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懸光又做夢了。

夢裏她果然又變成了鳥嘴醫生, 還是那副打扮，提著燈走在黑暗的街道上。

不過這街道卻不是她熟悉的聖拜倫的街道，道路平整, 路燈明亮，就是空氣中不知為何, 彌漫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息。

有穿著印花T恤的小年輕湊過來搭訕：“哥們，你這是在Cosplay嗎？高質量COS啊！不過現在這邊封城了, 我偷偷出來的, 你最好也趕快回去, 小心被……”

葉懸光在夢裏無情地把他推到一邊, 繼續沿著街道朝目的地走去。

前方燈火通明的樓群，門口有紅色十字的標志，宛如宗教場所一樣的地方卻散發出讓人不適的強烈氣息。葉懸光感覺到自己開始興奮，可這種興奮也是理智到有些陰冷的, 她舉起右手，手中黑色手杖朝著前方的樓群，在空氣中畫了一個最大的圈。

用五官去感知, 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的。可在葉懸光的感知中，卻能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從樓群的某個區域中洶湧而出, 朝著她卷過來。

躁動、不祥, 雖然微小卻是這個世界上最致命的殺手。那些東西全部被她吸收進身體中。她感覺到了難以形容的難受和虛弱。可她知道這只是暫時的，此刻吸收入身體中的那些小東西讓她更感興趣。她把每種小東西都取了一小部分存放好, 其餘的全部丟進粉碎機一樣旋轉的黑色霧氣中絞碎。然後她才用手杖撐著身體, 虛弱地離開了這片地方。

回去的路上, 她又碰到了那個可能是偷偷下來買東西的小青年。他鬼鬼祟祟揣著一大包垃圾食品往回走, 等看到她的時候, 小青年嚇得手裏的薯片都劈裏啪啦掉了一地。

“哥、哥們？”他結結巴巴說道, “是剛才的哥們不？你這是COS第二形態還是染病了啊？我跟你說那邊是太歲病隔離醫院，你……“

葉懸光沒理他，她繼續往前走，不多時小年輕就和周圍的景物一起消失了。

等她醒過來，就又是個艷陽高照的周末了。

因為謝小將軍最近頻繁加夜班的功夫，葉懸光所在的這片區域如今是風調雨順，上級憐惜他們之前加班太多，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安排太多任務。葉懸光窩在被窩裏拿出手機，打算舒舒服服先賴三個小時的床再說，可就在這時，她臥室的門卻砰地一聲被人從外面撞開了。

“臥槽燈泡，你神了啊！！！”江彥甚至來不及為自己沒敲門的行為道歉，就激動地直接撲到她床上，滿臉喜形於色：“我媽剛給我打電話了，東陵州那邊暫時不需要他們去援助了。就在今天早上，那邊的疫情一下子緩解了！”

“……啊？”

江彥看葉懸光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幹脆把手機懟到她面前。屏幕上是已經標記為“爆”的新聞頁面。標題是“東陵州疫情出現拐點，中央醫院大半病例好轉”。

葉懸光瞪大了眼睛，從頭到尾仔細把那篇報道看了一遍。

東陵州第一中央醫院，作為最大的太歲病人隔離點和研究基地，一夜之間數千名太歲病人病情同時好轉。這也就算了，就連實驗室裏的那些樣本，太歲病毒也都被殺死了大半。據研究員透露，他們在一份被汙染的培養皿中發現了一種吞噬病毒的真菌，可能這就是造成病人們病情好轉的原因。未來他們將進一步對此進行研究，爭取早日開發出疫苗……

這是官方的新聞，用詞非常保守嚴謹，可依然能看出其中沒法解釋的地方——比如，如果實驗室裏病毒減少可以用培養皿被汙染來解釋，那為什麽那麽多分布在不同病區的病人還能一起好轉？

不過江彥不管這些，她抱著葉懸光一通不知所謂的彩虹屁，然後就一步三跳地飛奔出去了，心情好到哪怕是周末加班也沒有影響到她的快樂。

剩下葉懸光坐在床上，卻已經失去了周末快樂賴床的心情。

謝如期一個閃身出現在她身邊，擔憂地看著葉懸光表情凝重地打開手機，開始一條條看新聞。

之前那條官方新聞沒有透露太多消息，其他的無良媒體可就什麽都敢說了。有人采訪了病人家屬，說是昨天還在危重監護室今天就能下床行走還吆喝著要去打籃球的；有人采訪了醫院保安說是昨天晚上某個時間所有院區內監控一起出現異常花屏的；還有最離譜的媒體，跑去采訪了一個醫院附近封控區因為出門買薯片被行政拘留的小青年，這人信誓旦旦保證在昨天醫院監控失靈的那段時間內，他看到一個COS鳥嘴醫生的人在醫院附近出沒，這人打扮怪異行蹤鬼祟，一看就是去醫院偷器官的，雖然現在疫情好轉，可大家也不能放過這種趁疫情違法犯罪的人！

