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初初起初坐到椅子上，險些未滑下去。好在及時抓住了椅子兩邊的扶手，終於坐定。雙腿合攏在一起，卻是一會兒左腿碰碰右腿，一會兒右腿蹭蹭左腿。剛做了不到半刻鐘，便如坐針氈，屁股來回扭動。

李玉蘭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水，餘光掃了她一眼，當下面帶不悅。“女子端坐時不應有所動，莫初初，你動作幅度太大了，被人看見定會遭人恥笑。屆時你丟的可是王府的臉面。”眼底幾分鄙。莫天洛也不過是四品官員，家中規矩不完善亦在情理之中。

只是女兒出嫁之前，不找人好好教導一番再嫁出來，也真是沒品。剎那間，對整個莫府的人都起了反感。摸出出汗坐得難受，無心與她辯駁。趁著說話的空擋，挪動了一下屁股。“王妃，王府的禮儀我需要學習什麽？”除了幹坐著就沒有其他可以體現她是大家閨秀的法子了嗎？

這話正中了李玉蘭的下懷，只見她一般欣賞著自己塗了丹蒄的手指，一邊漫不經心地應著。“需要學習的東西可多了，時間緊迫，有些需要長時間來調教才能體現出來。罷了，既然老爺將如此重任托付給我，我只管教你便是。”

言下之意。若不是宇文擎拜托她，她是不屑教導什麽禮儀的。莫初初暗自挑眉，是這個意思沒錯吧。但據她所知，若不是李玉蘭沒事找事的提出要教什麽禮儀，宇文擎也是不屑於管這些瑣事的。而經她嘴巴一說，自己便成了聖母一般的人物了。

眼底幾分鄙夷，撇了撇嘴巴。“那還真是有勞王妃您了，我們盡快走一遍流程，我早些學會，您也早些回去歇著不是。”既然他們相看兩相厭，何必在這裏互相傷害，她亦不是偏要學什麽禮儀。

李玉蘭本是悠閑的玩弄著指甲，聽聞此言，面色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當即輕拍了一下桌子，嚴肅道：“莫初初，禮儀之事，豈能兒戲。”竟說走一遍流程就可以了，單單走一遍流程，怎麽足夠折磨她的。嘴邊一絲冷笑，“坐姿你回去再練習，我們學下一個。宮女步。”下巴微仰，示意莫初初去看屋子中的紅線。

只見條紅線有規律地接著房間兩側，拉出幾道寬約一尺有餘，長約九尺的紅線路。紅線上掛著鈴鐺，只微微觸碰到紅線，鈴鐺便會作響。那間隔極近的鈴鐺，若一個響起，其他鈴鐺亦會因為震動而作響。

“嘖”這哪裏是宮女步，簡直堪比太極八卦陣法了。莫初初瞪大了雙眼，一手扶著椅子扶手，骨節泛白。低聲道：“我坐姿還未學會，就不……”

“你今日若能夠從這一端走到另一端，且中途鈴鐺不響一聲，便算你過關，今日便結束。”輕飄飄的一句話，將莫初初跌落谷底的心打撈了上來。後者看著她，眨了眨眼睛。“此話當真？”這一條紅線小路，看著也不過三米多長，走過去又有何難。

“騙你有什麽好處？我就在這裏陪你，若你當真走得過去，便可以回去了。”又強調了一遍，見她雀雀欲試，眼底盡是鄙夷與不屑。而莫初初現下只想盡快離開這個房間，自然無暇顧及李玉蘭的眼神。否則定會在她提出此建議時便不留情面的駁回。

莫初初當即離開椅子，頓覺渾身舒暢。活動了一下筋骨，將披在身上的大衣脫下，搭到了椅子上。本是隨意之舉，卻灼傷了李玉蘭的眼睛。不過是一件平常披在身上的大衣，便與宇文瑞的裘衣一般貴重，宇文錦當真舍得給她花錢。

只是同樣是王府中的子嗣，每月同樣的月俸，宇文錦的銀兩都是哪裏來的？思及此，掃了一眼莫初初，只見她渾身上下除了那根銀色發簪還算普通，便皆是貴中之貴。如此奢華，不僅浪費了錢財，更重要的是他們所浪費的錢財來自何處？不成，有空她要到宇文擎哪裏旁敲側擊一下，為何宇文瑞的月俸仍是不見漲。

一雙染了少許風霜的眼睛微瞇，細細打量著莫初初，後者雖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卻並不打算理會。看吧看吧，待會兒老子輕輕松松走過去，讓你看個夠。心下鬥志滿滿，擡腳卻是小心翼翼。輕緩的將腳放下，只一個簡單的動作，仿佛花費了大半身的力氣才完成。莫初初閉著眼睛，長長舒了一口氣。還好，鈴鐺沒響。

