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從耳邊吹過，宇文傑聽不太真切，只隱約聽見了太子二字。略微思索，道：“父皇，立太子乃是大事，若父皇有了人選，兒臣相信父皇的眼光，若是沒有，還請父皇三思。”

言下之意，太子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的為人。

這話全然是為了宇文輝做考慮，卻與後者所問之話全然不符。

宇文輝目光在他臉上打量著，企圖可察覺出什麽。然而除了坦然與誠懇，竟未有其他。

不由在心中暗道，莫非是他想太多了？

他搖了搖頭，沈吟一聲，道：“仁禮，朕著實有了人選，依你看，朕若封你為太子，如何？”聲音沈穩，語氣認真。

宇文傑心下一驚，不假思索，忙跪在了地上，道：“父皇，您說笑了，兒臣修為尚淺，亦不懂得國家之事，且父皇正值風華之年，立太子還為時過早，父皇大可三思而後行。”

這話說的又急又快，語氣略帶慌張。

皇帝問皇子是否相當太子，多半是試探。只有皇上死了之後，太子才派得上用場，若是皇子說出想當太子，無論是出於什麽原因，皆是覬覦皇位。

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即便是皇子，皇帝也絕不會姑息。

宇文輝一時未應答，目光平靜，仔細留意著他的神情，略微思索，沈吟道：“現下你治理了水患，且安頓了難民，頗受百姓與大臣的愛戴與擁護，朕也還未立太子。

如此一來，最好的賞賜也莫過於太子之位了。”沈吟一聲，“或者說你覺太子之位還不夠？”

言語間的試探，即便宇文傑原本覺自己可勝任太子之位，現下也不敢再提太子了，更何況他本便沒有這個心思。

宇文傑此時沒有低下頭回避，反而迎上他的目光，面色坦然，堅定道：“回父皇，幫助難民度過難關，本便是兒臣應做的，兒臣從來也未想過何獎賞。還請父皇收回此言，兒臣只願為父皇分憂，別無二心。”

他說這話時，目光仍是坦蕩，本便無心去爭什麽太子之位，自然是無論如何說皆是無愧於心。

宇文輝試探來試探去，皆未試探出什麽，與其對視了片刻，終露出了滿意神色，點了點頭，沈聲道：“你先起來吧，此事朕已有了決定，即順應了民心，亦是朕的主意。”

尾聲淡淡，他雖還未老，但東陵在他的治理下卻是停滯不前，現下雖繁華，卻可以更加繁華。

宇文傑未懂他是何意，只恭敬地緩緩站了起來，動了動唇，卻見他已然背對著自己，不知在看何處。便未去打擾，只站在他身後，與其一同靜立。

翌日。

滿朝文武，皆肅然站立，大殿安靜一片，皆等著皇上宣布旨意。

宇文傑亦站在殿內，腦中忽地閃現昨日禦花園中的場景。又暗自搖了搖頭，宇文輝雖對他提了太子之事，但也只是一提，當不得真。

但許是提過，他當真思考過，若成了太子，應如何治理國家。

宇文輝目光掃過滿朝文武，最終落在宇文傑身上，沈聲道：“五皇子仁禮，治理水患，救助百姓，一心為民，深得朕心。太子之位久未定下人選，五皇子為朕分憂，體貼民心，且使東陵與漠北友好往來。

朕與幾位重臣商討，最終決定立五皇子仁禮為太子，輔佐國君，愛戴百姓。”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話末，鷹眸湧動著異色，將宇文傑震驚與驚愕的反應看在眼底，心中愈發滿意，續而道：“五皇子，你可會繼續愛戴百姓，為朕分憂？”

這話便是將五皇子立為太子一事確定了下來。

宇文傑忙壓下心頭的激動與震驚，直直地跪在地上，高聲應道：“回父皇，兒臣定愛民如子，輔佐父皇打理朝政，為百姓謀福，為父皇分憂。”聲音高亢，擲地有聲。

宇文輝越發滿意五皇子，大手一怕龍椅，道：“好！”

皇上中意太子，大臣更是滿意太子的所作所為，文武百官齊齊跪到在地，高呼著：“皇上英明！”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陣陣高呼，猶如雷鳴。

宇文傑沈浸在高呼聲中，雙手緊握，目光堅定，仿佛無聲在訴說著什麽誓言。

宇文輝將他的表現看在眼中，微微點頭。

待大臣們高呼聲後，宇文輝收回看著宇文傑的視線，掃過滿堂文武，道：“冊封大典便定在四月十六，護國寺的主持曾算過，十六日乃是紫微星起之日，冊封太子恰恰合適。”

