晟腿腳不便,黃包車上下也是麻煩,更何況她也不想叫外人瞧見刑晟一邊空蕩蕩的腿,刑晟不說,心底裏必定也是難受的。
刑晟瞧見童新月竟然是省得將那輛買回來就沒用過幾次的二手福特汽車都開了出來,內心裏更是覺得自家會長千真萬確的好,為手下人體恤,暗暗發誓下輩子就算是還少一條腿也要跟著童新月做事,坐上車的時候眼眶中竟是有了點點的水光。
童新月是不曉得刑晟的這一番好似“山路十八彎”的心思的,她只覺得內心裏愧疚,若是過去行醫,她向來是只帶著一個藥箱自個兒過去了便得了,這會兒帶上個刑晟,完全是為了若是督軍府的那勞什子的夫人要是來找“七醫生”的事兒,可以叫刑晟擋一擋。
又舊又破平日裏又從不好好保養的二手福特汽車好不容易堅持到了督軍府門前,童新月下了車就先雙手合十對著老天爺許了個願:我就想要活到一百歲啊!千萬別叫督軍夫人曉得我和易良焱的勾當啊……
073:督軍夫人卓欽蘭
督軍府畢竟是督軍府,很是氣派。建築都是歐式的,兩邊的好幾根石柱子豎著,屋頂上插了一面督軍府的旗,門口一溜煙的兵兒守著。
童新月下了車後刑晟也拿出了拐杖從車內出來了,吩咐了那下人將車停在前頭一點等些時候。
“哪來的?”
督軍府門口的看守人都是有槍的兵兒,眼睛根本就不正眼瞧童新月,更看不上沒了一條腿的刑晟。
“不才在下七醫生,收到貴府夫人請柬,耽誤了幾日才來。”
童新月挺直了腰板,將早就準備好的請柬從袖口中掏了出來,朝那兵兒面前一遞,另一只手卻是背在後頭,很有幾分出塵醫者的意思。
那兵兒眼中帶著幾分懷疑,七醫生如何能是個女人?可看到童新月掏出那份請柬時候便是半分懷疑也沒了,忙不疊地就請童新月進去,“原是七醫生,小的眼拙沒認出來您,您大人有大量多多擔待!”
童新月也不多和一個小兵計較,低頭“嗯”了一聲便跨了門檻進去了,被督軍府的下人極為熱情地招待引路。
督軍府裏面的建築所有皆是照著洋人的習慣置辦的,不過這裏面的花花草草,門簾窗花甚的小玩意卻都是和童家裏面沒甚兩樣,都是祖宗上面傳下來的。
童新月隱約記得從前和九娘喝酒時,談到過這督軍府。說是之前的督軍易振興是個留過洋的新式人物,對洋人的那一套很是推崇,所以當了陽城的督軍後建的督軍府那也是洋人的建築。不過現任的督軍易振生是個老式人物,還是喜歡老祖宗傳下來的那一套。
童新月不緊不慢地跟在下人後面,留心著督軍府的布局,忽然覺得這督軍府倒是有幾分“中西合璧”的意思,頓時欣賞之味大增。
“七醫生,我們夫人在裏面等候。”
下人將童新月引到大廳外後就退下了,童新月穩了穩鬥笠,對著身後的刑晟說道,“走吧!”
這大廳內的裝飾也很是洋化,金碧輝煌的。壁爐裏還燃著火,不過墻上掛的倒是揚州八怪之一的山水畫。
“夫人。”
童新月在離著卓欽蘭不遠的地方停了腳步,微微欠了個身說道,不卑不亢。
“你便是七醫生?”
穿著個繁花似錦地改良新式旗袍,肩上搭了個毛茸茸的貂皮水草,翹了個腿。往沙發上一坐便是風情萬種。
督軍府人卓欽蘭果真是個美人。
“真是不才在下。”
童新月聲音平緩,不高不低,便是世外高人不屑紅塵的樣子。
“我倒是真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七醫生竟是個女子!”
卓欽蘭再一聽到童新月的聲音時才敢確定,不敢置信地從沙發上起來,踩著個高跟鞋“咚咚”地疾走到童新月面前。
“果真是‘女中豪傑’!七醫生快請坐。”
雙手捧著長袍的後邊兒一掀,不急不慌地朝沙發一坐,坐下後雙手朝著兩腿上一放,坐的筆直卻看不出緊張。童新月這一番動作下來就是個清高醫者。
卓欽蘭默默地打量著童新月,心中的那一點點懷疑才慢慢消失。她本以為七醫生如何也該是個男子,現在曉得是個女的都要吃驚地掉了下巴,不過卓欽蘭也曉得自己是多疑了,畢竟這人旁邊跟著的可是志堅會的二把手——刑晟,這人她是見過幾次面的。
“我也是個女人,七醫生也是女子那也不必如此見外,何不摘下鬥笠一見芳容呢?”
