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早朝已過，一眾大臣自朝堂而出，相擁在通往皇宮門口的青石路上。大臣間竊竊私語，亦有人擡高了聲音，毫無避諱著。

“莫大人，提前恭喜你了，令愛能夠嫁入齊王府，莫大人可是平步青雲啊。”

“莫大人令愛亦是有福氣之人，嫁給了世子爺，後半生盡享富貴榮華。”

“這份福氣，我等可是修不來。”

議論之聲此起彼伏，明著是祝福，實則帶著嘲諷。莫天洛的女兒被指配給了齊王府的世子爺，本是喜事一件，奈何世子爺自幼多病，體弱得很，世上哪個女子願意嫁？早就聽聞皇上有意為世子爺指配婚事，家中有年齡恰當的大臣皆是提心吊膽，生怕指了自家女兒。

現下確定了指的是莫天洛的女兒，不知有多少人松了口氣，亦不知有多少人幸災樂禍。而這種種，莫天洛皆是清楚地很。心中冷哼了一聲，敷衍了幾句，加快腳步，走在最前面。

莫清蓮坐在窗前，垂首繡著一塊手帕。忽然春花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擾亂了屋子中安靜的氛圍。春花見莫清蓮皺了皺眉，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呼吸，連忙道：“小姐，您快到夫人的房間，老爺回來之後，便一直沈著臉，似乎有什麽重大的事情，夫人教女婢請您去看看。”語氣急促。

“爹回來了，可有說是什麽事情？”莫清蓮放下刺繡，緩緩起身。心下思量，莫非皇上對父親說了什麽？即便是說了什麽，為何教她一個姑娘家參與，莫非是與她有關？思及此，；整理了一下褶皺的衣裙，便與春花出了房門。

“老爺也只是教您過去，奴婢不敢打聽是何事。”言下之意，莫天洛亦沒有說清楚究竟是何事。

兩人到了主屋，春花便回了側院。

“這事蓮兒先前便提起過，只是沒想到真的是她，這孩子的命怎麽這麽苦……”莫清蓮還未進門，便聽程薇婷帶著哭腔與哀嘆的聲音傳出。心下一動，霎時明白了教她前來為了什麽事。

敲門進去，便見莫天洛與程薇婷兩人面色皆很難看，前者沈著一張臉，見她進來，亦不見有所緩和。莫清蓮自知此事的嚴重性，蓮步輕移，到了莫天洛身邊，輕聲道：“女兒給爹爹娘親請安。”

“我苦命的蓮兒。”程薇婷走上前，拉起了莫清蓮的手，眼中盡是疼惜。更加期望莫天洛能夠與皇上求情，請皇上換個人選。

“娘，我沒事，我們不是有計劃的，你告訴爹爹了嗎？”倘若有莫天洛相助，成功的幾率會高一些。後者一楞，下意識看了程薇婷一眼，便猜到這母女倆是有什麽事情在瞞著他。一時間心中不是滋味，一家之主的權利受到了侵犯。

“什麽計劃？說來聽聽，可是與蓮兒的婚事有關？現下危機關頭，你還要隱瞞下去嗎？”聲音中儼然帶了怒意。再加上退朝之後被那些大臣們看似祝福實則諷刺的話語中傷，心中早已是壓著怒氣，現下知道程薇婷竟對他有所隱瞞，更是怒上加怒，一時難以壓制。

“老爺，您息怒，妾身怎敢瞞著您，不過時機未到，若是說早了還沒能成，豈不是教您空歡喜一場。”見莫天洛當真動了怒，連忙換了種態度，柔聲解釋著。在莫天洛看不到的視角，向莫清蓮遞了個眼神。後者立馬會意。“爹，娘都是為了我後半生的幸福著想，計劃也是女兒告訴娘的，爹爹若有氣，便沖著女兒來，與娘無關。”

聲音透著悲切。莫天洛看了女兒一眼，想到早朝時皇上對他說的話，心中的怒意頓時化作疼惜，哪裏還忍心責怪她。說到底，還是他無能為力，眼看著女兒後半生的幸福便要葬送，他卻什麽都做不了，教他如何不氣？

嘆了口氣，搖頭道：“蓮兒，你都知道了？皇上為了指了婚事，指給了……”這教他如何能夠說出來。而莫清蓮卻不見得為此苦惱，直言不諱：指給了世子爺，爹爹，這我知道，先前您便提起過，皇上有意在咱們莫家挑人選，女兒便料到了是我。”

“你……你都知道？”更是為難，眉頭皺得更緊。原來他的女兒都知道了，卻不哭不鬧的，定是怕給他們增添煩惱。這麽懂事的姑娘，為何卻是這麽苦的命運。莫天洛搖了搖頭，想不出半點辦法，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她們母女口中的計劃。

