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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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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晚上,胡廠長一家吃過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21寸的彩色電視機中播放的省電視臺,新聞聯播之後插播了幾則廣告,緊接著是雲中省新聞聯播,新聞開播十幾分鐘後,電視中突然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胡廠長老婆盯著看了幾秒,覺得很熟悉,指著電視問:“老胡,我瞧這個人好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是你們廠的人吧?”

看著常安全西裝革履地站在紅地毯上,侃侃而談,胡廠長心情壞到了極點,緊繃著唇說:“不認識!”

但下一秒主播的解說就打臉了。

“今日上午,老師傅家電派出其空調事業部銷售經理常安全出面,代表老師傅家電向雲中大學捐贈一百萬元用於修建教學樓,打破了迄今為止我省民營企業向高校捐款的記錄。雲中大學常務副校長方文正同志表示……”

“一百萬!”胡廠長老婆倒吸了一口涼氣,扯著胡廠長的袖子,“常安全,我認識啊,不就你們廠銷售部的那個同志嗎?你怎麽說不認識?怎麽回事,他不是你們廠的人嗎?怎麽跑去老師傅家電了?”

胡廠長心裏本來就不痛快,還被老婆這麽戳心肺管子,更難受了,甩開她的手甕聲甕氣地說:“別問我,我不知道。”

胡廠長老婆盯著電視機,嘴裏磕著瓜子,不解地說:“你怎麽就不知道了?前陣子你不還在家裏罵那個老師傅家電嗎?你手下的人怎麽跑對家去了啊?”

這天沒法聊了!

胡廠長站了起來:“我還有點工作要處理,別打擾我。”

說完像逃難一樣跑進了書房。

可呆在書房也不消停,門外傳來他老婆跟女兒咋咋呼呼的議論聲。

“閨女,你說這老師傅家電到底多有錢啊?一百萬說捐就捐,乖乖,那可是一百萬啊,你爸這麽大個廠長,一輩子也掙不了這麽多錢!”

“人家能捐一百萬,那說明這點錢對人家來說是小意思啊。別說一輩子了,我爸十輩子也掙不了這麽多錢。”

“哎,也是,沒個千兒八百萬舍得捐一百萬嗎?聽說那個老師傅家電的廠長跟你差不多大,還是小縣城來的,你說她怎麽掙的這麽多錢的?她爹媽可真走運啊,生了個這麽能幹的閨女,比好多人的兒子都強。”

……

胡廠長聽到妻女左一句右一句地誇葉蔓,句句紮心,都快氣炸了。在家都不消停,胡廠長拿起外套,推開門找了個借口:“廠裏有點事,我出去一趟,你們早點睡。”

出了家門,他總感覺誰都在看他的笑話,也不想見到任何人,幹脆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抽煙,可才抽了幾根突然一道手電筒的光照了過來。

“胡廠長,是您啊,我還當是誰呢,您怎麽在這兒?”出來丟垃圾的周長順吃了一驚。

胡廠長回頭瞅了對方一眼,有些面熟,但叫不出名字,估計是廠裏哪個職工。他看了一眼對方手裏的垃圾桶,再看看背後,好家夥,他無意中走到了筒子樓倒垃圾的附近,難怪對方這麽驚訝呢!

胡廠長不自在地將快抽完的煙丟在地上,用腳踩滅,幹咳一聲:“出來轉轉。”

丟下這句話,他背著雙手走了。

“垃圾桶旁邊轉轉?”周長順嘀咕了一聲,收回目光就瞧見地上的一堆還很新鮮的煙頭,頓時咋舌,“乖乖,這得抽了多少煙啊,難道大廠長也有煩心事?”

第二天,他就知道原因了。因為一上班,他就聽到同事們在議論。

“你們看昨晚的省電視臺新聞了嗎?”

“你說那個啊,我看了。難怪常經理當時走的時候那麽硬氣,說不幹就不幹了呢!”

“可不是,上省電視臺,我能吹一輩子。”

“不止呢,人家還登上了多家報紙。要我啊,就將這些報紙全收集起來弄個文件夾,珍藏起來,傳給子孫後代,讓他們看看老子當年的風光時刻!”

