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姐姐，婆婆年紀大了，體力有限，我要伺候婆婆，亦不能累壞了身體，所以每一個來求醫的人，都要先給婆婆幹活。左兒見你帶了人來，還當你知道這裏的規矩……”左兒說著，看了南風一眼，又移開視線，臉頰微紅。好生俊俏的男子，這山中可沒有這樣的男子。

莫初初嘴角一抽，她還當是什麽事情，不就是幹活嗎。當即松了一口氣。“好，田婆婆您只管吩咐，初初哪裏能夠幫到您？”山野裏能有什麽活，無非是掃掃雪，再不濟也就是做做飯。

而她話音落，田婆婆沒有說什麽，卻見左兒再次開了口。“莫姐姐，是你求醫還是你身後的大哥哥求醫？”

“有什麽不同嗎。是我求醫。”

話音一落，便見左兒眼中閃過一抹狡黠，勾了勾唇角，道：“莫姐姐，屋子裏沒有水了，院子裏有口井，您若誠心，不妨先將屋子裏的水缸填滿？”眼珠子一轉，又看了南風一眼，後者當即反應過來。“左兒姑娘，我去……”

“這位大哥哥就將門口的雪掃了吧，明日來山上的客人多了，門前積雪不掃，看著也不像樣子。”聲音透著戲謔，這兩日山裏面下雪，沒個人上山，院子裏的活大部分都空了下來，現在好不容易來了人，左兒這是要好好利用一番了。

莫初初抿了抿唇，屋子中的氣氛幾分沈悶。南風眉頭微皺了一下，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田婆婆。緩緩道：“田婆婆，我家世子……我家小姐幹不得粗活，水我打，雪也我掃，我家小姐陪您在屋子裏，您看這樣成嗎。”世子妃自幼雖在鄉下長大，但現在嫁到了王府，從未做過粗活，現下在山裏，又怎麽能夠動手幹打水的粗活。

田婆婆卻未有什麽反應，而看左兒的表情，南風的話明顯有些行不通。莫初初看了南風一眼，搖了搖頭。“田婆婆您稍等，初初去將水打回來，再找您談事情。”說罷，找左兒問了工具，便推門出去打水。外面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只有窗口處還透著光。

天空飄著雪花，自是沒有月亮，莫初初只得借著窗口處的微光，將井口的木桶放下去，聽到一陣水聲，再攪動把手，將木桶搖上來。掌心傳來摩擦的微痛感，咬了咬牙，繼續搖著。呼嘯的寒風擦著白皙的手背而過，似是刀子刮在手上。山裏的溫度本便低，現下又是夜裏，更是凍的手指麻木。

手中力量愈發的小，又一陣寒風夾雜著雪花吹過，莫初初手背一痛，下意識手指一松。眼看便要拉上來的木桶。“撲通”一聲又掉進了井裏。心中一驚，忙朝黑洞似的井口看去，頓時心都涼了半截。卻又不斷告訴自己，不就是打個水嗎，有什麽做不到的。

思忖間，搓了搓凍得發木的手，再次摸上了把手。掃好了雪的南風拎著掃帚走上前，在旁邊看了片刻，皺了皺眉。“世子妃，還是屬下來吧，您怎麽能幹這種粗活……”

“不了，你進去吧，我們初來乍到，還是守規矩的好。等會問田婆婆事情，也好有底氣。”這本身就是個很公平的交易，他們幹活，得到問問題的機會。不過就是打水而已。莫初初剛想著，只聽噗通一聲，木桶又掉進了水裏。不由扶額，心中暗罵了一聲。靠。

南風猶豫了一下，看著她將水打滿，才隨著她一同進了屋子。接過左兒遞過來的茶水，揚手便往嘴巴裏倒。滾燙的茶水觸碰到肌膚，頓覺一片火辣辣的感覺。放下茶杯，在爐火邊暖了暖身體，才道：“田婆婆，水打好了，雪也清好了，您現下方便嗎？”略微有些口齒不清，燙傷了的舌頭打著卷。

“你說吧。”說著，這才轉過了身，莫初初也這才目睹了她的真容。田婆婆聲音雖蒼老，但看上去也不過是五十歲出頭的樣子，似是傷了嗓子，說話聲音總是帶著沙啞。

莫初初忙拿出袖子中的藥管，遞給了田婆婆。“田婆婆，實不相瞞，我家夫君身體一直很不好，這麽多年尋醫問藥，卻沒個結果。今天早上我將他喝剩下的藥裝了起來，您看看，這藥中的成分是什麽，能不能看出來是什麽病情。”

田婆婆看著她手中的藥管，一雙透著滄桑的眼中閃過一抹異樣。接過藥管，看了左兒一眼，後者忙跑了出去，再回來時，手中多了兩個小蝶。“婆婆，給您。”

