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差不多的道理還是有的，可顏汐仍是覺得很費解。

因為沈昔年曾跟她說過他的家人，他的父親是一位很優秀的男人，很有魄力，擁有良好的家世和性情；他的母親是一個教養非常良好的女性，知性善良，大氣從容。

從他的描述中，顏汐能感到沈昔年很尊敬他的父母。

而這種尊敬，不只是父母與子女之間特有的，更多的應該還是他的父母在為人和性情上真的很優秀，否則不會教育出像他這麽優秀的兒子。

是啊，沈昔年當然優秀。

他可是，在她十八歲的時候，驚艷了她所有青春的男人啊！

顏汐甚至想過為他割舍掉那些腐爛的過去，真的有想過。

但也只限於想過。

最終她還是沒有割舍，仇、恨、怨……她一樣也放不下，所以他們才會出現爭吵，他才離開。

五年前的一切，不管在當時看來，還是現在回看，都是開始的快，結束的也快，卻銘心又刻骨，美好的像一場煙火盛宴。

如今，連盛宴後的硝煙都已經散了。

如果幕後黑手真的是沈家的人怎麽辦呢？

顏汐這樣問過自己，以她睚眥必報的性子，人若犯她，她必滅之。

可是，如果是沈家的人……

那，她選擇認了。

硬生生的咬牙認了！

就當吃了個啞巴虧，更能當做是陷在美夢中不思進取的一巴掌，當做血淚教訓。

顏汐想過無數次“如果”、“萬一”、“要是”、“假如”，每每想起跟沈昔年有關的記憶，用這些詞語打頭的猜測都是作為記憶的收尾。

最壞的情況，最令她難以接受的情況，也就是這個了。

更加糟糕的是，“如果”如果成了真，她對此沒有任何解決辦法，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她和沈昔年兩不相幹，且相忘於江湖。

做不到相愛，那也不能相殺啊！她就是這麽想的。

也可能是想的次數多了，帶動了其他的思考，就像一個命題，會無限的向下拓展，在沈昔年離開後的將近兩千個日夜裏，他們不曾聯系，也再無交集，更沒有彼此的消息。

真的算是相忘於江湖了，原來是這種滋味了。

很苦，很澀。

可是眼下，卻好像已經習以為常了。

所以面對沈昔年拆穿了她並不完美的謊言的這一刻，顏汐反而並不失措，只是淡淡地望向他：“你是覺得，有什麽是一定要發生的嗎？”

看啊，即便她已經將他完全的從她的嫌疑中摘除出來了，仍舊忍不住試探。

試探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麽，否則怎麽會用一種肯定的問法，問她當年的情況。

不是愛嗎？

愛就信任啊？

沒有不信任？

沒有不信任你這樣說幹嘛？

顏汐，承認吧，你最愛的，還是你自己！

“真的沒有事情發生嗎？”沈昔年不想懷疑顏汐，可是她在反問出這句話之前出現了很短暫的一陣沈默。

可能是三秒，也可能是五秒。

就在那一陣可以把時間忽略掉的沈默中，他看到了她眼中急速變化的各種光景，像滾騰的雲海，每一種情愫都在呼嘯。

一點都不像當年沒有事情發生！

“時間太久，我不記得有。”顏汐這句話是對他說，也是對自己說的。

所有停滯不前的狀況，都在這一刻出現了新的開展，五年前刺進她小腹的那一刀，如果是沈家的人刺進去的，那她……

就用對沈昔年的愛，相抵吧。

她不會對沈家做什麽，因為她在。

這是她每一次“如果”之後，想到的唯一的辦法。

就像魚刺卡過喉嚨，她卻還是喜歡吃魚；就像吃糖會牙痛，她卻還是很饞地偷偷吃一塊，就像四年前他曾棄她於千裏之外，她卻還是願意為了他，夜夜晚睡。

因為愛，所以甘願。

甘願放棄，也甘願成全。

也因為愛，所以她願意承受那一刀，她也算對得起沈昔年了，唯一對不起的，也只有那個孩子。

她失去了。

全天下最悲催最傷情，卻也最大度的人，可能就是她了吧！

失去了唯一的愛人又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到頭來，她反倒怕給深愛的人帶來哪怕頭發絲大小的困擾，而毅然決定選擇塵封一切，放下一切。

