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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來來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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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煜擡頭看著陸安衍的雙眼,忽然想起了長姐,他心裏有點難受,側開臉,胡亂地點了點頭,當年的事,他不敢問。

他想著十年都過去了,他也打過這人了,罵過這人了,和這人都生氣了十年了。現在,要不然就和好吧。

“陸安衍,等我下次從南疆回來,我們一起喝酒吧。”

謝煜哼了哼,含含糊糊地道:“你當年還欠我一壇大夢千秋,十年的利息算進去,你得還我一百壇了!”

陸安衍楞了楞,而後他的臉上綻開一抹笑,越來越燦爛,聲音裏都帶著一絲顫抖:“好,一百壇。等你回來一起喝。”

“說好了。”謝煜說著就伸出一只手,陸安衍也伸出手,兩人如少時多次做過的一般,極有默契地單手握拳,拳頭上下一對,大拇指蓋上,側面一轉,雙拳變掌交握在一起。

“說好了。”陸安衍沈聲回道。

“小少爺,時間差不多了。”站的遠遠的護衛看了下天色,急急走過來,對著兩人行了一禮,然後恭敬地和謝煜說道。如果太晚出城,他們天黑前就趕不到驛站休息,露宿野外總是不大安全的。

“走吧。”陸安衍拍了拍謝煜的肩膀,開懷道。

謝煜默了片刻,才拎著包袱走回馬匹旁,他利索地翻身上馬,坐在馬上,大聲對陸安衍喊道:“記住你答應我的。回來一起喝一百壇的大夢千秋!”

“好。”陸安衍笑著回應道。然後看著謝煜策馬而過,那神采飛揚的身影,讓他有些失神。

他想著,小煜終於不生氣了,真好。哎呀,也不知道現在的大夢千秋漲價了沒有,一百壇,他的俸祿夠不夠啊?

此時此刻,他們不會想到,這個約定到了後來卻是怎麽都實現不了了。

陸安衍回去的路上,人就開始昏昏沈沈的了,一路咳著,晃悠悠地回到陸府上的時候,卻見榮銘黑著一張臉,端著一整鍋的藥,坐在他的房裏,森冷地道:“好,陸安衍,你真是好的很!”

看著榮銘那一臉的怒氣,陸安衍急忙扶著額,靠著房門,低低咳嗽著道:“咳咳咳、哎呀,榮銘,我有點頭暈。我要睡一會兒。”

榮銘看著這人裝模作樣的咳嗽,氣的特別想甩袖走人,但看著陸安衍的臉色,還是不放心地上前扶著人往床上去,然後轉身將一整鍋的藥搬過來,冷笑道:“陸爺,喝藥了!”

陸安衍撇了眼那黑漆漆的一鍋藥,原本低低的咳嗽驚得激烈嗆咳起來,虛汗浸透的裏衣冰涼涼的貼在身上。陸安衍這才發現自己身上透骨寒冷,再瞅瞅這一鍋藥,他只覺得他特別地暈,可能需要暈過去一會兒。

西戎使團入朝這一天,天氣極好。晴空萬裏,一碧如洗。齊朝接待的官員肅穆而出。禁軍分列兩側,銀盔銀甲,刀劍鮮亮,身上的煞氣濃重地幾乎讓空氣凝滯,皇家儀仗也帶出了一分血氣。

一陣肅然的馬蹄聲傳來突然遙遙傳來。一時間,整個上京都在此刻寂然。

一支隊伍由遠而近,黑鐵色的戰將打頭在前,後邊是黑色鎧甲著身的戰士,分作六列,嚴陣而動,緩緩行來,在陽光下恍若一股銳利的寒光。

一面大大的血紅色的狼頭旗躍然飄起,獵獵揚於風中。

正午的陽光陡然涼了下來,空氣裏似乎溢出一絲寒氣。

陸安衍冷肅著一張臉,面如冠玉,軟甲佩劍,端坐在一匹通身墨色的戰馬之上,身形筆挺如劍。

看著不斷逼近的隊伍,他一馬當先,迎面而出,提韁緩行,身後跟著的將士依序踏行,步伐整齊,每一下的靴聲都撞擊到人的心底。

待西戎使者團完全入了城,陸安衍勒韁駐馬,右手略擡,身後眾將立時駐足,行為果決斷然。

西戎使團打頭的黑鐵色戰將大約三十來歲,劍眉虎眼、身軀魁梧,只是臉頰上有一道稍微淺顯的刀痕,平添了幾分煞氣。他巍然立定,微微頷首,朗聲道:“西戎左將軍拓拔野攜使者團前來!”

而其身後默然無聲的戰士,身上的風塵還未褪去,在此刻亦齊聲喊道,西戎使者團到,聲勢震撼。

陸安衍身上迸發出熾烈而淩厲的威勢,無形中壓迫得人無所遁形,他沈沈道:“歡迎使者團!”

站立在後方的將士肅然齊聲喝道歡迎,只不過這一聲夾雜著濃重煞氣的歡迎不像是歡迎來者,反倒是帶有壓迫的意味,陡然讓人生出一絲威逼窒息之感。

雙方身上均帶著一股萬裏喋血的氣息,濃濃的煞氣,唯有浴血疆場,身經百戰,幾經生死的人才會擁有。

拓拔野挑了挑眉頭,冷哼一聲,身上帶起一股無聲的氣場,後方的隊伍往前踏出一步,重重的馬蹄聲叩擊在地面,剎那間,在場的眾人仿佛看到了血氣彌漫的戰場,對方似從修羅血池中走出。

城裏的百姓都只覺得兩股戰戰,呼吸困難,胸口憋悶得厲害,手心及額角都沁出細細的冷汗。

陸安衍皺了下眉頭,雙唇抿的緊緊的,泛出一絲白,策馬壓前,巍峨似山,凜然宛如天神,將這股懾人的氣勢都擋了下來。

噠噠的馬蹄聲打破空氣的凝重,城裏的百姓以及陸安衍身後的將士只覺得周身一輕,沈重的身子在此刻重獲自由。

眾人擡頭望去,只見那一襲銀色軟甲,那墨色神駒,在熠熠陽光下,閃耀寒芒,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氣勢。

不知城中哪個百姓率先喊了一句:“陸將軍威武!”