“得了吧,秦老三,就你這樣子的,想上電視報紙,下輩子重新投胎吧!連咱們廠長這輩子都沒上過省臺的新聞聯播,你就別做白日夢了!”

“說起廠長,你們知道不?我聽說啊,常安全當初離職就是跟廠長鬧翻了,所以才帶著他老婆回去的。”

“真的假的?那廠長現在心裏不難受死了?看看常經理才離開多久啊,就這麽風光!”

……

周長順被大家這沒頭沒尾的話勾得如貓爪撓心一般,他拽住一個小夥子:“我說小平,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啊?我怎麽聽得這麽糊塗,常經理不就離職了嗎?聽說沒找到活,他老婆在街邊開了一家小店,都說他以後要吃軟飯了。”

於小平擺了擺手:“周叔,你這都老黃歷了。人家常經理吃什麽軟飯啊,人家現在發達了。你昨晚沒看電視吧?”

周長順搖頭:“電視有啥好看的,費那個錢。”

“老周,你說你攢那麽多錢幹什麽?你們家也雙職工,電視好歹買一臺啊,好多人家都黑白換彩電了,你家還一臺電視機都沒買過。你看你這消息都落伍了吧,回頭去買一臺老師傅的彩電嘛,才九百多塊錢,很劃算的。”另一個老職工更清楚周長順家的情況,說完將報紙塞到他手裏,“你自己看吧。常經理現在可是發達了,昨晚上了省臺的新聞聯播,今天好多報紙都報道了他。”

周長順拿過報紙一看,別說,上面還真是常安全。不過常安全像變了個人,他穿著筆挺的西裝,背後的幕墻上寫著“老師傅家電捐贈儀式”幾個大字,感覺比廠長還威風。

照片下面是正文,周長順瞧完之後,恍然大悟:“難怪昨晚胡廠長要跑到垃圾堆旁邊抽煙呢!”

幾個正在插科打諢的職工齊刷刷地扭頭,激動地看著他:“周叔,你說什麽?胡廠長昨晚去垃圾旁邊抽煙?真有這事?”

周長順點頭:“對啊,我親自看見的。”

“那個時候是幾點啊?”於小平立即追問道。

周長順仔細回憶了一下:“八點多吧。我們家吃完飯的時候剛八點,還要收拾一下,沒錯,就是八點多。”

於小平激動得拍手:“這就對上了。廠長肯定是看了新聞,心裏不痛快,跑出去抽煙,結果被周叔給撞上了。周叔,當時廠長的臉色不好看吧?”

周長順點頭:“對,他走了,我數了一下,地上有六七個煙頭呢,都是新鮮的。”

“抽煙解愁,肯定是這樣!”於小平肯定地說。

大家都笑了起來,高高在上的廠長也跟他們這些普通工人一樣,也有煩心的時候,躲到外面抽悶煙。

還有人爆料:“我跟你們說啊,廠長辦公室的瓷器昨天又換了,這個月都換兩套了,有人親眼看到宋秘書將瓷器碎片掃了出來。”

“我看啊,搞不好今天宋秘書又要掃碎片出來了!”

這話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周長順心疼地說:“胡廠長辦公室裏的瓷器怎麽壞這麽快?這得花多少錢啊?”

“咳咳……”忽然兩聲沈悶的低咳聲從門口傳來。

大家下意識地往門口望去,然後集體呆若木雞了。

胡廠長臉色鐵青地站在門口,身邊跟著一臉無奈看著他們的宋秘書。

宋秘書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這些家夥,上班不好好工作,聚在這裏講領導小話,被抓是他們活該。但胡廠長心情本來就不好,這下肯定更糟,回頭又要發脾氣了,他這個秘書自然也沒好日子過。

胡廠長冷冷地打量著眾人,目光如刀,一刀刀紮過這些背後看他笑話的職工,所過之處,職工們無不低頭,老實得更鵪鶉一樣,再無幾分鐘前的興奮和幸災樂禍。

但這並不能讓胡廠長解氣。

從昨天到現在,他憋了一肚子的火,一直沒找到地方發,這些家夥就撞到了槍口上。

他冷冷地嘲諷道:“說啊,怎麽不說了?你們一個兩個不是知道很多,很會說的嗎?說給我聽聽啊!”

