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望著宇文錦離去的背影，眼神覆雜。後者一上街便被來尋他的士兵所看到，將人帶回了齊王府，走之前未敢看慕初酒樓一眼。

十一月的天氣已帶著寒冷，疾風吹過，亦能讓人寒顫連連。直視太陽亦不會覺得刺目，陽光鋪了滿屋，亦只是將屋子照亮，溫度絲毫沒有改變。

床榻上的人兒呈“大”字躺著，在閃耀的陽光光線下，瞇著眼睛。伸手胡亂摸著。觸手冰涼，猛地睜開眼睛。四下看了看，見四周景物不是自己的小窩，皺了皺眉。回憶排山倒海般湧了上來。

看了一眼床榻上原本躺著宇文錦的位置，已是人去床榻空。心中忽地升起一陣失落。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撐著床榻，緩緩起身。莫初初放下捂著腦袋的手，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起身間，一件藏青色的長衫從自己身上滑了下來。

不由一怔，這衣裳是……宇文錦昨日穿在身上的？伸手撫摸過藏青色的長衫，棉布料細軟，乃是上上等。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溫度。緩緩低下頭，將臉埋在衣裳中，還殘留著宇文錦身上特有的味道，以及淡淡的酒味。

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仿佛將埋進了宇文錦的懷抱中。時間靜靜流淌而過，卻又仿佛定格在了這一瞬間。良久，才戀戀不舍地擡起頭。眼中幾分痛楚，唇抿成了一條線。

不知何時，他就像一種不知名的毒，深入骨髓，割舍不下。

莫初初從前絕對不是這樣一個喜歡矯情的女人，不過那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少女情懷總是詩……

勾了勾唇角，自嘲一笑。旋即仔細的將這身衣服疊的整整齊齊，放到了床上，便下了床。

洗漱完畢後想著宇文錦一個大活人從酒樓離開，王天必定會察覺，便去尋找他。三千青絲豆蔻挽起，笑容可掬。似千金小姐一般高貴。而深知她脾性的王天卻是未多看一眼，思及今早之事，心中頓時不是滋味。又介意她一姑娘家竟與男子共處一晚。思及若是今後自己的女兒有這般行為，他還不知會氣成什麽樣子。

一想著，忍不住板著臉問道：“醒了？”

莫初初在心中嘆了口氣，知道他在擔心著什麽。她現在想一想，也覺後怕，若傳了出去，滿城沸沸揚揚，她倒是不介意，但陸鳳是要遭殃了。可只是後怕，卻並無後悔。若是昨日的情況再來一次，她還是會做出同樣的事情來。

要她如何眼睜睜看著宇文錦那個樣子而不管不顧呢。王天見她不知自己一時沖動幹出了什麽，張了張口。而下一秒，卻是說不出話來。只見莫初初嘆了口氣，咬了咬牙，竟紅了眼眶：“王大哥，他是什麽時候走的？”

王天一怔，腦海中閃過今早的畫面。

“王天，這次我回去是為了向父王與母妃請求自主擇婚，結果難料……若莫初初問起，請務必替我守口如瓶。”宇文錦站在窗前，微風揚起青絲。一件白色的裏衣，非但沒有教人覺得淩亂難堪，反倒更加映襯他這時的心境。只教人覺得萬事蒼白。

王天心中一驚，下意識質疑：“世子，請恕我直言。您的婚事是皇上賜的，即便是我一草民也知不可更改，您若是激怒了皇上，您是世子，可我家公子……她只是一介百姓，還請您放過……”語氣急促，一時心急便提高了聲音。

宇文錦偏頭看了他一眼，後者這次意識到自己冒犯了何人，但卻咬著牙與之四目對視。半響，宇文錦勾了勾唇，幾分苦澀。“你放心，我亦不舍傷害她，更不會讓人有機會傷害她的。”他只是說與家人提及此事，卻未說要提起莫初初。

王天一怔，不由心中暗暗慚愧。宇文錦這是要……原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看著宇文錦的眼神，不由多了幾份敬意。

“世子只管放手去做，草民定不會多言。”

宇文錦聽他此言，卻絲毫放心不下。雖說是要與家中提此事，卻也是冒失，可能性不大。但如論如何，他都要試一試，才肯甘心。一雙深邃而深沈的眸子直直的望向不遠處的天空，王天在那一瞬間似乎在他眼裏看見了一絲快的幾乎要抓不住的東西。

然而，一切都似乎只是他的幻覺。

看著這樣的他，王天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敢問世子，世子這次請求自主擇婚的目的是……”

