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第一感覺就是：這日子沒法過了！

這日子沒法過了——七個字，先是在顧傾城腦海裏來回飄蕩，然後又像是化為實體了似的，還是超大號黑體加粗，在他眼前來回飄蕩，令他十分、非常、迫切地想要揪起霍斯其的領子，然後給他來幾個沙包大的拳頭吃吃看。

然而，最終的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憤怒。

亂吃醋的女人很可怕，亂吃醋的男人也不會很可愛的。

沒錯，是這樣。

顧傾城深深地呼吸，在心裏一次次地說：他是個GAY，他是個GAY，他是個GAY。

然而，有另外一個聲音在說：是GAY了不起啊，是GAY就可以挨著小妖精坐的那麽近啦？

還特麽有夫妻相，夫妻相了不q……

咦，等等。

顧傾城的腳步頓住了，在距離顏汐和霍斯其三米的地方。

這個時候，他們兩個不知道說到什麽開心事，顏汐被逗笑了，霍斯其也在笑，二人正好是相視笑著的側臉，一下就撞進了了他的眼睛裏。

他們的側臉……還別說，真的有一點點相像。

可這特麽就叫夫妻相了？

怎麽不說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

哼！

顧傾城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走過了過去，硬生生拖了一個高腳椅，加塞進顏汐和霍斯其之間，然後硬邦邦地坐了上去。

對他這種行為模式，顏汐連側目都沒有，還是該拿起杯子喝就拿起杯子喝。

“這位先生，請問需要些什麽？”服務生禮貌地詢問。

倒也不是沒見過一大早就來酒吧喝酒的客人，帝都畢竟是C國的國會城市，經濟發展的比其他地方都快速，地大物博，導致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但畫風這樣精致的三人組實屬少見。

尤其是這個美女，長得特別像一個剛剛出道的明星，叫什麽他還真就沒註意！

“你這裏有菊花茶麽，我看他需要清清肝火。”霍斯其笑著打趣。

顧傾城白了他一眼，沖顏汐手裏的酒杯揚起下巴：“跟她的一樣。”

“吸血瑪格麗特，好嘞！”服務生一聲應下，開始了花樣調酒，陷入一種自嗨的氛圍中。

在這種氛圍外，氣氛有一點點尷尬，如果不是酒吧裏此時正播放著的舒緩音樂，可能顧傾城就坐不住了。

“繼續啊，別停。”他說。

“繼續什麽？”霍斯其問。

“你們剛剛談什麽就繼續談什麽。”

“哦。”霍斯其應了一聲，再無下文。

顧傾城俊眉顰蹙，不爽地看著他。

不是告訴他要他繼續了麽，怎麽不說話了？非要弄的這麽尷尬不可麽，自己招誰惹誰了？

目光，從右邊看向左邊，落到顏汐啜飲的雙唇上。

紅色的酒液順著她的唇瓣緩緩淌入，在酒吧天棚突然照射過來的循環燈光下，顯得有一番別樣的誘惑。

試想一下那種畫面，在一家酒吧的角落裏，坐著一個獨身的美麗女人，正在喝酒。

她有一雙藏著故事的眼睛，舉手投足就可以銷掉你的魂，蝕掉你的骨……

一大早的，這麽燥熱真的好麽？顧傾城感覺自己有些熱。

莫名的熱。

口幹舌燥的熱。

顏汐自得其樂地飲著杯子裏的液體，櫻桃香甜味和白蘭地混合在一起，令呼吸間都充滿了馥郁的芬芳。

有時候，她感覺自己這個人也挺有意思的，不管多大的事，天翻地覆那樣的都算上，只要在她一喝酒時，就都能壓下來。

這大抵要歸功於曾經在覃漢生手底下討過生活的原因，知道自己不能醉，也不可以醉的原因，因為一旦醉了，就……

其實剛剛她和霍斯其並沒有談論什麽話題，不過是他給她講了一個很冷很冷的冷笑話罷了，那個笑話是一個帶有一點成人色彩的冷笑話——

問：為什麽上帝從來不買愛情動作片看？

答：人在做天在看。

可是，令顏汐覺得好笑的並不是這個笑話本身，而是霍斯其居然指望著這唯一一個笑話長這麽大。

他是年紀多大的時候聽到這個笑話的？要是在青春期還好說，要是在青春期之前可真夠早熟的啊！

想著，顏汐兀自低笑了一聲。

“呵……”

“你喝酒就喝酒，笑什麽？”顧傾城討厭這樣，討厭這種被顏汐完全阻隔在她的世界之外的感覺。

就比如，她剛剛笑得這一聲，是在笑什麽？

笑他的加入令氣氛尷尬，還是笑那份DNA對比結果，亦或是別的什麽？

她就不能對他袒露一點點的心思嗎？

要求不多，真的一點點就行啊。

顧傾城以為在車裏那天，他們之間已經可以心貼著心了，可是沒想到，她的心四周安裝的全是彈簧，他多用力的靠近，就會多用力的被彈開。

即便在將那些彈簧壓縮到底的那個時候的確好像是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可到了最後，他還是會被她彈開。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不關你的事。”顏汐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將酒杯拍到桌子上道：“再來一杯。”