也便是說，宇文傑乃是未來要做皇帝的人，連護國寺的主持皆算通了這一點，還有什麽可以反駁的。

百官皆高聲呼應著，宇文傑頭顱微低，未表現出一絲驕躁。

皇宮之外。

三月中下旬，京城已是桃花鋪滿路，處處可見桃花飛舞。

一池春水微微蕩漾著波光，柔和且清澈，湖中時而有過幾條錦鯉，尾巴靈活而有力，錦鯉游過之處，皆可見微微的漣漪。

湖邊孩童玩耍嬉戲，你推我搡，周圍少有大人照看著，似乎皆很是放心。

然而莫初初在水邊餵著魚兒，卻有宇文錦時刻盯緊，生怕她一不小心滑倒。

莫初初一手拿著餅幹，碾碎了投進湖中，當即便有數條錦鯉游了過來，爭先恐後地搶著水面漂浮的食物。

錦鯉蹦出水面，身體成弓形一躍，落回水面的同時，嘴巴張開，含住湖水以及水面的食物。

莫初初唇角溢出一抹笑，指著方才蹦出來的鯉魚，看著宇文錦，笑意甜美，道：“你看，若不然我們抓幾只回去養？”這話好似隨口而說，卻又含著笑。

宇文錦頓時失笑，擡手在她光潔的額上輕點了一下，道：“小家夥過不了多久便出生了，屆時你還有時間去養魚嗎？”

見她猶豫著嘟著嘴巴，話鋒一轉，“好了好了，王府有錦鯉，各種錦鯉都有，我們回去便可以養了。”王府錦湖中養了各種鯉魚，也不見她歡喜過。

莫初初眼睛一亮，扶著宇文錦的手臂，試探著又往前走了一步，後者忙拉住她，道：“初初，再往前便危險了，乖，喜歡我們回去再玩。”語氣帶了一絲急切，倘若她再往前，便極有可能滑傷。

莫初初不以為意地勾唇一笑，看著他道：“不是還有你在嗎，不會有事的。”話音落，便試探著前行著。

湖邊長了青草，青草皆沾了湖水，更是滑腳。

宇文傑從皇宮出來，便迫不及待地找二人分享此消息，途徑此處，見二人在湖邊戲水，難以壓制心頭的激動，道：“世子爺，世子妃，原來你們在這裏。

父皇今日封請我為太子，說來這都是世子妃的功勞……”

莫初初只聽聞太子二字，當即轉過身來，面色帶笑，道：“竟當真封了太子，那你日後……啊……”話到一半，忽地發出一聲驚呼。

莫初初拉著宇文錦手臂的手頓時攥緊，回身時光顧著去看宇文傑，一時忘記了自己是什麽狀況，腳底一滑，頓時失去重心，身體朝前方倒去。

宇文錦心頭一緊，身體快一步地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卻導致原本正面倒下的莫初初朝側面倒去。

後者一手護著腰間，卻仍是重重地栽倒了地上。

莫初初小臉皺成了包子皮，倒吸了一口涼氣，肚子傳來一陣劇痛，雙腿間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她幾乎要哭了出來，拉著宇文錦的衣擺，忍著疼痛，道：“孩子……孩子……”

宇文錦心頭一陣抽痛，臉上暴露出慌亂，急忙將人抱了起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宇文傑上一刻還沈浸在喜悅之中，下一刻便慌了神。見宇文錦快速將人抱起，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道：“我、我去找接生婆……”

說罷，逃似的快步走掉。

齊王府。

正要出門的宇文擎見宇文錦將人抱了回來，且莫初初表情痛苦，心頭大驚，當下竟忘了要出門，跟著宇文錦朝世子居走去，忙問道：“這是怎麽了，初初怎麽樣了，有沒有大礙？”

一路騷動，下人紛紛停下腳步，也皆不敢上前。

宇文錦一心想往世子妃奔去，騰出空隙，道：“摔了一跤。”一腳踹開房門，朝內室走去。

紅月被這聲音驚了過來，一進門便見宇文擎與宇文錦皆進了內室，再朝床上看去，只見莫初初扶著自己的肚子，表情痛苦，面色煞白。

紅月被嚇了一跳，慌忙跪到了床邊，一下子就紅了眼眶，喚著：“世子妃，世子妃你怎麽了，你哪裏不舒服嗎……”尾聲顫抖著。

要知道莫初初的身孕才八個多月，自古民間有句俗語，七活八不活，這要事有個三場兩短的，估計她會崩潰了……

宇文錦聽得心煩，冷喝了一聲：“夠了，人還好好的，你下去忙你的。”語氣不善，一句話後，在屋子中來回轉著。

紅月被他吼得肩膀一抖，再不敢哭出聲音來，卻也怎麽都不肯離開。

陸鳳前一陣子便在王府中住著，方才那陣騷動，將其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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