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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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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120

晚間, 高悅行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實在無法入睡。

李弗襄睡覺更淺, 守在高悅行的身邊,丁點動靜都能聽到耳朵裏,他翻了個身問:“睡不著。”

高悅行正對著他,說:“你累了一天, 別管我了。”

她不願意吐露真話。

李弗襄裹著被子, 忽然起坐起, 往她身上一撲, 將人死死的壓在下面。

高悅行當場差點嘔出一口血來,氣壞她了, 擡手照著李弗襄的胳膊就狠狠抽了一下:“起開, 你要壓死我。”

在外面守著的啞姑睡覺更淺, 聽到裏面小兩口傳來的動靜, 無奈翻身,嘆了口氣。

若說裏面這對小夫妻,真是前無古人的奇人,成親這麽久了,日日廝磨,夜夜同床, 竟然仍守著禮。

李弗襄挪動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讓高悅行沒有那麽吃力, 但還是壓制著她, 不許她動。

與此同時, 高悅行也在費力調整自己的姿勢, 艱難道:“你是不是以為自己還挺輕的?”

臭毛病, 就是不該慣著。

李弗襄親昵地捧住她的臉:“告訴我你在想什麽,否則我壓你到天亮。”

高悅行在黑暗中,盯著他的輪廓。

她看不清李弗襄。

但李弗襄將她看的是一清二楚。

高悅行那雙黝黑的眼珠,墨色流轉,幾乎要和黑暗融為一體了,她平靜地說:“我在想……將來給你生個小鬼。”

李弗襄成功被轉移了註意力,道:“不要小鬼,不生。”

高悅行:“男孩女孩都不喜歡?”

李弗襄斬釘截鐵道:“不喜歡。”

高悅行只好想著算了,緩幾年再談。

李弗襄又道:“你別想偷偷的生,我盯著你呢!”

高悅行動腳踹他:“你在想什麽東西,再胡說八道給我滾到書房裏睡去。”

李弗襄這才算消停了。

高悅行背對著不理他,心裏猶在想明年的那場水患。

什麽都不做,眼睜睜看著百姓成千上萬的受災,她實在是不能甘心。

李弗襄盡管接了修繕東宮的活兒,但他忙著練兵,還要練自己,根本沒有閑心能顧得上。

正好這差事是高悅行替他接下的,於是便成了高悅行進宮監工。

宮裏。

高悅行再次回到破敗的小南閣,這裏的景象還維持著當年被拆了一半的模樣,宮裏特意尋來的工匠們正在丈量小南閣的占地。

安公公帶著幾個宮人朝這邊走來。

高悅行註意到他,先問了聲好。

安公公腰都快折進土裏了:“王妃折煞奴才了,奴才可不敢受。”

高悅行問道:“安公公來此,可是皇上有什麽吩咐?”

安公公道:“奴才是給王妃送人來了,修繕和清理舊殿,總有些精細活,那些糙人們做不來,奴才給您找來了幾個經驗老練手腳麻利的姑姑,王妃您可以使喚她們。”

高悅行目光往安公公的身後一掃。

那是一溜整齊的六個姑姑。

安公公對高悅行做了個手勢:“倒是都是灰,臟亂得很,王妃何必親自到場,那邊湖心亭裏奴才已經給您備好了茶點,您卻略坐坐,歇一歇,這等粗活,指使個信得過的人盯著就是了。”

湖心亭正對著小南閣的方向,高悅行順著安公公指的方向望去,那亭子裏安靜,視野還極佳。

高悅行道:“那我過去歇歇?”

安公公忙準備著扶,說道:“奴才伺候王妃過去,哎,小心腳下。”

湖心亭的這個位置選的真是好。

孤零零的一個亭子立在水中央,四周距離岸邊都不算進,說話也完全沒必要壓著嗓子跟做賊似的。

安公公覺得地方安全了,才開口道:“今日奴才帶來的六個姑姑裏,有一個姓潘的,是陛下在王府時伺候的老人,是專門擱在後院守著孟昭儀和信王母子的,陛下費了一番心思才將人找來,王妃你若是有什麽疑問,盡管發問。”

才一天一夜的功夫。

皇帝開口,才是真的有用。

高悅行道一聲辛苦。

安公公不敢耽擱太久叫人起疑心,少聊了幾句便退下了。

高悅行坐在湖心亭裏,遠遠望著對面小南閣裏,拆墻的拆墻,砍樹的砍樹,最終小南閣修成什麽樣子,她已經不在乎了,眼下要緊的事有別的。

安公公往回走路過小南閣的時候,對那幾個姑姑道:“一個個別杵著了,沒見王妃今個沒帶人來,趕緊去個伺候著。”

幾個姑姑互相對視了一眼,距離湖邊最近的那位,應了個是,轉身小碎步往湖心亭去了。

高悅行望著她逐漸走來的身影,到了近前,問:“姑姑貴姓?”

