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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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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澈打從貞元帝書房出來時,面上神色很有些幽微。

他一面下階陛,一面思量著父親方才的話。

他父親為他考量是真的,但行事老辣、專好算計也是真的。

嘴上說著不迫他,其實處處逼他,還是借著時局逼他。

他思量之間,聽見前面人聲喧嚷,擡頭一看,入目便見一眾內侍正簇追著一個男童往這邊來。

那男童一頭跑一頭回首呵斥內侍們滾遠些,沒留神前面的路,直直往桓澈身上撞來。

桓澈頓步,冷眼看著。

不知是哪個內侍驚呼一聲“世子仔細沖撞七殿下”,原本跋扈囂張的男童立等熄了氣焰,踉蹌收步,驚恐仰頭。

劭哥兒在對上頭頂那張森然冷面時,激靈靈打了個顫。

就差兩步,他就撞到七叔了!

他磕得頭破血流都不打緊,要緊的是絕不能冒犯七叔!

不然七叔一定會追出十裏地去,揪起他吊打一頓!

劭哥兒想起七叔的可怖,神容一肅,端端正正給桓澈行禮,順道存候顧雲容。

“你嬸嬸一向都好,”桓澈不鹹不淡道,“你這風風火火的,是要去作甚?”

劭哥兒踟躕一下,低頭道:“我……我去為父王求情。”

他又鼓起勇氣擡頭,央求桓澈去皇祖父面前為他父王說幾句話,亦或者教教他如何才能幫他父王。

桓澈垂眸看向侄兒。

劭哥兒並不知自己父親究竟犯的是什麽事,身邊人也不會告訴他。

他父王先前也入過一次詔獄,但後頭又得釋,將功折罪。劭哥兒約莫覺著,這回還能跟上一回一樣。

桓澈道:“孤幫不上忙。你若想幫你父王,就看著他,讓他老實點,不要再生事端。”言罷,掣身而去。

劭哥兒茫然,望了眼桓澈的背影,捏了捏拳,仍決定去找皇祖父試上一試。

然而他父王攤上的事似乎就跟七叔的神情一樣覆雜,他對著皇祖父軟磨硬泡半日,卻是毫無效用。

他挺直脊背,倔強立著,不肯離去。

貞元帝打量孫兒幾眼,道:“你若是不想與你父親去過苦日子,也可,朕允你留在京師,另為你辟府,待遇可比照親王世子來,只是你父親的爵位是不可能恢覆的,你也不能再頂著親王世子的名頭。”

劭哥兒突然哭道:“祖父,孫兒一人住著有何意思,祖父從前不是常說咱們都是一家人麽?一家人要講究親親之誼……”

“那是往常,犯了事就要罰。”

“那……父王此番被降爵,總覺眾人在背地裏譏他,何況還有旁的懲處,父王往後的日子可如何過……皇祖父能否收回成命,從輕發落?”

“不能。”

劭哥兒紅著眼圈問為何。

皇祖父從前對他疼愛非常,對他幾乎是有求必應。

“因為這是皇室,”貞元帝斂起面上僅存的慈色,嗓音冷下來,“生於帝王家,就要認命!朕沒有將他流徙三千裏,已是網開一面。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他先前動手之際,就應當想到而今的後果!”

劭哥兒一時懵住。

皇祖父以前從未跟他說過這些,父王也沒說過。他又是唯一的皇孫,人見人疼,以至於他先前一直以為他家中比尋常百姓家還要和美。

劭哥兒沒有在貞元帝處多留,出來後就回了府。

約莫是因著他們不會在京中久留,兼且京中王府只是親王的臨時棲身處,本就非依親王府規制所建,他父王被降爵之後,皇祖父並未趕他們出王府,只是將門楣上的匾額換了。

他一回府,就被他母親呂氏拽了去。

“你快些勸勸你父王,”呂氏抹淚道,“你父王又抱著幾壇子酒,一人悶在書房裏,也不傳膳,任誰去勸都沒用……你父王最是疼愛你,說不得你的話,他能聽進去。”