“小姐，請稍等。”服務生先是將顧傾城的酒給了他，然後才開始調制顏汐要的“再來一杯”。

顏汐擰眉。

顧傾城拿起杯子想要嘗嘗酒的濃烈程度，沒想到一直白皙細嫩的手直接伸了過來，從他手裏拿走了的酒杯。

“謝謝。”耳旁，是她輕飄飄的嗓音。

“……”顧傾城的手掌還維持著握著酒杯的動作，無奈地看著自己那杯酒一去不返。

濃眉，蹙起。

一旁，霍斯其忍不住笑出聲來。

“再敢笑一聲，霍氏和龐氏的案子就別想要了。”

“哪有笑？誰在笑？沒有人笑，你肯定聽錯了，不過我先接個電話。”說著，霍斯其拿著來電閃動的手機，走到另一邊接起。

顏汐聽到霍斯其說了兩句話，一句是“什麽”，另一句是“我馬上回去”。

兩句，都很急。

“顏汐，抱歉，我家裏出了一點事，要馬上回美國，不能陪你喝了。”

顏汐點了一下頭：“不要緊，快去忙，回來聯系。”

“好！”說著，霍斯其一臉嚴肅地沖顧傾城頷首，然後轉身離開。

身後。

顧傾城看著他急迫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有種非常不妙的預感。

回來聯系是個什麽鬼？他不悅地看著顏汐，臉上寫滿了“你給我解釋清楚”的字樣。

＊＊＊＊＊＊

美國比弗利山莊，霍家。

裝潢華美的房間裏擺放著幾臺比國際醫院更先進的醫療設備，有“滴滴”的穩定節奏的機械音，配合著豪華病床床頭邊的輸液架而響動著，輸液瓶裏的液體一點一滴低落，像極了沙漏。

豪華舒適的病床上躺著一個垂垂老矣的老者，他的頭發是短短的銀白色，不含一絲黑，面部充滿了褶皺，臉頰周圍遍布著點點的老年斑，他睜著眼，眼神卻帶著蒼老的渾濁，並不清明。

這是霍家的老太爺，現年一百零一十八歲，是霍家的不老松，更是擁有著赫赫戰功的C國第一任開國總統——霍南開！

C國的制度向來民主開放，總統退居高位後可以選擇在國家準備的高級療養專門頤養天年，也可自行選擇。

據說，當初霍老太爺是因為心臟病突然發作，不得不動刀子，所以才到美國來手術治療，這一治療，就治療了五十多年，後代也都在這裏出生，漸漸地也就相當於定居在了這裏。

但也有人說，霍南開當年是裝病，是第一個把自己和家人完全從政治中摘除出來的聰明人。

政治啊，這個話題太敏感，誰知道當初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豪華病床的右邊，只端坐著一個儀態萬千的中年女子，身穿粉紫色旗袍，上面繡著漂亮花紋，像雲卷雲舒，又像奔騰的海浪。

看得出上了年紀，卻保養得宜，擁有徘徊在女人和少女之間的靈動感，讓人不好猜測她的具體年齡，也沒辦法將她稱上一句“婦人”。

女子有一張明艷動人的臉和雲淡風輕的眼神，像樹木的年輪一樣，很有時光感。

雖然可以看得出她眼角有不太明顯的皺紋，但她的美卻不是遲暮的，而是仿佛能看透過往匆匆的時光停留在她最好的年華那般，是震撼心靈的。

豪華病床的左邊坐著一個滿臉悲痛的老者，從已經出現彎度的背脊來看，應該有將近八十歲了，而老者身後跟著八個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和十多個衣著光鮮的美婦人。

紛紛是霍老太爺的孫子、孫女婿、以及孫女、孫媳，再年輕的一輩，一個都沒有出現，他們都在往回趕的途中。

和女子單獨一人的那一邊相比，這一邊的人在人數上明顯有些多，像極了分水嶺，更顯得那女子的獨樹一幟。

整個房間裏的氣壓很低，有惺惺作態的哭聲，也有情真意切的壓抑，因為每個人都知道，一代傳奇神話霍家老太爺，這回是真的要不行了。

他的五臟六腑已經嚴重衰竭了，屬於他的時代和時間都要過去了，他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和大限，這回兒是徹底的了。

豪華病床上。

“阿……煙……父……知……道……你……在……怪………對……不……起……”霍老太爺幹涸的雙唇一張一合，艱難地吐著那些讓人聽的並不清晰的字眼，那雙幹枯的手顫抖著努力向右前方伸著，好像試圖抓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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