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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便是極為謙虛了。
“受得起，我冥冥中有預感，七醫生此番必定能將我這侄子的病給治好。”卓欽蘭挽住童新月的手腕，極為堅定地說道。
童新月暗道，你還真是想對了。不過也不曉得這督軍夫人日後知道一點童家公館裏的事情後，還信不信她這七醫生了，畢竟在童德秋面前，易良焱那廝可是說了，與七醫生是有交情的，甚至還看在七醫生的面上頻頻幫了好幾把那個“不學無術”的大女兒的。
075：阿月
童新月端著個醫者的架子好生寬慰了一陣子卓欽蘭，再三保證了必定會盡全力治療，不曉得的外人只怕還以為裏面住的易先生得了什麽不治之癥。
“刑晟，進去吧！”
終於是結束了和卓欽蘭的“太極”，童新月壓低了嗓子叫了刑晟進了易良焱的院子。
督軍府雖是洋人的建築，不過每一處的房屋建的倒不是很高。故而是分為好幾個院子組合在一處。易良焱的院子在督軍府的位置算是偏的了，裏面的布局和督軍府的其他地方也沒甚兩樣，順著大路童新月徑直就走到正門前。這是一扇歐式的大門，上面雕刻了精美的花紋，雪白剔透的，很是精貴。
童新月輕輕地扣門，裏面很快就傳來了問聲，“哪個？”
“在下七醫生，受督軍夫人之邀為易先生調理身子。”童新月客客氣氣地回道，她曉得雖然現在周圍看起來寂靜無比，指不定暗處就躲著好幾雙眼睛在盯著看。保險起見還是要將這姿態做足了。
童新月說完這句話後，屋子裏面就沒了人回話的聲音。等了好一陣子刑晟有些耐不住性子地問道童新月，“會長，可是這位易先生曉得我們的來意，故意給我們吃閉門羹的？”
童新月本來覺得之前早就和易良焱說好的了，易良焱雖然是個混球不過應該曉得輕重的。不過方才的聲音也確確實實是易良焱，怎地他還不開門？將自己晾在外頭很有意思？
童新月很是火大，卻不能發出來，至少還得端著個“七醫生”的架子，盡心安撫著刑晟道，“既是來了，先前督軍夫人也提醒了，那便是等上一等又何妨？”
就這樣童新月又幹站了半小時，直到聽到後面有極為小聲的走路聲，聲音漸漸遠了之後易良焱這門才算打開。照舊是老式的長衫，架著個金絲眼鏡，說道，“進來吧！”
童新月一見門開了也不客氣，直接就撞了易良焱一下而後快步走了進來，一屁股就坐在沙發上，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起來。刑晟拄著一根拐杖在後，等他一進來，易良焱便不急不慌地將門給關了起來，他這人做事總是風輕雲淡半點不著急。
童新月坐下來後便直接將鬥笠給扔到桌子上，四處轉悠著找吃食，好不容易在桌子上看到有些蛋黃酥，狼吞虎咽地就解決掉了好幾個。
童新月上午出來的時候就快到中午了，到了督軍府的時候已是下午一點的時候，卓欽蘭招待她的時候倒是桌子上放了好些瓜果點心，不過童新月一則礙著“神醫”的名號，不可就真的吃上了，二則童新月戴著個鬥笠，裏面還又帶了層面紗，根本不方便吃。
這會兒子到了易良焱的地盤那是一個肆無忌憚，喝完了茶還吃完了糕點，半句話不說就躺在沙發上面歇著，姿勢很是不雅。
刑晟本是跟在童新月後面做個“藥童”的身份，不說話就拎著個藥箱便成。誰曾想他心目中英明神武的會長，竟然如此的……放浪形骸？
刑晟咳嗽了好幾下童新月都沒給個眼神回去，倒是叫刑晟很是坐立不安，尤其是在這位名滿陽城的易先生註視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著實叫刑晟很是不安。
“易先生，我們會長向來放蕩不羈慣了，不喜俗世教條束縛，您多擔待！我們此番過來是受督軍夫人所托，給您調理身子，不知您能否將歷往病史告知？”
刑晟這話實際上是唐突了，問病人過往病史哪有這般問的？不過易良焱本來就不是個病人，更何況今日之事本就是他有求於自己，童新月便沒喚了刑晟停下，自己繼續躺著，她倒是要看看易良焱怎麽說。
“無妨，不過刑助難道不曉得我和阿月的關系麽？”
易良焱也坐在沙發上，不過和童新月不一樣，軟綿綿地沙發易良焱竟是硬生生做出了紅木實心椅子的味道，腰板直卻不顯僵硬，看著散漫卻又很是端正。
可現在童新月卻不想要曉得他坐的是個什麽樣兒，只一聽到那“阿月”二字就覺得一陣雞皮疙瘩，猛地就被惡心到從沙發上坐起來，皺著黛眉輕啟朱唇道：
“別說的這麽含糊不明的，不就是朋友關系麽？退之如此說平白倒是叫人誤會去了。”
易良焱既是上一次告訴了“字”，那童新月覺得不叫回來怎麽也不劃算，更何況童新月每每喊易良焱“退之”的時候，總是覺得“高人一等”，好似是易良焱的長輩喚著小輩，洋洋得意神色不加掩飾。
“對，是朋友。阿月過來不過便是替我擋一擋卓夫人的。”
童新月這般解釋了，易良焱也不說了，笑著抿了一口茶。
“既是朋友，你方才還叫我在外面等了半大天？”
童新月一想到方才在門口吃的閉門羹就是一肚子氣，倒不是覺得累，而是有些心疼刑晟，他只有一條腿，靠著拐杖支撐著必定很是艱難。
“外面有人盯著你又不是不知道，更何況之前的醫生大夫我都是閉門不見的，你一來我便開門相迎總是說不過的。”
易良焱說話不急不慢，平仄協調，聽了很是舒服，不過短短時間刑晟就已是這折服在這位“易先生”的風采之下，眼中流露出崇敬之意。
易良焱說的有理，不過童新月又想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
“你既曉得了這樣，那可想到了見我的理由？總不至於說我七醫生有多特別，堂堂易先生不接見其他名醫倒是獨獨只給我開了門。”
“理由不是現成的麽？我在童德秋那處就說過了，只看你如何用了。”
易良焱一說童新月便是一怔，很是不解，黛眉都鎖在一處。到底是她腦袋瓜笨，還是易良焱這王八羔子故作玄虛把難題全都扔給自己？
叫卓欽蘭曉得易良焱與她這個“七醫生”是有舊交的，那她所說之話卓欽蘭還能信幾分？更何況童家之事卓欽蘭只要曉得，有心一查便更是清楚。
076：肚子裏面只有藥草
“我說你不過便是看上去聰敏，怎麽事兒到臨頭了卻不曉得變通？”
易良焱難得看到童新月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毫不留情面地便是一說，隨後竟還低低地笑出聲來。
刑晟坐在沙發上左右為難，他看到自家會長的臉色已經黑了，可是這邊他也不敢勸易先生不笑，僵硬在中間很是別扭。
“笑甚笑的！我就是一個大夫，肚子裏面只有藥草，沒有你們大富大貴人家這般的彎彎繞繞，你要還想我幫你就趕緊地說。”
童新月的語氣不善，說完了她自己便感覺到，可說都說了，那便是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了。做人還是得要傲氣一點的，童新月說完了就是半點低頭道歉或是柔緩的話也沒說，實際上心裏早就在默默打鼓：
哎呦媽呦，易良焱那王八羔子不會又掏槍吧……刑晟還在這，要是逃跑他腿腳可不便，這可怎麽辦啊！都怪這張嘴啊！媽媽呀，真是愁死個人咯……
出乎童新月的意料，這次易良焱不說沒有拔槍，甚至黑臉都沒有，還好言好語地和刑晟說道，“你們會長這脾氣怎麽你們都不勸勸？到我這裏說說倒是無妨，左右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不過到了外面你們可是得要攔一攔的了。”
