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幫我捋一下頭發——

“本次軍訓為期兩周，除非特殊情況，否則一律不允許請假。然後我們這個天氣呢，這段時間是比較炎熱的，訓練可能會有些辛苦，早上大家回宿舍的回宿舍，回家的回家，各自調整一下心態和狀態，準備迎接高中生涯的第一個挑戰！”

沈秋站在講臺上，掃了掃一張張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少男少女，“關於軍訓期間的註意事項以及時間安排，到時候我會張貼在教室後墻上的，大家可以去看。”

說到這，她頓了頓，露出祥慈的笑容，“最後，雖然這句話我每屆都說過，已經說了很多遍了，但是我還是要說，歡迎你們來到嘉華高中，希望未來的三年，你們可以竭盡所能，不負韶華，不留遺憾！”

臺下響起熱烈而響亮的掌聲，正青春的少年們齊齊咧出了明媚的歡笑。

被這股純粹的朝氣沾染，沈秋的眉眼止不住地彎得更深了。

她像看自家孩子的眼神一樣憐愛地看著眼前這幫初升的朝陽。

熾烈而悠長的掌聲漸漸落下，葉彎放下了鼓掌的雙手，但那眼角眉梢的盈盈笑意卻依舊殘留著，尚未落下。

“這麽開心？”鹿之野偏頭問她，有些不理解班級內突然激昂的氣氛。

剛才鼓掌的時候，他附和得很敷衍。

他不是很能感同身受。在他看來，沈秋只是例行公事地說了幾句客套話，甚至不多。

但大家似乎能從中得到神奇的力量一樣。

葉彎側過了頭看向他，眼裏還帶著未消散的笑意，她的語氣有些輕飄蕩漾，“又是一個全新的起點，未知的前方路途可以充滿各種騏驥，難道不值得開心嗎？”

“而且，我們的班主任還這麽和藹可親，想到以後早課遲到不用被罵得狗血淋頭我的心情就止不住得愉悅呢——”

她像只偷了腥的小貓，瞇著眼暗自偷樂。

鹿之野絕對不承認他被她明朗清暖的笑容給感染到了，他楞了片刻，強壓下了自己不爭氣上翹的嘴角，別扭地冷嘲了一句，“真傻，這有什麽好樂的……”

葉彎不計較地笑了笑，轉了回去，心情依舊很美妙。

她不知道的是，她這樣淺笑著的時候，分外溫柔甜美，以至於那副美好的畫面不止一遍地在鹿之野的腦海裏進行了回放。

散會回小區的路上，走兩步，他就會情不自禁地低笑出聲，像個傻子，克制不住，還不曾察覺自己的異狀。

為了上下學方便，鹿家主掌人，鹿之野的爺爺鹿喬在嘉華高中的附近給他租了一套房。

地點就在嘉晨公寓，距離學校約莫五分鐘的路程。

鹿之野單臂夾抱著軍訓服往校門外走，穿過馬路，順著街道情態懶散地往前，他只是一個不經意地擡眼，瞥到前方一個嬌小的身影，淺藍人的裙擺輕輕搖曳。

未經思索，他的腳步擅作主張地率先作出了反應，等他再次回過神志的時候，他已經大步流星地踱伴到了她的旁邊。

葉彎正在腦海裏列示購物清單，忽而身側籠罩過來一個高大的人影，思路被打斷，她擡頭望去。

是那個兇巴巴的萍水同桌。

以為有什麽事情，她停了下來，安靜地望著他。

……一秒，兩秒，……空氣有些凝滯。

她眨巴了眨巴眼睛，眼神裏滿是疑惑。

他不是要找她說什麽事嗎？？那幹嘛突然同行？

突然找回靈竅的鹿之野握拳清咳了一聲，別扭地撓了撓後腦勺，一邊轉身慢步往前走，一邊開口，“我住前面的嘉晨公寓，看你和我同一個方向，你也住那？”

葉彎這才恍然，原來是想問這個。

“嗯。”她一邊跟上，一邊欣然回答。

“你住哪棟？我住最裏面的那棟，以後晚自習放學，我可以順路送你。夜裏女孩子一個人走，怎麽說也還是有點令人擔心……我……可以……保護你……”

鹿之野時不時側頭看她，越說到後面，底氣越不足，聲音越低，心越莫名其妙的虛。

某些方面神經真的很粗的葉彎沒有多想，她很明快地笑了一下，“不用擔心，現在的社會，治安挺不錯的，走夜路而已，我一點也不害怕。”

“那……那，那也……”他短暫地磕絆了一下，恢覆冷淡自持的語調，“多到保險總歸是好的。反正我們是一個班，碰到的話，就一起走。”

“嗯。”

進了小區，鹿之野要往左轉，見葉彎往右走，情急之下拉住了她的手腕，不免納悶，“你不是住A棟嗎？A棟在這邊。”