沒人說話,偌大的房間裏靜得落針可聞。

胡廠長開始點名,他先指著於小平:“你,剛才不是笑得很開心嗎?什麽事這麽開心,說來讓我也跟著樂呵樂呵!”

於小平趕緊認慫,不停地搖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胡廠長又點其他人:“你,你,還有你……說啊,還有什麽消息讓我也聽聽!”

氣氛實在是凝重又尷尬。

見一直沒人說話,胡廠長輕嗤了一聲,鄙夷地看著這些人:“上班時間開小差,通通記大過,通報批評,全廠職工引以為戒!”

這話一出來,於小平等幾個小年輕頓時面如死灰,記大過,是會記錄進檔案裏的,背了這麽大個處分,他們以後在廠裏別想升職了,通報全廠,那更是臉都要丟到姥姥家,回去肯定要挨罵。

幾個年紀大些的工人更接受不了,尤其是周長順,他在廠裏熬了二十年,好不容易熬到他們生產線上的組長要退休了,他最有機會接替組長的工作,每個月漲十塊錢工資,而且說出去也好聽,大小是個官,可現在因為胡廠長的一句話,這一切都成了泡影,他怎麽能接受。

周長順梗著脖子說:“廠長,對這個處罰我不服,咱們又沒耽誤工作,這是換班時間,大家聊幾句天怎麽啦?廠裏多少人上班的時候聊天,遲到早退請假也是經常的事,憑什麽單單處罰咱們幾個?”

他站出來頂嘴,無疑讓胡廠長面子上很過不去。

胡廠長本就沒消的怒火再添一把火,他指著周長順的鼻子:“怎麽?上班開小差,講是非,比個婆娘嘴巴都零碎,你還有理了是不是?”

周長順不服氣地說:“廠長,我承認,我們在背後說你的是非不對,但咱們說的都是實情,又沒胡編亂造,你這處罰太嚴重了,我不接受!”

宋秘書簡直要跪了,哪裏來的木疙瘩,他還嫌胡廠長不夠難堪,不夠生氣是不是?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怕事情鬧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宋秘書趕緊將他拽到人群後面:“怎麽跟廠長說話的?你上班不認真還有理了?趕緊給廠長認個錯。”

邊說他邊給周長順使眼色,讓他賠禮道歉,不要再跟胡廠長對著幹了。等廠長氣消了再說嘛,現在非要硬跟著廠長對著幹,真的是腦子有包。

但周長順要是個會看眼色的剛才就不至於大家都不吭聲,他一個人直楞楞地沖出來了。

他一把甩開了宋秘書的手,嘟囔道:“我沒錯,這是換班時間。廠裏誰不是這樣?要處分大家一塊兒處分,光處分咱們幾個我不服。”

周長順一再頂嘴,讓胡廠長威嚴盡失。好面子的胡廠長簡直要氣爆炸了,他指著周長順:“你不服也得服,宋秘書,一會兒通知下去,每天吃飯的時間,廣播循環播放關於這些人的處罰。”

“廠長,你這是公報私仇,記恨咱們在背後議論你。我要向上面申訴!”周長順倔強地說。

胡廠長氣得渾身發抖:“我看你是想造反了,你是不是看到常安全出息了,也不想幹了?不想幹就滾,廠裏不缺你!”

被人指著鼻子喊滾,周長順臉頓時漲得通紅,他昂著頭眼睛通紅:“我不會走,廠子是國家的廠,是咱們工人同志的廠,又不是你的,你一個人說了不算!”

真是油鹽不進,臉皮厚如銅鐵,胡廠長第一次碰到這麽沒眼色,又沒臉沒皮的人,一時之間還真拿對方沒轍。

宋秘書見狀,趕緊上前勸他:“廠長,一會兒我將這個事報上去,廠裏會處置,何必跟這種二楞子計較呢!”