“易先生說的是，可我們會長便是這個直率的脾氣，要我們勸也大抵是勸不住的。”刑晟極為惶恐地接了一句，說完了便覺得自己掉進坑裏去了，他這般說不就是等於承認了會長脾氣暴躁性格頑劣不堪大任？
易良焱這是……轉性了？
童新月有些奇怪地盯著易良焱，半晌才得出了結論。這廝因為刑晟在這兒，還不能暴露出本性，用著“易先生”溫文爾雅的表面迷惑刑晟。童新月自認為自己想的很對，心下記住了後便決定日後若是見易良焱能將刑晟帶過來便帶過來。
“你我雖是認識，不過卓夫人畢竟不曉得到底熟斂到何地步。更何況我在童德秋面前說的便是和你有幾次見面，很是仰慕七醫生。故而我們之間的關系便頂多是見過幾面而已。”
易良焱耐著性子給童新月講著。她今日穿的大長袍很是舊了，不過寬寬松松地套在身上，倒是很有些“魏晉風氣”的灑脫，別有一番味道。
“明白了。”
童新月本不就是個愚鈍之人，不過便是突然腦子轉不過來，被易良焱稍加提點也就明白了，這廝的計算可真是精準到了極點。這樣的人精怎麽混到現在還是個教書先生？
童新月不由打量了幾眼易良焱，不過看了幾眼也沒看出什麽門道，頂多算是有讀書人的樣子，“腹有詩書氣自華”，看不出半點野心。
不過叫童新月閉著眼睛想也曉得，易良焱這人怕是志不在小小學校，至少這個督軍府他是日後必定是要收在囊中的。
刑晟坐在一旁覺得很是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童新月瞧見他這神情便曉得他在想些什麽，今日裏出來的急，事情也沒和刑晟說的清楚，現下在易良焱的屋子裏總歸也算掐安全些，不用防著有人偷聽。童新月便將今日為何而來細細地講給刑晟聽，其中有些該略去的童新月也是一點沒講。講完後喝了好大一杯茶潤潤嗓子。
“武軍濤的事兒呢？退之你是我的朋友，是不是該小小地幫助一下？”
既然已經來了，免不得是要應付完卓夫人的，不過童新月一想回去之後還得應付郁佩珍母女就很是頭疼，這幾天只光看童德秋的臉色便曉得武軍濤處怕是談的不妥，可郁佩珍必定是死活不願將童新詩嫁過去的。最後兩相夾擊下苦的倒是她童新月了。
“阿月你是有福之人，自有上天來幫你。”易良焱說道。
“嗯？”
童新月又一次見著易良焱的厚顏無恥了，上天來幫？幫個屁啊！天上劈下來一道雷把郁佩珍還是童德秋給劈死啊難道？童新月心中有一萬句臟話要問候易良焱，忍了又忍還是壓了下去。
“退之果真是神人，連上天也要幫我都曉得，想來若是退之改行去做算命先生，那整個陽城的算命老頭兒都要去喝西北風了！”
童新月連諷帶刺地挖苦了一句，胸中終於是舒服了點，謔地起身，帶好面紗和鬥笠，叫上刑晟就走，刑晟大氣不敢喘一下趕緊地就跟著自家會長走。
童新月走到門口處突然覺得還是很不氣，又一想到自己的鐲子還在易良焱手上，不由又嗆了句，“退之啊！你喜歡鐲子的事情我必定會給你保密的，萬不會叫旁人曉得一點。”
“阿月你慢些走，小心臺階。”易良焱對童新月這暗暗的諷刺毫不在意，風輕雲淡地在後面提醒了一句，而後果不其然童新月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易良焱轉過頭看了眼，卻沒有起身安慰兩句的意思。
活該。
童新月自覺丟人，走的更快了，出了易良焱的院子才停住了腳步，緩緩地平定氣息。
天煞的，她童新月這是要折在易良焱手上啊！
“會長，您和易先生……”
刑晟想要追問童新月和易良焱間的關系，卻又停了住。童新月和易良焱方才針尖對麥芒的言語怎會是朋友間的對話？說是戲笑打鬧，卻無論如何也不像。若說不是朋友，那自家會長也不可能巴巴地就應了督軍夫人的請帖過來，來幫易先生這一遭。
“我說了是朋友便是朋友了，旁的你也別多問了。”童新月嘆了口氣，有些事情刑晟能知道，有些卻是不能。
不是知曉了能有多大的危險，而是童新月覺得很是折面子。叫她一個會長親口告訴手下自己是因為慫且惜命所以不得不在易良焱手下做事，這種事情童新月死活是說不出口的。
刑晟不知內情，只聽童新月那一聲長嘆就覺得事情不簡單，會長不讓自己曉得是有她的難處和用意，遂很聽話的不再多問。
會長日理萬機，能不叫她操心的就不要多事兒，會長做事必定是有她的用意。
077：陷阱
童新月和刑晟還沒有多說兩句，童新月就眼尖地瞧見之前跟在督軍夫人卓欽蘭身後的一個女傭走了過來。童新月暗自站在原地不動，果然那女傭就領著童新月又回到原先和卓欽蘭見面的客廳內了。
不過是童新月和易良焱見面的一段時間，卓欽蘭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之前還是開叉旗袍，這會兒子卻是洋裝，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個下人就從裏面臥室端著一個盆出來，裏面裝滿了衣物。童新月眼力好，瞧見了便是卓欽蘭之前穿的衣服，可裏面還夾雜了幾件男人的衣服。童新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略微一想便曉得了，看來是督軍借著午休的時間來行“周公之禮”了。
“七醫生果然是七醫生，與旁的醫生不同。”卓欽蘭倚在沙發上，許是因為剛剛被“滋潤”過，更是顯得媚態百生，柔弱無骨，一言一行都是嬌媚無比。
童新月知道卓欽蘭話中的意思，不過就是不說話，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等著卓欽蘭將話說完。
“旁的醫生都進不去我那侄子的屋子，七醫生便是不同，等了片刻就進去了，看來我那侄子的病是有的治了。”
童新月暗自腹誹，哪裏是片刻？明明等了有近一小時，在她嘴裏倒是輕松的很了。
“哪裏那裏，總歸還是和易先生有醫緣罷了。不瞞夫人說，在下之前在外游歷時和易先生還見過幾次面，不過在下一直不曉得原來他便是這陽城裏面大名鼎鼎的易先生罷了。”
童新月微微低頭極為謙謙遜地說道，頭上戴著的鬥笠也隨著小小傾斜。
“哦？七醫生竟然與我家良焱是舊識？世上竟是有如此巧的事情，那既是好友，替他查看身體他必定是願意的。開方子與他，想必我那侄子多半也是願意吃的。”
卓欽蘭細長的眼眸半瞇起，面帶微笑地看向童新月，眼中藏著極深的探究之意。
“那倒是不敢說。在下也和夫人說了，我與易先生不過便是見過幾次面而已，又是在江湖，之前他又是以退之自稱，其實並不十分熟悉。此番能叫他開了門給在下把一把脈象，看看舌苔已屬不易，旁的再多也難求了。”
童新月很是誠懇地說道，言辭間也是無奈的緊。
卓欽蘭手上拿著把團扇時不時地扇上一扇，眼睛看向童新月卻被鬥笠擋住，看不到童新月臉上一絲半點的神情，轉而卻是將話頭對到了刑晟身上。
“刑助，你跟在七醫生的身邊最是長久了，我那侄子先前和七醫生相識之時可否做過不妥之事？我那個侄子我最是了解清楚了，看似平易近人，若是招待不順心，可是會給人苦吃的。”
卓欽蘭如此突然問話，刑晟卻是半點馬腳也沒露。童新月早就將事情的大概告訴了刑晟，這會兒子四平八穩地便回道卓欽蘭。
“我腿腳不便，向來都是住在志堅會中不大四處走動的，我們會長行走江湖時候才與易先生有了些交集，我哪裏又曉得易先生的事兒呢？不過想來易先生這般的人物，就算是動怒也是下人服侍不到的緣故。”