那姑姑磕了個頭:“奴才娘家姓潘。”

高悅行心裏長長地舒了口氣,想到的都送到眼前來了。

潘姑姑不見上面的吩咐,於是垂著頭又多說了幾句:“王妃放心,奴才知道自己是來幹嘛的,許公公老早就交代清楚了,您若是有話盡管問,奴才保證自己的嘴是縫上的,不該說的話一句也不會外傳。”

高悅行指了個繡墩讓她坐在下手,道:“那你就給我講講孟昭儀房中的事兒吧。”

小南閣的修繕進行到第三天,高悅行人已經沒影了。

連帶著潘姑姑也不見了。

高悅行刨人祖墳似的查法,連孟昭儀的老家何處,父母兄弟幾位都問了個詳細,當然,高悅行所知道的這些信息,皇帝那兒也會有人代為轉達。

修繕小南閣本就是個幌子,高悅行見沒什麽東西可挖了,便頭也不回的拍屁股走人。

皇帝在乾清宮裏冷笑:“用完就扔,兩個小兔崽子的秉性簡直如出一轍。”

許修德為難道:“那小南閣的修繕可怎麽辦哪,陛下,這拆了一半,監工的人走了,總不能停在那兒吧。”

皇帝還能有什麽辦法。

小南閣連著東宮,那是馬虎不得的地方,只能禦駕親自去走上一圈,命人將修葺的方案呈上來,仔細挑選。

高悅行私下裏,將有關孟昭儀的身份來歷整理成冊,好好的存放了起來。

現在的消息並不足以說明她通敵叛國。

高悅行又將心思放在了自己屋裏的老鼠上。

傅蕓的一切都被監視了起來,但是她自己卻不知道。

高悅行借了李弗襄的手,讓幾個錦衣衛去調查傅蕓的身世。

幾天之後,錦衣衛帶來了消息。

傅蕓的老家在揚州,家裏確實沒什麽人了,父母皆病故在五年前,由於家裏沒有兒子,所以老兩口的屍骨都是由當地州郡的縣官幫忙收殮的。

傅蕓的父母沒有兒子,膝下只有兩個女孩。

傅蕓還有個姐姐。

但是錦衣衛帶回來的消息是,傅蕓的那個姐姐,十幾歲時候變被人牙子拐了,至今下落不明。

似乎一切都沒有什麽異常。

高悅行將仔細研究了傅蕓的家世和生平,也單獨做了個冊子,記錄並存放。

京城的暗潮洶湧之下,時間好似又恢覆了平靜。

李弗襄難得勤快,日日都要去驍騎營帶操練兵,下晌,則到鄭帥的府上操練自己。

高悅行心裏裝了個沙漏,裏面盛放著的時間是有限的,從明年的夏秋之交開始數,沙漏裏的時間所剩無幾,她的心反倒慢慢沈了下來。

高悅行和李弗襄之間的大鬧,幾乎是沒有任何預兆的就變少了。

彼此都顧不上。

白天見不著面,晚上滿是疲憊的躺在同一張榻上。

李弗襄攥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說:“等我解決了須墨爾,一切就都好了。”

高悅行手就勢輕輕撫摸著他的臉,“嗯”了一聲,心裏在想——等我解決了明年江南六城的水患和疫病,一切也都就好了。

高悅行成天在家裏翻閱古籍,有關於醫術的,也有關於治水的。

府裏的書房盛不下她了,她就往文淵書庫裏跑。

文淵書庫裏曾經出過謀逆的反賊,皇上裏裏外外清洗了一邊,到現在,書庫裏不見光的陰暗地方,還有令人覺得心有餘悸。

高悅行像皇帝討了腰牌,日日呆在文淵書庫裏,午膳也不肯回府。

這可苦了傅蕓和啞姑。

王府裏的兩位主子天天不著家算怎麽回事,下人們勸了,他們也不聽,啞姑和傅蕓只好在府中起竈做好了飯,一個往清涼上的校場送,一個往宮裏的文淵書庫送。

高悅行正端坐梯子上看書。

文淵書庫的小太監準時來喊她,輕輕道:“王妃,您府上來人送飯啦。”

高悅行合上手中的《河防通議》,正打算放回書架上,底下有一個少年忽然走到她的梯子旁邊,道:“打擾王妃了,您手上那本書暫時不用的話,可以借給在下一閱嗎?”

高悅行低下頭,爽快將書遞給了小太監,再轉手送到那位少年的手裏。高悅行瞧他有幾分眼熟,但是礙於身份,不好亂打聽。

倒是那位少年看明白了高悅行眼中的疑惑,笑了一下,道:“在下姓孔,家父是戶部尚書孔壬戍,王妃,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的。”

高悅行想起來了。

當年秋獵在蕭山,有過同吃一只野雞的情分。

這少年是孔家的那位二公子。

高悅行聽說過他的名字,叫做孔讓塵。

別看他如今還是個少年模樣,一年之後,他的名字將會如雷貫耳,傳進大旭朝的百姓家裏。

不僅因為他大義滅親,送了自己的親老父上刑場。

更是因為他是江南六城治水的最大功臣。

高悅行望著他點了點頭,在心裏記住了這個人。

離開文淵書庫時,外面的寒意浸透了衣裳,高悅行一擡眼,竟然見到了一層薄薄的,細碎的雪沫子。

落雪了。

傅蕓在外面靠著石獅子,呵著手,來回踱步,她這次來,不僅帶了食盒,還多帶了一件密實的熊皮鬥篷。

天氣驟冷,可她家王妃好似完全感覺不到似的。

傅蕓見她身上仍舊穿著一層不怎麽禦寒的夾襖,便張羅著將鬥篷往她身上披。

高悅行擋了一下,道:“不必,我們回府吧。”

傅蕓大喜:“今兒就到這了?”

高悅行:“到這了,回家,我們燒鍋子,再溫上酒,請王爺回府吃羊腿肉。”

他們早前的約定,下第一場雪的時候,一定要在一起吃肉喝酒賞雪。

高悅行早忘了這是哪一年興起時說的話。

但是依然清楚地記得這個約定。

想必李弗襄也一定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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