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懷期待的小家夥第二天從一早起來到出門前都一直圍著爸爸打轉, 一心想知道爸爸給自己準備的生日禮物到底是什麽。

於是不過是在門口穿鞋的一小會兒功夫，那顆小腦袋就在男人的身邊晃蕩了好幾圈。

“爸爸, ”昭歲探出頭, “禮物禮物~”

小姑娘身上是一條白色小裙子，天氣微涼，外頭還套了一件淺棕色的毛衣開衫, 針織的線條與秋日的暖色交融，讓小朋友多了幾分小淑女的優雅。

她還沒穿鞋, 光著腳丫在地上到處亂晃，秦程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他低下身, 有力的大掌附上她纖弱的腳踝，右手托著鞋子, 叫停左顧右盼的小不點, “穿鞋。”

昭歲頓時安穩了下來, 垂眼看著爸爸給自己套鞋子, 小手借著爸爸的肩膀以作支撐。

換一個視角來觀察一個人是一個全新的體驗。

昭歲眼睛睜的大大的, 眼珠子到處打轉，眼底的好奇毫不遮掩。

爸爸的眼睫毛又長又翹, 嘴唇很薄也很紅, 比塗了口紅的唇色還要來的鮮艷……

男人幫她穿好鞋, 垂下的眼皮不經意擡起, 就直接與女兒直勾勾的視線撞上。

昭歲咂咂唇, 笑道：“帥爸爸！”

秦程眼皮一顫, 濃密的眼睫毛輕輕抖了抖，而後男人掃了掃身上似有若無的灰塵, 直膝起來。

“殷勤。”他背過身拿起掛在門上的鑰匙, 口吻尋常的評價。

昭歲臉皮厚, 才不管他怎麽說，臉上還是笑嘻嘻的模樣。

她站在門口等著爸爸從鑰匙堆裏找出門口的鑰匙，然後再出門。

小姑娘百無聊賴的在門口出晃動著，站了小半天也沒見到爸爸轉頭出來，在門框處探出腦袋，見爸爸還背對著自己，背影挺直。

她眼睛厲，一眼就瞥見了爸爸微紅的耳朵，好心叮囑了一句：“爸爸穿多點呀，外邊冷。”

他們等會兒可是要去游樂園玩呢，爸爸在家裏就凍紅了耳朵，到外面不是要著涼了呀？

門口出的男人頓了下，回神淡淡道：“我知道。”

他輕飄飄的眼神再一次擦過上面的小鏡面，鑰匙順入口袋內，擡手拉了下上邊的帽子，蓋住了泛紅的耳根。

他今天穿的還行吧。

還好。

就那樣。

於是，出門坐車的一路上，昭歲時不時聽到和諧號的提醒，提示反派向善值的上升。

昭歲迷惑地盯著朝著車窗外神情淡淡的爸爸，左想右想，怎麽都想不明白。

難道是今天的風景太漂亮了，所以爸爸心情也開闊了……？

小姑娘疑惑了一路，下了車，這些自然也暫時拋之腦後了。

還未入夜，但游樂場裏的已經燈火瑩瑩，游樂項目上布置了彩燈，彩色的光線交錯，一片的五彩斑斕。

小朋友眼前一亮，拖著爸爸去買了各種小玩具，還買了一大個棉花糖。

她拿了一手的吃的，坐在旋轉木馬上邊，抱著那一根長柱子，另一只手舉著棉花糖的長棒朝著爸爸那邊使勁的揮。

年輕的父親長身玉立，長長的風衣隨風輕蕩，勾勒出他健碩的身形，視線跟著木馬上下搖晃。

他單手插在兜裏，視線凝著小朋友的方向，分出半點神思，有些擔心兜裏的禮物小孩子會不喜歡。

從未送過禮物，所以才會如此的惴惴不安，唯恐不討喜。

耳畔熟悉的樂調飄入，秦程楞了下，倏地捏緊口袋裏的禮盒。

旋轉木馬這一游樂項目每一次開始都會切換不同的歌曲，有些也會和當下的流行樂曲聯動。

譬如此刻，播放的便是前不久流行的熱歌《年年》。

歌手是張銘成，而這首歌，剛巧是涉嫌秦程抄襲的歌曲。

昭歲旁邊的便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小姐姐，一聽到這音樂響起，便驚訝地喊了聲她不遠處的朋友。

“是張銘成的年年！”她道，“這游樂場還挺有品味的，播我家的歌。”

那朋友認真聽了一會兒，若有所思道：“確實和秦程那首歌很像啊，唱功來看確實是秦程更勝一籌。”

女孩嗤聲道：“再怎麽樣也是抄的，難道還能因為唱得好就有理了？”

“難怪直播間經常因為這個撕起來。”朋友嘖了一聲，唏噓了下。

小昭歲吃棉花糖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小孩子對於聲音的記憶力或許要比文字要強一些。

