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瑞再次掙紮著開了口：“世子爺，適才是我一時糊塗，您有什麽怒氣沖著我一個人來，還請世子爺替我求求父親，將雪兒留在王府，她懷著身孕，無法隨我們一起奔波，她不能離開這裏。”

聲音透著難堪，方才他還怒氣沖沖的要殺了宇文錦，現在卻跪在這裏苦苦哀求，這麽大的落差，不僅別人意外，他自己都覺得難堪得很。

林慕雪心頭一驚，未想到宇文瑞竟然是為了自己才跪了下來，更是從來沒有想過，她為了自己竟然出了這麽大的犧牲。

說不感動是假，只是感動歸感動，倘若離開了王府，她要去過什麽樣的生活。

是要跟著宇文瑞過窮苦日子，還是要去求助林家的幫助……

宇文錦未想到他是為了林慕雪求情，略微思索，道：“宇文瑞，你無需向我求情，父親本來也未說要將林慕雪趕出去，一切都是你們母子二人的責任。”語氣淡漠，若不是他現在終於顧及了妻兒，宇文錦豈會有這樣的好言相勸。

宇文瑞自然聽到了那話，不過他所擔心的並非shiite宇文擎不容忍林慕雪，而是……

他略微搖頭，看向莫初初，低聲道：“世子妃，從前雪兒做了許多對不起你的事情，但也都得到了相應的懲罰，我們走了以後，還請你們善待雪兒，莫要與她一般見識。”

連聲的叮囑求情，情真意切，宇文瑞雖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現在卻願意護著林慕雪，已然是不易。

未有真情方可打動人心，況且林慕雪所做的不過是小家子氣的事情，成不了氣候，只要多加小心便可。

莫初初眼瞼微擡，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自是不會去尋什麽麻煩。”

言下之意只要林慕雪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她皆不會去計較什麽。

有了她們二人的保證，宇文瑞緩緩站起身來，看著宇文擎，再次跪了下去。沈聲道：“孩兒不孝，這麽多年來也沒有做過什麽讓您滿意的事情，今日一走，不知何日才能再次相見，您多保重。”

語氣寂寥，沖動的那股勁兒平緩了下來，便是滿身的愁苦。

他雖不被宇文擎看重，但也做夢都沒有想到，竟會以這樣的方式與宇文擎說兩句心裏的話。

話說完，久久沒有聽到宇文擎的回應，他苦笑了一聲，磕下了三個響頭起身將林慕雪扶了起來，後者雙眼通紅，眼眶中蓄滿了淚水。

從前不覺有什麽，但現在即將分別，各種情緒皆暴露了出來。

林慕雪雙眼含淚，搖了搖頭：“不，你……”話未出口，已是滿臉淚水，聲音哽在喉中。

宇文瑞將她略有淩亂的發別回耳後，輕聲道：“雪兒，我要走了，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短短一句話，盡是留戀不舍。

林慕雪低泣著搖頭，雙手死死地抓著他的衣襟。她腹中的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沒有父親，她一個人留在王府還有什麽意思。可若是跟著他離開了王府，還不知會受多大的罪……

她心中掙紮，這掙紮極為明顯，宇文瑞豈會看不出。但看出了又如何，她終究不會隨他一同走。

說不怪是假的，但要硬帶她離開，那種自私的話他說不出口。他也掙紮，忍著將她抱在懷中的沖動，握住她的手，向下壓著。

林慕雪看著自己的手被他一點一點拉下衣襟，再松開，終於泣不成聲。

宇文瑞動作一動，狠下心來不去看她，扶起久跪的李玉蘭，大步朝門外走去。

林慕雪捂著嘴巴，任眼淚流下，她是想隨他而去的，但今後的生活……

莫初初一手端著茶杯，緩緩說道：“若沒有了摯愛之人，榮華富貴又有何用，不過浮雲罷了。”聲音淡淡。

林慕雪猶如醍醐灌頂，看向莫初初，見她並沒有看著自己，卻也並沒有被這影響到分毫。

當下站起身來，朝宇文擎一拜：“公公，兒媳不孝，無法讓您看到孫兒出生，公公保重。”聲音堅定，未有半點不願。

宇文擎臉色終於緩和了下來，一揮手：“來人，帶他們回去收拾行李，帶上銀錢，天黑之前必須離開王府。”

剛走到門外的宇文瑞二人，聞言皆是震驚著回頭。宇文瑞眼底盡是不敢相信，怔怔的看著她，喃喃道：“雪兒……”

