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天空落了小雪，莫初初著一襲貂裘大衣，墨發以玉冠束在腦後，露出一張俊秀的臉蛋。坐在爐火旁，手中捧著個熱乎乎的烤紅薯，邊啃著紅薯，邊向一邊的紅月說道：“紅月，等會兒幫我裝上兩個……”說著，在冒著熱氣的紅薯上又咬了一大口。

“世子妃，您真的要去釜山嗎，奴婢聽說，釜山地勢可兇險了，您不等世子爺回來嗎。”紅月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紅薯，暗自咽了咽口水。後者拿起一個紅薯放到她的手上。“不等了，這就走。”拿起裝上紅薯的背包，隨意甩在肩膀上。

紅月目送著她離開，面色幾分擔憂，忙跟著出門，朝房檐上看了一眼，見屋檐上的積雪被踩落，卻不見人影，心中這才安了下來。

從京城到釜山，幾乎隔了大半個城池，莫初初先是到慕初酒樓找來了一架馬車，單槍匹馬地朝釜山前行著，到了山腳下，已是下午申時。

山腳下有一處茶館，莫初初將馬車交給了店裏的小二，隨便找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解下背包，遞給了店小二。“將裏面的東西熱一熱端來上，再來一壺茶水。”

店小二接過她遞過來的背包，只覺手上沈甸甸的，腦中閃過一抹異樣，臉上堆著笑容。“得嘞，客官您稍等，小的這就下去準備。”

不多時，茶水與紅薯皆端了上來，只是那小二的臉色卻全然不比方才熱情。莫初初倒不在意這些細節，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掰開紅薯，打量著身處的茶館。許是和宇文錦相處時間長了，亦養成了先觀察環境的習慣。

“老天爺又下了雪，這大雪封山的，可怎麽進去。”耳畔響起了茶館裏客人們談論的聲音，莫初初聽聞與釜山有關，咬紅薯的動作都放輕，只為了豎起耳朵來聽。

“大雪封山不封山，大冬天的你往山裏跑什麽？山裏有雪女不成？”另一人含著戲謔地隨口問道。

“嘁，雪女？我家婆娘當年生孩子染了病，一到冬天就發病，每年都要上山去找田婆婆，現下大雪封山，還怎麽上去？”

“呀，山裏的雪真的下的這麽大？連條小路都沒有嗎？”

“有倒是有，只不過寸步難行，可不大容易進去。”

莫初初咬著紅薯的動作一動，大雪封山了？她來的路上雪還沒有大到這種程度，怎麽這才幾個時辰，便大雪封山了嗎。抿了抿唇，開弓沒有回頭箭，她今天不上山，改天也要上去。況且已經到了山腳下，著實沒有不上去的道理。

“小二，結賬。”揚手招呼來店小二，拿出幾塊碎銀，放到了桌子上，店小二當即態度轉變，盯著碎銀的雙眼放著光芒。“客官，有事您吩咐。”語氣都透著一股子熱情。

“把我的馬車看好，馬餵好了，明日我來取。”說著起身，包好另外兩只紅薯，背起背包，在店小二恭維的聲音中，朝隔壁桌子走去。到了桌邊，桌上用餐的三人皆擡頭看向她，幾人眼前皆是一亮，不由心中犯了嘀咕。哪裏來的公子，長的可真俊秀。

“幾位大哥，這裏可是釜山？”

清脆的聲音喚醒了楞神的三人，三個百姓回過神來，紛紛點頭。“這旁邊便是釜山了，公子現下可是要上山？”

“這種天氣下要上釜山啊，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奉勸公子一句，過幾天山路好些再來吧。”

“就是說，你看看你這……不建議你去釜山。”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莫初初聽了個大概，拿出不知何時備在身上的扇子，攤開搖了搖。“幾位大哥，我只是來探探路，探好了路線，過幾日好準備上山需要的都東西。”

三人見她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樣子，亦不像能夠吃苦上山的。相互看了一眼，一人道：“上山的路倒是有，出了茶館往一直往北走，就能看到一條上山的小路。只是現下雪越下越大，不知那路還通不通……誒公子，你這是……”話音還未落下，便見眼前人影一晃，方才那打聽路的俊秀公子便沒了身影。

莫初初出了茶館，朝北一路疾走。果真看到一條上山的小路。道路曲折，亦被雪掩埋了大半。莫初初緊了緊背包，輕咳了一聲，擡腳便上了路。走到了一半，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莫初初腳步一頓，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杏眸閃過一絲異樣。

“南風，你出來。”