童新月跳的稍快的心終於是慢慢緩下來了，幸好刑晟機靈，沒落到套兒裏。
卓欽蘭這問話本就是個陷阱，說易良焱過去做或是沒做過不妥之事都是不對的，本就是在江湖遇上幾面而已，哪裏能叫刑晟曉得了解？
不過便是一個問話，童新月心中對卓欽蘭的防備便上了好多層上去，這女人能坐上督軍夫人把控住督軍的心已是不容易，還能多年把住這督軍夫人的位置，那更是不能小覷。
這是一條美人蛇，不留意間就能被咬斷了脖子。
“瞧我這糊塗的，倒是忘了這一層。”
卓欽蘭低低地笑道，很是不好意思一般地拿著團扇遮住嘴，而後扭過水蛇般的腰對著身後的貼身小丫鬟說道，“去帶刑先生去領酬勞，小心點的服侍。”
刑晟偏過頭看向童新月，童新月微微點頭後刑晟才站起來說道，“那便有勞了。”
說畢便拄著拐杖跟在小丫鬟的身後慢慢離開。
等到關門的聲音傳來時童新月才正了身形看向卓欽蘭。診金這錢根本不需要叫刑晟特地去跟著個小丫鬟去拿，卓欽蘭此意極為明顯，是要支開刑晟和童新月單獨談話。
“七醫生見諒，我本不就是個會拐彎抹角的主兒，有事說事兒。”
卓欽蘭柔柔地說道，甚而還微微欠身給童新月淺做了個禮，童新月沒有避開，直接受了。
“易督軍是人中龍鳳，那督軍夫人必定也是女中豪傑，留下鄙人必定是有您的用意。”
說起虛與委蛇來，童新月也能學著客套兩句。
“那既是如此，那我便如實問了。”
卓欽蘭看到童新月的態度後，語氣一瞬間就便的有些嚴肅，言辭鑿鑿道：
“此事事關重大，還請七醫生如實回答，否則將來面對的便不是我這個督軍府的婦人，而是督軍的親自審侯了。”
童新月當即起身，還了一躬下去，極為誠懇地回道：
“夫人盡管問，我雖是女子，不過也曉得事情的輕重緩急，若是事關重大如何不對夫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更何況我自認行醫多年皆坦蕩，沒有什麽說不得的事兒。”
卓欽蘭沈默了些許，任由童新月這一躬彎著不扶。
她這是在給一個心理的壓力，好叫童新月曉得不是如此容易糊弄的。
一兩分鐘後，卓欽蘭才覆又緩緩開口，這次這話中威脅脅迫的意思便很是明顯了。
“我那侄子的身體當真只是體弱，沒有旁的毛病？亦或是根本沒有毛病，健康活潑的很。”
童新月心下一驚，果然這督軍夫人不是好糊弄的主兒，怪不得易良焱要拿她做擋箭牌，換了其他的醫生大夫，指不定一個威脅恐嚇下就賣了易良焱。
還是她這樣忠心耿耿，能為朋友上刀山下火海的才是真正的朋友，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面對督軍夫人的重重追問。
078：吃些壯陽藥
“夫人這是何意？難道是在懷疑我之前所言有假？”
童新月當即極為氣憤地擡頭，隔著面紗鬥笠目光灼灼地看向卓欽蘭。
身子也是站的筆直，雙手緊握時時顫抖，像是受不得這莫大的委屈侮辱一般。
卓欽蘭雖然曉得易良焱體弱，不過這麽多年來一直沒有個正兒八經的醫生來診斷說他還是有體弱的毛病，她總是疑心易良焱大了身子骨強健了，便會來和她的兒子易容琨搶位子了。
故而百般地叫了醫生來給易良焱檢查身體，卻偏偏只有一個有故交的“七醫生”把著了脈，曉得了些許情況。
“還請七醫生見諒，我自有我的主張，若是真如此那便沒甚，可若是被督軍曉得了有假那便是吃不了兜著走。”
卓欽蘭不吃童新月這一副文人義士的一套，她心底裏還是極為看輕這些人的。
文人義士都是假的，生死關頭大難臨頭全都暴了個徹底，個個都是貪生怕死之輩，還是威脅的好。
“我與易先生早些年相識不過也只是幾面之緣，他若真的身體有不適之處，我必定行醫者之責盡心療養。若他無病無災，我行醫多年，更不會為了錢財謊稱先生有疾。如此說來，不才在下還是不大明白督軍夫人所言為何？”
童新月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明明督軍夫人卓欽蘭問的意思目的都曉得，還是做戲做全套，耍人騙財全都上。
卓欽蘭的團扇靠在她的肩膀上，卓欽蘭只是站著一動不動靜靜地看著童新月，縱使童新月帶著鬥笠面紗也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
空氣有片刻的靜默，童新月都快要受不了這壓抑了。
心中默哀，戲都演到這份兒上了，卓欽蘭怎地還不上鉤呢？
“是我多心了，還請七醫生大人有大量不要見怪！”
像是冬日裏枯萎的樹枝一夜入春，旺盛蓬勃地生長。
卓欽蘭前一刻還板著一張臉又是威脅又是恐嚇的，下一瞬間竟是展開笑顏，如同一夜春風過，梨花滿樹開。和善之極地安撫著童新月。
“那不知我那侄子的體弱到底嚴重不嚴重呢？該吃些哪些藥調理才好？”
童新月極為仔細地偷偷瞅了瞅卓欽蘭，覺得大概是真信了之後才緩緩地直起腰桿來，咳嗽一聲，拿出“神醫”的架子：
“今日洋醫診斷要用的東西漏拿了幾件，故而易先生的喉嚨等處倒是沒來得及細查。不過據在下把脈舌象所查，易先生怕是素體陽虛，先天稟賦不足，腎氣虛，則痰濁內生。”
“後天雖大補元氣，可心中長久郁結不化，郁而化火，痰火互結才至如此。之前所療者皆註重補其後天之本以固先天元氣，卻不曉得先梳理調達痰火，乃是治標不治本，故而長久以來易先生這身子是一日日地耽誤下來以致日漸虛弱。”
童新月是壓根沒看易良焱的舌象也沒給把脈，純屬胡謅。
若是卓欽蘭問起來舌象脈象她也能謅的出來，淡白齒痕舌，脈弦緊。
不是童新月吹，體弱這毛病她能給整出一套套的病因病機來。
卓欽蘭聽著童新月的這一套診斷來，蹙眉細細回想，好似確實如此。
自從她那大哥大嫂死掉之後，易良焱確實抑郁不歡了許久，怕是那時候病根就埋下了，這些年來的不管中醫還是西醫都只顧著補卻沒給易良焱那小子疏通情志。
卓欽蘭越想越覺得童新月說的很是對頭，每一樣都對的很準，心中對她的敬意也多了幾分。
不愧是當今世上精通中西醫的“第一人”，看來易良焱是真的體弱了。
“七醫生所言甚是，還請您告知如何療養才好？”
卓欽蘭又是一副極為擔心的模樣，對童新月所說之話深信不疑。
卓欽蘭思索的時候童新月也在悄悄察看卓欽蘭的神情，看見她的眉頭從皺變舒，童新月才小心地在心中舒出一口氣來，看來是信了。
“西醫的藥大多是治標不治本的，我雖是兩方皆有涉及，不過還是青睞於老祖宗傳承下來的方劑，待我開了藥方夫人叫人去抓了藥來煎，讓易先生每日按時服下便可。”
童新月心中長嘆一口氣，哪裏是什麽西藥不好，而是她童新月若不靠著傑弗裏根本拿不到西藥。
這個類似於民國的時代是個大沖擊的時代，中西醫並行，卻是水火不容。
童新月雖號稱“神醫”，中西醫皆是精通，卻又同時為中醫界、西醫界所不容。
若不是靠著志堅會壟斷整個陽城的草藥行當，她開的醫方到了藥房都不給抓藥的。
“多謝七醫生了。”卓欽蘭頷首極為誠懇地說道，眼中卻是捉摸不透的神色。
她怎會真的叫人給抓了要叫易良焱那小崽子吃？不毒死他便是不錯了。
卓欽蘭的心思眼兒童新月哪裏不曉得？
反正她也沒打算認真配藥，隨便整了幾味藥就草草了事。
一來卓欽蘭不會按照她的藥方去配藥，二來童新月相信易良焱也不會傻到去喝卓欽蘭送來的藥。
“對了，還有一件事倒是忘記和夫人說了。”