劭哥兒也知曉自己父親近來的狀況,點了頭,轉去書房。

廣通王將眾人皆斥到門外,聽說兒子來了,面上厲色才略緩,命他入內。

他聽了兒子今日去找皇帝說情時的情形,陷入沈默。

少頃,他輕撫兒子的頭,嘴角竟是浮起一抹詭異的笑。

“他縱正位東宮又如何呢,沒有子嗣,將來還不是要從宗室裏挑一個來嗣位。放眼宗室,還有誰比我的劭哥兒更合適做這個嗣君的呢,”廣通王說著話,竟是漸漸笑出聲來,“你們都生不出兒子來,都生不出!只能借我的兒子……等我的兒子繼承大統,我要把你們挫骨揚灰!”

劭哥兒聽自己父王揚聲大笑,笑聲漸大,古怪詭譎,嚇得脅肩累足,偷偷擡眼看去,正對上一張扭曲的臉。

劭哥兒不大明白,什麽叫只能借他?借他當兒子?

因著下月就要舉行正式的冊立大典,顧雲容這幾日正為搬離王府做著籌備。

她清點物件時,見桓澈書桌上擺著個精致的紅木匣,上頭還落了鎖,又聽小廝說,這是殿下特特交代不能輕動的物件,殿下要回來後自己歸置。

顧雲容本沒當回事,聽見這番話反而起了好奇。

晚夕用膳時,顧雲容狀似不經意問起了那個木匣。

桓澈眼神躲閃:“那匣子裏其實也……沒裝什麽。”言訖,岔題。

顧雲容盯著他:“那裏頭莫不是裝著你跟誰的定情信物?”

桓澈囁嚅一回,道:“一個匣子而已,你為何非要……”

顧雲容見他默認,擱箸:“跟誰的?”

桓澈作難半日,低頭攪動甜白釉臥足碗裏的匙子:“是一個……一個容貌極美的姑娘。我當年初見,便覺她仙姿佚貌,容盛如月裏姮娥,自此念念不忘,夜夜夢她……”

顧雲容緘默不語。

他上輩子在她面前那個德性,莫非是因為心裏有人了?

“容容……現在還要看那個匣子麽?”

顧雲容心裏泛酸,負氣起身:“看!為什麽不看!”

兩人齊齊去了書房。

桓澈開了鎖,將匣子對著自己,打開來看了一眼,要拿給顧雲容時,卻忽聽她問:“那姑娘有我好看麽?”

“你們一樣好看。”

顧雲容切齒,男人這麽回答,一般意味著他認為前頭那個更好看,只是不敢明目張膽這麽說出來而已。

她黑著臉一把奪過匣子:“你有她的畫像麽?”

“沒有……她的面容早已刻印在我心裏,不需畫像。”

顧雲容恨不能拿著這匣子把他腦袋按進肚裏!

她一把掀開匣子,抱著看完就砸的心低頭一看,卻發現內裏躺著一片制幹的楓葉。

她一楞。

瞧見楓葉下面還有一物,她將之拿開。

底下是一支竹簽。

竹簽上鐫著三個遒美大字,可妻也。

這竹簽她不認得,但這楓葉她卻是想起是何物了。

這是她當年在畫舫上,為著敷衍,隨手塞與他的一枚書簽。

桓澈笑吟吟拈起那支竹簽:“這是我當年在杭州府的月老祠裏求的。那姑娘要隨家人去外祖家避難,登船之後,我不知道該不該去追她,在街上游逛時,不知怎的就到了月老祠,入內求得此簽後,覺著深得我意,這便跟那守祠人買下了這支竹簽。”

一瞬闃寂。

顧雲容逐漸斂容,須臾,低聲道:“那你花了多少錢?”