葉彎被拽得止住了轉身，她轉了回來。

腕部的柔嫩肌膚感受著寬大掌心的熱暖溫度。

暖到有些炙燙人心。

第一次和男生產生肢體上的接觸，葉彎的白皙面龐一下子變得通紅。她低頭望著自己被用力攥著的手腕。

鹿之野跟著她的視線一同望去，才忽覺自己的行徑，他慌張失措地立馬松開了手。

手臂垂落身側，手握了松，松了握，最終還是緊握成拳稍稍藏在了身後。

“你走錯了，你家在這個方向。”他假裝泰然自若，視線卻在空中亂飄。

葉彎微垂著眼眸不看他，紅著臉輕喃，“嗯，我知道，我要先去一趟超市，超市在那邊……”

她本來想說的，只是剛要轉身指個方向跟他道別，話還沒出口，他就已經先下動作了。

鹿之野默了默，略微僵硬道，“那……再見。”

“嗯。”少女害羞得聲音幾不可聞。

轉身分別後，走出十來米遠，移進了兩棟建築之間，他背靠在外墻上，望著那只手掌掌心，呆望了許久。

好細的手腕，仿佛一折就斷。

葉彎也沒好到哪裏去，她很恍惚，以至於到了超市冷藏區，她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過來的，感覺就像是通過了什麽傳送門一樣，一下子就到了超市裏面。

原來男生的手掌熱度這麽高，手掌面積這麽寬大的嗎？

冷藏區的絲絲涼意襲來，臉上的熱暈漸漸退散，她兀自搖了搖頭，告誡自己不再去想。

中晚餐的餐費她已經交了，在學校吃，不用操心。早餐，其實學校也提供，只不過她是起床重癥困難戶，根本趕不上去學校食堂吃早餐。

每天早上烤兩片吐司是最快的，假使一不小心睡得太過頭了，不用熱烤，可以直接拿兩片帶著路上邊走邊吃或者帶到教室早自習下課再吃。

要買的東西似乎也不太多，幾袋吐司，幾盒酸奶，一些水果……

剛從面包區買完一小盒現制出爐香噴噴的蛋撻，忽然想起軍訓所需的防曬用品還沒買。

將蛋撻小心地擺放進購物小籃裏，沒料到身後有人，轉身的同時向前走，一頭栽進了一個硬實的胸膛。

懵了一秒，葉彎連忙往後退了一步，“對不起，我沒……”註意到……

愧歉的聲音在看到那張俊美熟悉的臉後轉換成了訝然，“咦？”

“你怎麽在這？”她問。

鹿之野漆黑的眼睛靜靜地望了她一會兒，看向她身後的面包甜品販賣臺，“我一個人住，過來買點吃的解決午餐問題。”

葉彎了然地噢了一聲，“那你買吧，我還要去買瓶防曬噴霧，先走了。”

她提著籃子就要離開，被鹿之野一把抓住了籃筐邊，“等等！”

葉彎疑問回頭，他斂下方才突然生出的急切，淡淡道，“我也缺防曬噴霧，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呃……”葉彎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看，眼神裏有探究和神奇。

鹿之野被她看得略微不自在，他現在很混亂，混亂到自己的小心思都搞不明白，但心底隱隱還是知道這些不能被她發現。

“怎麽了嗎？”他心下忐忑地問。

他變得很不像自己，那個滿目張狂不屑一切的自己。

葉彎緩緩地搖了搖頭，語速平緩地講道，“沒怎麽，就是覺得你會用防曬噴霧這件事很令人驚奇，因為你看上去並不會用的樣子。”

鹿之野心想：過去，我確實不用。

“為什麽我看上去不像是會用防曬的人？”他問。

葉彎笑了笑，不經意間又往外散發清甜的純凈氣息，“因為你的頭發翹了一小撮毛，一個連發型都不註意的男生，很難想象他是個會塗防曬的精致男孩……”

換往常，頭發亂了這種事，鹿之野壓根不在乎，即使知道了，也置之不理。除非十分淩亂，他才會隨手撥弄整理幾下。

但是現在，當他一聽到自己頭發翹出一撮呆毛的時候，他立馬警覺了，四下張望，尋找可以發揮鏡子作用的物什。

身邊並沒有可以用來照的東西，遠處的酸奶區倒是有鏡子，雖然只有兩三步之遙，但是一想到要離開她幾步，就覺得實在是太遠了。

他彎了彎腰，從她手裏接過不算重的購物籃，將腦袋送到她的面前，“你幫我捋一下頭發。”

葉彎完全沒有經過思維的運轉，他已經把頭伸過來了，她下意識就把手搭了上去，自然地幫他順了順頭發。

他的頭發一點也不細軟，就跟他人一樣，有些粗，有些硬，帶著鋒利的質感。

沒一會兒就順好了頭發。等順完發，葉彎才後知後覺自己做了什麽。臉隱隱地又有了要燒紅的趨勢。

一下子便有些懊悔，她都幹了什麽……女生給男生順頭發，有點親密得超出界限了……

她正懊悔著自己的不當舉動，鹿之野突然出聲問她，“怎麽了？看你表情有些不對。”

葉彎看了看他坦蕩正經的表情，心底羞赧又嘆息，表面鎮定，“沒什麽。我在這等你，你買午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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