卓欽蘭是有心想要瞧一瞧這七醫生的真面目的,可自進屋來這七醫生的鬥笠就從未摘過。叫卓欽蘭好不好奇,只好冒昧地開口問道。
“行醫在於救人,夫人又何必在乎我的樣貌?更何況我幼年家中失火,容貌毀了大半,這些年雖是醫術有些小的造詣,不過這張臉卻是無論如何也恢覆不了從前。再說醫者便是奪天之命,救一人,折一壽。這些年來在下救的人多,該救的不該救的都是有的。”
童新月刻意壓低了嗓音,和平日裏的聲音不同,聽著倒是有幾分悲嗆的意思。
卓欽蘭不想這裏面還有這一層關系,又一想七醫生名聲大振這麽多年,可被她治愈過的人家卻從未說過她的樣貌,甚至是男是女都未曾透露,估摸著便是曉得了其中道理。
像七醫生這樣的人物,必定是各大名門都搶著請的座上賓。這戰亂的年頭,傷了胳膊腿兒的是常事,就怕有了性命攸關的病治不了。這時候七醫生若是救了人,那等著那人死的軍閥必定是恨毒了七醫生壞了他的事兒,一來二往,受恩之人雖多,不知不覺樹下的敵人也多。
卓欽蘭想的很深遠,又一想七醫生還是個女子,便更是能體會到她的難處,故而也不強求她摘掉鬥笠。
又說了一會兒話,下人送上來好些瓜果茶點招待,卓欽蘭才開了正經的話頭。
“七醫生常年在外行醫救人,我本以為送了請帖是十有八九沒了回的,只是抱著個試試的念頭卻不想如此碰巧,正好七醫生回陽城了。”
卓欽蘭起了念頭要徹底查清易良焱身體的事情不過便是這個月頭,早早地便叫人送了請柬到各個有名的醫者下,不過送到“七醫生”童新月處的這一份請柬也早早地就被易良焱給私下扣掉了,沒有送到志堅會來,這才叫童新月收不到一點消息就被易良焱塞了封請柬,坑了過來。
“這便是說有了醫緣了,也是夫人善心天地可鑒。”童新月端著個架子客套了兩句,終於是進了正題了,“易先生的名聲我也是多有耳聞,能為之治療也是善事一樁。”
假模假樣的說了一通,童新月內心裏都要瞧不上自己。
誰他媽的想來給易良焱治療?這王八羔子明明是身強體壯能吃能喝還會開槍,要她給易良焱開藥調理,行啊!她先開一副藥川烏、草烏、附子、砒霜、甘遂、半夏、馬錢子全都上,毒死他丫的####今日介紹中藥——羚羊角。毋庸置疑也是一味名貴藥,而且現在保護動物基本上是難尋的。羚羊角為息風止痙之要藥。性味寒涼,歸肝、心經。主要功效是1、息風止痙,常配伍平肝藥或清熱藥;2、清肝明目,主要用於肝火上炎之目赤腫痛,和熱毒聚結之翳膜遮睛者,可配伍清肝火藥;3、散血解毒,用於溫熱病壯熱、神昏譫語、麻疹紫黑者,用此以涼血解毒化斑。用法用量上,羚羊角多磨服或挫末服,用量在0.3-0.5g之間。
074:小小走方醫
“有無醫緣倒還是難說啊!”卓欽蘭突然長嘆一口氣,極為無奈的搖搖頭道,“七醫生你有所不知,我這個侄子看似好脾氣的很,實際上是個軟硬不吃的主兒。我前些天請了好幾個陽城有名的大夫,中醫西醫都給請遍了,結果不是吃了我那侄子的閉門羹便是直接被轟了出去。”
童新月嘴角微微抽搐,這倒是和那狐貍平日的作風不大一樣了。不過易良焱既然叫了自己過來替他擋擋督軍夫人,那他總不好過旁的醫生不見,就單單只給“七醫生”醫治吧?論誰看也曉得其中的貓膩。
“那看來還是要我親自去和易先生說一番才是了。”童新月頷首說道,心思一轉又道:
“不過如此不配合的病患,夫人我若是要在診金上多收些您該不會吝嗇吧?春夏之季最是疾病爆發之節,志堅會的草藥也該是充一充了,督軍夫人是極為慈善之人,我這行醫之人也是沒辦法,腆了老臉說了這些。”
總歸是要替易良焱擋下卓欽蘭的招數的,本來跑這一趟就是不賺錢還得提心吊膽的,童新月覺得委實吃虧,倒不如正正經經地敲點竹杠,左不過她“七醫生”診金高的事情也不是秘聞。
“毋需七醫生多說我也會多多犒勞,更何況慈善一事本就是人人有責。七醫生帶領志堅會為陽城的貧困殘疾百姓謀福,這本就是上天之幸,我一個小小婦道人家能做出一二來也是積福。”
卓欽蘭很快便答應了童新月的要求。她早就從其他貴婦人那裏打聽過了,七醫生的診金不過就是幾條小黃魚,出手大方的人家才出到大黃魚。而她卓欽蘭身為督軍夫人,只要七醫生能幫她查清了易良焱的身體情況,這酬金如何也低不到大黃魚之下,說不準便是翻一番了。總歸不過便是每月少買些皮草大衣和首飾的錢兒。
童新月見卓欽蘭答應的爽快,頓時就覺得自己方才敲詐的少了。她不該為了臉面含糊不清不說出要的價錢,應該直接就告訴卓欽蘭得給多少錢,要不然萬一這卓欽蘭給的少了咋整?
刑晟正襟危坐,心中對自家會長的欽佩更上一層樓。果真是會長,就連要錢的事情都說的如此風趣儒雅!事事為貧苦百姓著想。
“既是如此,那夫人還是先同我將易先生的病情描述一二,省得若是瞧見了易先生,問東問西惹人厭煩。”
童新月曉得易良焱身體強健沒甚毛病,不過委實好奇他這只狐貍在卓欽蘭乃至督軍面前到底是用的什麽病由,既然叫他們一點都不懷疑。
“唉,說起來也是一番陳年舊事了。”卓欽蘭紅唇親啟,一聲婉轉不得的哀嘆之聲流瀉而出,童新月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卓欽蘭繼續說道,“七醫生可還曉得多年前的往事?我那可憐的大哥大嫂撒手後留了這唯一的寶貝兒子,卻不曉得他們這一去,良焱那孩子也留了病根。”
童新月一聽卓欽蘭提起易良焱死去的爹娘就猜測到一二了,繼續聽下去果然如此。易良焱這人通身的毛病果然是打小弄出來的。
童年悲慘,故而心性也與常人不同,表面上溫柔似水,實際上便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你既做了醫,那便是要來救苦救難的。易良焱這麽悲慘,當然也是要救上一救的。童新月內心裏如是勸說道自己。
啊呸!
童新月委實說服不了自己了,內心裏真心覺得用這一套道德來圈住自己改變對易良焱的看法著實太難。
啊啊啊啊!易良焱那王八羔子明明就是個老變態啊!