即便沒有想要原諒，但起碼她能做到不去計較，可……可是這種甘願，也讓他們之間，再無可能。

真是個偉人啊！

果然，她最終會什麽都得不到，然後孤獨終老，再然後……長命百歲。

哈。

孤獨的長命百歲。

這真是對自己最無情的詛咒！

你是有多恨自己？

你這麽偉大，為什麽不去競選總統？有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在顏汐的心底響起。

她知道，它是魔鬼，是她消滅不了的存在。

如果是慕容家的人刺進去的呢？你不報仇嗎？報仇不是你最喜歡的事情嗎？魔鬼問。

如果是慕容家，那麽那一刀……顏汐也同樣決定，都讓她用對他的愛來償還相抵！

愛是救贖沒錯，但也是她的原罪。

她本就不該愛上任何一個人，徒增了一個無辜之人的煩惱。

否則，一旦她開始針對那件事覆仇，無論是沈家還是慕容家，可能都會對沈昔年造成困擾。

大家族的婚哪裏是那麽好退的，尤其是慕容家這種不好惹的善茬。

更何況，沈家，是他的原生家庭。

哪有男人會為一個女人，放棄自己的家族，再對抗上另一個強勁的家族？這種情況電視劇裏都演得老掉牙了！

所以，顏汐其實打心眼裏希望那一刀的罪債，是來自於慕容家。

這樣，即便她反悔了，不想大度地吃悶虧了，想要撕掉對方一塊肉，可能還方便一些。

她是這樣期望的，但她的思想卻背道而馳地將懷疑目標放到了沈家這個選項上。

而是百分比很高，比慕家的高很多。

人啊，越怕什麽越要避開什麽，可最終總是避不開。

好像世間的所有事情都是這種套路，偏偏就不讓你好過的一種套路，還美其名譽的去了個挺好的名字，叫做“好事多磨”！

“不記得和沒發生是兩回事，你到底隱瞞了我什麽？”沈昔年覺得她的話太過模棱兩可了，每一個字眼都加重他的懷疑。

疊加在一起，他甚至已經能肯定，當初，一定是發生過什麽事情了！

否則，他的洛麗塔不會這樣的！

“就算是真的發生了，我不想說，你覺得能從我這裏知道嗎？”顏汐感覺到心累，巨大的情感波動和邏輯思考令她有些疲憊。

為什麽做出犧牲的那個人，非要是她？

她的人生，就逃脫不出一桌子杯具的格局了嗎？

不公平！

腦子裏的魔鬼在用顏汐，這對你不公平，既然如此，你有何必硬撐？

的確，每個人都會這種情緒裏感覺到不公平，她也不例外，所以，她在剛剛的那一刻，相當於松口了。

用更加模糊的反問，將他的疑慮全都引到他最不安的方向。

看啊，枉費她自詡什麽大度悲情，不是決定好了要一個人承受麽，為什麽又拖他下水？

顏汐，你真是表裏不一！

當年但好在，她現在的內心是可控制下的那種平靜，在沈昔年的面前，在面對她的此時此刻。

“洛麗塔，你變了，我們之間從來都無話不談，為什麽現在卻成了你不想說？”沈昔年很受傷。

在最開始認識的時候，他便懂她，這種懂得不會因為時間不同就發生變化的。

也正因為懂她，感動和傷害都變得很容易，他生怕會這樣，甚至……更怕在他毫不知情的狀況下，那些能傷害她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離開加拿大的時候，他已經有疑慮了，如今他的疑慮，在她的幾句回應中，越發深重。

沈昔年並不知道，顏汐在看到雙胞胎殺手後，已經確信了他對在R國後來發生的一切都不知情。

他更不會知道，她為此做出了什麽決定了，更不知她犧牲的，是什麽。

“是，我變了，我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什麽狗屁洛麗塔了。”顏汐想要消失，原地消失。

反反覆覆的情緒，真是讓人討厭啊！她厭惡這樣的自己，恨不得能隱身在空氣裏。

“別走，我還有話沒有說！”沈昔年拂她的胳臂，將她攔了下來。

他始終進退有度，無論對誰，是走是留，他從不阻隔，如今這輕輕一攔，已經是他能對她做的，最粗魯的一個動作了。

即便剛剛被她承認對他的愛已過去式了，他也沒有狼狽，好像永遠不會狼狽，可是這一刻，狼狽真是掩飾不住的。

“好，你說。”顏汐定定地看向他，早就知道，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就像蝴蝶在西伯利亞扇動了翅膀，一年後的澳大利亞發生了海嘯，海嘯是由蝴蝶扇動翅膀引起的，卻延時了，不是即時發生的。

看吧，怎麽樣，躲了四年多，還是躲不過去了吧！

“一切都是你單方面決定的，我不接受。你聽清楚，我不接受！”沈昔年聲朗如此時的天上月，目光也正好亮如月旁那顆閃爍的星。

“我更不相信，你心裏對我一點愛都沒有了，顏汐，如果你心裏對我還有一點點愛，就給我一次機會，起碼讓我完成我們共同的夢想！”

車內。

什麽叫做共同的夢想？

什麽夢想？顧傾城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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