胡廠長心說,是他要計較嗎?分明是這個混賬東西不放過自己,他要不計較,別人才會當是他誰都可以踩一腳的軟柿子呢。

但現在他也拿周長順沒轍,留在這裏也是自取其辱,冷哼一聲,胡廠長拂袖而去。

回到辦公室,他越想越氣,現在隨隨便便一個職工都爬到他頭上了,他這個廠長還當得真是窩囊。這口氣不出,那他這個廠長以後在廠裏還有什麽威信?

“宋秘書,查一下,找個借口將剛才那個東西給開除了,我不要在廠裏再看到這個東西!”

宋秘書心裏叫苦不疊,還得硬著頭皮勸他:“廠長,咱們前腳一走後腳就開了他,傳出去太難聽了。再說,您也看到了,那個周長順就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聽說還特別摳門,這工作要丟了,不是要他的命嗎?他肯定不會罷休的,到時候他要是糾纏不休,指不定傳出多難聽的話呢。依我看啊,先冷處理,過陣子將他調到邊緣部門。一個小人物,不值得您大動幹戈啊!”

這會兒冷靜下來了,胡廠長也意識到,宋秘書這個法子更合適,遂順著臺階下:“看在你替他說情的面子上,饒他一回。宋秘書,這個事就交給你去辦。”

宋秘書松了口氣,連忙笑道:“好的。”

這場風波當天就在廠裏傳開了。因為常安全一家還住在洗衣機廠分配的家屬樓的緣故,常安全當天下班回家也聽說了這個事,而且還不止聽了一個版本。

因為自打他回家,就不時地有老鄰居兼舊同事上門找他串門,有的還拎著瓶酒或者端著一疊酥花生米過來,笑呵呵地說:“老常啊,不忙吧,咱們喝一杯?”

人都上門了,常安全也不好拒絕,只能開門讓人進來。

二兩黃酒下肚,話匣子就打開了。有跟他講今天胡廠長逮到背後說他壞話的人,當場大方雷霆,宣布廠裏要整頓工作紀律,也有打聽常安全去了老師傅家電多少錢一個月的,當然問得最多的還是他怎麽上電視報紙了。

要是以前,常安全聽說胡廠長吃了這麽個憋,還只能雷聲大雨點小地高高舉起,輕輕將這個事放下,他肯定會幸災樂禍,甚至會附和幾句對胡廠長的議論。

但現在他卻覺得索然無味。可能是跟著葉蔓,眼界開闊了,心胸和心裏所思考、追求的世界也不一樣了。

就像胡廠長和洗衣機廠的人還在對老師傅家電與奉河市洗衣廠的那場恩怨耿耿於懷,甚至有的人喝高了後還揣測,葉蔓是故意讓他出席活動上電視,就是為了讓胡廠長難堪。畢竟這是當初胡廠長有眼無珠,嫌棄他,結果轉眼他就去了老師傅家電,發展得更好,才沒幾天就又是上電視又是上報紙的,風光無限,這不是打胡廠長的臉嗎?

常安全猜測,胡廠長很可能也是這麽想的。

但事實不是這樣,讓他露面確實是故意安排的,可跟胡廠長,洗衣機廠半毛錢的關系都沒有。

他們包括胡廠長還在記恨老師傅家電,而葉蔓已經將他們拋在腦後了。她的眼中只有老師傅家電的發展,每天殫精竭慮、費盡心思的也是如何將老師傅家電做大做強,根本無暇顧及過去的這點小恩怨!

這才是一個企業掌舵人應該有的長遠目光和寬闊胸襟!

常安全感覺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他在老師傅家電學到了很多很多,比之過去十幾年學到的還要多。

哪怕老師傅家電可能會受挫,他這份高薪的工作也維持不了多久,他都不後悔去了老師傅家電!

這一晚上連陪了好幾撥客人,但他的酒越喝越清醒,感覺一輩子都沒這麽清醒過!