童新月內心裏是極苦的,覺得自己比擔負天下重任的聖人輕松不了多少,都是要面對不公不義而堅持反抗到底的大人物。
“原是如此,那這病源是找著了。不過夫人到現在卻還是沒和我仔細說說易先生到底病在何處?”
“他的病倒不是什麽大病,不過便是素來體弱,百般調理都不得。每年冬天都要到江南等地過冬,換季之時風寒發熱也是常有的事情。我那可憐的大哥大嫂只留下這麽一個孩子,我自然是要百般的疼愛,本來體弱的毛病稍加調養便也無事,偏偏調理了這麽多年就是一直不好啊!良焱也是早到了議婚的年紀,可總是用體弱的事兒說事兒如何也不成婚,我也是沒辦法。子嗣可是大事,總不好叫我大哥大嫂這一房無後。”
卓欽蘭說的動容且真真切切,若不是童新月曉得內情也要被她這幅慈善模樣騙了。微微偏頭透過白紗看了眼刑晟,果然這小子已經被卓欽蘭的話打動,面上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又是將易良焱平日裏的待人處事,行為舉止好好地暗暗“數落”了一番,督軍夫人卓欽蘭才帶著人領著童新月去了易良焱的院子。
“還請七醫生見諒,因為一些小事情我這侄子向來是不喜見到我的,所以這番下來還是要請七醫生用心替他調理身體,不管如何,最後還得請七醫生將病情如實告訴於我。”
卓欽蘭親自將童新月送到易良焱的院子外後,她一個督軍夫人竟是對著七醫生深深地一福身,童新月慌忙避開,趕忙扶起卓欽蘭來。
哎,就她事多戲也多,做這幅樣子給誰看呢?
“夫人何必如此?不用您多囑咐我也必定是盡全力給易先生調養好了這身子,我一個小小的走方醫,哪裏受得起如此一拜?”
“走方醫”是指在行走江湖賣藝施治中,行之速效,愈者萬千。一般是不為國醫所認可的。童新月一個為世人所稱的神醫自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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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地了?”
熊蘭九是許久未見童新月這般悲痛欲絕的神情了,不過瞧著這桌上的美味佳肴童新月吃的半點不含糊,面前堆了一堆的骨頭,又覺得可能不是甚大事兒,這小祖宗明明還是很能吃的。
童新月很是悲傷,覺得人生無望,就栽到易良焱這王八羔子的手上了。淒淒慘慘戚戚地將今日婚禮之事以及後續發生通通告訴了熊蘭九,其中還添加了不少童新月自個兒的豐富語言,更加襯托出童新月悲慘看不到一丟丟光的前景人生。
“這有甚的。”
熊蘭九聽了童新月的一番話,雖是很想笑,她倒是頭一次曉得仙風道骨的易良焱還有這麽一面。不過也未曾忘了昨晚上桂本樹完事兒後拜托她的事情。
“你若是想要擺脫了易良焱那有的是辦法。這陽城裏又不是他一人獨大,你找一個能抗衡他的不就行了?”
“你話說的倒是好,我能找誰啊?找易良焱他叔易振生啊難不成?”童新月癱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回道。易振生只會比易良焱更厚顏無恥,更何況她童新月又拿什麽來叫陽城的督軍聽她的話?
“厲爺啊!他可是很欣賞你的。我聽本樹說厲爺上次和你見面後就對你念念不忘,很是想念。”熊蘭九接道。
“啥玩意?”
童新月謔地一下就坐直了身子,臉上布滿了心酸又無奈的微笑。
厲清雲難道能比易良焱好說話?這他媽的不是搞逼笑的麽?
070:唱反調
“沒和你說笑,是真真的,比黃金白銀還要真。昨晚上本樹和我說的,叫我來問問你的意思,願不願意跟著厲爺。”熊蘭九瞇起長長的狐貍眼咯咯地笑,右手纖細的手指戳了戳童新月的腦門打趣道,“我看是不是上次之後,厲爺就惦記上你的屁股了?我記得你也有十五了吧?該是開苞了。”
“滾犢子滾犢子!”童新月才不聽熊蘭九的渾話,一個易良焱已經折騰的夠她頭疼的了,再來一個厲清雲那就是要她夭壽了。更何況她自認為樣貌平平,沒什麽姿色能叫人如此惦記。
被熊蘭九拉了說了好一通厲清雲的英雄事跡,童新月不得不打算提前從秋水閣開溜,她原本是打算著在秋水閣熬過下午,可現下也只能提前打馬回童家公館了。
遲早便是要回去的,早些回去頂多便是多一頓罵了,總歸這臉皮是比城墻厚實的。
童新月如此安慰著自個兒,想著興許可以和童德秋那老匹夫擡杠,可又一想如今杭維歡還借著他的名號在上著學,如此不大好。心中揣度了許多心思,不知不覺童新月便走回到童家公館。
童家的下人見著她的時候眼中的神色皆是不善,有個掃院子的還用大條帚極為不小心地碰了童新月一下,童新月也極為不小心地踹了那下人一下,不過勁兒是用的很大的了,叫那小姑娘直接一個“狗吃屎”跌在地上,童新月笑瞇瞇地從她身後走過,任由她瞪眼。這個小蹄子可是郁佩珍的人呢,她好幾次見著她往郁佩珍的屋裏跑。
“孽障!”
毫不意外地一盞茶迎面而來,童新月頭稍微一偏就躲了過去,面上神色不變。
“你既又出了童家如何還敢回來?你知道你做了什麽麽!”
