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太子，”王母幽幽問道，“煩請你再當著眾人的面說一次，這將瑤池化為冰霜之境的人，就是青女對麽？”

“正是。”只見宸太子從一旁閃身出來，看也不看青女，揚了眉朗聲答道，似乎十分驕傲於自己的一身正氣、大義凜然。

對與自己有過婚約的人竟這般無情無義，我看得頗為生氣，也有點替青女不值。

小玉亦是不喜地蹙了蹙眉。

“王母明鑒，“她往前走了一步，雙膝跪下道，“青女此次便是特地前來收回霜雪，將瑤池一切恢覆原狀的。”

王母娘娘只是瞧她一眼，沒有理會。

“既然有錯，按理便該領罰才是。”宸太子又在一旁添油加醋。

“你閉嘴！”青女終於忍不住朝他怒吼一聲，嚇得他抖了抖，縮在了一棵樹後。

青女看著他這畏縮的模樣，氣極反笑，“都是我當年眼神不濟，瞧錯了人。不過，如今能夠借機看清你，也算是我的福分了。”她看向王母，仰首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好，做錯了事就該罰。”王母冷冷道，“此處是瑤池，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不請自來也就算了，看看把這地方弄成什麽樣子了！我今日重罰你，也是給眾人一個交代。”

“王母，”小玉心急，哀聲求道，“此事也不能全怪青女，求您手下留情…”

她話還沒說完，王母就揮手將青女的雙手雙腳用靈力鎖起，整個拋入了仙露池。

王母又施展法術，周圍霜雪迅速消融，一切終於恢覆了往常的模樣。

眾人散去後，婉羅急急過來扶起小玉，“對不起，我沒想到宸太子居然會來告狀…”

“婉羅姐姐，”小玉拉著她的手，焦急道，“那仙露池水何等溫暖，青女霜雪之質，若在裏面久待，怕是會靈力盡失啊。”

“今日怕是不成了，等明早王母消了氣，我再去勸勸罷。”婉羅道。

“好。”小玉點點頭，神色卻依舊郁郁。

那片叫做蒲公英的花海，因為施了仙露，便保持了最欣欣向榮的樣子。

每時每刻，都有潔白的蓬松圓球炸開，飛絮飄散，幻境一般美好。

慕離星君分花踏葉而來，衣袂飄然，卻在花叢中最濃密處停住了。

我這才瞧見，原來那裏還坐著一個人。

今日小玉仙子穿了白衣，埋下頭時與那絨絨白絮幾乎完美融為一體。

“出什麽事了嗎？”慕離在她身邊坐下，良久才開口問道。

“嗯，”小玉把頭輕輕靠在他肩上道，“青女被王母關進了仙露之池，我在想，我該怎麽做才能快些救她出來。”

“聽起來是青女與王母娘娘之間的恩怨。你是瑤池的仙娥，若想辦法去救青女，王母娘娘會不會怪你逾矩呢？”慕離有些擔心。

小玉嘆息道，“也並非我想要插手，只是那池中仙露為滋養眾生而存，最是溫暖濃厚。青女乃是司霜雪的神女，體質陰寒，在池中久了怕會傷及本元。到時，蟾宮與瑤池的積怨就免不了會更深一層了。”

慕離伸臂摟住她，安慰道：“這事既牽扯到了蟾宮，王母應該也會考慮著顧全大局。別太擔心了，估計不久之後青女就會被放出來了。”

兩人互相依偎著，安靜地坐了好一會兒。

“那是什麽？”小玉突然問。

只見那花海之中，有個滾圓的絨球似活了一般蹦蹦跳跳，靈活異常。

兩人起身，慕離輕巧躍起，幾步之內便將那絨球抱了回來。

“與游奕靈官一起待久了，身手也利落許多。”他看著小玉崇拜的目光，羞澀一笑，將懷裏的絨球捋了捋。

原來這絨球是只白色小兔子，渾身的毛細膩晶瑩，通體無一絲雜色，十分漂亮。此刻，它睜著圓圓的小紅眼睛，縮了縮鼻子，正巴巴望著小玉。

“你怎麽知道我帶了糖？”小玉寵溺一笑，打開自己隨身的荷包摸了摸，很快便掏出顆糖來放在手心裏，遞了過去。

小兔子果然湊上來聞了聞，張口吞下，圓圓的眼睛瞬間彎成了半月狀，實在可愛得緊。

她喜歡得不得了，伸手撫了撫柔軟的兔毛，幹脆將荷包裏的東西一股腦倒出來：“我再瞧瞧還有沒有了。”