……

對於洗衣機廠的職工而言,這個新聞不過是無聊生活中的一位調劑,看過熱鬧過議論過就完了。

但對老師傅家電和其相關的人員來說卻完全不是這樣。

新聞播出後的第三天,各大報紙也陸續送到了全省各個地區,老師傅家電總店的電話再一次被打爆,都是經銷商們從新聞上看到消息,打電話過來詢問什麽時候上貨空調,價格多少的。

雖然經銷商們所在的地方相對比較偏僻,屬於省內經濟不發達的小縣城,可縣裏也有不少公職人員,國企職工,還有少部分下海經商先一步富起來的人。這些人對空調也是有需求的,作為家電經銷商,他們自然是希望自己的產品齊全,覆蓋到市場的方方面面,賺更多的錢。

只是因為縣城市場太小,他們需要的量太少了,沒有跟廠家談判的資格,拿不到優惠的價格,只能作罷。但現在老師傅家電有這個意向,他們自是很興奮。

葉蔓讓鐘小琴統一回覆他們,還在進一步商談中,等確定了會通知大家,讓大家耐心等待。

常安全到店裏就發現,葉蔓辦公室的電話幾乎沒停過,剛放上去就又響了。他納悶地問:“這是怎麽啦?”

“都是經銷商,詢問空調的事。”葉蔓簡單解釋了一句,“咱們出去談吧,這裏太吵了。”

兩人幹脆走到馬路邊,站在溫暖的陽光下聊起工作。

常安全說:“葉廠長,目前還沒廠家主動聯系咱們吧。這麽幹等著也不是辦法,我帶上資料和有關老師傅家電的正面報道,去聯系新的廠家吧。”

電視前晚播的,報紙昨天才發出去的,遠點的地方要今天甚至是明天才會收到報紙。要葉蔓說啊,常安全太急了,可能是想早點做出成績吧。葉蔓也不好打擊他的積極性,沈吟片刻後道:“行,你確定了目標嗎?”

“有的。”常安全從包裏拿出一個小本子,遞給葉蔓,“我查過了,咱們省還有個小空調廠家,到時候我去看看。不過我重點關註的還是通省這家空調廠,這家規模比較大。”

葉蔓看了一眼,點頭:“行,你也別一個人去了,從招聘的員工中選一兩個帶上吧。”

常安全點頭:“那我們收拾一下,今天就出發吧。”

葉蔓隨他去。

不過最後常安全到底是沒去成,因為快中午的時候,總店門口來了兩個拎著公文包的生面孔。

他們一到地方,先看了一眼老師傅家電的招牌,然後踏進店裏,禮貌地詢問道:“請問常安全常經理在嗎?”

鐘小琴一聽是來找常安全的馬上猜到了兩人的身份,笑盈盈地說:“常經理去吃飯了,你們先到辦公室裏坐一會兒吧,我馬上通知他。”

兩人對視一眼,點頭答應了。

鐘小琴將二人領進葉蔓的辦公室後,連忙讓人泡茶,然後自己悄悄聯系葉蔓:“葉廠長,空調廠的人來了,點名要見常經理。”

葉蔓接到消息說:“我馬上回來,你派個人去常經理家,讓他先別出差了,到店裏來。安排完,你先替我接待客人。”

鐘小琴連忙應好。

二十分鐘後,葉蔓大步進了店裏,直奔辦公室。

聽到推門聲,鐘小琴松了口氣,連忙站起來笑道:“葉廠長,您回來了!崔經理、梁助理,這是我們老師傅家電的廠長。”

葉蔓笑著沖兩人伸手:“崔經理,梁助理,你們好,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常經理今天下午本來打算出差的,因此不在辦公室裏,我已經讓人去找他了,他一會兒就過來,有什麽事,你們可以先跟我談。”

崔經理和梁助理雖然吃驚於葉蔓的年輕,但也清楚,她這個廠長比常安全更能做主,便坐下,自我介紹道:“葉廠長,你好,我們是飛雪空調銷售部的工作人員,上次跟常經理見過的,只是雙方有些分歧,沒能達成一致意見。但我們飛雪空調廠對老師傅家電的營銷手段和幾乎遍布全省的銷售網絡非常感興趣,也是非常真誠地希望能跟老師傅家電合作。”

葉蔓微笑道:“常經理回來跟我提過,咱們雙方的分歧主要是在價格這一塊兒,是吧。”

崔經理點頭:“對,葉廠長,你們還需要咱們幫你們培訓維修人員,又要提供零配件,這個價格真的很低了,我們真沒開高價。廠裏的原材料、生產線、人工水電等等成本都在這裏限制著,不是咱們不想降價,這實在是很難啊!”