童德秋要被童新月氣的半死,他這大半輩子都沒有像今日這般如此丟人過。不僅僅是被武軍濤甩臉子,還在那一大幫子的賓客面前丟了顏面。更甚至因為她童新月,精心培養多年的二女兒也在眾人面前丟了醜,日後若是要尋人家也是難了。
“女兒跑出去不過就是想要冷靜冷靜,也是給父親您冷靜冷靜,好好想想今日之事兒。畢竟這事兒從頭到尾都與女兒無關,這飛來橫禍女兒也是委屈的很。”
童新月今日已是哭的夠多了,武軍濤來鬧的時候童新月為了博可憐一袖子裏面全是辣椒籽兒,哭都哭的停不下來,鼻涕眼淚糊在一起。童新月作為女兒家的臉面都被丟光了,故而現下在和童德秋爭辯之時,童新月便換了法子,不裝柔弱不拼哭了,正正經經兒的拉倒吧。
“就是你!你還敢頂嘴!”
自童新月入了童家公館,到了客廳內,童新詩的眼光就從未離開過童新月,如影隨形,那是想要生抽活剝了童新月,恨不能叫童新月立刻就死無葬生之地的恨意。今日一事一過,她童新詩在陽城所有的名聲都毀了,學也不必上了,同學間必定是早已經傳開了她今日之事。與其叫她裝作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倒不如叫她死了幹凈!
童新詩氣火旺盛,面露兇光,眼睛瞪的是平日裏的兩倍之大,極為駭人,沖過來就要左右開弓給童新月巴掌,不過童新月一只手就擋住了童新詩的進攻,甚至還輕蔑地對郁佩珍笑了笑。
郁佩珍一見著童新月這笑容,心裏便是極為發毛害怕,她可是沒忘記上一次童新月就直接折斷了自己的手腕,如今童新詩已是極慘了,若是再失去手,那還不如叫她去死!
“松手新詩!”
知女莫若母,童新詩的打算郁佩珍很清楚,童新月的打算更清楚!
她便曉得童新月這小賤蹄子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和她那個死去的娘一樣,看著軟弱不懂世事,實際上壞心眼比誰都多!是她小瞧了這小賤蹄子,還讓她扒上了督軍府的易先生這樣的大樹。等今日過後看她如何修理這個賤貨!
郁佩珍的話童新詩還是很聽的,更何況現在還有個童德秋在場,童新詩在童新月處占不到便宜,最後只得啐了口童新月,罵道“賤貨!”
童新月沒搭理童新詩,傻不楞登的,就知道罵啊打的,半點郁佩珍的行道都沒學到。
“阿爸看來還是信了武軍長的話了麽?”童新月將話頭對準了童德秋,這裏的都是小羅羅,繞著童德秋轉。
“你倒是拿出幾分證據來說說武軍長的不對,你自己捫心自問,這三年你到底是到哪裏去了?又如何和七醫生有了這般的奇緣?”
童德秋到底是個文人,發火問話也不似武軍濤那般能掀翻整個屋子,溫溫和和的。
童新月眼眸一轉回道,“我此前所言便是事實所有,父親若是依舊懷疑我。那女兒倒是想要問問父親,今日武軍長這般行為,到底真是因為女兒不幹不凈,還是因為二妹妹長得太過漂亮,引得武軍長日日思念,遂來了今日這一招呢?亦或者說是有人看不得女兒過的好,生怕將來比她們得勢。”
童新月話中意思句句都是在指責童新詩和郁佩珍。不過童德秋也不是傻子,這一眼就曉得的栽贓如何能輕易入了坑,更何況這門婚事當初也只是郁佩珍提出的。
“你這說的到底是什麽話!我辛辛苦苦地如此為你著想到頭來竟是落了這個下場?你真是好狠的心吶!”郁佩珍忍住胸腔中的怒火,憋了一堆的臟話在腹中,化而為在童德秋面前的哭訴,很是有些慈母為女,而女不孝的意思。
“夠了夠了!你給我收拾東西到祠堂裏禁閉幾日出來反省反省再說!”
若是姨太太曼清做西子垂淚狀倒是無妨,童德秋亦是很受用,不過郁佩珍如此龐大的身軀做出來的動作只叫童德秋能叫隔日的晚餐給嘔出來。怒罵著也就叫童新月滾到祠堂裏,剩下的煩心事再說。
童新月聽了童德秋的話不怒反笑,輕飄飄卻極為叫人厭惡地說道,“我的話可是得了易先生擔保的!阿爸這是在懷疑易先生麽?”
071:郁佩珍的打算
沒錯,易良焱現在已然成為童新月的擋箭牌了,無論什麽難題,通通交給易良焱。
“易先生也是人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出乎意料,童德秋並不買童新月的賬,好似易良焱並不能說服什麽。很是強硬的說道。
童新月楞了小會兒終於是想通了。看來童德秋是看中了武軍濤有兵不好惹,易良焱一個文人頂多就是有個名聲,其餘都不是罷了。
想到這,童新月都要替童德秋哀嘆一聲,這都是什麽眼神兒啊!易良焱那廝就是披著羊皮的狼,看似沒性子的老好人,實際上隨時隨地都在考慮下一步吃掉哪一個。
童新月不想仗勢欺人,但是覺得仗點勢叫自己日子好過的總是沒錯的,不過現下想來易良焱那王八羔子在陽城根本沒什麽勢可叫自己靠的。童新月跪在童家的祠堂裏,默默地打了個哈欠,心裏將易良焱罵了個遍。
總歸是沒甚辦法了,不過也好在杭維歡還在身邊。童新月實在是閑得慌,從地上捉住一個螞蟻,小小地玩弄著,腦子裏卻在一刻不停地盤算現下的處境。
童家裏面沒個好人,郁佩珍那樣的女人心計太深,童新月自認沒有易良焱這靠山是玩不過她的,可現在易良焱這靠山也靠不住了。童家和武家的婚事被破壞了,郁佩珍必定是想法設法來給自己找不痛快。
童新月想了想,覺得郁佩珍畢竟還是個婦人,能想到的陰招不過那幾個,只不過童新月還是擔心杭維歡,擔心杭維歡再次被郁佩珍抓了做把柄。哎,也不曉得自己今晚不在屋裏,維歡能不能自己給自己臉上上藥膏。
童新月跪在祠堂裏受罰,郁佩珍和她的兩個女兒也在一起盤算著。
“阿媽,你今日為何不叫阿爸把童新月弄走!她是這樣腌臜的小人,我看著她便來氣!”