田婆婆接過小蝶，放到了一邊。“莫姑娘，今日天色已晚，你不妨到廂房將就一晚，我這老太婆研究出藥中的成分，也需要些時間。”

莫初初心頭一緊，四下看了一眼，面色幾分遲疑。“婆婆，初初在這裏等著，您若有疑問，也好……”話未說完，便聽身後南風輕咳了一聲，旋即擡眸看了一眼田婆婆的臉色，心下微動。抿了抿唇，便不再吱聲。田婆婆的性格古怪，看病時許是亦有規矩，她留在這裏或許幫不上什麽忙，但若是惹惱了田婆婆，這一趟便白來。

想通了這一點，緩緩看向左兒。“那便勞煩左兒姑娘帶路了。”

左兒點了點頭，看了南風一眼。“莫姐姐，這裏只有一間空房，這位大哥哥恐怕要在藥房將就一晚了。”這山中偶爾會有人來不及下山，在此住下來，空房亦不是只有一張床，但現下一男一女，總歸不能在一間屋子裏住下。

“也好。”南風在屋檐上也可以過一夜，這她也是知道的，況且現下也著實沒有心思入睡。莫初初隨著左兒去了廂房，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早上匆忙出門，本是抱著滿懷的希望，本以為上了山，事情會容易許多，卻萬萬沒有想到，田婆婆的規矩這般古怪。

她搖著把手的手掌，現下手心仍是發疼。手心的疼痛提醒著她，事情還沒有完，田婆婆雖然應了下來，但能不能檢查出來，檢查出來的結果是否樂觀，皆是未知數。她萬不能掉以輕心。想著，翻了個身，許是知道南風就在屋子周圍，心中略微安定了幾分。躺了片刻，走了一整日的疲憊襲來，很快便有了倦意。

翌日，黎明破曉，天邊渲染為霞紅色，微紅的光芒灑滿了東邊的雪山，雪與紅霞交錯之處，美到了極點。

莫初初出了廂房，在院子中伸了個懶腰，見昨晚待過的屋子仍沒有動靜，便一頭紮進了廚房。約半柱香之後，在廚房做好了簡單的飯菜，左兒亦起了床。剛進廚房便見一道身影在忙碌著，看清身影，不由勾了唇角。“莫姐姐，你起的好早，婆婆昨晚還說，趁著今早你睡覺的功夫，將剩下的成分分解出來。”

“你是說田婆婆檢查好了藥中的成分了？”不由心下一喜，今早醒了她還有些責備自己昨晚就那麽睡下了，依田婆婆古怪的性子，若不將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她今天早上也沒辦法。沒想到一晚上便有了結果，她還真是小瞧了那位老人家了。

“那是自然，婆婆昨夜子時才睡下，待會兒用過早膳，便有了結果。”說到田婆婆的效率，左兒頗為自豪。莫初初面色終於帶了笑意，與田婆婆一同用過早膳，便被帶到了藥房。藥房中彌漫著一股子淡淡的藥香，莫初初進門還有幾分拘謹，待看到桌子上自己昨日帶來的藥物時，心下微動，不由緊張了起來。

“田婆婆，您可知道這藥是治療什麽病的？”話音落，只見田婆婆面色凝重了幾分，不答反問道：“莫姑娘，您說您的夫君是貧血癥，您確定嗎？”

莫初初心頭一緊，她本便在醫書中發現的貧血癥狀，雖沒有得到確認，但對著宇文錦的癥狀來看，似乎就是貧血癥了。思及此，點了點頭，確認了下來。而這一點頭，田婆婆的面色卻更加嚴重了。

“婆婆，您直說好了，我夫君得了什麽病？”

聲音透著急促與緊張，田婆婆微微周了眉。“莫姑娘，我未見過你夫君，不知到底是不是貧血，但從藥物的物品來看，這藥並非是治療貧血的。這裏面有一位極其容易燃燒的物品，長久食用，對人體無益。”

莫初初心中一沈，什麽意思，不治貧血癥？怎麽會，宇文錦喝藥的方子是皇宮中的太醫所開，藥喝了這麽多年了，怎麽會是不對癥？還是說宇文錦患上的病當真不是貧血？越是想著，心中越是慌亂，連忙問道：“田婆婆，初初有些沒有聽懂，您說的極易燃燒的物品是什麽，您手中有樣品嗎？”

若是這麽多年以來，宇文錦的身體是因為他食用的藥物給耽誤了，著實是天大的諷刺。而田婆婆口中那一味極易燃燒的物品又是什麽，不是藥品嗎？若不是對著宇文錦的癥狀下藥，他吃了可會對身體有危害？

電光火石之間，莫初初腦海中閃過數道疑問，一時心亂如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