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辰拿到第一個月薪水，高興得像個孩子。

她在心裏好好盤算了一下怎麽花這三千塊：三百塊請宿舍和席學長吃飯。五百塊給爸媽。

剩下兩千多生活費應該夠了。嗯，再給薛學姐發個小紅包，說不定她能看見，也開心一下。

孟星辰用微信轉錢給父親，然後發了一句：“我拿到第一個月薪水了。好開心。”

孟爸爸把錢收了，卻一個字都沒有回。

孟星辰安慰自己：沒關系，收了錢，就表示爸爸已經不生氣了。

發給薛泠然的紅包卻超時退了回來。

孟星辰情緒又低落了幾分鐘，又安慰自己：沒關系，她肯定看到了。只是不想我破費，所以沒收。

平時對孟星辰愛理不理的陳剛，那天在孟星辰改完一個程序交過來的時候，忽然問：“你來三個月了吧。”

孟星辰眨了眨眼：“嗯？！啊，是。”陳剛每次都盯著電腦說話，讓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問她。

陳剛這才看了她一眼：“我覺得你還行，如果你想來創融，我就告訴人力跟你簽約。”

大部分公司的試用期都是三個月。

陳剛這樣跟她說也是為她好。如果不想留在創融，這會兒她應該去再找下家了，才不會耽誤畢業就業的大事。

“想。”孟星辰忙點頭，“當然想。”

從發展前景，工作環境，薪金待遇各方面來說，創融都是她現在能找到的最好的公司。所謂的公司高層內鬥，哪家公司都免不了，跟她這種小魚小蝦沒什麽大關系。

“嗯，那我就跟人力說了。”陳剛點頭，又轉頭盯著電腦去了。

孟星辰興奮地鞠了一躬：“謝謝您。”

“不用謝我。是你自己賺來的。”陳剛臉上還是那要死不活的木然表情，“你要是專業技術不行，幹活懶散，就算是董事長推薦的人，我也不留。”

孟星辰因為太高興，以至於沒有去仔細品味這句話。

多年後想起這些點點滴滴，她都會忍不住罵自己：怎麽這麽笨呢？其實身邊的人一直用各種方式告訴她薛泠然在哪裏，她卻像個瞎子聾子一樣不去看不去聽。

孟星辰跟創融簽了畢業協議，底薪漲到了六千，讓同學們羨慕不已。

胡恬恬又在BBS上陰陽怪氣說：“有的人，靠臉吃飯，我們自然比不上。”

可惜沒有人理她。

孟星辰這三年低調得像個隱形人，也只有胡恬恬才會這麽閑找她的茬兒。

公司附近有單身公寓，一個人一間，但是比較小。

孟星辰為了上下班方便，也節約交通費，便申請了一間。

她這個專業的好處就是畢業設計可以完全用電腦來做，根本就不用回學校。

所以，胡恬恬說什麽對她都沒影響了。

創融年底的慈善晚會，一般都只邀請中高層和合作公司參加。

席家良如今好歹也算是設計部門的中層，有兩張入場券。

吃午飯的時候，他特地跑來問孟星辰要不要一起去玩玩。

孟星辰皺眉：“學長，你這樣不行的。你只要去約公司那些漂亮女孩子，她們都會願意跟你一起參加的。”

席家良苦笑：“你知道，我不喜歡那種徒有其表的女人。再說，除了你，我不管約誰都會被誤會然後成為她們嘴裏的花心大蘿蔔和渣男，後患無窮……”

孟星辰忍不住嘆息：這倒是實話。辦公室的謠言很可怕。

曾經有一段時間傳過她和席家良的緋聞。只是大家發現除了吃吃飯，兩個人沒有更多接觸，緋聞就慢慢平息了。

“你的禮服我來買，算是報酬。”席家良沖孟星辰眨了眨眼睛，“你就不想去見識一下有錢人的慈善晚會是什麽樣子嗎？再說出席的都是業界的翹楚，你不會後悔的。”

要是大家都有女伴，席家良單獨出席，也很沒面子。

真的是有點為難。

孟星辰想了想：“好吧，你知道我拒絕不了你。不過，禮服我自己買。參加一次上流社會的慈善晚會，夠我這個小碼農吹一輩子了，這個投資挺值得的。”

席家良忍不住笑了：“沒事，你以後還會遇見很多值得你吹一輩子的東西。比如創融在大學第一年設置獎學金，你就拿到了。”

“誒？獎學金是創融設置的？”

“是，不然，我怎麽會知道你得了獎學金。我還參與了獎學金設置的討論。”