葉蔓慢悠悠地頷首:“我理解。不過嘛,當初我們找洗衣機廠,市面上售價六百多的洗衣機,他們給的拿貨價是六百元,一分都不肯少,說是沒什麽賺頭,成本在那裏,可後來事大家都看到了。崔經理,我相信這個價格還有談的空間。”

面對葉蔓的強勢,崔經理臉色微變,好在他們廠昨天開過會,就這個事進行過商討,上面領導已經有了決定,給老師傅家電更便宜的價格。他今天就是為了這個來,因此倒不算太難辦。

揉了揉鼻子,崔經理說:“葉廠長,我們這怎麽能跟洗衣機廠相比呢。你們相中的那款空調,市面上售價基本上在1900—2200元左右,咱們只給你們1700元,每臺至少有兩百元的毛利潤。當然,考慮到老師傅家電的很多經銷商在小縣城,為了推廣咱們廠的空調,我們領導說了,特事特辦,每臺再便宜50塊。葉廠長,咱們是真的很誠心想跟老師傅家電合作,這個價格也是咱們所能給出的底價了,幾乎可以說是賠本賺吆喝,也就是為了跟葉廠長你交個朋友。”

上輩子不知見識過多少商家的打骨折銷售手段,天天喊著不賺錢虧本賣賣就為了跟消費者交個朋友,崔經理這話也就糊弄糊弄外行。

葉蔓才不信呢,哪個廠商都不是做慈善的,不賺錢的事誰會幹,又不是閑得慌!她估計,上次崔經理也是這麽和常安全說的,頂多就換套臺詞。她正準備繼續砍價,常安全就拎著包,風塵仆仆地趕來了。

兩人一見到常安全,立即起身打招呼:“常經理,又見面了。”

常安全笑呵呵地說:“崔經理、梁助理,你們過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我去車站接你們啊!”

“下次一定,常經理拎著包這是要去出遠門嗎?”崔經理的目光落到常安全鼓鼓囊囊的包上。

常安全不好意思地掏出車票:“本來打算去東臺縣的,這不你們來了嗎?改天再過去瞅瞅。”

東臺縣裏不就有全省唯二的空調廠家之一嗎?

崔經理和梁助理馬上想通了其中的關節,老師傅家電這邊不滿意價格,所以想找其他廠家。

他立即笑道:“那不湊巧,我們耽擱常經理。常經理,你來得正好,我跟葉廠長正好談到了空調的價格呢,我們銷售部特意向廠領導申請,領導答應了,每臺進貨價再便宜50元,常經理,夠意思吧?”

常安全下意識地看向葉蔓,見葉蔓沒作聲,他明白了,葉蔓對這個價格並不滿意。

常安全將包放下,坐到崔經理右手側的椅子上,笑呵呵地說:“謝謝崔經理,真是太麻煩你了。不過……你知道的咱們老師傅家電都是小本經營,面對的也主要是低端客戶,這個價格太高,吃不消啊。崔經理,你看看,能不能再便宜點?以後咱們兩個單位長期合作,要的可不是幾十臺,量這麽大,怎麽也要給咱們少點,你說是不是?”

“不是,常經理,已經很便宜了,真的,換別人拿不到這麽便宜的價格。”梁助理看了一眼滿臉為難的崔經理,苦笑著說,“常經理,你看咱們大老遠特意過來找你們,就是誠心想跟你們做這筆買賣,要能少咱們肯定少。”

聽到這話,常安全舔了舔嘴皮子,有些為難:“這……你們也確實有你們的難處,只是這個價格確實對咱們來說高了點。這樣吧,崔經理、梁助理,你們給我們一點時間,我跟葉廠長再考慮考慮,過幾天再給你們答覆,好嗎?”