而後是此起彼伏的“陸將軍威武”,最後連綿成震懾天地的喊聲。

陸安衍微微勾了勾嘴,沖著前方的拓拔野沈聲道:“拓跋將軍,請!”

拓拔野看著氣勢已破,倒也沒有再多說,只是臉上不是很好看,冷冷一笑道:“陸將軍果然是名不虛傳!”言罷,揮手示意,後方隊伍跟進。

“陸將軍威武!”

“陸將軍威武!”

陸安衍領著隊伍走在此起彼伏的百姓吶喊聲中,他望著烏壓壓的人群,微微點了點頭,面色柔和了些許。世事艱難,而這些百姓期許的也不過就是能安安穩穩地端碗吃飯。

遠遠站在酒樓高層的榮銘,透過窗子看著陸安衍騎在馬上的身影,眼中露出擔憂。

“陸將軍,深得民心啊。”秦燁站在榮銘的身邊,看著前行的隊伍,面上閃過一絲羨慕,很快又恢覆了平靜。

榮銘收斂了情緒,面上沒有一絲表情,他轉過頭來看著秦燁,帶著些許譏諷道:“因為陸安衍,他、傻、啊!”

“他現在就該好好躺在床上養著,十天而已。那個傻子他娘的就知道給李明恪賣命。”榮銘的口氣有點沖。

“榮銘!”秦燁臉色微變,低聲喝道,語氣裏帶著濃濃的警示意味。畢竟這是上京,這種沒輕沒重的話傳到皇帝的耳中,總是不大好的。

“喊什麽!都什麽玩意兒,就知道欺負人!”

榮銘撇了秦燁一眼,看著秦燁那緊緊皺起的眉頭,他沈默了一會兒,緩緩吐了一口氣,伸手拍了一下秦燁的肩膀,道:“對不起,我今天情緒不大好。”

“走了,得回去給那家夥準備藥了。”榮銘頹然地轉身下樓。

秦燁看著榮銘下樓的背影,忽然張口道:“榮銘,他,我會看著點的。”

榮銘頓了頓身子,沒有回頭,隨手揮了下,繼續往前走。

秦燁回身看著街道上,越走越遠的陸安衍,心思沈沈,可能誰也想不到這個威風凜凜的陸將軍十天前才在鬼門關裏繞了一圈。

安置西戎使者團的官驛離皇宮不遠,陸安衍領著人到官驛的時候,姜修竹和韓城已經在官驛等著了。一路上倒是相安無事,也沒有任何挑釁之事發生。

姜修竹作為接待正使,平靜著將西戎使團迎入官驛。官驛大廳內,大廳裏各項用品古樸大氣,齊朝不講究奢華之風,但對外該有的表面功夫還是會做的,擱在桌上的茶水點心是各式各樣的精巧細致,用的杯碗盤碟是巧奪天工的貴重,桌椅沈甸甸的俱是上好的紫檀木。

官驛外有些冷,但進了官驛裏就暖和起來了。西戎使者團沈默而有序地進了官驛,暖和的氣息讓穿著厚重的西戎眾人很快就出了汗。

拓拔野打量了下眼前的姜修竹,這是個典型的文臣,看著文質彬彬的,行走間腿腳的不利索雖然不是很明顯,但作為習武之人,他還是一眼就能察覺到。

“拓跋將軍,遠道而來,辛苦了。我等奉陛下之令,今晚設宴紅門,為使者團接風洗塵。”姜修竹微一拱手,笑著對拓拔野說道。

“不知,貴國皇帝今晚可有空?”拓拔野隨意挑了一張椅子坐下來,漫不經心地開口道。

姜修竹低頭笑了一下,道:“陛下日理萬機,政務繁忙,今夜就先由我和陸將軍接待您們了。”

拓跋野擡起頭來看了姜修竹一眼,只見姜修竹面色平靜,眸子裏帶著抹似笑非笑的嘲諷。

他沈了沈臉色,還未發聲,身後的一個少年倒是率先開了口:“貴國真是好威風!派個瘸子來,貴國皇帝還不出面。呵,接待我們西戎使者就是這麽個敷衍態度?”

陸安衍往那少年看去,少年並不大,大約十六七歲,身形略微瘦小,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看起來倒像個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公子,與煞氣極重的西戎使者團格格不入。

“雲淩,不得放肆!”拓拔野低喝了一聲,但語調裏並沒有多少責備。

“小雲淩說得沒錯,齊朝是沒人了嗎?派個瘸子來!”拓拔野身後的一個憨厚的青年咧嘴一笑,粗聲粗氣地道。

這一次,拓拔野只是笑了笑,卻沒有制止,他眼中帶著一絲意味深長。

聽著西戎使者一口一個瘸子,陸安衍皺了皺眉頭,姜修竹身後的接待團官員,臉色不善地盯著對方,在拓拔野身後的西戎使者團全都站了起來,氣勢洶洶。

兩方劍拔弩張,怒火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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