童新詩是一日接著一日的看不慣童新月了,尤其是今天的事情,她覺得她自個兒完全是為童新月擋了災。雖說現在童新月被童德秋罰跪祠堂她有些開心,卻也不是全部,童新詩極為擔心武軍濤的後續。
“別小家子氣了,她現在還不好弄走,弄走了到底誰去嫁給武軍濤?”
郁佩珍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一句話就抹平了童新詩心中千濤駭浪。腦子清晰的分析出如今所需。
“不過阿媽,現在叫童新月嫁過去也難了吧!”
坐在茶幾的另一邊的童新雅發聲道,聲音軟軟綿綿地如同甜蜜蜜的糖果,卻是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
不錯,想要叫童新月受點教訓並不難,難的是童新月名聲被損後誰來頂替她嫁過去?
這個答案其實三人心中都有了答案。今日婚禮上武軍濤可是從未接觸過童新雅的,倒是童新詩因為種種原因和武軍濤貼的很近,就差有了肌膚之親。
童新雅的話問完,童新詩的脾氣就上來了,沖著童新雅發火道,“新雅你是什麽意思!你是叫我嫁過去麽!”
都是如花的年紀,誰想要嫁給一個年紀都快要能做爹的人做丈夫?更何況童新詩心中一直屬意易良焱的,那樣有風采的人物才該是她的丈夫。
童新雅被童新詩這麽一吼也不說話了,只是淡淡地將視線轉到茶盞上,她這個阿姐從未有過什麽深城府,想到什麽就放到臉上話裏,就像此刻明明是為了她好,卻搞得像是她童新雅要叫她嫁過去一般。
“夠了!新詩你坐下,你妹妹說的極對,她也是為了你好。方才確實做的有些過了,不該叫童新月那小賤蹄子如此輕易受個罰就算了,這事情還是要叫等你們阿爸去了武家探探口風後才曉得該如何做才好。”
郁佩珍如此這這般想著,卻不想次日、後日、大後日童德秋接連拜訪武軍濤,不是吃了閉門羹就是被吼的沒脾氣,言語間都是叫童德秋送來二女兒童新詩才作罷。
郁佩珍曉得這話後,心肝氣的更疼了,可還有童新詩在一旁哭啼啼地喊道,“我不嫁我不嫁!阿媽我不嫁!”
因為這事兒,童新詩已經連著兩日沒去學校裏上課了,郁佩珍知曉她的性子也就隨她去了,可眼下武軍濤態度如此堅硬,倒是叫人頭疼。
“你別嚷嚷了,回你屋裏好好溫習溫習功課,明天就給我去上學去,旁的事情不要你來勞神。”
“阿媽可是武軍濤那……人,我不想要嫁給他!”童新詩哭哭啼啼的很是委屈,想要罵武軍濤,又怕隔墻有耳或是被童德秋聽到不好,只能忍著脾氣耐著性子和郁佩珍撒嬌。她現在也就只有一個阿媽可以依靠了。
“阿媽如何不曉得?難道阿媽還能將你朝火堆裏送不成?你且放心的去學習吧!我到別院裏和你嫂子說說體己話。”
郁佩珍揉揉雙目和太陽穴,只覺得人從未有過的疲憊。女兒不成器,丈夫那處又處處給她施壓,話中意思無外乎便是叫童新詩幹脆嫁給武軍濤罷了。郁佩珍如何能同意?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是她養了十幾年的閨女,怎麽能平白就替童新月那小賤蹄子擋了災?
童新詩一聽郁佩珍的話便立刻離開了,她的阿媽她了解,平日裏根本不會和她那嫂子多接觸,除非有了大事兒才會到別院去一趟,順帶著帶上好多票子金銀過去,每每回來都是春風滿面,事情迎刃而解。
童新詩相信,這次也不例外。
確實如同童新詩心中所想,郁佩珍叫了傭人搬了好大一箱子的東西,輕輕叩擊兩院相隔之墻的小門,很快就有了東洋下人來問話開門。
福原玲奈今日正好在屋裏,難得好心情地還刺著繡。
“喲,原來是婆婆來了,真是難得的啊!”
福原玲奈是福原家的小姐,又是東洋人,故而總是覺得高人一等。媳婦看到婆婆來了也不站起來招呼,依舊是坐在地上弄著刺繡。
郁佩珍也不是一次兩次瞧見福原玲奈這個模樣了,也不好生氣,更何況她今日可是有求於她來的。
072:去督軍府
福原玲奈斜斜地靠在一個從東洋家裏帶過來的軟枕上,委實是瞧不上郁佩珍這幅模樣,不過好好歹嘴上還是願意敷衍兩句的。
“不過就是芝麻點兒大的小事兒,婆婆你也太小題大做了些。”
“我老了,許多事情哪裏有你們年輕人想的周到,我只想著有力氣的時候多多幫扶著你們,等老了也有人來給我送口飯吃吃。”
郁佩珍聽著福原鈴奈這口氣,心裏頭就是堵著一口氣,卻也是發作不得。她還得仰仗著她這個兒媳婦解決了這事兒才行,哥哥那處近幾日也是煩心事兒良多,她不想要叫她哥哥再多一件煩心事兒來。
福原玲奈依舊是半躺著,看著傭人將東西都搬進自己屋裏去了才用團扇掩了嘴低低地媚笑道:
“畢竟是我的小姑子,婆婆也不必太擔心了,左不過便是這麽件小事兒,等幾日緩一緩了,我便叫我大哥去叫劉麻子來操辦了這事兒。”
劉麻子是陽城外山上的一個土匪,集結了不少的人在手下就自立為王了。此人出身便不是什麽大戶人家,平日裏就喜歡強取豪奪,計算著哪家的姑娘滿了十四,惦記著漂亮美人兒的屁股,常常下山到城裏就是來強娶了女子,橫行霸道了也有好長的時間了,也不曉得易督軍為何就一直忍著他不整末沒了。
“那便是最好了,新詩新月都是明成的親妹妹,他曉得了也會高興。”
郁佩珍得了福原玲奈的準頭兒便是松了一口氣,只要有人替她辦了這事兒,她便是放心了。
“小事小事。”福原鈴奈極為不耐的點點頭。
郁佩珍提起童明成,她心裏頭卻覺得極為厭煩。大學裏的一個教書先生,拿的薪水竟是抵不過她日常的開支,早知如此她便不看在童明成那副皮囊的份兒上嫁過來了。
童新月彼時還不曉得郁佩珍又在搗鼓搗鼓著拾綴她的法子。童新月在她的小屋子裏來回踱步,時不時地長嘆一口氣。
在童家的祠堂裏面連著三日白天裏都跪著都沒易良焱的這破事兒心煩!