桓澈脫口道:“二十兩,我記得很清楚。我覺著這價錢很值,他說祠內的竹簽正好一百根,且都是名家所題,起先還不肯賣與我。”

顧雲容撇嘴:“你顯然當了冤大頭,這麽一根竹簽怎麽可能值二十兩,什麽出自名家之手,他說你就信?你這麽敗家,最後即便追上那姑娘,她也一定不肯隨你走吧?”

桓澈點頭:“這倒是,不過她送了我這個。”他拿出了那枚楓葉,“她說是她自己做的,我覺得特別好看,一直收著。後來我跟她起了爭執,那段時日,我與她相隔千裏,若是想她了,便拿出楓葉看上一眼。”

“雖然歷盡波折,臨成婚時她還跑了,但好在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最後我還是如願娶到了她。她說我上輩子得罪過她,我覺著這一定是個誤會,我怎麽可能不喜她。”

顧雲容對上他一雙含笑的眼眸,竟忽然語塞,感慨萬端。

兩人一路走來,確實波折頗多,但他沒有歷經過她前世境遇,怕是很難體會她所承之苦。

不過橫豎他也不記得往生事,她一直糾纏於此也無甚意義,著眼當下便是了。

她輕嘆一息,將木匣子裏的東西重新歸置好,拍拍他:“好了,用膳去。”

桓澈暗觀她神色半晌,面上的笑凝了凝,旋又恢覆如常。

顧雲容與他往飯廳折返時,覺得有些不對頭,

眼下想來,他根本就是故意讓她看到那個木匣,又是有意引起她的好奇的,那麽他為的是什麽?就為憶苦思甜,順道跟她表表心意撩她一撩?

顧雲容轉頭看去,桓澈卻已經笑著說起了旁的事,將話頭岔開。

兩人回到飯廳,重新落座。桓澈正欲喚人來給顧雲容布菜,卻見顧雲容忽而擡眸望來。

“我就說好像有什麽忘記問你了,終於想起來了——你方才說的夜夜夢她是怎麽回事?合著你自打見我第一面起就開始夜夜夢我?你當時好像笑得很歡啊,所以都夢見什麽了?”

冊立太子的日子選在十一月二十六,時間極緊。

為策萬全,貞元帝事先將兵部幾個堂官叫來計議一番,在京軍三大營裏面抽調精兵六千,負責大典當日的巡檢護衛事宜。

十一月初,禮部的儀註也已經擬訖,萬事俱備,只待克日行禮如儀。

桓澈那日權衡之後,並未答應貞元帝提出的要求,皆因貞元帝要他三月之內了結宗承之事。

三月的工夫根本不可能完成。如今即將入冬,未來三月都是天寒地凍的時節,他就算現在溜冰過海奔去倭國,少說也要兩月才能到,剩下那一個月根本不夠拿下宗承,倭國可是宗承的老巢。

他父親顯然是刻意刁難。至於緣由,應當是不想讓他插手那人之事。

他不管他老人家打的什麽算盤,總之等他站穩腳跟,轉過頭就要對付那位。

新仇舊恨疊在一起算。

吉日轉瞬便在眼前。

二十五這晚,桓澈正在書房翻閱文牘,拏雲送來一封信,他拆看罷,面沈若水。

他一面燒信一面道:“宗承這廝再三幫我,無非就是為著容容。你說他怎就不能好生找幾個媳婦過日子?”

拏雲心道誰讓王妃這樣的美人可遇不可求,嘴上卻道:“他必是瞧出您才是堪繼大位之人,想預先巴結您,以求自保。”

桓澈冷笑一聲。

倭王會趨奉巴結?