童新月腦中突然想起一事來，覺得可以順便幫易良焱也解決了，聲音極為誠懇且正兒八經，不過仗著面紗和鬥笠臉上卻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七醫生請說。”
卓欽蘭聽著童新月如此莊重的聲音，以為是有什麽重要之事，遂也十分之重視，雙目緊緊地望著童新月。
“其實這事本不該說的，不過我想夫人對易先生如此關懷，便是曉得了也無妨。”
童新月一副老神醫的口氣叨叨道，“我此前所說易先生陽虛，而後天之本在於腎，易先生這腎不好，那子嗣之事怕是一時難求，必得仔細調養好了身子，吃些壯陽的藥才可有機緣求得後代。”
童新月這時候想的極為簡單，既然卓欽蘭會拿易良焱的婚事做文章，那不如先切了易良焱成婚的可能。
而這廂卓欽蘭聽了心中更是驚喜萬分，眼中的星光跳躍閃爍，連忙直道，“多謝七醫生！”
079：三根大黃魚
童新月和卓欽蘭將事情都交代清楚後便從督軍府中出來了，大門外刑晟早就在外等著。
童新月畢竟還得要端著個“醫者聖人”的架子，極為清高的給卓欽蘭拜別後就跨上破破爛爛的二手福特汽車。
等車開遠了，見不著督軍府了童新月才悄悄地瞥了眼刑晟，而後清了清嗓子，裝腔作勢地咳嗽了好幾聲。
刑晟跟在童新月身邊多少年的人了，自然最是清楚童新月的癖性，這一聲咳嗽到底是為了甚，刑晟最是了解。
他們會長最是牽掛貧苦百姓了，而貧苦百姓最是缺錢了，故而他們會長也極為關心錢財，這一聲咳嗽便是問的錢了。
刑晟坐在一旁，生出三根手指。
童新月一瞧，眉頭不由緊鎖。
她瞧著卓欽蘭臨走的時候神情分明高興的很，還以為此番前來哄的她很是開心，怎地最後就只撈到了三根小黃魚？
她以往到富足一點的商家，看一次病也能撈到五根小黃魚的。
童新月很是不滿，覺得卓欽蘭極為小氣上不得臺面，諷刺說道，“督軍夫人著實是大方的緊！”
刑晟聞言，又一想到診金還沒給會長，邊附和邊將用報紙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三根金條放到童新月手上。
“確實確實！督軍夫人手筆好大！”
童新月以為刑晟也是反諷的意思，覺得果真是跟在自己手上多年的人，是個知心人。
隨手就打開包裹的報紙，一打開便驚著了。
親娘乖乖啊！
是三根大黃魚啊！
大黃魚啊！
發了！
童新月極沒有出息地又小心翼翼地將這三根大黃魚用報紙重新包裹好，十二萬分小心地將之揣到自己寬大的衣袍裏。
這三根大黃魚的價值可是不一般的，這是她童新月憑真本事撈到的診金，和從易良焱那處得到的十五條大黃魚不是一個性質。
她童新月不差這點錢，差的是能體現她價值的錢，而卓欽蘭給的這三根大黃魚委實叫童新月高興了一把。
啊呀呀！小金庫又能添上一筆錢了。
真他媽的高興！
刑晟不知童新月所想，只是覺得自家會長實在是個大善人。
你看車子才開回到志堅會，自家會長大人便忙不疊地跑到賬房那頭去了，一定是又要將出行來的診金充公留著來年冬天給窮人們發棉衣過冬。
童新月一路小跑，若不是因為在志堅會內還要架著個會長的架子，她這會兒子真的想要蹦蹦跳跳飛起來了！
三根大黃魚啊！
童新月熟斂地走到賬房後頭，進了會長專用的小屋子裏，從一個長得極為旺盛的花盆底下挖出一個小鑰匙，又一個伏地到辦公桌底下，掏出隱藏極深的一個保險箱。
“啪”的打開後，極為小心地放進去那三根大黃魚。
而後又小心翼翼不發出碰撞聲音地將箱子裏的其他大黃魚拿了出來，樂滋滋地一根一根地數起來，越數到最後童新月嘴角的弧度越大，她的這些錢完全可以夠她下半輩子無憂了。
而童新月不曉得，她得到的這三根大黃魚不久之後便將她委實坑的很慘了。
從志堅會出來後，童新月裝模作樣地和刑晟說了些“天下大公”“百姓疾苦”之類的大話，將刑晟說的是熱淚盈眶，只叫人覺得跟著會長幹才是正道。
偷雞摸狗般的又從志堅會回到童家時候，一切安然，無人曉得童大小姐又跑出去了一趟，也無人關心童大小姐的午飯沒下來吃。
唉，回來路上該是去秋水閣蹭一頓的。
童新月的肚子咕咕叫，翻箱倒櫃半天卻找不到半點吃食。
有錢又怎樣？三根大黃魚到手還不是餓的虛搖搖的？
童新月覺得什麽都可以忍，餓是不可忍的。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更何況她童新月可是“神醫”。
神醫能餓著麽？神醫那是鉆石水晶，少一頓吃的就是天下疾病者之苦難！
在床上躺屍了一會兒，童新月想了想還是起來到姨太太曼清那處走了一趟。
距離武軍濤的那場鬧劇已是過了些日子，她還不清楚曼清是不是又將管家大權給交出去了。
自然這些都不是要緊的，要緊的是要去到姨太太曼清處蹭些點心來。
童德秋只兩個女人，一個郁佩珍一個曼清。
郁佩珍年輕時候便頂多算是清秀，這些年如同發了的面團一樣，一胖不可收拾，某一次童新月偶然瞧見她那手臂上的毛發委實是多的嚇人，不似女子。
而姨太太曼清便是不同了，她是秋水閣出身的風塵女，身段樣貌自然是穩穩比得過郁佩珍的，床上的功夫更是不必說了，童德秋寵愛她，從姨太太曼清的院子裏就曉得了。
姨太太曼清的院子裏名貴的花就比郁佩珍院子裏的多，大太太郁佩珍的院子裏盡是松柏甚的，全無女子之氣，曼清的院子就不同了，姹紫嫣紅的，還有好幾盆名貴的吊蘭。
童新月來了後，院子裏的丫鬟還算是機靈，趕忙就進屋去告訴姨太太曼清。
不多時，童新月就看到那扇雕花木門被推開，從裏面走出來一位風姿美人，正是姨太太曼清。
曼清見著童新月的時候顯然是極為慚愧的，她有負童新月所托，訕訕地同童新月打著招呼便叫人將童新月迎了進來，一進來就叫人拿了點心瓜果茶葉上來，一桌子的都是。
童新月不疾不徐地進來，言行得體地緩緩坐在漆木圓凳上，而後就開始剝著葡萄皮。
真是餓死了！
曼清隱約能猜到童新月過來的意思，不過瞧著她一過來什麽話也不說，盡是在慢悠悠地剝葡萄皮，時不時還拈幾個點心到嘴裏，悠閑自在的很，心中倒是越發的沒底了。
大小姐難不成是來興師問罪了？
曼清在腹中打了幾遍的草稿才說道，“大小姐，管家的事情真不是我能把控的住的，太太拿了權去我也是真真沒得辦法。”
姨太太曼清心中是七上八下的，童新月卻吃的是四平八穩。
聽到曼清的話才把眼神從點心上拿了回來， 打了個飽嗝道：
“啊？”
080：丫頭惠兒
童新月是真心沒有仔細聽曼清所言，她的一顆心全都放在點心水果上了。
你看一盤子點心被童新月吃了只剩下一塊了，若不是顧忌著光禿禿的一個盤兒委實難看，童新月必定是要將“幸免於難”的這一塊吃的幹幹凈凈，渣都不剩。
姨太太曼清聽到童新月這一聲“啊”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如同吊著滿滿一匡水，生怕傾覆了，怯懦地小聲又道：
“管家大權雖說名義上還在我這處兒，可早就又被太太給收回去了。”
“姨太太何必在意這些事兒？不過都是小事兒而已。”
童新月早就料到如此，本也沒打算一口吃成個胖子，遂擦擦手，舔舔嘴角的糕點渣問道：
“不過我之前叫姨太太您給我阿爸吹的枕邊風可吹了？”
“日日都說，老爺雖總說我多嘴，不過我想該是信了的。”姨太太曼清細細回想了後道。