當然不好!常安全明顯是要去找其他的廠家,這個時候等幾天,很可能生意就黃了。

風水輪流轉,他們前陣子對常安全說的話,今天全被還回來了。

崔經理兩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最後崔經理緊閉著眼睛,一臉肉疼地說:“常經理,別過幾天了,咱們今天就各退一步,再少50,就1600,這總行了吧?這是哪都拿不到的價格了,我騙你我是龜孫子!”

短短幾天,價格一下子每臺就少了100元,常安全心說,這些廠家的門道可真多。想當初,崔經理也是一副賭咒發誓的模樣,說1700就是底價了。

不過1600相對市場價來說,確實比較低了。常安全琢磨了一下,悄悄擡頭去看葉蔓,想從她那裏得到一些暗示,因為飛雪空調的人來得太突然了,他跟葉蔓還沒套好說辭呢!

葉蔓看了他一眼,撐著下巴緩緩開口:“1400元一臺!”

這話一出,別說崔經理兩人了,就常安全都嚇了一大跳。她這砍價也太猛了吧,一下子就是兩百塊,比市場價低了近三分之一。

這下崔經理兩人的臉色是真的很難看了,笑容都沒了。

“葉廠長,你這是開玩笑嗎?”崔經理有些生氣地說道。

這麽離譜的價格,他覺得葉蔓純粹是在玩他,根本就沒誠心想跟他們飛雪空調做生意。

葉蔓淡定地看著他說:“崔經理,我從不拿公事開玩笑。”

“那你……”崔經理氣惱地說,“有你這麽漫天要價的嗎?一下子砍好幾百,我們這只是一款低端便宜的空調,你這個價格,誰吃得消啊!葉廠長,我就跟你說個實話,你這個價格,絕對不可能,你找哪個廠家都拿不到。”

他還是覺得葉蔓是在為難他,太離譜了。

葉蔓慢悠悠地說:“如果我承諾,夏天賣出去多少臺空調,冬天就進多少貨,以九月為界限,到年底為止呢!崔經理,加上這個條件,1400行不行?”

崔經理仔細想了一會兒葉蔓話裏的意思:“你是說,冬天你們也賣空調?”

“賣不賣是我的事,但我承諾,冬季采購相應數量的空調,還是按照1400的價格。崔經理,咱們都清楚,空調銷售的季節性很強,六七八月是巔峰時期,冬季到開春這段時間就是淡季,北方有暖氣,用不著空調,南方開空調的取暖效果並不如制冷效果好,買的人寥寥無幾。但你們廠還是要運轉,這麽多工人總得安排事情做,可廠房庫存也有限,總不能一直生產,全堆在廠裏吧,而我們老師傅家電可以承諾在淡季時幫忙解決一部分庫存,旺季你們也該給點優惠才是。”葉蔓微笑著說道。

崔經理聽完後沈默了,葉蔓還真是指出了重點。他們的空調到了冬天,哪怕便宜也沒多少商家願意拿貨,因為賣不出去,提前幾個月進貨,會占據一筆不菲的流動資金,還要有相應的倉庫儲存。這些都需要成本,對於現金流並不是特別充裕的商家來說,肯定不願意幹這種事。

葉蔓這個提議真的很誘人,就是價格太低了點。

他有些為難地說:“葉廠長,你這個建議很好,只是價格真的太低了,我沒騙你,你看價格能不能高一點?”

葉蔓淺淺笑道:“崔經理,我們幫助消化淡季時的庫存,這個價格不低,不如你向廠裏面反映一下,回頭再給我們消息。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機號和辦公室的電話,我靜候崔經理的好消息。”

她還真是吃定了他們空調廠。崔經理接過名片,心裏真是五味雜陳,怎麽都沒想到,他本來是來說服常安全的,最後反倒是被葉蔓給說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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