“哦，難怪……”孟星辰笑了起來，“學長，評獎學金的時候你不會給我開後門了吧。”

“不，這個真沒有。錢給了學校，怎麽評都是學校說了算，別說是我，就連總裁都沒有辦法左右。”

陳剛說帶老婆去晚會。得知孟星辰也要去，他沈默了好一會說：“別穿格子襯衫和牛仔褲運動鞋了，好好打扮一下。”

真真金玉良言……

孟星辰哭笑不得。

想來這也是一個資深碼農能給她的最深刻的建議了。

孟星辰買了一條短的露肩黑色小禮服，把頭發盤了起來，可愛的像星光下的玫瑰。

席家良來接她的時候望著她好一會兒都不說話。

這讓孟星辰緊張起來：“我的妝是不是有些怪嗎？”

現學現賣的化妝技術，只希望不出醜就好。

席家良眨了眨眼睛，如夢方醒，笑道：“挺好的，很自然，這樣就好。是我失態了，不好意思。”

孟星辰笑了笑。

“孟維寧也會來。”席家良上了車之後說。

正在系安全帶的孟星辰楞了一下，垂眼回答：“嗯。”

“你還會看見幾個舊相識，要有心理準備。”席家良意有所指。

孟星辰笑了笑：“是，聽說顧學長也會來，簡直像校友聯誼會。”

席家良不置可否，笑了笑，發動了車子。

席家良帶孟星辰進去的時候，吸引了不少目光。

顧棟梁上來跟孟星辰打招呼。

孟星辰看見他都格外親切。她後來才覺得，他算是對她比較友善的了。

讓孟星辰驚訝的是，她還看見了挽著韓天昊的秦敏佳。

席家良低聲解釋：“她現在是總經理的秘書。”

孟星辰微微點頭。秦敏佳的能力和外貌其實一直都算出挑的，只是在精英薈萃的大學裏‘不幸’遇見了更優秀的薛泠然，才悲劇了四年。

現在把她放到任何一個公司，都夠打了。

今天有秦敏佳在身邊，韓天昊的眼睛還是有意無意地往孟星辰身上飄，酸溜溜地說：“我說這個小美女怎麽拒絕我呢？原來是被席設計師搞定了。”

席家良就笑笑，也不解釋。

孟星辰越發不喜歡韓天昊了。

席家良說要去辦點事，然後走開了，留下了孟星辰一人。

孟星辰拿了一杯香檳，找了個角落立著，悄悄把在場的人都細細打量了一遍，並沒有看見孟維寧，倒是看見了陳剛。

陳剛似乎不適應身上的西裝，動作僵硬得很，就算一樣是面無表情都看上去比平常要呆滯許多，怎麽看都是在被迫營業。

陳剛也看見孟星辰了，悄悄朝她豎了個大拇指，然後就被他老婆拉去跟人說話了。

孟星辰快笑死了。

主持人上來說：“各位同僚來賓，晚上好。”

會場上立刻安靜下來。

燈光暗了下來，只留下樂池裏的一個追光照在主持人身上。

“為了籌措更多的善款。公司的高層和特邀嘉賓今晚特地為大家奉獻一曲交響樂。請各位欣賞。”主持人說完就下去了。

大家都朝樂池靠過去，孟星辰也好奇地踮起腳，卻看不見什麽，只能作罷。

“你還不知道吧。”秦敏佳不知道什麽時候湊過來在孟星辰耳邊似笑非笑地說。

孟星辰有些茫然轉頭問她：“知道什麽？”

悠揚的大提琴聲忽然在樂池裏響起。

《傑奎琳之淚》……

就算是做夢，她都不會弄錯，這是薛泠然的琴聲。

孟星辰像是中了魔咒的孩子，又像是聽見了海妖歌聲的漁夫，眼神發直地朝著樂池靠近。

薛泠然坐在c位。

一身寶藍色修身露背晚禮服的她，在冷冷的聚光照射下，像是藍色深海裏的冰。

她還是那麽美……

不對，應該說，她如今更美了，只是美得跟之前截然不同。

過去大波浪卷的長發，如今變成了幹練的齊肩短發。眼神也不再是那樣冷冷的，生人勿近，而是看不出喜怒和情緒的鎮定。

冷淡自得的豆沙色口紅換成了熱烈艷麗的大紅色，細細描過的眼線，精致的眉毛，更像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藝術品。

孟星辰被人攔住，從迷茫中驚醒。

深吸一口氣，發現原來眼角早已濕潤。

自己方才像游魂一般靠近，手裏的香檳都撒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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