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私家偵探不是公安局，不會把社會責任和道行責任放在心上，而客戶，就是客戶，所謂的“好人”和“壞人”，並不會因此而受到任何的區別對待。

不知道為什麽，林蓿突然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姐姐。她這樣拼命地打工賺錢，為的，不就是找到虐殺姐姐的兇手嗎？

如果用錢能夠解決的問題，就都不叫問題。

這句話聽起來像真理一樣，卻多麽的讓人心酸。因為沒有錢的話，就算是伸張正義，或是懲罰壞人，都是做不到的呢……

“說吧，你們要多少錢。”張母的語氣雖然輕柔，但卻堅定得有如磐石。

張父沒有說話，看得出，在他們的家庭裏，雖然男人看上去強勢，但關鍵時刻拿主意的，還是女人。

“這個CASS，我們不接。”古硚的聲音懶洋洋地響了起來。

什麽？

在場的所有人，全部都怔在了那裏。

不接CASS？

有沒有搞錯，這種事情，這種話，在“永夜”是從來都沒有有過的事情！

只有價格談不攏而不合作，卻沒有不談價格就不合作的，他們的老板是不是瘋了？

“BOSS……”儲南站起來，正要說些什麽，卻被古硚打斷了。

“什麽都不用說，這個CASS，不屬於我們的經營範圍，所以我們不接。”

“為什麽？”

林蓿大步走到古硚的面前，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為什麽不能接這個CASS？就因為這個CASS是我接到偵探社的嗎？古硚，你是在故意逼我退出社，還是怎樣？”

陷在老板椅裏的古硚慢慢地擡起他幽深的眼，那如夜一般深邃的眼睛，隔著渺渺的煙霧，像是化不開的濃墨。

“不要無理取鬧。”他說。

“無理取鬧的人是你！”林蓿生氣地一把揪住古硚的衣襟，逼近了他的臉，“給我打起精神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偵探社，這是我們所有人的偵探社，我們的家！”

你們的……家……？

古硚怔了一怔，他擡起眼來，望向了四周。儲南，丹尼斯，悟萌，甚至連陳源都擡起頭來，默默地註視著自己。

他們的眼睛裏寫著擔憂，寫著信任，也寫著期待。像多年前一樣，每每當他想要墜入黑暗的時候，他們的信任與期待挽留住了他的腳步，讓他得以在光明之中清醒。

“餵，小子，我都聽清楚了。”突然，一個聲音自古硚的頭頂響了起來，這聲音蒼勁有力，還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強勢，“這個案子，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這聲音，怎麽聽起來有點耳熟？

古硚和林蓿同時擡起頭，就在他們頭頂正上方的旋轉樓梯上站著一個叼著煙鬥的老爺子。這老爺子穿著白色中式亞麻襯衫配藏青色亞麻褲子，氣場強大，氣質儒雅，怎麽看怎麽眼熟。

“爸？”

“老爺子？”

古硚和林蓿異口同聲地喊了起來，緊接著，又驚訝地瞪向對方，驚叫：“你認識他？”

“喲，人挺全的啊。”

明明是一句很客氣的話，從叢山的嘴裏說出來，卻像剛從冰箱裏取出來的冰棍，硬梆梆的。

“中午好啊，各位。”任朗真不愧是陽光警官，跟叢山那周身都籠罩著冰雪的大冰山相比，活力四射的他簡直就像太陽。

而在任朗和叢山的身後，還站著姜俊的父母。

“是夠全的，”儲南無奈地撫額，“還從來沒這麽全過。”

“所以，下午茶的點心是什麽？”悟萌開心地拍著手問。

***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句話，最適合放在叢山的身上，他每每到“永夜”來，就準沒有好事。

“雖然市民有責任協助警方，但總做免費勞務，也會失去動力的。”儲南笑瞇瞇地對叢山道。

叢山的臉色一冷，舉目望向古硚。而古硚則心不在焉地玩著手裏的打火機，像根本沒聽見一樣。

“給我認真點！”古老爺子古風揚起煙鬥便敲在古硚的腦袋上，“當”的一聲脆響聽得大家都禁不住縮了縮脖子。

古硚捂著被打疼的地方，明顯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如果是說錢的話，我們來出。”

說話的，是姜俊的父親姜隆山。這是一個大約四十多歲的男人，身材中等，穿著色帶淺藍色條紋的襯衫，深藍色西褲。他戴著無框眼鏡，皮膚白凈，眼睛細小，一看便知道是一個精明的商人。失去了兒子的痛苦讓他的臉色異常蒼白，幾天都沒有剃的胡子掛在臉上，顯得十分頹廢。

“你以為就只有你們家有錢？你們有錢還讓自己家的孩子去別人那騙錢？”張父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再一次將桌子上的杯子震得發出刺耳的聲響。

“我們怎麽能肯定你說的是真的？你怎麽能證明他不是那個逼小俊自殺的壞人？”姜隆山怒道。

“怎麽肯定？我給你看看我怎麽肯定！”張父說著，從隨身背著的帆布包裏掏出一大把票據，狠狠摔在桌子上。

“這些，都是我兒子簽的客戶單子，還有我打印出來的銀行流水。你們看看，每一筆錢後面都有備註，是給小紅梅的學費、學雜費、書本費，還有六一兒童節的錢！這些，你們說是假的？你們的良心呢？”張父氣得渾身都直咆哮。

“你們知道我兒子這錢賺得多辛苦嗎，啊？他們每天學院訓練到六點，就已經累得快要爬不起來了，還要跑去健身房做兼職，每天七八個小時啊！寢室關寢了，他翻墻回去，有好幾次都摔在地上，膝蓋都摔壞了！那是個他耗了心血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啊！就這麽被你們騙去了，你們要是真有用，那我們也當做好事了，不說什麽。可是你們呢，啊？你們孩子幹什麽了啊？你們不缺吃不缺穿，幹什麽要撒這種謊，騙別人家的孩子去賣命？你們這為什麽？！”

“砰！”地一聲，張父又是一拳鑿在了桌子上。

這一次，不論是林蓿還是儲南，誰也沒有流露出任何無語的表情，林蓿更是感覺到了難過。

她之前只聽說張健去做健身教練，但沒想到他會這麽辛苦。看起來，他是真的很想要幫助“小紅梅”。只是沒有想到，他一心想要幫助的留守兒童“小紅梅”，是一個富有而又父母雙全的男孩子偽裝出來的。而他只因為這孩子的一句“救救我”，就可以不惜一切地相信和尋找，誰想到結局卻是被誤當成嫌疑人，押在拘留所裏。

“這能怪我們嗎？”姜俊的母親胡麗媛厲聲喊了起來，她尖厲的聲音刺得林蓿耳朵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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