“爹，我想到了一個法子，您聽聽看？”莫清蓮勾唇笑了笑，氣質本便嬌柔，這一笑，更是教人疼惜。莫天洛點了點頭。現下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爹爹，女兒想……”將心中的計劃緩緩道出，莫天洛聽了之後，第一反應便是驚訝，緊接著便是驚嘆莫清蓮的頭腦。這般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計劃，竟是出自他的女兒的手筆，他如何也想象不到，他一直乖巧懂事的女兒，竟會想出如此計劃……

但現在又顧不了那麽多了，眼看著婚期將至，如若不想將女兒送入深淵，便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思及此，心中忽然堅定許多，原本接莫初初回來便是莫清蓮的主意，看樣子她是早有預謀，現下也顧不得那麽多，既然她心意已決，便隨她去了。

莫天洛心中幾番掙紮，最終還是妥協下來。在自己女兒的幸福面前，這個父親的道德心敗給了父愛。但他同時忘記了，莫初初亦是他的女兒……

“與莫初初說清楚了嗎？她可有同意？”提及莫初初，又是另外一種語氣，冷漠與厭惡，溢於言表。莫清蓮見此心中自是歡喜，卻亦提醒著：“爹爹，我們之前與妹妹關系那般僵硬，現下若想找妹妹辦事，怕是不易。好在距離婚期還有一段時間，我們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對別院的那對母女好一些。”

陸鳳那個傻女人，只要莫天洛對她稍微好上一些，便開心得不知姓甚名誰，他們恰好可以利用這一點，來做對她的思想工作。一旦將陸鳳說通，即便是莫初初想不答應，也是沒辦法不答應的。

莫清蓮緩緩將此話道出，莫天洛看了她一眼，眼底閃過一抹異樣。半響，點了點頭：“便依你說的辦。”現下也只有這個辦法，能夠試一試了。走到門口，拉開門，沖門口的秋月吩咐著：“秋月，天涼了，到庫房拿幾件中上等的棉衣，送到別院。你只管說是我吩咐的，並且要親自送到陸鳳手中。”聲音不帶半點溫度。

秋月看了程薇婷一眼，見後者點了點頭，才應了一聲，下去準備。

這邊秋月將過冬的棉衣送到了別院，與此同時，齊王府亦在籌備著婚事。而還未開始籌備，便遇上了難題。

正廳中。宇文擎上座，右手邊是世子爺宇文錦，再下坐是宇文瑞，左手邊是李玉蘭。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卻是不言語，氣氛更是僵持著。

“錦兒，此事已定，皇上已經當著所有大臣的面宣告此事，不日聖旨便會降臨，莫非你想抗旨不尊？”不怒而威，聲音透著十足的壓迫感。宇文擎一向最為疼寵宇文錦，而現下卻亦是忍不住動了怒氣。

宇文擎今日下了早朝，便將這幾人聚集到了這裏，宣布了皇上為宇文錦指婚一事。他與皇上皆惦記著宇文錦的婚事，今日將事情定了下來，本是喜事。怎料想他都還沒有將這件事情說完，便被宇文錦打斷，緊接著便是他堅定拒絕的聲音。

猶如一個燃著熱血的人忽然被澆了一盆冷水，教他如何不怒？而平日裏服從管教的宇文錦忽然違背了他的意願，他又如何能夠接受得了。

宇文錦鳳眸微瞇，薄唇微抿，“爹，其他事情我都可以聽你的，唯獨這件事情不行。您知道，我的身體狀況，若是娶了女子，無異是耽誤了好人家的姑娘，您又何必……”

“胡說！”宇文擎忍不住出聲制止著，“你堂堂世子，不知有多少女子惦記著世子妃的地位，你皇叔若不是擔心有企圖的姑娘接近你，又怎會煞費苦心地為你挑選合適的人選。”

此話一出，宇文錦動了動唇，未能說出什麽。有目的的女子嗎，那若是他有企圖的接近了哪位姑娘呢。腦海中閃過莫初初的身影，那雙透著倔強與狡黠的眸子。已在不知不覺中滲入到了他的心中。

“世子，爹的話在理，你可是齊王府的世子爺，別說迎娶世子妃，即便是納妾，主動撲上來的女人還是大把大把的。她們皆是自願，世子真是多慮了。”聲音陰陽怪氣，語氣三分輕佻七分嘲諷。自打宇文擎提了世子，宇文瑞的眼神便變了幾變。

先是嫉妒，而後惱怒，到了最後，竟化作了諷刺。世子又如何，病秧子一個。

“瑞兒。”李玉蘭聽出他話中的諷刺，連忙喚了他一聲，小心翼翼地去看宇文擎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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