似是對著空氣喊了一聲，話音落下，便聽身後響起了腳步聲，不必回頭，便知南風跟了上來。他聽命與宇文錦，是故即便她今日出門未告訴宇文錦，後者亦有辦法知道她的行蹤。

“南風，山野裏沒個遮掩的地方，你陪我說說話吧。”一路走著，也著實有些疲憊。南風摸了摸鼻子，自己的行蹤已經不是個秘密了，聽她這樣說著，倒也不再遮遮掩掩，走上前來，伸手去接她肩上的背包。

“世子妃，主子放心不下你，教我跟著，山路漫漫，這東西屬下來拿著。”說著，接過背包，吸了吸鼻子，只覺一股淡淡的香味縈繞在空氣中，而這股味道似乎是……紅薯？不由嘴角一抽，世子妃帶紅薯來山上幹什麽？

“你回去告訴宇文錦，就說我今天在山裏住下了，山裏住著一個老奶奶，和她住在一起很安全，教他放心，另外廚房裏放了藥材，教紅月今天晚上煮了做藥膳。”一手拿著方才從地上撿起來的樹枝，扶著拐杖一步一步朝山上爬著。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亦不知客官中客人們口中的醫館在哪裏。

南風卻是遲疑了一下，心下微動。他若是將世子妃仍在山野裏，自己回去覆命，只怕到了王府被會被主子扔去餵狼。思及此，身影一抖。“世子妃，藥膳明日做也不遲，另外紅月也會將您的行蹤告知主子，屬下現在若是回去，您的安全不便沒了保障了……”所以啊，他無論如何都不能獨自回去的。

莫初初略微想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宇文錦那張冷峻的面孔，亦是抖了一下。罷了，都跟到了這裏了，索性便跟著去了。

兩人一路走著，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視線內才出現了一個三間屋子的院子。莫初初眼前一亮，終於到了。南風心中亦是一喜，忙上去敲門。

“有人在嗎？”趴在門口問了一聲，半響，才聽裏面傳來一道清脆的應聲。旋即便見一十五六歲的姑娘跑了出來，一身棉襖襯的小姑娘微胖，紅撲撲的小臉蛋煞是可愛。莫初初挑了挑眉，上前兩步問道：“姑娘，這裏可是田婆婆的醫館？”

那小姑娘點了點頭，忙上前將院子的門拉開，將人往裏面請。“二位是來找婆婆的吧，裏面請，婆婆就在屋子裏。”說著，帶兩人朝屋子裏走去。莫初初四下掃了一眼，見眼前三間屋子，其中一間似是藥房。來不及多打量，隨著姑娘進了門。

屋子中央燒著爐火，家具陳列，顏色發黑的家具看上去便有些年歲。雖處在深山中，屋子中卻很暖和，窗口皆糊的嚴嚴實實的，看上去便是個持家的。

“左兒，奉茶。”莫初初剛打量了一眼，便聽一道略帶蒼老的聲音響起，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一道略顯蒼老的身影，背對著門口坐著，明知有客人上門，亦未回過身。不由心中微動，看樣子似乎是個不好相處的。

“您是田婆婆吧，在下莫初初，家中……”

“是個丫頭吧，說話怪聲怪氣的，什麽病，有方子嗎？”

莫初初話還未說完，便被田婆婆一語打斷。眼中閃過一抹錯愕，田婆婆怎麽知道她是女子，分明未回頭看她一眼，況且她雖是來尋醫，但好歹是顧客，田婆婆這般態度，性子著實有些古怪。思及此，不由更加謹慎了一分，手中握緊了放著湯藥殘渣的小瓶子，一時卻不敢大意拿出來。

看了一眼身邊的椅子，亦未坐下，待左兒端著茶水上來，接過茶水，才道：“田婆婆說的不錯，初初此次前來，除了拜訪田婆婆，著實有事情相求，只是不知田婆婆可否行個方便？”最起碼應該轉過身子來，與她面對面才成。且不說這是最基本的禮貌，這樣不露臉，亦沒有辦法教人完全相信。

田婆婆仍是背對著她，聽她話裏有話，卻不急著應答，沈吟了一聲，才道：“莫姑娘若不說明來意，我這老太婆怎麽知道你家中何人生病，病情如何？”頓了頓，“還是你來之前沒有打聽過我這裏的規矩？”

此言一出，莫初初與南風皆是一楞。規矩？什麽規矩？陸鳳亦未和她說過這裏有什麽規矩，還是說田婆婆知道她女扮男裝，一時不高興了，任性下發的規矩？

“莫姑娘莫不是以為我這老太婆在刻意刁難你。左兒，說給她聽聽，我這裏的規矩。”話音落，莫初初下意識看向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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