宗承雖非士人,但骨頭可比那群士人更要硬。

即便巴結,也是巴結容容。

大典正日子,顧雲容妝扮一新,與桓澈相攜入宮。

今日只是冊立太子,太子妃的冊立在這之後,她今日只是純粹來觀禮的。

在雍雍古雅的中和韶樂中,大典過半。

自奉先殿謁告出。又一應繁縟禮節後,桓澈在內侍的導引下,轉去先後拜謁皇太後、皇帝並皇後。

桓澈步前謁皇後時,顧雲容見馮皇後笑得格外慈和,嘴角輕扯。

馮皇後面中不足,掛不住肉,蘋果肌流失迅速,過了一定年紀後,若是保養不當,面相上老得很快。尤其是笑的時候,兩頰塌陷,下巴前凸,從側面看,有些像個癟嘴老太。

馮皇後先前怕是認為只要保住自己的後位就萬事大吉,這兩年約莫是瞧著自己日漸顯老,又趕上被她蒙了一兩回,終於開始捯飭自己的臉了。

但顧雲容可沒有忘記,這個嫡婆婆前世是如何羞辱她的。

這一世若非知道桓澈是真寵她,怕是還會故技重施。

桓澈在三位長輩面前各行八拜,禮畢,今日需行之禮成。

明日是文武百官具朝服上表慶賀,並進命婦慶賀表文。

貞元帝明日還要往華蓋殿接受百官朝賀,待明日慶賀禮成,才算是完完整整走完冊立儀程。也因此,眾人散去後,貞元帝也沒留諸子在宮,起駕回宮,預備先去把近來的奏章批答了就去歇息。

出宮的路上,顧雲容與幾個妯娌說笑,桓澈則與梁王等人走在前面。

梁王回頭看了一眼,嘆道:“七弟你說,女人之間怎就有那麽多話說,我聽說她們光是鉆研個口脂的顏色都能說半日,我怎生覺著那些顏色都一樣,不都是紅的麽?”

桓澈不著痕跡擋住他的視線,淡漠道:“四哥身邊美人如雲,怕是早就看花了眼,哪裏還能分得清口脂的顏色。”

岷王覺著這兩人之間有些不對勁,正想打個圓場,忽見一內侍急急趕來,在桓澈耳畔如此這般說了幾句。

桓澈立等與眾人作辭,交代拏雲先將顧雲容護送回去。

直到桓澈的身影消失,岷王才回過神來。

他驚疑不定:“七弟扭頭往回疾奔,莫非是父皇出事了?”

梁王冷冷瞪他一眼:“烏鴉嘴!能不能說點好的!”

顧雲容也與岷王一般想法。她回到王府後,審了拏雲,得知宗承曾來信提醒過桓澈什麽事,深深吸氣。

除卻諸王之事,好似也沒什麽可提醒的。果然時至今日,有些人仍是賊心不死。

桓澈此刻立在勤政軒的龍榻前,緊盯著榻上的人。

內侍方才來跟他說,陛下正在勤政軒內批覽奏疏,忽然昏厥,鄭公公當機立斷,將尚未出宮的他喚了回來。

太醫來診了好半日,都說是氣虛陽脫之癥。

但此癥是氣血大虧,形神不養所致,父皇好端端的怎會如此?

他已經將太醫院所有當值的太醫都傳召過來,可太醫們口徑一致。

方才在大典上還神采奕奕的父親,竟突然昏迷不醒,栽倒時還一頭撞上了案上的硯臺,把額頭砸出了好大一塊淤青。

桓澈正靜默立著,忽聞有人入內,轉頭就瞧見甄美人端著個托盤進來。

“這是禦藥房那頭才送來的藥,太醫交代說要陛下趁熱服下。”甄美人輕聲道。

桓澈冷脧她少刻,著人將鄭寶叫進來,吩咐他與孫吉輪流在這守著,片刻不離,之後往禦前送的湯藥都要他查驗了才能給皇帝服下。

鄭寶應諾。

桓澈將一應事宜處置妥當,想了一想,著人與顧雲容說他今晚要留在宮中,暫不回府。

貞元帝隔日才恢覆些許神智。但精神恍惚,又冷汗頻出,根本無法主持群臣朝賀。

宮中眾人都覺著有些為難,因為冊立大典還差最後一道儀程沒走完,他們應當如何稱呼七殿下?