要以“七醫生”的名號出面到督軍府,可是她這幅樣貌都已在童家成了童新月了。
雖說外頭沒幾個人曉得七醫生的真實相貌,前些時候年紀小身子骨還未張開,童新月倒也假扮過男子,行醫之時也必用鬥笠或是面紗擋臉,可總歸還是有人曉得她這樣貌的啊!若是被發現了那豈不是尷了個尬?
連著這三日童德秋都到武軍濤處卻是日日灰頭土臉而歸,姨太太曼清也來過童新月這兒抱怨過兩句,不過也因著這般倒是也沒幾個人在意一個終日在屋裏待著的“大小姐”,童新月停了來回走動的步伐,猛地就去拉開衣櫃,朝裏面一陣亂翻倒騰,終於是找出了之前行醫時候的那身行頭。
“不就是督軍府麽?天塌下來就叫易良焱頂著,老娘我怕個毛?”
拍拍胸脯,童新月倒騰倒騰了一下就換好了那身行醫時候的行頭。原本是雪白的長袍,不過因著洗了許多次的緣故,有些發黃。童新月又從箱子裏翻出一塊玉佩來用以裝點,再換了雙青布鞋,很是洋洋得意地朝鏡子面前一站,卻是立刻傻了眼。
因著童新月個頭委實不高,加上這長袍也確實許久未穿,也沒個綁帶系一下腰間。這一身穿的好似一塊陳年老抹布套在身上,鞋子更是與乞討的小童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般的樣子能叫人信服得了是“七醫生”?
童新月扯了扯自己頭上的幾根毛,很是頭痛。
“算了算了!行醫之人憑何講究如此之多?本就該是隨遇而安。”
童新月安慰了自己兩句,將督軍府的請柬揣在懷裏,拿起了鬥笠就從墻上翻了下去,這次是從童家的後門不遠處才翻墻出去。上一次翻墻回來已是被郁佩珍碰見了,再次翻墻得換個更遠人更少的地方才行。
童新月從童家翻墻出來後,一路走到志堅會,進去便叫了刑晟,幸好刑晟恰好是在的,要不然她就得又去找其他的人了。
“會長。”
刑晟瞧見童新月來極為高興,他內心裏覺得會長今年比往年多回來了好幾次,必定是內心裏牽掛志堅會,牽掛貧苦百姓,你看,這臉上大寫的便是“擔憂百姓”,身上穿的也極為樸素,志堅會必定是又有一番大的作為。
童新月一臉的苦大仇深,來的路上又將易良焱罵了千百遍,只覺得還是不夠。瞧著刑晟在,心中才好了幾分,上前很是殷勤地問道:
“刑晟啊!你今日是得空的吧?隨我去趟督軍府如何?”
“好!”
刑晟想也不想便答應了,心中對童新月的敬意又多了不少。你看看我們會長,為窮苦百姓打算,要錢都要到督軍府了!
有了刑晟那便是好辦了,童新月將督軍府的請柬交給了刑晟,囑咐了他此行的目的,便叫人將志堅會內那輛她早年“斥巨資”買下的一輛二手福特汽車開了出來,刑晟腿腳不便,黃包車上下也是麻煩,更何況她也不想叫外人瞧見刑晟一邊空蕩蕩的腿,刑晟不說,心底裏必定也是難受的。
刑晟瞧見童新月竟然是省得將那輛買回來就沒用過幾次的二手福特汽車都開了出來,內心裏更是覺得自家會長千真萬確的好,為手下人體恤,暗暗發誓下輩子就算是還少一條腿也要跟著童新月做事,坐上車的時候眼眶中竟是有了點點的水光。
童新月是不曉得刑晟的這一番好似“山路十八彎”的心思的,她只覺得內心裏愧疚,若是過去行醫,她向來是只帶著一個藥箱自個兒過去了便得了,這會兒帶上個刑晟,完全是為了若是督軍府的那勞什子的夫人要是來找“七醫生”的事兒,可以叫刑晟擋一擋。
又舊又破平日裏又從不好好保養的二手福特汽車好不容易堅持到了督軍府門前,童新月下了車就先雙手合十對著老天爺許了個願:我就想要活到一百歲啊!千萬別叫督軍夫人曉得我和易良焱的勾當啊……
073:督軍夫人卓欽蘭
督軍府畢竟是督軍府,很是氣派。建築都是歐式的,兩邊的好幾根石柱子豎著,屋頂上插了一面督軍府的旗,門口一溜煙的兵兒守著。
童新月下了車後刑晟也拿出了拐杖從車內出來了,吩咐了那下人將車停在前頭一點等些時候。
“哪來的?”
督軍府門口的看守人都是有槍的兵兒,眼睛根本就不正眼瞧童新月,更看不上沒了一條腿的刑晟。
“不才在下七醫生,收到貴府夫人請柬,耽誤了幾日才來。”
童新月挺直了腰板,將早就準備好的請柬從袖口中掏了出來,朝那兵兒面前一遞,另一只手卻是背在後頭,很有幾分出塵醫者的意思。
那兵兒眼中帶著幾分懷疑,七醫生如何能是個女人?可看到童新月掏出那份請柬時候便是半分懷疑也沒了,忙不疊地就請童新月進去,“原是七醫生,小的眼拙沒認出來您,您大人有大量多多擔待!”