童新月點點頭，她將管家的權利給了姨太太曼清不是真異想天開想叫曼清掌家，而是想要有個由頭能扳倒童富貴，順帶著克扣點童家姊妹及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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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得起，我冥冥中有預感，七醫生此番必定能將我這侄子的病給治好。”卓欽蘭挽住童新月的手腕，極為堅定地說道。
童新月暗道，你還真是想對了。不過也不曉得這督軍夫人日後知道一點童家公館裏的事情後，還信不信她這七醫生了，畢竟在童德秋面前，易良焱那廝可是說了，與七醫生是有交情的，甚至還看在七醫生的面上頻頻幫了好幾把那個“不學無術”的大女兒的。
075：阿月
童新月端著個醫者的架子好生寬慰了一陣子卓欽蘭，再三保證了必定會盡全力治療，不曉得的外人只怕還以為裏面住的易先生得了什麽不治之癥。
“刑晟，進去吧！”
終於是結束了和卓欽蘭的“太極”，童新月壓低了嗓子叫了刑晟進了易良焱的院子。
督軍府雖是洋人的建築，不過每一處的房屋建的倒不是很高。故而是分為好幾個院子組合在一處。易良焱的院子在督軍府的位置算是偏的了，裏面的布局和督軍府的其他地方也沒甚兩樣，順著大路童新月徑直就走到正門前。這是一扇歐式的大門，上面雕刻了精美的花紋，雪白剔透的，很是精貴。
童新月輕輕地扣門，裏面很快就傳來了問聲，“哪個？”
“在下七醫生，受督軍夫人之邀為易先生調理身子。”童新月客客氣氣地回道，她曉得雖然現在周圍看起來寂靜無比，指不定暗處就躲著好幾雙眼睛在盯著看。保險起見還是要將這姿態做足了。
童新月說完這句話後，屋子裏面就沒了人回話的聲音。等了好一陣子刑晟有些耐不住性子地問道童新月，“會長，可是這位易先生曉得我們的來意，故意給我們吃閉門羹的？”
童新月本來覺得之前早就和易良焱說好的了，易良焱雖然是個混球不過應該曉得輕重的。不過方才的聲音也確確實實是易良焱，怎地他還不開門？將自己晾在外頭很有意思？
童新月很是火大，卻不能發出來，至少還得端著個“七醫生”的架子，盡心安撫著刑晟道，“既是來了，先前督軍夫人也提醒了，那便是等上一等又何妨？”
就這樣童新月又幹站了半小時，直到聽到後面有極為小聲的走路聲，聲音漸漸遠了之後易良焱這門才算打開。照舊是老式的長衫，架著個金絲眼鏡，說道，“進來吧！”
童新月一見門開了也不客氣，直接就撞了易良焱一下而後快步走了進來，一屁股就坐在沙發上，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起來。刑晟拄著一根拐杖在後，等他一進來，易良焱便不急不慌地將門給關了起來，他這人做事總是風輕雲淡半點不著急。
童新月坐下來後便直接將鬥笠給扔到桌子上，四處轉悠著找吃食，好不容易在桌子上看到有些蛋黃酥，狼吞虎咽地就解決掉了好幾個。
童新月上午出來的時候就快到中午了，到了督軍府的時候已是下午一點的時候，卓欽蘭招待她的時候倒是桌子上放了好些瓜果點心，不過童新月一則礙著“神醫”的名號，不可就真的吃上了，二則童新月戴著個鬥笠，裏面還又帶了層面紗，根本不方便吃。
這會兒子到了易良焱的地盤那是一個肆無忌憚，喝完了茶還吃完了糕點，半句話不說就躺在沙發上面歇著，姿勢很是不雅。
刑晟本是跟在童新月後面做個“藥童”的身份，不說話就拎著個藥箱便成。誰曾想他心目中英明神武的會長，竟然如此的……放浪形骸？
刑晟咳嗽了好幾下童新月都沒給個眼神回去，倒是叫刑晟很是坐立不安，尤其是在這位名滿陽城的易先生註視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著實叫刑晟很是不安。
“易先生，我們會長向來放蕩不羈慣了，不喜俗世教條束縛，您多擔待！我們此番過來是受督軍夫人所托，給您調理身子，不知您能否將歷往病史告知？”
刑晟這話實際上是唐突了，問病人過往病史哪有這般問的？不過易良焱本來就不是個病人，更何況今日之事本就是他有求於自己，童新月便沒喚了刑晟停下，自己繼續躺著，她倒是要看看易良焱怎麽說。
“無妨，不過刑助難道不曉得我和阿月的關系麽？”
易良焱也坐在沙發上，不過和童新月不一樣，軟綿綿地沙發易良焱竟是硬生生做出了紅木實心椅子的味道，腰板直卻不顯僵硬，看著散漫卻又很是端正。
可現在童新月卻不想要曉得他坐的是個什麽樣兒，只一聽到那“阿月”二字就覺得一陣雞皮疙瘩，猛地就被惡心到從沙發上坐起來，皺著黛眉輕啟朱唇道：
“別說的這麽含糊不明的，不就是朋友關系麽？退之如此說平白倒是叫人誤會去了。”
易良焱既是上一次告訴了“字”，那童新月覺得不叫回來怎麽也不劃算，更何況童新月每每喊易良焱“退之”的時候，總是覺得“高人一等”，好似是易良焱的長輩喚著小輩，洋洋得意神色不加掩飾。
“對，是朋友。阿月過來不過便是替我擋一擋卓夫人的。”
童新月這般解釋了，易良焱也不說了，笑著抿了一口茶。
“既是朋友，你方才還叫我在外面等了半大天？”
童新月一想到方才在門口吃的閉門羹就是一肚子氣，倒不是覺得累，而是有些心疼刑晟，他只有一條腿，靠著拐杖支撐著必定很是艱難。
“外面有人盯著你又不是不知道，更何況之前的醫生大夫我都是閉門不見的，你一來我便開門相迎總是說不過的。”
易良焱說話不急不慢，平仄協調，聽了很是舒服，不過短短時間刑晟就已是這折服在這位“易先生”的風采之下，眼中流露出崇敬之意。
易良焱說的有理，不過童新月又想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
“你既曉得了這樣，那可想到了見我的理由？總不至於說我七醫生有多特別，堂堂易先生不接見其他名醫倒是獨獨只給我開了門。”
“理由不是現成的麽？我在童德秋那處就說過了，只看你如何用了。”
易良焱一說童新月便是一怔，很是不解，黛眉都鎖在一處。到底是她腦袋瓜笨，還是易良焱這王八羔子故作玄虛把難題全都扔給自己？
叫卓欽蘭曉得易良焱與她這個“七醫生”是有舊交的，那她所說之話卓欽蘭還能信幾分？更何況童家之事卓欽蘭只要曉得，有心一查便更是清楚。
076：肚子裏面只有藥草
“我說你不過便是看上去聰敏，怎麽事兒到臨頭了卻不曉得變通？”
易良焱難得看到童新月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毫不留情面地便是一說，隨後竟還低低地笑出聲來。
刑晟坐在沙發上左右為難，他看到自家會長的臉色已經黑了，可是這邊他也不敢勸易先生不笑，僵硬在中間很是別扭。
“笑甚笑的！我就是一個大夫，肚子裏面只有藥草，沒有你們大富大貴人家這般的彎彎繞繞，你要還想我幫你就趕緊地說。”
童新月的語氣不善，說完了她自己便感覺到，可說都說了，那便是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了。做人還是得要傲氣一點的，童新月說完了就是半點低頭道歉或是柔緩的話也沒說，實際上心裏早就在默默打鼓：
哎呦媽呦，易良焱那王八羔子不會又掏槍吧……刑晟還在這，要是逃跑他腿腳可不便，這可怎麽辦啊！都怪這張嘴啊！媽媽呀，真是愁死個人咯……
出乎童新月的意料，這次易良焱不說沒有拔槍，甚至黑臉都沒有，還好言好語地和刑晟說道，“你們會長這脾氣怎麽你們都不勸勸？到我這裏說說倒是無妨，左右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不過到了外面你們可是得要攔一攔的了。”