反應過來後，又是一陣狂喜。林慕雪願意為了他放棄榮華富貴的生活，難道還不足以證明什麽嗎。

不，這已經足夠證明一切。

況且宇文擎讓他們回去收拾，便代表著他們可以帶走一些財產，並沒有將他們趕盡殺絕。

他看著林慕雪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壓抑不住心頭的激動，上前將人攬在懷裏。

莫初初偏頭便見了這一幕，放下茶杯，心中思緒萬千。

待人走遠，宇文擎重重嘆息了一聲：“你們先回去吧，初初受驚了。”儼然下了逐客令。

莫粗粗乖巧的行禮退下，宇文錦跟在她身後，二人走到世子居，他才道：“初初，你……？”語氣隱含一絲擔憂。

盡管她掩飾著，但眉間的惆悵仍是顯而易見。

莫初初微怔，回過神後，沖他搖了搖頭：“沒什麽，只是忽然想到林慕雪那樣貪慕虛榮的女人，都跟著宇文瑞離開了這極盡奢華的王府，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

語氣淡淡惆悵，春天已到，她卻忽地多愁善感起來。

宇文錦拉起她的手，另一只手在她額前點了一下，輕笑著開了口：“人各有命，他們在王府整日惦記著這個惦記著那個，出了王府什麽都沒有了，倒也不會再惦記著什麽了。”

這話說的通透，完全站在旁觀者的角度。

這話雖說不假，但也有些過於殘忍了。

莫初初眼波一轉，視線不經意掃過窗下的一小片花圃，見白雪之中出現了一點綠，眼前一亮，抓著他的胳膊：“你看，已經長草了。”聲音透著興奮。

春天到了，便意味著不會有人再被凍死了。

宇文錦揉了揉她的腦袋，未去看那草，將她看得真切，點頭應道：“今年會是個早春。”

莫初初望著那草，一手摸著隆起的小腹，唇角溢出一抹笑。猶如冬日暖陽，春日細雨。

林慕雪回到房間，靈兒見她雙眼紅腫，當即上前，緊張問道：“小姐，你怎麽了？”說著，看了宇文瑞一眼 ，企圖問出什麽。

林慕雪拍了拍她的肩膀，釋然道：“靈兒，我們要離開王府了，你也隨我們一同出去吧，出去之後回林府，莫要將我們的事情告訴爹娘。”話到此處，又是動情。

靈兒被這話嚇得不輕，小臉一白：“離開？為什麽要離開，齊王不讓我們在這裏住了嗎？”話音落，未得到回應。

靈兒抿了抿唇，不再詢問，見她過去收拾東西，忙走過去將她手中的東西接了過來：“小姐，奴婢來，您還懷有身孕，只管歇著便好。”

靈兒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本分之內的事情仍要做好。她默默收拾著，忽地聽林慕雪開了口，她道：“雪兒，我做錯了事情，得不到原諒，無法再在齊王府生活了……”

話到最後，聲音再次哽咽。

宇文瑞上前，讓她靠在自己肩上，輕輕拍著她的背，似在安撫孩童。

靈兒收拾東西的手一僵，瞬間，衣服從手中滑落。她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半響，見林慕雪表情仍是悲切，連忙掐了自己一下，跪在了地上：“小姐，奴婢不應該多嘴，”頓了頓，吸了吸鼻子，“但是奴婢還是要說，無論小姐您身在何處，都請帶上靈兒，莫要再次將靈兒丟下了。”

尾聲哽咽，眼眶通紅。

林慕雪心下動容，靈兒最是衷心，這一點她清楚，可是她不能帶著靈兒和她一起受苦，當下板起臉來，沈著聲音：“靈兒，你別再跟著我了，日後我們自己的日子還不知道要怎麽過，哪裏有多餘的錢來養你。”

靈兒眸中閃過痛楚，腦袋搖得猶如撥浪鼓：“不，小姐，靈兒不要您養，靈兒願意出去賺錢，求小姐帶上靈兒，靈兒不能不照顧小姐……”

哭聲略有沙啞，靈兒上前拉著林慕雪的衣擺，一邊哭一邊求情著。

林慕雪本便是裝的冷硬，現下見她哭的淒慘，怎能不動容。當即失了氣勢，彎腰便要將人扶起來。

靈兒忙起身將她扶住，破涕為笑道：“小姐您同意帶著靈兒了？”還不等她應聲，保證著：“小姐您放心，靈兒一定會努力賺錢，一定會竭盡全力照顧您和未出生的小少爺。”

林慕雪吸了吸鼻子，險些再次哭了出來，靠在宇文瑞肩上，才覺得到些安慰。

黃昏之時，李玉蘭幾人帶著大包小包，從王府後門走了出去，幾乎是一出門，便齊齊的回身看著這座生活了半輩子的府邸。

只可惜他們以後都無法再回來了。

宇文瑞率先回過頭，盡力無視著周圍各異的眼神，悲痛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語氣淡淡。

幾人收回視線，腳步沈重，緩慢離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