童新月也不多和一個小兵計較,低頭“嗯”了一聲便跨了門檻進去了,被督軍府的下人極為熱情地招待引路。
督軍府裏面的建築所有皆是照著洋人的習慣置辦的,不過這裏面的花花草草,門簾窗花甚的小玩意卻都是和童家裏面沒甚兩樣,都是祖宗上面傳下來的。
童新月隱約記得從前和九娘喝酒時,談到過這督軍府。說是之前的督軍易振興是個留過洋的新式人物,對洋人的那一套很是推崇,所以當了陽城的督軍後建的督軍府那也是洋人的建築。不過現任的督軍易振生是個老式人物,還是喜歡老祖宗傳下來的那一套。
童新月不緊不慢地跟在下人後面,留心著督軍府的布局,忽然覺得這督軍府倒是有幾分“中西合璧”的意思,頓時欣賞之味大增。
“七醫生,我們夫人在裏面等候。”
下人將童新月引到大廳外後就退下了,童新月穩了穩鬥笠,對著身後的刑晟說道,“走吧!”
這大廳內的裝飾也很是洋化,金碧輝煌的。壁爐裏還燃著火,不過墻上掛的倒是揚州八怪之一的山水畫。
“夫人。”
童新月在離著卓欽蘭不遠的地方停了腳步,微微欠了個身說道,不卑不亢。
“你便是七醫生?”
穿著個繁花似錦地改良新式旗袍,肩上搭了個毛茸茸的貂皮水草,翹了個腿。往沙發上一坐便是風情萬種。
督軍府人卓欽蘭果真是個美人。
“真是不才在下。”
童新月聲音平緩,不高不低,便是世外高人不屑紅塵的樣子。
“我倒是真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七醫生竟是個女子!”
卓欽蘭再一聽到童新月的聲音時才敢確定,不敢置信地從沙發上起來,踩著個高跟鞋“咚咚”地疾走到童新月面前。
“果真是‘女中豪傑’!七醫生快請坐。”
雙手捧著長袍的後邊兒一掀,不急不慌地朝沙發一坐,坐下後雙手朝著兩腿上一放,坐的筆直卻看不出緊張。童新月這一番動作下來就是個清高醫者。
卓欽蘭默默地打量著童新月,心中的那一點點懷疑才慢慢消失。她本以為七醫生如何也該是個男子,現在曉得是個女的都要吃驚地掉了下巴,不過卓欽蘭也曉得自己是多疑了,畢竟這人旁邊跟著的可是志堅會的二把手——刑晟,這人她是見過幾次面的。
“我也是個女人,七醫生也是女子那也不必如此見外,何不摘下鬥笠一見芳容呢?”
卓欽蘭是有心想要瞧一瞧這七醫生的真面目的,可自進屋來這七醫生的鬥笠就從未摘過。叫卓欽蘭好不好奇,只好冒昧地開口問道。
“行醫在於救人,夫人又何必在乎我的樣貌?更何況我幼年家中失火,容貌毀了大半,這些年雖是醫術有些小的造詣,不過這張臉卻是無論如何也恢覆不了從前。再說醫者便是奪天之命,救一人,折一壽。這些年來在下救的人多,該救的不該救的都是有的。”
童新月刻意壓低了嗓音,和平日裏的聲音不同,聽著倒是有幾分悲嗆的意思。
卓欽蘭不想這裏面還有這一層關系,又一想七醫生名聲大振這麽多年,可被她治愈過的人家卻從未說過她的樣貌,甚至是男是女都未曾透露,估摸著便是曉得了其中道理。
像七醫生這樣的人物,必定是各大名門都搶著請的座上賓。這戰亂的年頭,傷了胳膊腿兒的是常事,就怕有了性命攸關的病治不了。這時候七醫生若是救了人,那等著那人死的軍閥必定是恨毒了七醫生壞了他的事兒,一來二往,受恩之人雖多,不知不覺樹下的敵人也多。
卓欽蘭想的很深遠,又一想七醫生還是個女子,便更是能體會到她的難處,故而也不強求她摘掉鬥笠。
又說了一會兒話,下人送上來好些瓜果茶點招待,卓欽蘭才開了正經的話頭。
“七醫生常年在外行醫救人,我本以為送了請帖是十有八九沒了回的,只是抱著個試試的念頭卻不想如此碰巧,正好七醫生回陽城了。”
卓欽蘭起了念頭要徹底查清易良焱身體的事情不過便是這個月頭,早早地便叫人送了請柬到各個有名的醫者下,不過送到“七醫生”童新月處的這一份請柬也早早地就被易良焱給私下扣掉了,沒有送到志堅會來,這才叫童新月收不到一點消息就被易良焱塞了封請柬,坑了過來。
“這便是說有了醫緣了,也是夫人善心天地可鑒。”童新月端著個架子客套了兩句,終於是進了正題了,“易先生的名聲我也是多有耳聞,能為之治療也是善事一樁。”
假模假樣的說了一通,童新月內心裏都要瞧不上自己。
誰他媽的想來給易良焱治療?這王八羔子明明是身強體壯能吃能喝還會開槍,要她給易良焱開藥調理,行啊!她先開一副藥川烏、草烏、附子、砒霜、甘遂、半夏、馬錢子全都上,毒死他丫的####今日介紹中藥——羚羊角。毋庸置疑也是一味名貴藥,而且現在保護動物基本上是難尋的。羚羊角為息風止痙之要藥。性味寒涼,歸肝、心經。主要功效是1、息風止痙,常配伍平肝藥或清熱藥;2、清肝明目,主要用於肝火上炎之目赤腫痛,和熱毒聚結之翳膜遮睛者,可配伍清肝火藥;3、散血解毒,用於溫熱病壯熱、神昏譫語、麻疹紫黑者,用此以涼血解毒化斑。用法用量上,羚羊角多磨服或挫末服,用量在0.3-0.5g之間。
074:小小走方醫
“有無醫緣倒還是難說啊!”卓欽蘭突然長嘆一口氣,極為無奈的搖搖頭道,“七醫生你有所不知,我這個侄子看似好脾氣的很,實際上是個軟硬不吃的主兒。我前些天請了好幾個陽城有名的大夫,中醫西醫都給請遍了,結果不是吃了我那侄子的閉門羹便是直接被轟了出去。”