慕離瞧著她的樣子，也是忍俊不禁。轉而又把頭靠過去，好奇問道：“這都是些什麽呀？

小玉一樣一樣往回裝，一邊道：“這是蟠桃園裏撿到的漂亮葉子，這是偶然得的一塊天生溫暖的石頭，這幾塊桃花水晶是我沒事做著玩的，還有這個…這是…”

她突然開始躲躲閃閃，慕離仔細一瞧，原來是那顆小小的星。

“這只小兔子應該是哪個仙娥養的吧，”小玉岔開話題，“丟了的話，它的主人可能會很著急呢。我們去問問看可好？”

慕離撇過頭去，偷偷一笑，然後才轉回來，“走吧。”

兩人抱著兔子離開花海，然而走了很久都沒有見到第三個人。

“說起白色的兔子，最容易想到的就屬姮娥仙子的玉兔了。”慕離低頭看了看懷中安穩睡著的小兔子，“它會不會就是玉兔呢？”

小玉搖頭輕嘆，“王母娘娘自幾萬年之前，姮娥仙子飛升之後就勒令我們不許與她靠得太近。這麽久以來，我也只遠遠見過兩回，面容都幾乎看不清楚，更何況是她抱著的一只兔子了。”

她想了想又道：“那玉兔少說也有幾萬年的修為，就算是還未能化成人形，應該也不會是這樣口不能言的小兔子了吧。”

“也是，”慕離點頭道，“青女的事情還未解決，又撿到玉兔，不可能這麽湊巧。”

瑤池之境溫暖舒適，小玉便將小兔子抱了回去。

誰知第二日，王母便派人來將小兔子搶走了。

“清娥姐姐，你要將它帶到哪裏去啊？”小玉攔著抱走小兔子仙娥，著急問道。

來人搖搖頭，只道：“此事事關重大，並非你能插手的，還是莫要多管閑事了。”

不過是一只白白的小兔子，再怎麽事關重大，應當也重大不到哪裏去吧？我亦是不解。

這回我的夢境沒有跟著小玉，而是出乎意料地跟上了那位青娥仙子的腳步。

清娥抱著兔子，來到了王母娘娘的房裏。

彼時，王母正在梳頭，長長的黑發聚在頭頂用絲絳縛住，再分股綰成薄如蟬翼的高鬟，飾以金釵玉鈿，繁覆華美之極。

她從鏡中看到懷抱白兔的清娥，便轉頭問：“這便是那兔子？你這就給姮娥送回去罷。”

想了想，又道：“還有青女，也一並送回去。”

“王母，”清娥似乎欲言又止，終於還是開口，“這般可是為了小玉？”

王母娘娘將一對鑲金玳瑁耳環戴在耳上，似笑非笑道：“你們真當我什麽都不知道呢？這事本就因瑤姬而起，又牽扯北海與蟾宮，自然應該能了則了。只是如今再加上這兔子，我若不做點什麽，咱們瑤池和那蟾宮怕是就說不清了。你去吧。”

清娥頷首領命而去。

我有點不理解，這只看著傻裏傻氣的小白兔子，竟真的就是那活了萬年的玉兔？

轉頭，就見青女抱著玉兔回了月宮。

她除了臉色略微有點潮紅，看著倒也沒什麽大礙，精神尚可。

姮娥從她手裏接過兔子，眼裏的擔憂一下子便卸了個一幹二凈，趕緊抱在懷裏安撫著。

“姮娥姐姐，玉兔是不是又誤食了仙草，封了自己的靈識啊？”青女笑問。

“可不是，”姮娥無奈道，“這都不知道多少回了，還是不長記性。”

原來如此，看來這玉兔的記性還不如我呀。

自王母一插手，這些事情便如同沒有發生過一般，煙消雲散了。

小玉雖然開始還擔心小兔子，但婉羅從清娥那裏聽來只言片語，也最終讓她放下了心。

瑤姬在房裏躺了十幾日才徹底恢覆過來，也吸取了教訓，靜心消停許多。

宸太子回北海之後，瑤池看著又恢覆了往日的安寧。

只是凡間有句詩雲：溪雲初起日沈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我似乎隱隱嗅到些不尋常之氣，仿佛大事將要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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