後頭看鄭公公帶頭稱太子殿下,便也都隨著這般稱呼。

桓澈得知父親的病需要至少調養一月,又兼父親如今神識不清,便暫將政務攬了過來。橫豎他如今手裏有寶又有冊,儀程雖未完全走完,但也只差個末尾的例行慶賀而已,沒人敢跳出來說他不是太子。

貞元帝養病期間,劭哥兒前來探望過幾回,但都被鄭寶委婉擋了回去。

是夜,貞元帝忽然譫語不休,直道三清祖師說他道行已足,可得道升天了。

消息傳出,人心惶惶。

皇帝這敢怕是離賓天不遠了?

轉過年來,始終未有皇帝狀況轉好的消息傳出。

正月才過,又風傳皇帝垂危,怕是撐不過一個月了。

政務繁冗,桓澈只在晚來才能抽出工夫來往貞元帝這邊一探。顧雲容自告奮勇代他盡孝,每日皆去探視貞元帝。

桓澈暫居東宮,不過並未興師動眾,只將日用之物搬來。顧雲容也隨他入宮,方便侍疾。

只是顧雲容不方便守夜,桓澈也沒有精力通宵守著,馮皇後此刻站出,暫搬到了乾清宮,負責夜間照料。

這是逾矩的,但桓澈竟然未作反對。

時入三月,雖已轉暖,但夜裏仍是露濃氣寒。

馮皇後坐在貞元帝榻前,喚了半日陛下,貞元帝都無反應。

她輕嘆,揮退左右。

孫吉卻是立著不動。馮皇後皺眉斥道:“杵在這裏真礙眼,讓你也出去聽不懂麽?”

司禮監乃宮內二十四衙門之首,司禮監的內侍自來是宮裏內官所仰之頭領,皇後不得寵可謂宮裏公開的秘密,她總覺司禮監這些內官素日仗著皇帝的勢,對她多有不敬,如今皇帝人事不省,她終於尋見機會支使這些眼高於頂的內官,心裏難免覺著解氣。

孫吉到底不敢違逆皇後,猶豫之後,應諾退出。

馮皇後轉頭,對著榻上的貞元帝笑。

她語聲低似呢喃:“夫妻這麽多年,我從未在乾清宮過過夜,今晚能坐在乾清宮裏看外面爛漫星河,也算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國朝宮中舊制,凡皇帝在乾清宮召後妃侍寢,事畢即應將之原樣遣走,不得在乾清宮留宿到天明。

貞元帝與她感情寡淡,未在乾清宮召過她。不過他向來謹遵此規,偶在乾清宮召幸妃嬪,都是事畢趕人。

直到酈氏入宮。貞元帝在乾清宮召幸酈氏,從不依規矩來,都是任她一覺睡到天明,想待到幾時待到幾時。

宮中誰人不嫉恨!但又有誰敢置喙?

馮皇後思及皇帝在酈氏身上的一次又一次破例,恨得切齒攥拳,面容都有些扭曲。

“你那樣寵那個賤人,怕是早就打著讓那賤人的兒子即位的主意,如今終於如願把他扶到了儲君的位子上,可你看他,連守夜也不肯來,你倒下後,他就越來越忙了,說不得一直在背地裏咒你死呢。”

馮皇後森然笑:“久病床前無孝子,少年夫妻老來伴,你這樣聰明的人,怎就不懂這個理呢?只有我,你的正妻,才能陪你到最後。”

馮皇後慢慢伏到貞元帝耳畔,聲音輕得幾不可聞:“你說你要是突然崩了,外面的人會如何想?你猜猜,你的寶貝兒子能不能掌住大局?”

她頓了片時,端起梅花幾上的藥碗,盛了一匙湯藥往貞元帝嘴邊送。

然而她才將匙子伸出去,就冷不丁被一只手攥住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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