童新月嘴角微微抽搐,這倒是和那狐貍平日的作風不大一樣了。不過易良焱既然叫了自己過來替他擋擋督軍夫人,那他總不好過旁的醫生不見,就單單只給“七醫生”醫治吧?論誰看也曉得其中的貓膩。
“那看來還是要我親自去和易先生說一番才是了。”童新月頷首說道,心思一轉又道:
“不過如此不配合的病患,夫人我若是要在診金上多收些您該不會吝嗇吧?春夏之季最是疾病爆發之節,志堅會的草藥也該是充一充了,督軍夫人是極為慈善之人,我這行醫之人也是沒辦法,腆了老臉說了這些。”
總歸是要替易良焱擋下卓欽蘭的招數的,本來跑這一趟就是不賺錢還得提心吊膽的,童新月覺得委實吃虧,倒不如正正經經地敲點竹杠,左不過她“七醫生”診金高的事情也不是秘聞。
“毋需七醫生多說我也會多多犒勞,更何況慈善一事本就是人人有責。七醫生帶領志堅會為陽城的貧困殘疾百姓謀福,這本就是上天之幸,我一個小小婦道人家能做出一二來也是積福。”
卓欽蘭很快便答應了童新月的要求。她早就從其他貴婦人那裏打聽過了,七醫生的診金不過就是幾條小黃魚,出手大方的人家才出到大黃魚。而她卓欽蘭身為督軍夫人,只要七醫生能幫她查清了易良焱的身體情況,這酬金如何也低不到大黃魚之下,說不準便是翻一番了。總歸不過便是每月少買些皮草大衣和首飾的錢兒。
童新月見卓欽蘭答應的爽快,頓時就覺得自己方才敲詐的少了。她不該為了臉面含糊不清不說出要的價錢,應該直接就告訴卓欽蘭得給多少錢,要不然萬一這卓欽蘭給的少了咋整?
刑晟正襟危坐,心中對自家會長的欽佩更上一層樓。果真是會長,就連要錢的事情都說的如此風趣儒雅!事事為貧苦百姓著想。
“既是如此,那夫人還是先同我將易先生的病情描述一二,省得若是瞧見了易先生,問東問西惹人厭煩。”
童新月曉得易良焱身體強健沒甚毛病,不過委實好奇他這只狐貍在卓欽蘭乃至督軍面前到底是用的什麽病由,既然叫他們一點都不懷疑。
“唉,說起來也是一番陳年舊事了。”卓欽蘭紅唇親啟,一聲婉轉不得的哀嘆之聲流瀉而出,童新月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卓欽蘭繼續說道,“七醫生可還曉得多年前的往事?我那可憐的大哥大嫂撒手後留了這唯一的寶貝兒子,卻不曉得他們這一去,良焱那孩子也留了病根。”
童新月一聽卓欽蘭提起易良焱死去的爹娘就猜測到一二了,繼續聽下去果然如此。易良焱這人通身的毛病果然是打小弄出來的。
童年悲慘,故而心性也與常人不同,表面上溫柔似水,實際上便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你既做了醫,那便是要來救苦救難的。易良焱這麽悲慘,當然也是要救上一救的。童新月內心裏如是勸說道自己。
啊呸!
童新月委實說服不了自己了,內心裏真心覺得用這一套道德來圈住自己改變對易良焱的看法著實太難。
啊啊啊啊!易良焱那王八羔子明明就是個老變態啊!
童新月內心裏是極苦的,覺得自己比擔負天下重任的聖人輕松不了多少,都是要面對不公不義而堅持反抗到底的大人物。
“原是如此,那這病源是找著了。不過夫人到現在卻還是沒和我仔細說說易先生到底病在何處?”
“他的病倒不是什麽大病,不過便是素來體弱,百般調理都不得。每年冬天都要到江南等地過冬,換季之時風寒發熱也是常有的事情。我那可憐的大哥大嫂只留下這麽一個孩子,我自然是要百般的疼愛,本來體弱的毛病稍加調養便也無事,偏偏調理了這麽多年就是一直不好啊!良焱也是早到了議婚的年紀,可總是用體弱的事兒說事兒如何也不成婚,我也是沒辦法。子嗣可是大事,總不好叫我大哥大嫂這一房無後。”
卓欽蘭說的動容且真真切切,若不是童新月曉得內情也要被她這幅慈善模樣騙了。微微偏頭透過白紗看了眼刑晟,果然這小子已經被卓欽蘭的話打動,面上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又是將易良焱平日裏的待人處事,行為舉止好好地暗暗“數落”了一番,督軍夫人卓欽蘭才帶著人領著童新月去了易良焱的院子。
“還請七醫生見諒,因為一些小事情我這侄子向來是不喜見到我的,所以這番下來還是要請七醫生用心替他調理身體,不管如何,最後還得請七醫生將病情如實告訴於我。”
卓欽蘭親自將童新月送到易良焱的院子外後,她一個督軍夫人竟是對著七醫生深深地一福身,童新月慌忙避開,趕忙扶起卓欽蘭來。
哎,就她事多戲也多,做這幅樣子給誰看呢?
“夫人何必如此?不用您多囑咐我也必定是盡全力給易先生調養好了這身子,我一個小小的走方醫,哪裏受得起如此一拜?”
“走方醫”是指在行走江湖賣藝施治中,行之速效,愈者萬千。一般是不為國醫所認可的。童新月一個為世人所稱的神醫自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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