“易先生說的是，可我們會長便是這個直率的脾氣，要我們勸也大抵是勸不住的。”刑晟極為惶恐地接了一句，說完了便覺得自己掉進坑裏去了，他這般說不就是等於承認了會長脾氣暴躁性格頑劣不堪大任？
易良焱這是……轉性了？
童新月有些奇怪地盯著易良焱，半晌才得出了結論。這廝因為刑晟在這兒，還不能暴露出本性，用著“易先生”溫文爾雅的表面迷惑刑晟。童新月自認為自己想的很對，心下記住了後便決定日後若是見易良焱能將刑晟帶過來便帶過來。
“你我雖是認識，不過卓夫人畢竟不曉得到底熟斂到何地步。更何況我在童德秋面前說的便是和你有幾次見面，很是仰慕七醫生。故而我們之間的關系便頂多是見過幾面而已。”
易良焱耐著性子給童新月講著。她今日穿的大長袍很是舊了，不過寬寬松松地套在身上，倒是很有些“魏晉風氣”的灑脫，別有一番味道。
“明白了。”
童新月本不就是個愚鈍之人，不過便是突然腦子轉不過來，被易良焱稍加提點也就明白了，這廝的計算可真是精準到了極點。這樣的人精怎麽混到現在還是個教書先生？
童新月不由打量了幾眼易良焱，不過看了幾眼也沒看出什麽門道，頂多算是有讀書人的樣子，“腹有詩書氣自華”，看不出半點野心。
不過叫童新月閉著眼睛想也曉得，易良焱這人怕是志不在小小學校，至少這個督軍府他是日後必定是要收在囊中的。
刑晟坐在一旁覺得很是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童新月瞧見他這神情便曉得他在想些什麽，今日裏出來的急，事情也沒和刑晟說的清楚，現下在易良焱的屋子裏總歸也算掐安全些，不用防著有人偷聽。童新月便將今日為何而來細細地講給刑晟聽，其中有些該略去的童新月也是一點沒講。講完後喝了好大一杯茶潤潤嗓子。
“武軍濤的事兒呢？退之你是我的朋友，是不是該小小地幫助一下？”
既然已經來了，免不得是要應付完卓夫人的，不過童新月一想回去之後還得應付郁佩珍母女就很是頭疼，這幾天只光看童德秋的臉色便曉得武軍濤處怕是談的不妥，可郁佩珍必定是死活不願將童新詩嫁過去的。最後兩相夾擊下苦的倒是她童新月了。
“阿月你是有福之人，自有上天來幫你。”易良焱說道。
“嗯？”
童新月又一次見著易良焱的厚顏無恥了，上天來幫？幫個屁啊！天上劈下來一道雷把郁佩珍還是童德秋給劈死啊難道？童新月心中有一萬句臟話要問候易良焱，忍了又忍還是壓了下去。
“退之果真是神人，連上天也要幫我都曉得，想來若是退之改行去做算命先生，那整個陽城的算命老頭兒都要去喝西北風了！”
童新月連諷帶刺地挖苦了一句，胸中終於是舒服了點，謔地起身，帶好面紗和鬥笠，叫上刑晟就走，刑晟大氣不敢喘一下趕緊地就跟著自家會長走。
童新月走到門口處突然覺得還是很不氣，又一想到自己的鐲子還在易良焱手上，不由又嗆了句，“退之啊！你喜歡鐲子的事情我必定會給你保密的，萬不會叫旁人曉得一點。”
“阿月你慢些走，小心臺階。”易良焱對童新月這暗暗的諷刺毫不在意，風輕雲淡地在後面提醒了一句，而後果不其然童新月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易良焱轉過頭看了眼，卻沒有起身安慰兩句的意思。
活該。
童新月自覺丟人，走的更快了，出了易良焱的院子才停住了腳步，緩緩地平定氣息。
天煞的，她童新月這是要折在易良焱手上啊！
“會長，您和易先生……”
刑晟想要追問童新月和易良焱間的關系，卻又停了住。童新月和易良焱方才針尖對麥芒的言語怎會是朋友間的對話？說是戲笑打鬧，卻無論如何也不像。若說不是朋友，那自家會長也不可能巴巴地就應了督軍夫人的請帖過來，來幫易先生這一遭。
“我說了是朋友便是朋友了，旁的你也別多問了。”童新月嘆了口氣，有些事情刑晟能知道，有些卻是不能。
不是知曉了能有多大的危險，而是童新月覺得很是折面子。叫她一個會長親口告訴手下自己是因為慫且惜命所以不得不在易良焱手下做事，這種事情童新月死活是說不出口的。
刑晟不知內情，只聽童新月那一聲長嘆就覺得事情不簡單，會長不讓自己曉得是有她的難處和用意，遂很聽話的不再多問。
會長日理萬機，能不叫她操心的就不要多事兒，會長做事必定是有她的用意。
077：陷阱
童新月和刑晟還沒有多說兩句，童新月就眼尖地瞧見之前跟在督軍夫人卓欽蘭身後的一個女傭走了過來。童新月暗自站在原地不動，果然那女傭就領著童新月又回到原先和卓欽蘭見面的客廳內了。
不過是童新月和易良焱見面的一段時間，卓欽蘭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之前還是開叉旗袍，這會兒子卻是洋裝，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個下人就從裏面臥室端著一個盆出來，裏面裝滿了衣物。童新月眼力好，瞧見了便是卓欽蘭之前穿的衣服，可裏面還夾雜了幾件男人的衣服。童新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略微一想便曉得了，看來是督軍借著午休的時間來行“周公之禮”了。
“七醫生果然是七醫生，與旁的醫生不同。”卓欽蘭倚在沙發上，許是因為剛剛被“滋潤”過，更是顯得媚態百生，柔弱無骨，一言一行都是嬌媚無比。
童新月知道卓欽蘭話中的意思，不過就是不說話，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等著卓欽蘭將話說完。
“旁的醫生都進不去我那侄子的屋子，七醫生便是不同，等了片刻就進去了，看來我那侄子的病是有的治了。”
童新月暗自腹誹，哪裏是片刻？明明等了有近一小時，在她嘴裏倒是輕松的很了。
“哪裏那裏，總歸還是和易先生有醫緣罷了。不瞞夫人說，在下之前在外游歷時和易先生還見過幾次面，不過在下一直不曉得原來他便是這陽城裏面大名鼎鼎的易先生罷了。”
童新月微微低頭極為謙謙遜地說道，頭上戴著的鬥笠也隨著小小傾斜。
“哦？七醫生竟然與我家良焱是舊識？世上竟是有如此巧的事情，那既是好友，替他查看身體他必定是願意的。開方子與他，想必我那侄子多半也是願意吃的。”
卓欽蘭細長的眼眸半瞇起，面帶微笑地看向童新月，眼中藏著極深的探究之意。
“那倒是不敢說。在下也和夫人說了，我與易先生不過便是見過幾次面而已，又是在江湖，之前他又是以退之自稱，其實並不十分熟悉。此番能叫他開了門給在下把一把脈象，看看舌苔已屬不易，旁的再多也難求了。”
童新月很是誠懇地說道，言辭間也是無奈的緊。
卓欽蘭手上拿著把團扇時不時地扇上一扇，眼睛看向童新月卻被鬥笠擋住，看不到童新月臉上一絲半點的神情，轉而卻是將話頭對到了刑晟身上。
“刑助，你跟在七醫生的身邊最是長久了，我那侄子先前和七醫生相識之時可否做過不妥之事？我那個侄子我最是了解清楚了，看似平易近人，若是招待不順心，可是會給人苦吃的。”
卓欽蘭如此突然問話，刑晟卻是半點馬腳也沒露。童新月早就將事情的大概告訴了刑晟，這會兒子四平八穩地便回道卓欽蘭。
“我腿腳不便，向來都是住在志堅會中不大四處走動的，我們會長行走江湖時候才與易先生有了些交集，我哪裏又曉得易先生的事兒呢？不過想來易先生這般的人物，就算是動怒也是下人服侍不到的緣故。”