昭歲雀躍的心緩緩歸於平靜，認真地聆聽著園裏播放的音樂，熟悉的樂曲仿佛喚起了腦海中最為深處的記憶。

旋轉木馬擾了一圈，再一次旋轉到爸爸站立的地方時，小家夥下意識往爸爸的方向看去。

年輕的父親還站在原地，衣著挺括，身形筆直，不動如山，面上沒有什麽情緒，仿佛對於這曾經的心血被人偷竊近乎冷血般的不在意。

但又怎麽可能不難過呢？

她的爸爸只是不知道可以向誰求助，也不知可以向誰表達罷了。

小家夥沒什麽表情地吃完了棉花糖，表情淡淡。

嘖。

偷走爸爸東西的小偷，怎麽可以被人這麽真誠的喜愛和誇讚啊？

真是讓人討厭極了呢。

直到下一首歌切換，昭歲才從木馬上下來。

小家夥似乎是玩的很開心，下來的時候噠噠噠地沖著年輕的父親奔過去，一把抱住了爸爸的大長腿。

昭歲嬌嫩的臉蛋蹭了蹭爸爸的腿，聲音軟乎乎的撒著嬌，“爸爸，我們回家吧。”

小姑娘昨天規劃了一整天今天來游樂場的娛樂項目，這會兒不過玩了幾項，怎麽忽然想回家了？

秦程再傻也察覺出來有些不對勁，低眸看著她輕晃的小揪揪，抿唇道：“你不去玩過山車了嗎？”

那圓圓的小揪揪跟著小腦殼左右晃了晃，“不去不去，要回家。”

秦程長手一伸，把埋在衣服裏的小臉蛋摘了出來，“為什麽不玩？”

小家夥嘟著嘴，任性道：“就是不想玩兒了嘛。”

她從不想讓爸爸又聽到大騙子唱的歌，也不想讓爸爸聽到別人誹謗他抄襲，總而言之，昭歲現在對這裏一點點的喜歡都沒有了！

小朋友纏著爸爸離開，說了半天，也沒有小臉一耷拉來的有效。

秦程也沒敢再深究她忽如其來的情緒，方才的那點覆雜心情也因著小孩的搗亂而煙消雲散。

臨走前，昭歲瞧見了門口的烤腸攤攤，又拉著爸爸去買了三根烤腸，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游樂場。

回家路上，小家夥似乎是想起來什麽，擰著眉嚴肅地看著秦程：“爸爸，歲歲的禮物呢？”

秦程沒有正面回答，還是那一套推脫的說辭：“回去再給你。”

唉。

也許爸爸是忘了準備也說不定。

昭歲壓下心裏的那一丟丟難過和不開心，也沒有再問了。

爸爸今天出門還聽到了大騙子的歌，也許心裏還在傷心呢。

她勉強把爸爸今天帶自己出門還給自己買了烤腸當做禮物吧。

陪伴怎麽不能算是禮物呢？

雖是這麽做著心理建設，小家夥還是不免有些失落，早早刷完牙，回了自己的小房間，自顧自上了床，許是今天出了一天的門，精神十分疲憊，一沾枕頭便沈沈睡去。

秦程踱步進來時，昭歲已經進入了夢鄉。

男人直立於床側，手從兜裏抽出，拿出來一個不大的禮盒。

床上的女孩熟睡著，呼吸均勻，只是不知是不是做了什麽噩夢，眉心微微擰著，瞧上去睡得不是很安穩。

秦程收回視線，無聲抿了下唇，替她拆了盒子，取出了裏面的東西。

是一個定制的音樂盒。

淺粉色的長方形外殼，底座和上沿是精雕細琢的電話亭樣式，四周的長窗形似櫥窗，裏面是一位穿著白色長裙的小姑娘，四方一角出還坐著一個拿著吉他的男人。

面容可愛，梳著兩個小揪揪，輪廓十分的熟悉。

男人垂頭，側顏線條明晰，他修長的手指輕扣上面的開關，沈默的樂盒便如同開啟了潘多拉的寶藏。

小小的亭子瞬間化成絢麗的舞臺，亭上落下一束暖黃的光線，照亮了整個亭身，上沿有簌簌雪花飛落，櫥窗內的少女翩翩起舞，角落裏的男人手在琴弦上滑動，悅耳的音調為她勤懇做著伴奏。

輕柔悠揚的曲調如夜晚輕柔的風，伴隨著秋日的溫涼，傳遞到屋內的每一個角落，鉆出半合的窗時，又被吹散在窗外的疾風中，止步於狹小的室內。

睡夢中的小孩耳畔浸入舒緩的樂曲，眉間的愁緒緩緩消散，安然進入了夢鄉。

秦程靜靜站著，待到音樂終止，他才挪動了一下自己的站姿，彎腰替睡相不安分的小朋友掖了下被子。

滑落的軟被讓男人仔細挪了回去，這動作像是做了許多次，所以才能養成如今這般，完全沒有驚擾到孩童淺弱的睡眠。

他看著昭歲臉頰上淺紅的印子，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柔和了鋒利的輪廓。

“歲歲，”微弱的光線中，年輕的父親壓低了聲音，“生日快樂啊。”

時間的長針與短針交合與頂端，標志著新的一天的來臨。

這無形的交界處也暗含著父親潛藏於心底的願望。

無論未來如何，他都希望自己守在小姑娘的最後一刻——

看她幸福安康，便是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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