除了最後那個薯片拘留男的采訪太過離譜被人列為洋蔥新聞之外，其他的每一條討論熱度都很高。

只有葉懸光盯著那個小青年的采訪視頻一直在看。

這個人她見過。

就在昨天晚上的夢裏，他還管她叫哥們，問她是不是得了傳染病。

所以……那不是夢？她真的在夢裏變成鳥嘴醫生去幫了一把東陵州？

“上神？”謝如期充滿擔憂地喊了她一聲，“您昨天晚上化作瘟疫之神出去了嗎？瘟疫之神是靠吞噬病毒治療疾病的，您的身體還好嗎？”

“……很好，好得我完全不覺得那是我做的。”葉懸光困擾地揉著太陽穴，“可是不是我又會是誰做的？我親眼看著絲黛菈留在了那個世界，除了我以外還有誰能充當這個半夜加班的倒黴蛋角色？！”

像是回應她的話一樣，就在她問出那句話的剎那，黑色的霧氣開始迅速在她身邊聚集。就像是當初金光變成謝如期一樣，黑霧也凝聚成了一個人形。

英俊卻蒼白的面孔，煙灰色的眼睛下面是濃重的黑眼圈，就連平時只有熬夜爆肝的時候才會出現的煙鬥此刻也叼在那人的嘴裏。他睜大倦怠的雙眼，充滿驚奇地看了一圈周圍的景物，最後目光定在了謝如期身上。

“謝先生，原來你也在這裏。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葉懸光沈默地盯著他，謝如期也沈默地站著，沒有回答他的問話的意思。一直到他被兩人都盯得有點心虛了，葉懸光才幽幽開口：“金？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遲疑地看著她：“這位女士，你是……”

“我是你敬愛的冕下啊！你連我都認不出來，為什麽你特喵的會出現在這裏啊？！”

為什麽那個技術死宅會在這裏？！他和她之間的連接只是紅色鎖鏈啊！就算是和絲黛菈的金色鎖鏈斷了，她還連著對她最虔誠的亞德裏安呢，為什麽出現在這裏的會是一個沈迷科研對她的存在都經常視而不見的技術宅？！

“我也不太清楚。”金迷惑地說道，“我聽絲黛菈說您已經離開了，心裏覺得頗為遺憾。我知道您身後還藏著一整棵人類文明進化的科技樹。我現在了解到的不過只鱗片爪而已，當我正在可惜有太多東西還沒有向您請教時，就感覺到了一股力量把我拉向某個地方……”

葉懸光切換視角，看了看自己和金之間的連接，果然，之前那條纖細的紅色鎖鏈已經變成了金色，和謝如期那條還不一樣，這條上面還如同咒語一樣刻滿了讓人眩暈的各種公式。看起來就很有金的特色。

葉懸光差點潸然淚下。

和她之前定義的應該差不多，金色鎖鏈代表著正式員工，紅色鎖鏈代表著臨時工。只是這名額並非永久固定的，正式員工可以解約，解約後臨時工裏面轉正意願最強烈的可以競聘上崗轉正。

這意願還不一定是對神的崇拜和追隨的渴望，也可能是對她代表的東西的渴望——比如力量，比如她背後的科技。只要你意念足夠強，哪怕是技術宅也可以穿越時空來到你夢想的神國！

謝如期顯然是也想到了和她一樣的地方，一張俊臉又沈了下來，不用問葉懸光就知道他一定又是在生氣“這人不夠虔誠居然也來到了這裏”這種事。

金看著面前兩人古怪的臉色，漸漸也踩到了自己來到這裏的理由。他的眼睛一點點亮起來，最後顧不上理會葉懸光他們，快步來到窗邊，迫不及待朝下看去。

“哦——”他發出了一聲長長的驚嘆，用嬰兒第一次看這個世界的眼神專註看著樓下的花壇、停放的電動車、行走的人群、行駛的汽車……過了好久他才轉回頭來，眼睛裏亮得像是燃著兩團火。

“原來如此……是冕下您把我帶來了神國嗎？這就是您所在的世界？不，這不太像神國，倒像是人類科技發展到另外一個階段的社會。我離開之前，曾經聽絲黛菈說過另外一個位面已經研究出了‘電學’，和現在這些有些像，所以，這裏是經歷過又一次工業革命的電力主導的世界嗎？”

明明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可金卻僅靠自己看到的東西就猜出了大概。葉懸光覺得除了他和謝如期來自人類發展的兩個階段之外，這其中智商的差距肯定也是存在的。

她看了一眼謝如期。

她覺得自己那一眼應該是沒有帶任何感情的，可謝小將軍卻好像被刺到了一樣，漲紅了一張臉猛地低下了頭。

金興致盎然地繼續說道：“既然是類似的文明社會，那在這裏生活一定也是需要錢之類的東西吧？冕下，能給我看一些這個世界的資料嗎？我想盡快熟悉這裏，然後賺取一些可供研究的金錢。”

葉懸光：！！！

她再也不嫌棄這位員工不請自來了！能想到賺錢給她的員工就是好員工，請多多來一些這樣的卷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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