童新月跳的稍快的心終於是慢慢緩下來了，幸好刑晟機靈，沒落到套兒裏。
卓欽蘭這問話本就是個陷阱，說易良焱過去做或是沒做過不妥之事都是不對的，本就是在江湖遇上幾面而已，哪裏能叫刑晟曉得了解？
不過便是一個問話，童新月心中對卓欽蘭的防備便上了好多層上去，這女人能坐上督軍夫人把控住督軍的心已是不容易，還能多年把住這督軍夫人的位置，那更是不能小覷。
這是一條美人蛇，不留意間就能被咬斷了脖子。
“瞧我這糊塗的，倒是忘了這一層。”
卓欽蘭低低地笑道，很是不好意思一般地拿著團扇遮住嘴，而後扭過水蛇般的腰對著身後的貼身小丫鬟說道，“去帶刑先生去領酬勞，小心點的服侍。”
刑晟偏過頭看向童新月，童新月微微點頭後刑晟才站起來說道，“那便有勞了。”
說畢便拄著拐杖跟在小丫鬟的身後慢慢離開。
等到關門的聲音傳來時童新月才正了身形看向卓欽蘭。診金這錢根本不需要叫刑晟特地去跟著個小丫鬟去拿，卓欽蘭此意極為明顯，是要支開刑晟和童新月單獨談話。
“七醫生見諒，我本不就是個會拐彎抹角的主兒，有事說事兒。”
卓欽蘭柔柔地說道，甚而還微微欠身給童新月淺做了個禮，童新月沒有避開，直接受了。
“易督軍是人中龍鳳，那督軍夫人必定也是女中豪傑，留下鄙人必定是有您的用意。”
說起虛與委蛇來，童新月也能學著客套兩句。
“那既是如此，那我便如實問了。”
卓欽蘭看到童新月的態度後，語氣一瞬間就便的有些嚴肅，言辭鑿鑿道：
“此事事關重大，還請七醫生如實回答，否則將來面對的便不是我這個督軍府的婦人，而是督軍的親自審侯了。”
童新月當即起身，還了一躬下去，極為誠懇地回道：
“夫人盡管問，我雖是女子，不過也曉得事情的輕重緩急，若是事關重大如何不對夫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更何況我自認行醫多年皆坦蕩，沒有什麽說不得的事兒。”
卓欽蘭沈默了些許，任由童新月這一躬彎著不扶。
她這是在給一個心理的壓力，好叫童新月曉得不是如此容易糊弄的。
一兩分鐘後，卓欽蘭才覆又緩緩開口，這次這話中威脅脅迫的意思便很是明顯了。
“我那侄子的身體當真只是體弱，沒有旁的毛病？亦或是根本沒有毛病，健康活潑的很。”
童新月心下一驚，果然這督軍夫人不是好糊弄的主兒，怪不得易良焱要拿她做擋箭牌，換了其他的醫生大夫，指不定一個威脅恐嚇下就賣了易良焱。
還是她這樣忠心耿耿，能為朋友上刀山下火海的才是真正的朋友，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面對督軍夫人的重重追問。
078：吃些壯陽藥
“夫人這是何意？難道是在懷疑我之前所言有假？”
童新月當即極為氣憤地擡頭，隔著面紗鬥笠目光灼灼地看向卓欽蘭。
身子也是站的筆直，雙手緊握時時顫抖，像是受不得這莫大的委屈侮辱一般。
卓欽蘭雖然曉得易良焱體弱，不過這麽多年來一直沒有個正兒八經的醫生來診斷說他還是有體弱的毛病，她總是疑心易良焱大了身子骨強健了，便會來和她的兒子易容琨搶位子了。
故而百般地叫了醫生來給易良焱檢查身體，卻偏偏只有一個有故交的“七醫生”把著了脈，曉得了些許情況。
“還請七醫生見諒，我自有我的主張，若是真如此那便沒甚，可若是被督軍曉得了有假那便是吃不了兜著走。”
卓欽蘭不吃童新月這一副文人義士的一套，她心底裏還是極為看輕這些人的。
文人義士都是假的，生死關頭大難臨頭全都暴了個徹底，個個都是貪生怕死之輩，還是威脅的好。
“我與易先生早些年相識不過也只是幾面之緣，他若真的身體有不適之處，我必定行醫者之責盡心療養。若他無病無災，我行醫多年，更不會為了錢財謊稱先生有疾。如此說來，不才在下還是不大明白督軍夫人所言為何？”
童新月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明明督軍夫人卓欽蘭問的意思目的都曉得，還是做戲做全套，耍人騙財全都上。
卓欽蘭的團扇靠在她的肩膀上，卓欽蘭只是站著一動不動靜靜地看著童新月，縱使童新月帶著鬥笠面紗也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
空氣有片刻的靜默，童新月都快要受不了這壓抑了。
心中默哀，戲都演到這份兒上了，卓欽蘭怎地還不上鉤呢？
“是我多心了，還請七醫生大人有大量不要見怪！”
像是冬日裏枯萎的樹枝一夜入春，旺盛蓬勃地生長。
卓欽蘭前一刻還板著一張臉又是威脅又是恐嚇的，下一瞬間竟是展開笑顏，如同一夜春風過，梨花滿樹開。和善之極地安撫著童新月。
“那不知我那侄子的體弱到底嚴重不嚴重呢？該吃些哪些藥調理才好？”
童新月極為仔細地偷偷瞅了瞅卓欽蘭，覺得大概是真信了之後才緩緩地直起腰桿來，咳嗽一聲，拿出“神醫”的架子：
“今日洋醫診斷要用的東西漏拿了幾件，故而易先生的喉嚨等處倒是沒來得及細查。不過據在下把脈舌象所查，易先生怕是素體陽虛，先天稟賦不足，腎氣虛，則痰濁內生。”
“後天雖大補元氣，可心中長久郁結不化，郁而化火，痰火互結才至如此。之前所療者皆註重補其後天之本以固先天元氣，卻不曉得先梳理調達痰火，乃是治標不治本，故而長久以來易先生這身子是一日日地耽誤下來以致日漸虛弱。”
童新月是壓根沒看易良焱的舌象也沒給把脈，純屬胡謅。
若是卓欽蘭問起來舌象脈象她也能謅的出來，淡白齒痕舌，脈弦緊。
不是童新月吹，體弱這毛病她能給整出一套套的病因病機來。
卓欽蘭聽著童新月的這一套診斷來，蹙眉細細回想，好似確實如此。
自從她那大哥大嫂死掉之後，易良焱確實抑郁不歡了許久，怕是那時候病根就埋下了，這些年來的不管中醫還是西醫都只顧著補卻沒給易良焱那小子疏通情志。
卓欽蘭越想越覺得童新月說的很是對頭，每一樣都對的很準，心中對她的敬意也多了幾分。
不愧是當今世上精通中西醫的“第一人”，看來易良焱是真的體弱了。
“七醫生所言甚是，還請您告知如何療養才好？”
卓欽蘭又是一副極為擔心的模樣，對童新月所說之話深信不疑。
卓欽蘭思索的時候童新月也在悄悄察看卓欽蘭的神情，看見她的眉頭從皺變舒，童新月才小心地在心中舒出一口氣來，看來是信了。
“西醫的藥大多是治標不治本的，我雖是兩方皆有涉及，不過還是青睞於老祖宗傳承下來的方劑，待我開了藥方夫人叫人去抓了藥來煎，讓易先生每日按時服下便可。”
童新月心中長嘆一口氣，哪裏是什麽西藥不好，而是她童新月若不靠著傑弗裏根本拿不到西藥。
這個類似於民國的時代是個大沖擊的時代，中西醫並行，卻是水火不容。
童新月雖號稱“神醫”，中西醫皆是精通，卻又同時為中醫界、西醫界所不容。
若不是靠著志堅會壟斷整個陽城的草藥行當，她開的醫方到了藥房都不給抓藥的。
“多謝七醫生了。”卓欽蘭頷首極為誠懇地說道，眼中卻是捉摸不透的神色。
她怎會真的叫人給抓了要叫易良焱那小崽子吃？不毒死他便是不錯了。
卓欽蘭的心思眼兒童新月哪裏不曉得？
反正她也沒打算認真配藥，隨便整了幾味藥就草草了事。
一來卓欽蘭不會按照她的藥方去配藥，二來童新月相信易良焱也不會傻到去喝卓欽蘭送來的藥。
“對了，還有一件事倒是忘記和夫人說了。”
童新月腦中突然想起一事來，覺得可以順便幫易良焱也解決了，聲音極為誠懇且正兒八經，不過仗著面紗和鬥笠臉上卻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七醫生請說。”