幹脆一鼓作氣，擡起另一只腳，還未放下，腳邊的鈴鐺便接連作響，整個房間充斥著陣陣鈴鐺清脆的聲音。莫初初眉頭一皺，當即跳出了紅線制成的小路。看了李玉蘭一眼，後者面色並無意外，似是早就料到了她會出錯。瞥了她一眼。高高在上道：“莫初初，你都還不知宮女步要如何走，便要從那紅線中穿過。不出差錯還有天理？”

似乎莫初初一遍就過，才是最沒有天理的事情。後者撇了撇嘴巴，看了一眼仍在微微晃動的紅線，不得不妥協。“還請王妃示範。”這種時候，若想幹成大事，必要就是忍。待她過了這一關，後賬什麽的都可以慢慢算。但現下必須隱忍。

“世子妃冰雪聰明，還需我教嗎？你不是走得很好嗎？我若沒能教好，豈不是失職了？”慵懶地聲音緩緩吐出，李玉蘭坐在貴妃椅上，當真覺得自己像個貴妃，最起碼現下這麽大的架子，與貴妃是有幾分相似。

走你麻痹，愛教不教，不教拉到。莫初初心下狂奔而過上萬只草泥馬，最終平覆下心情，皮笑肉不笑的開了口。“王妃這是說得哪裏話，再聰明的人亦不是天生便什麽都會。更何況我天生愚鈍，笨到我自己都嫌棄。還望王妃不吝教導，能夠指點一二。”話已至此，若她仍是端著架子，恰好自己也不想學，兩人一拍即合，這事就這麽算了。

但總是天不遂人願，莫初初話音剛落，李玉蘭虛榮心膨脹，當即緩和了臉色。仍是帶著不屑的看了她一眼。道：“看著，手放在一邊，輕輕邁著步子。走路時不可以東張西望，不可以帶風，不可以一蹦一跳。目視前方，下巴微低，眼神不許動搖。”

讓你嘴欠。莫初初心下給了自己兩巴掌。若惹惱了李玉蘭，便學不成禮儀。此事對她來說雖好，但李玉蘭怎會甘心，一個不甘心便會在宇文擎面前給她穿小鞋。她倒是無所謂，只是宇文錦……

搖了搖頭，見李玉蘭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示意她照著學習。將手疊起放到一側，邁著小碎步，一點一點往前挪動著。所謂蓮步輕移，說的就是這樣嗎。也沒有什麽難的……

“站住，你在幹什麽，擦地嗎？太慢了。”

正自我感覺良好，便聽身後一聲低喝響起。莫初初腳步一頓，再擡腳時節奏快了幾分。

“等等，走路不許帶風，你方才沒有聽清楚我說了什麽嗎？”又是一聲低喝響起。莫初初身體一僵，猛地轉過身看著李玉蘭。黛眉微蹙，眸中幾分不耐。一會兒慢了一會兒快了，走個路而已，需要講究這麽多嗎。真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李玉蘭見她面露不耐，當即四下看了兩眼，見屋子中只有自己與她兩人，不由心下發怵，卻是板著一張臉。“莫初初，你要幹什麽……”尾聲有些發抖，顯然是考慮到了自身的安危。

莫初初一怔，回過神才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已走到了李玉蘭身前，難怪她會這樣問。旋即後退了半步，斂去了周身的戾氣。邊轉身邊問著：“為什麽你平時走路不是這個樣子，你不也是要見人的嗎？”

她方才是怎麽了，沒能控制的住自己嗎？可為何沒有走到了李玉蘭身邊都沒有意識，方才是她的意識，還是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殘存的意識？莫初初眉頭微蹙，一時無法想通，難道說適才她走神了？

“本王妃在府中的地位到底高了一些，王爺準許我免去這些禮節，但你不一樣，你剛過門，還有許多不懂的地方，現下還不可太過放縱。”見她神色恢覆尋常，李玉蘭不僅松了一口氣，更是有了底氣。說到底她也不敢對自己做什麽。下次絕對不能夠單獨與她相處，她的性子帶著野蠻，連老天爺都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這樣。”本是隨口一問，卻得到了認真的回答，盡管是在向自己炫耀著她的地位。莫初初在屋子中練習宮女步。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一炷香很快燃到盡頭。

“好了，你走走試試。”李玉蘭一聲令下，莫初初站到紅線一端，朝另一端走著。一路平穩，未有半點差池。忽聞開門聲響起，下意識偏頭忘了過去。這一偏頭，腳下沒了準頭，剛一落腳，鈴鐺聲音大奏。

莫初初跳出鈴鐺陣法，看了一眼來人，只見冬梅端著飯菜進來，心下的怨念頓時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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