或許是因為王天是莫初初的朋友，宇文錦並沒有將他此時顯得分外不合時宜的話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的說了句：“為了能夠光明正大的迎娶一名女子為正妃。”

正妃……

此言一出，王天頓時心下一沈。

宇文世子的正妃，想必並不是什麽尋常人家的姑娘可以妄念的，這一點，相信莫初初很早就知道，可是昨天她卻還是不管不顧的把他救了回來……

莫初初，看起來，明明就毫無勝算。

宇文錦很快就走了，走之前也沒有想過要跟莫初初先道個別，王天自顧自的將酒樓掛了旗子開了張，好像一副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模樣。

王天回過神，看著眼前如此期待的註視著他的莫初初，原本準備好的真相，卻突然不敢說出口了。眼神亦有幾分閃躲，原本便不會對莫初初撒謊，這一閃躲，更是教莫初初覺得事情不對勁。

秀眉皺了皺，伸手在王天眼前晃了晃。喚著：“王天？”不由提高了聲音，語氣帶幾分焦急。收回手時，心中的不安愈發清晰。

王天聽出她語氣中的焦急與不耐，飛快掃了一眼莫初初。心中愈發沒底，更不敢與她的視線有半點接觸，連忙低著頭撥著算盤。卻又壓著心中的異樣，在心中深吸了一口氣，裝作沒事人的樣子。

慢慢道：“一早便走了，似乎是有什麽急事，說是你昨夜為了照顧他實在辛苦，就吩咐我不準讓人打攪你休息。”

若是此時的莫初初稍加留意，便能輕而易舉的發覺說這話時王天的別扭和心虛。不過她腦海中的畫面還停留在昨夜與宇文錦獨處時，又擔心他的身體，便也沒有往深處想，只是低下頭，淡淡道：“昨晚很抱歉，沒能聽你的。”

昨晚還是她第一次當眾反駁王天，為了得不到的人，傷害了自己人的顏面。她心中何嘗不是愧疚。但昨晚那種情況，哪裏有她選擇的餘地。

王天低嘆了一聲。許是當局者迷，莫初初尚未察覺，她已無法自拔。而感情上的事情，他是過來人，皆是清楚。又怎會不知當心上人處於危險之中，又有多少人還存有理智。笑了笑，道“不打緊，公子昨夜未能休息好，去歇息會兒吧，這邊有我在。”

莫初初一怔，眼眶一熱。吸了吸鼻子，看了一眼井井有序的大廳，這些皆是她不關心酒樓發展時，王天的努力。還好有他在。思及此，安心許多。便不與她客氣，應了一聲，折身往樓上走著。

而這時她花店的一名打雜小廝急吼吼的跑進了酒樓，一下子撲倒在她面前：“不得了了！掌櫃的，花店出事了！”

原本心情還算不錯的莫初初頓時被他這聲驚呼嚇了一跳：“怎麽回事？你慢慢說。”

“呼……”小廝猛喘了口氣，“有人在花店裏鬧事！”

此言一出，莫初初頓時雙目一沈：“帶我過去。”

一路跟著小廝來到了花店，還沒到店門口呢，就看到外頭裏裏外外的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人。

莫初初跟著小廝好不容易才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鉆了進去，一進門就看見一個渾身穿金戴銀，衣著富貴的年輕男子正在跟她的花娘七七拉扯不休。

“你休要胡攪蠻纏！趕快放開我！”七七美目圓瞪，另一只手在腰下緊緊握拳，仿佛是在克制著自己的怒氣。

富家公子一臉壞笑的湊近了她：“小美人……說什麽渾話呢，只要你以後跟了爺，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而且你啊……哎哎哎，哎喲！”

她連飯都沒來得及吃，一過來就看見許久未見的七七被人這麽輕薄，這讓她如何能忍？！

莫初初鼓起了眼睛正要叫人上去解圍，突然就看見之前還一臉嬌弱的七七此時忽然一拳就打的那富家公子人仰馬翻，末了還擡起玉足不停的踹，一邊嘴裏還在念念有詞：“你個王八羔子，我讓你調戲我，我讓你調戲我……”

任誰也想不到剛才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怎麽轉頭就成了出口豪邁的江湖女俠，富家公子身邊的小廝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七七一個連浙一個全部掀翻了。

莫初初這才知道原來七七是習武之人，不過……

看著身邊的人群全部都人作鳥獸散，她有些無語的扶住了額角：“往後生意可難做了……”

正感嘆著呢，這頭七七就已經發現了站在門口的莫初初，一臉驚喜的跑了過來：“初初，你怎麽來了？”

莫初初一臉無奈的笑看著她：“還不是聽說你被欺負了，好久不見，一同去喝杯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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