卓欽蘭聽著童新月如此莊重的聲音，以為是有什麽重要之事，遂也十分之重視，雙目緊緊地望著童新月。
“其實這事本不該說的，不過我想夫人對易先生如此關懷，便是曉得了也無妨。”
童新月一副老神醫的口氣叨叨道，“我此前所說易先生陽虛，而後天之本在於腎，易先生這腎不好，那子嗣之事怕是一時難求，必得仔細調養好了身子，吃些壯陽的藥才可有機緣求得後代。”
童新月這時候想的極為簡單，既然卓欽蘭會拿易良焱的婚事做文章，那不如先切了易良焱成婚的可能。
而這廂卓欽蘭聽了心中更是驚喜萬分，眼中的星光跳躍閃爍，連忙直道，“多謝七醫生！”
079：三根大黃魚
童新月和卓欽蘭將事情都交代清楚後便從督軍府中出來了，大門外刑晟早就在外等著。
童新月畢竟還得要端著個“醫者聖人”的架子，極為清高的給卓欽蘭拜別後就跨上破破爛爛的二手福特汽車。
等車開遠了，見不著督軍府了童新月才悄悄地瞥了眼刑晟，而後清了清嗓子，裝腔作勢地咳嗽了好幾聲。
刑晟跟在童新月身邊多少年的人了，自然最是清楚童新月的癖性，這一聲咳嗽到底是為了甚，刑晟最是了解。
他們會長最是牽掛貧苦百姓了，而貧苦百姓最是缺錢了，故而他們會長也極為關心錢財，這一聲咳嗽便是問的錢了。
刑晟坐在一旁，生出三根手指。
童新月一瞧，眉頭不由緊鎖。
她瞧著卓欽蘭臨走的時候神情分明高興的很，還以為此番前來哄的她很是開心，怎地最後就只撈到了三根小黃魚？
她以往到富足一點的商家，看一次病也能撈到五根小黃魚的。
童新月很是不滿，覺得卓欽蘭極為小氣上不得臺面，諷刺說道，“督軍夫人著實是大方的緊！”
刑晟聞言，又一想到診金還沒給會長，邊附和邊將用報紙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三根金條放到童新月手上。
“確實確實！督軍夫人手筆好大！”
童新月以為刑晟也是反諷的意思，覺得果真是跟在自己手上多年的人，是個知心人。
隨手就打開包裹的報紙，一打開便驚著了。
親娘乖乖啊！
是三根大黃魚啊！
大黃魚啊！
發了！
童新月極沒有出息地又小心翼翼地將這三根大黃魚用報紙重新包裹好，十二萬分小心地將之揣到自己寬大的衣袍裏。
這三根大黃魚的價值可是不一般的，這是她童新月憑真本事撈到的診金，和從易良焱那處得到的十五條大黃魚不是一個性質。
她童新月不差這點錢，差的是能體現她價值的錢，而卓欽蘭給的這三根大黃魚委實叫童新月高興了一把。
啊呀呀！小金庫又能添上一筆錢了。
真他媽的高興！
刑晟不知童新月所想，只是覺得自家會長實在是個大善人。
你看車子才開回到志堅會，自家會長大人便忙不疊地跑到賬房那頭去了，一定是又要將出行來的診金充公留著來年冬天給窮人們發棉衣過冬。
童新月一路小跑，若不是因為在志堅會內還要架著個會長的架子，她這會兒子真的想要蹦蹦跳跳飛起來了！
三根大黃魚啊！
童新月熟斂地走到賬房後頭，進了會長專用的小屋子裏，從一個長得極為旺盛的花盆底下挖出一個小鑰匙，又一個伏地到辦公桌底下，掏出隱藏極深的一個保險箱。
“啪”的打開後，極為小心地放進去那三根大黃魚。
而後又小心翼翼不發出碰撞聲音地將箱子裏的其他大黃魚拿了出來，樂滋滋地一根一根地數起來，越數到最後童新月嘴角的弧度越大，她的這些錢完全可以夠她下半輩子無憂了。
而童新月不曉得，她得到的這三根大黃魚不久之後便將她委實坑的很慘了。
從志堅會出來後，童新月裝模作樣地和刑晟說了些“天下大公”“百姓疾苦”之類的大話，將刑晟說的是熱淚盈眶，只叫人覺得跟著會長幹才是正道。
偷雞摸狗般的又從志堅會回到童家時候，一切安然，無人曉得童大小姐又跑出去了一趟，也無人關心童大小姐的午飯沒下來吃。
唉，回來路上該是去秋水閣蹭一頓的。
童新月的肚子咕咕叫，翻箱倒櫃半天卻找不到半點吃食。
有錢又怎樣？三根大黃魚到手還不是餓的虛搖搖的？
童新月覺得什麽都可以忍，餓是不可忍的。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更何況她童新月可是“神醫”。
神醫能餓著麽？神醫那是鉆石水晶，少一頓吃的就是天下疾病者之苦難！
在床上躺屍了一會兒，童新月想了想還是起來到姨太太曼清那處走了一趟。
距離武軍濤的那場鬧劇已是過了些日子，她還不清楚曼清是不是又將管家大權給交出去了。
自然這些都不是要緊的，要緊的是要去到姨太太曼清處蹭些點心來。
童德秋只兩個女人，一個郁佩珍一個曼清。
郁佩珍年輕時候便頂多算是清秀，這些年如同發了的面團一樣，一胖不可收拾，某一次童新月偶然瞧見她那手臂上的毛發委實是多的嚇人，不似女子。
而姨太太曼清便是不同了，她是秋水閣出身的風塵女，身段樣貌自然是穩穩比得過郁佩珍的，床上的功夫更是不必說了，童德秋寵愛她，從姨太太曼清的院子裏就曉得了。
姨太太曼清的院子裏名貴的花就比郁佩珍院子裏的多，大太太郁佩珍的院子裏盡是松柏甚的，全無女子之氣，曼清的院子就不同了，姹紫嫣紅的，還有好幾盆名貴的吊蘭。
童新月來了後，院子裏的丫鬟還算是機靈，趕忙就進屋去告訴姨太太曼清。
不多時，童新月就看到那扇雕花木門被推開，從裏面走出來一位風姿美人，正是姨太太曼清。
曼清見著童新月的時候顯然是極為慚愧的，她有負童新月所托，訕訕地同童新月打著招呼便叫人將童新月迎了進來，一進來就叫人拿了點心瓜果茶葉上來，一桌子的都是。
童新月不疾不徐地進來，言行得體地緩緩坐在漆木圓凳上，而後就開始剝著葡萄皮。
真是餓死了！
曼清隱約能猜到童新月過來的意思，不過瞧著她一過來什麽話也不說，盡是在慢悠悠地剝葡萄皮，時不時還拈幾個點心到嘴裏，悠閑自在的很，心中倒是越發的沒底了。
大小姐難不成是來興師問罪了？
曼清在腹中打了幾遍的草稿才說道，“大小姐，管家的事情真不是我能把控的住的，太太拿了權去我也是真真沒得辦法。”
姨太太曼清心中是七上八下的，童新月卻吃的是四平八穩。
聽到曼清的話才把眼神從點心上拿了回來， 打了個飽嗝道：
“啊？”
080：丫頭惠兒
童新月是真心沒有仔細聽曼清所言，她的一顆心全都放在點心水果上了。
你看一盤子點心被童新月吃了只剩下一塊了，若不是顧忌著光禿禿的一個盤兒委實難看，童新月必定是要將“幸免於難”的這一塊吃的幹幹凈凈，渣都不剩。
姨太太曼清聽到童新月這一聲“啊”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如同吊著滿滿一匡水，生怕傾覆了，怯懦地小聲又道：
“管家大權雖說名義上還在我這處兒，可早就又被太太給收回去了。”
“姨太太何必在意這些事兒？不過都是小事兒而已。”
童新月早就料到如此，本也沒打算一口吃成個胖子，遂擦擦手，舔舔嘴角的糕點渣問道：
“不過我之前叫姨太太您給我阿爸吹的枕邊風可吹了？”
“日日都說，老爺雖總說我多嘴，不過我想該是信了的。”姨太太曼清細細回想了後道。
童新月點點頭，她將管家的權利給了姨太太曼清不是真異想天開想叫曼清掌家，而是想要有個由頭能扳倒童富貴，順帶著克扣點童家姊妹及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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